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團錦簇,觥籌交錯,九重天宮的清歡殿內外,一片熱鬧紛繁。
今日開宴,正是帝君最疼愛的小女兒清尋公主的生辰。
帝君對這小女兒向來寵愛有加,生辰宴難免要略有些隆重的辦一辦。
萊儀神主身旁隨着一名着月白衣袍的仙君,一名着冰藍色衣飾的縈藍上君,拜見了帝君之後,對着周圍仙友客氣拱拱手,才帶着縈藍與那名白袍仙君入席。
縈藍生來便是一副傾世姿容,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優雅,旁側有不少年輕一輩的仙君上君刻意的與她套近乎,她始終態度淡淡,客氣疏離。
衆神仙酒興正酣,一名身着淡墨色金絲鑲邊衣袍的男子與一名身着孔雀藍衣袍的男子一同入了筵席,坐在與帝君相距不遠的上座之位。
許是因爲淡色衣袍那人臉上過於清冷的神色在這一片熱鬧喧囂中顯得太過突兀,縈藍皺了皺眉,目光追隨着那抹身影停下。
淡色衣袍那人拂了衣襬坐下,修長手指緩慢執起酒杯,清冷神色始終未變。
他身側那人注意到縈藍探究的目光,勾脣一笑,衝着她客氣舉杯。
萊儀神主也注意到縈藍一直在望着那人,笑了笑問:“縈藍,怎麼了?”
縈藍皺眉,疑惑問道:“師父,那人是誰?”
“你說那兩位?”
萊儀神主捋着鬍鬚呵呵笑,搖頭晃腦的說道:“這兩位上神的名諱,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左側那位,是風亦上神,右側那位,是檀霄上神。這兩人性情天壤之別,可私下關係卻不錯。”
縈藍脣角浮起一抹笑意,癡癡望着檀霄,淡聲道:“師父,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萊儀神主皺了皺眉,問道:“你要求我何事?”
“以我如今的修爲,若想留在神界,應該只是您一句話的事。我想求您向帝君開口,讓我留在神界。”縈藍從容道。
萊儀神主手指一顫,蹙了眉道:“縈藍,你別忘了你的宿命,爲情而死,難道你就沒想過避開這個宿命?”
“既是宿命,我又怎能逃得過。若我宿命爲他而死,我倒甘之如飴,從我第一眼看到他,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宿命這東西,或許就是如此玄妙罷。”縈藍收回目光,淡笑望着萊儀神主。
萊儀神主倒吸口氣,最終,凝眉緩緩點頭:“好,既然你非要留在神界,我答應你就是。”
“多謝師父成全。”縈藍放下酒杯,連忙拱手作揖。
萊儀神主緊蹙眉頭,想起兩千多年前,元靈始祖將縈藍託付與他照顧之事。
元靈始祖曾說:“爲情而死,是她的宿命。逃不掉,躲不開,只能順其自然。”
酒宴過後,萊儀神主向帝君稟明,讓縈藍得以留在神界,與清尋公主爲伴。
每一日,縈藍與清尋公主都會攜手去往梅園,清尋公主只爲找風亦,縈藍卻是爲了找檀霄。
梅園清靜之地,檀霄與風亦二人時常在園子中下棋。梅仙扶香向來懶散慣了,常常躺在竹榻上搖着扇子眯着眼養神。
俗話說,觀棋不語真君子,清尋公主實在不是什麼君子,檀霄與風亦下棋時,時常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折騰的兩人是不厭其煩,根本沒心情繼續下棋。
於是乎,每次兩人一去,棋局便無法再進行下去。
檀霄向來不喜熱鬧,每次清尋公主一出現,站起身便走。
這正合了清尋公主的意,眼看着風亦站起身也要走,連忙舔着笑臉挽住他的手臂,歪着頭道:“喂,你不能走,本公主命令你,陪我去散心。”
風亦哭笑不得斜睨她一眼,“清尋公主,本君拜託你搞清楚,以你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命令本君。就連你的父君都要給本君三分薄面,你有何資格命令我?”
清尋公主嘴角一抽,委屈的扁着嘴道:“風亦,算我求我,陪我去散散心好不好?我求你了。”
女人強勢的時候,男人拒絕起來很容易。可女人柔弱可憐的時候,男人他就不好拒絕了。
風亦向來耳根子軟,清尋這麼低聲下氣與他說話,自然不好拒絕,於是笑着看向縈藍道:“縈藍,不如一同去散散心吧!”
“不了,我去找檀霄上神,有些事想要請教他。”縈藍溫和一笑,轉身便要離開。
風亦面上一陣尷尬,可又不知能說些什麼,最後是被清尋硬拉着朝梅林深處走。
與清尋在一起,他始終心不在焉,腦海中總也抹不去縈藍溫柔恬靜的容顏。
一路跟着檀霄走到雲霄宮,檀霄自始至終未曾回頭看縈藍一眼,直到走到抱廈中坐下,才淡聲問:“縈藍上君有什麼事,只管開口便是。”
縈藍在他對面坐下,微微一笑:“也沒什麼事,只是對上神您的事比較感興趣。上神不同他人,不愛說話,也不喜熱鬧,修行十幾萬年,卻沒有和任何女子太過親近的接觸過,縈藍很好奇。”
說話間,拿過茶壺添了一杯茶,舉杯微微笑着:“今日縈藍便以茶代酒,請上神賞臉,讓縈藍有機會與上神結交。”
檀霄神色一動,清冷雙眸淡淡擡起,望着她帶笑的眉眼,恍惚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眼角眉梢染上淡淡笑意,舉了茶杯。
縈藍鬆了口氣,將茶杯放下,輕聲:“上神喜歡下棋,我也會下棋,若是上神嫌梅園太吵,以後縈藍可以每日來雲霄宮陪上神下棋。”
“也好。”沒來由的,檀霄輕易便應允下來,眉宇間淡淡的笑,輕易便印入縈藍的心。
日日相伴,對弈烹茶,雖是再平淡不過的相伴,可神界之人都清楚,對於這位平日經常獨來獨往,只與寥寥數人相交的檀霄上神來說,已是極爲難得。更何況還是位女仙。
只是所有人又開始憂慮,清微閣那位對檀霄癡心已久的白薇上仙,又該怎麼辦。
正當所有人以爲白薇與縈藍一定會針鋒相對時,白薇竟主動找到清尋公主宮中,主動與縈藍結交,兩人儼然好的跟姐妹一般。
只是卻沒人知道,白薇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她一直知道檀霄只將她當作朋友、妹妹,從未有一絲男女之情。
可檀霄對縈藍的態度,讓她心中不安,她刻意接近縈藍,不過是爲了想盡辦法阻止兩人在一起。
一如往常的對弈烹茶,棋局下到一半,茶水也剛巧燒開。
服侍的仙童仙娥都被支開,縈藍親自添了熱水將茶泡好,遞了一杯到檀霄面前。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轉眼她留在神界已有兩月,每一日的淡然相伴,她想,她已經明白了檀霄的心思。
茶杯停在檀霄手邊,她緩慢伸了手,握住檀霄的手。
檀霄手指微微一顫,卻並未抽回,輕聲道:“縈藍,你……”
“過了這麼久,我以爲你明白。”
縈藍淺笑望着他微凝的神色:“檀霄,我喜歡你,從見你第一眼起,便知道我再也不願遠離你。我留在神界,只是爲了你。你若對我有哪怕一絲喜歡,就不要拒絕我。我知道,十幾萬年你一直清心寡慾,但你不去試着瞭解,你怎會明白,情之一字有多令人迷戀。”
檀霄只靜靜望着她,許久一言不發。
縈藍只覺心怦怦亂跳,也越來越下沉,看檀霄這般神態,難道是對她無意?
正當她將要絕望之時,檀霄眉眼間漾開溫潤笑意,是她所從未見過的模樣,柔聲道:“我總覺着,似乎在哪裡見過你。”
縈藍眼神顫了顫,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檀霄繼續道:“我確實,對你有些喜歡。”
眼中微光搖動,縈藍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清絕出塵的容顏,喜極而泣:“你說的,是真的嗎?”
檀霄緩慢握住她的手,認真點頭:“是真的。”
縈藍也顧不得矜持,站起身一把撲進他懷中,緊抓着他的衣襟,微咬朱脣:“我以爲是我癡心妄想,我以爲你會拒絕,方纔真的提心吊膽。”
檀霄低頭看她,淡淡笑着:“我這人,向來話不多。你喜歡我,時日久了,或許會覺得累。”
“不會,你話不多,我便試着瞭解你。”縈藍擡眼望着他一雙沉靜的眼眸,彷彿這一眼,便能讓她永生不忘。她的脣緩慢湊上檀霄的脣,猝不及防的一吻。
檀霄愣了一瞬,望着她微微發紅的臉色,心頭某一處被觸動,輕而柔,就像漂浮在雲端。
這一幕,很是不湊巧的落在剛從迴廊外緩步走來的,正談笑風生的風亦與白薇眼中。
風亦暗暗捏緊了掌心,憤然一拂袖,轉身離開。白薇眼中燃燒着嫉妒之火,怔怔站了一陣,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
互明心跡之後,九重天之上,便多了一對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一時間傳爲佳話。
誰也未曾想到,向來清冷無雙,視情愛爲無物的檀霄上神,竟然也會爲情所動。
只是讓人不解的是,自此後,風亦與檀霄卻從此疏遠,再不復往日那般融洽。
有八卦者就猜測,風亦神君許是對那縈藍上君有意。也有比八卦更八卦者,暗中猜測風亦有意與檀霄。不過,閒話過後,一笑而過,這些畢竟只是暗地猜測,誰也不敢當着兩人的面提及哪怕半個字。
但時間久了,這事兒漸漸淡去,檀霄與縈藍倒是感情日深,依舊的羨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