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霄體內黑氣再次洶涌,他袍袖間氣流也隨之衝擊而出,昆吾劍之上淡藍色氣流一衝,就連時染都被那氣流衝擊的踉蹌着後退了好幾步。
忘憂隨着時染維護一同後退了幾步,也不顧劍氣肆虐,緩步朝着檀霄面前走去。
殿內一些小藥仙,有些被劍氣所震懾到的,慌慌張張逃之夭夭,很快,大殿中人便所剩無幾。
時染慌忙緊拉着忘憂衣袖,蹙眉提醒:“忘憂,你別過去,他如今情緒不受控制,難保會不會傷了你。”
忘憂頓住腳步,悽然一笑,看着時染問道:“時染,他的神識可能不受控制。可你覺得,他說的那些話,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還是說,全是真的?”
時染手指一僵,望着她隱忍含淚的眼,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忘憂拂開他的手,走至檀霄面前,胸口正對着他手中昆吾劍,苦笑道:“我怎麼也想不到,即使我傾盡一切不顧世俗的愛你,你心裡,還是忘不掉曾經那個人。你如此待我,是想向我證明,你對她有多情深不忘嗎?”
檀霄微微眯眼,冷淡一笑:“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她,你也一樣。”
“那我就告訴你,她在哪裡!”
忘憂呵呵冷笑着,擡手執着昆吾劍劍尖,對準了自己的眼睛:“她就在這裡,她的魂魄就是我的眼睛。她本就我身體的一部分,你若是隻愛這雙眼睛,你就拿去。我忘憂就是瞎了眼,纔會相信你心裡有我,纔會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
檀霄眼底倏然間浮上一抹痛色,可很快,那痛色又被邪氣壓制,再次冷凝陰鷙,擡了劍便朝忘憂眼睛刺去。
早就在一旁戒備着的風亦眼神猛地一沉,迅速移身到了忘憂身側,帶着她旋身後退,拂袖將她緊護在懷中。
檀霄手中的昆吾劍並沒有因此落空,倏然刺在風亦後背之上,殷紅的血順着他的衣衫流淌而下,很快濡溼了一大片,如同一朵綻放的血色牡丹。
忘憂眼中淚珠瞬息滑落,惶恐擡眼望着風亦漸趨發白的臉色,含淚驚問:“風亦,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無妨。”
風亦蒼白一笑,鬆開攬着她的手:“他如此對你,難道,你還不死心?”
“我……”忘憂吸口氣,看向昆吾劍淌着血滴的劍尖,心也在跟着滴血。她不是不死心,只是,不願死心。
默了一陣,她看向檀霄邪氣漸漸得以壓制的雙眼,咬着脣問:“檀霄,我只問你最後一次,對你來說,我是不是從來都只是她的替代品?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從來沒有,你只是她的替代品。”檀霄強忍着心尖如刀絞般的疼痛,一字字,說的極清晰。
可他知道,這些不是他想對忘憂說的話。
忘憂便是忘憂,不需要代替任何人,也沒有人任何人能夠替代。忘憂是他的命,是他的心,是他此生最爲珍愛之人。
可他,爲何要傷她?
下方,蘇閤眼底劃過一抹冷嘲,眉眼間卻故意顯現着同情之色。
白薇收了墨玉玦,深吸口氣走到檀霄面前,柔柔握住他手中劍,輕聲道:“檀霄,把劍放下好嗎?即使你不愛她,也沒必要對她下手。千萬別做出讓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沒了墨玉玦催動檀霄體內的邪異之氣,檀霄眼底的黑氣稍稍被壓制了些,皺了皺眉,低頭望着白薇擔憂的神色。
忘憂深吸口氣,悽然一笑:“原來在你眼裡,我還不如她。是我自作多情了,以爲你會愛上我。可到頭來,我卻成了所有人眼中最可笑之人。”
“憂兒。”
檀霄神識混亂,望着忘憂滿是淚痕的一張絕美容顏,手中淡藍色光芒一旋,昆吾劍隱匿無蹤。
白薇眼底浮過一抹肅寒,握緊了檀霄的手,語聲愈發溫柔:“就算你心裡還有縈藍,你也沒必要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口。你這樣,讓忘憂以後可怎麼辦?”
“縈藍?”
檀霄愈發疑惑,問道:“我都做了些什麼?”
風亦倒吸一口涼氣,嘲弄一笑:“你自己說了些什麼,你不清楚嗎?你傷她傷的還不夠嗎?檀霄,今日我本是來祝賀,本以爲可以放下,可你對她做了些什麼?”
檀霄手指猛然一顫,緊蹙着眉,仍是什麼也記不起來。
爲避免檀霄清醒過來,白薇瞳孔微微一縮,再次捏緊了墨玉玦施法,催動檀霄體內的邪異之氣。
檀霄擡手,痛苦按壓着額頭,低聲道:“我確實什麼都說了,我從未愛過她。”
“檀霄!這是你說的。你既如此無情,自今日後,我絕不會讓你再見到忘憂!”
風亦惱怒之極,也不顧後背處早已被鮮血染透,迅速移身到忘憂面前,握緊她的手,凝望着她道:“跟我走,自這一刻起,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也決不會再讓他靠近你半步。”
“風亦,我不會跟你走。”忘憂慘淡一笑,用力拂開風亦的手。
深吸口氣,她望着仍然站在檀霄面前的白薇,還有檀霄沉凝冷冽的神色:“檀霄,今日一別,我忘憂對着三界起誓,你我此生情斷義絕!天涯陌路,永不再見!”
“憂兒。”檀霄低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不受控制,正在凝結法力,再次祭出昆吾劍。
白薇眼珠一轉,慌忙抱住他的腰身,運轉身體中所有靈力,以靈力安撫着檀霄的情緒,壓低了聲音:“檀霄,你冷靜一下,聽我說,放她走吧!若是兩個人在一起,對彼此來說只有傷害,你何必還要把她留在身邊?難道你就不怕,一不小心真會失手殺了她嗎?”
檀霄眼中邪氣得以緩解,雙手頹然垂下,凝望着忘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不知道,爲何今日情緒會那般失控。他害怕,萬一失手錯殺了忘憂,那他又會痛不欲生到何種地步。
沉痛閉上眼,檀霄深吸口氣,低聲道:“忘憂,你走吧!”
所有的期望,在檀霄說出這一句話時,瞬息灰飛煙滅。
淚已流乾,雙目赤紅一片。忘憂發了瘋一般大笑起來,擡手將發間鳳冠扯下,重重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