金色的鳳冠珠子滾落滿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忘憂轉了身,失了魂魄般,木木然朝着大殿門口走,再不多說一句話。
辛夷看的也滿眼是淚,擔心的跟在她身後,咬着脣。忐忑不安的試着安慰她:“忘憂,你別太難過了,若是無處可去,咱們就回九重天,回神農殿,以後再也不見他。”
“回九重天。”
忘憂微垂着眼,自嘲一笑:“讓整個神界的人看我笑話嗎?”
辛夷爲難起來,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安靜的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回房,走至書案後停下。
深吸口氣,忘憂緩慢擡指,將食指置於脣邊。
辛夷驀地一慌,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問:“你這是幹什麼?”
“只是,還想再跟他說最後一句話。”忘憂說話間,另外一隻手一揮,桌上多出一張白絹。
她將手指咬破,以血在白絹之上,緩慢寫下她唯一還能與檀霄說的話。
寫完之後,她將白絹摺好,放入辛夷掌心,勉強笑了笑:“辛夷,我要走了,你替我把這個交給他。至於我要去哪裡,等我落腳之後,自會同你聯繫。當然,若是我沒與你聯繫,就說明我遊山玩水去了,等安定下來,同樣會與你聯繫。”
辛夷低頭望着白絹,輕咬朱脣,皺緊了眉勸慰:“忘憂,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雖說他說的那些話是無情了些,可未必就說,你們之間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了吧!”
“或許,我需要好好靜靜了。等我想通,也許還會回來。”
忘憂平和一笑,施法將百草鼎祭出,隨白絹一同交託到辛夷手中:“這個,你交給時染,讓他代我暫時保管。或許在他手中,發揮不了太大作用,可若是用來壓制檀霄體內的邪異之氣,還是很管用的。”
辛夷憂慮道:“你這一走,難道就不會擔心他了嗎?”
“我的擔心,他不再需要,我何苦還要庸人自擾。”
忘憂瀟灑說着,緩步朝外走,袍袖一揮,身上喜服已換做一身白色仙袍,袖口處的紅色百草圖如染了血一般豔麗。
辛夷不捨的緊跟在她身後,很想開口繼續挽留她,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再怎麼多說,也是徒勞。
沒有誰,能在被傷的如此透徹時還能留下。即使倔強如忘憂,也做不到。
大殿中,白薇見着忘憂走遠之後,深呼吸一口氣,鬆開檀霄的腰身,嘆息一聲看向時染:“時染,你在此守着,我出去看看忘憂。”
時染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長出口氣看向君遷子:“君遷子,你也去看看吧!平日裡你與她交情也還算不錯,她興許能聽得進你的勸告。”
君遷子凝眉頷首,看了蘇合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白薇也緊隨在君遷子身側,一同出了大殿。
彼時,忘憂剛出了迴廊,步伐加快,朝着門口走去。
君遷子緊追而上,喊道:“忘憂,等等。”
忘憂並不停下,邊走邊道:“若你是來勸我的,就不用開口了,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聽。”
君遷子跑到她身側,才放緩了步子,吐口氣道:“我自然清楚,我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不過,難道你不覺得,方纔檀霄神君的行爲有些反常嗎?”
“行爲反常,我自然看的出來,我也可以忍受。即使他真動手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可我真正在意的,是他說的那些話。”
出了藥香殿大門,忘憂深呼吸一口氣,望着頭頂之上濃綠的樹蔭:“我一直以爲,我可以做得到把縈藍從她心裡抹除,可沒想到,他還是忘不掉。這對我來說,猶如當頭棒喝。也讓我看清了自己,有多麼自以爲是。”
“所以,你這一走,真打算不再回來了嗎?”
“再說吧!世事無常,我們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些什麼。”
忘憂抿了抿脣,折身望向君遷子:“不過,無論我去何處,在我心裡,會一直記得你們幾個朋友。”
君遷子淡淡一笑,籲口氣道:“不知道的人,都以爲你這人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但實際上,你其實什麼都在乎,尤其重情。”
“好了,不多說了,我記得我曾與青蚨約定,一同踏遍千山萬水,看盡世間山川錦繡。離開仙草園,我就是閒人一個了,總算可以履行與他當初的約定。”忘憂鬆了口氣,未等君遷子再開口,旋身施法,很快化作一陣金芒飛入天際。
白薇脣角勾起一抹陰冷弧度,微眯着眼,眼底冷冽之色深重。
風亦受了傷,本是想着同忘憂一起離開,沒想到因爲傷口太深,痛的連走路都走不穩。待杜衡扶着他走到藥香殿門口,已不見了忘憂蹤影,只看到她施法離開那一道金芒。
拂開杜衡的手,風亦勉強站穩,煩悶嘆口氣道:“不用你扶,本君自己回去便是。”
杜衡憂慮道:“風亦神君,您這傷的可是不輕,還是我送您回去吧!”
“我說了不必,你聽不懂嗎?”風亦本就心中有氣,杜衡這一囉嗦,就更是來氣。
杜衡連忙噤聲,扯了扯嘴角,再不多話。
風亦凝了凝攝,步伐踉蹌着,一步步緩慢往前走。
君遷子想着蘇合還在大殿中,看着風亦稍稍走遠了一些後,趕忙轉身去大殿。
白薇微垂着眼想了想,隔了段距離跟在風亦身後,沿着去木藥司的路緩慢走着。
辛夷沮喪嘆口氣,拿着忘憂留下的白絹和縮小版的百草鼎回大殿。
蘇合與君遷子並沒有在大殿中多留,很快便告辭離開。
辛夷進門時,兩人剛好出門。
時染看到辛夷進了大殿,連忙迎上前,皺着眉擔憂問起:“小辛夷,忘憂呢?真走了嗎?”
辛夷吸吸鼻子,難過的低着頭,抿脣嘆口氣:“真走了,不過,她留下了一樣東西,叫我轉交給檀霄神君。”
時染近前,疑惑問道:“是什麼東西?”
辛夷將手中百草鼎與白絹遞到時染面前,懨懨道:“百草鼎,說是交給你代爲保管。還有這張白絹,她寫了一句話,說是最後留給檀霄神君的一句話。”
時染擡手接過白絹和百草鼎,惆悵嘆息一聲,望天搖搖頭:“真是沒想到,好好一樁喜事,竟會變成如今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