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亦早就料到她會這麼決定,因爲他猜得出也看得出,忘憂根本就放不下檀霄。一個讓她付出所有真心,不顧一切所愛之人,又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既是如此,他就算強求也無用。如今,他得不到忘憂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該放手的,到底是他?還是檀霄?
他迷惘了,倒不如,把選擇權交到忘憂手中,無論忘憂最終選擇了誰,無論傷心或歡喜,他心裡也算踏實。
將醫館之事交託給藥童之後,風亦便小心護着忘憂回去,到了家門附近,從遠處眺望,卻不見檀霄的蹤影。
稍稍鬆了口氣,風亦走至門口開了鎖,開門的一瞬間,整顆心如墜冰窖。
檀霄竟然昏倒了,而且,看樣子已經昏迷了許久。
忘憂望着躺在地上的檀霄,驚駭瞪大了眼,正愣了一瞬,突然不顧一切的衝進院子中,吃力將他扶起來,拍了拍他蒼白的臉,驚惶呼喚:“檀霄,檀霄你醒醒。你別嚇我啊,我原諒你還不好嗎?我求求你,別嚇我。”
“忘憂,你聽我說,他不會有事,只是昏了過去。我們把他扶進屋,你給他開些藥就好。”風亦慌忙抓住她的手,試着安撫她的情緒。
忘憂無措點點頭,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吃力將檀霄扶起來,與風亦一同將他扶進屋裡,安放在牀上。
忘憂滿眼是淚,擡手撫了撫檀霄的額頭,卻被燙的迅猛縮回手,隨後擡指落在他脈搏之上,含着淚道:“很嚴重的傷寒,若是再晚一些發現,還不知要燒成什麼樣。”
風亦緊蹙着眉,低聲問:“那我現在能幫上什麼忙?”
“你去取一盆冷水過來,我先開個藥方,你去醫館把藥抓好帶回來,我守在這裡照顧他。”
風亦擔心道:“可你如今身懷有孕,不能太過操勞,我擔心你的身體。”
“別再說着這些了,我說了我照顧他!”忘憂急了,情緒也難免失控。
風亦心頭一震,神色不由僵了僵,最終勉強將心頭的醋意與氣悶壓下,轉了身出去打水。
忘憂找了紙筆,快速寫好藥方之後,風亦恰恰打了水回來。
忘憂緊蹙着眉,一直忍着淚,守在牀頭不停擰着帕子,敷在檀霄滾燙的額頭之上。
風亦凝眉看着,心底卻一片哀傷。雖然早已預料到會如此,可心頭還是覺得煎熬難受,憋得慌。
頓了一陣,風亦收好藥方離開房間,趕往藥房抓藥。
忘憂含着淚幫檀霄擦拭着手上泥土,低低訴說着:“檀霄,你快醒過來吧!只要你醒過來,你說什麼我都聽,我不會再計較以前那些事誰對誰錯,會原諒你,會隨你回仙草園。”
“憂兒,對不起。求你……原諒我。”渾渾噩噩中,檀霄陷在冗雜的夢境裡,不住喃喃囈語。
第一次,他感覺到深深的恐懼,若是忘憂真的不再原諒他,若是忘憂真的不在乎他,要他一個人,如何面對以後千年萬年,漫長如斯的年年月月。
“憂兒,我冷,很冷……”檀霄的臉色愈發慘白,雙脣也毫無血色。
忘憂想也不想,脫了外袍躺在他身側緊緊抱住他,藉由自己的體溫,溫暖他滾燙卻發冷的身體。擡眼間,望着他傾世絕俗的容顏,含淚輕吻了他的脣。
許是身上溫暖了許多,檀霄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本來發抖的身體之上,漸漸浸出汗液,漸漸濡溼了中衣。
兩人就這樣緊緊相擁着,忘憂卻毫無睡意,腦海中不時回放着在仙草園時那一段時光。雖說,還未成婚,她便把一切毫不猶豫的交付給他,可她從未後悔過。不後悔那般的義無反顧,不後悔如今有了他的骨肉。
風亦煎好藥,端着藥進屋時,便看到忘憂緊抱着檀霄,癡癡望着檀霄蒼白的臉,滿是水澤的眼眸中,還帶着濃濃疼惜。
深呼吸一口氣,風亦自嘲一笑,壓下心頭苦澀,將藥放下後,轉身離開。
他與忘憂成婚將近月餘,何時這般親近過。終究,是因爲他敵不過檀霄在她心中的位置,現在明白,也不算太遲。一切,都還來得及。
察覺到門口有動靜,忘憂慢騰騰起了身,皺眉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藥碗,便知風亦來過。雖心中愧疚,卻也明白得很,對於風亦的深情,她無以爲報。
輕嘆口氣,她端起藥碗,走回牀邊坐着,一點點將藥喂到檀霄口中。
因爲擔心他還會冷,換了帕子之後,仍舊躺在他懷中緊抱着他,幫他把體內惡寒逼出。
後半夜,感覺到檀霄身體上滾燙的熱度散了不少,她才放了心,安安穩穩睡着。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檀霄比她要先醒來,皺了皺眉睜開眼,卻發現懷中躺着個人,不禁心頭一驚。
他連忙斂眉看了眼懷中人,發現是忘憂,原本的震驚,化作濃濃憐愛,緊了緊手臂,輕吻了一下她纖長的羽睫。
他這一吻,忘憂也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一看自己還在他懷中,慌不迭坐起身,順手抓了外袍背對着他,結結巴巴道:“你昨日……得了傷寒,我也是沒辦法,纔會出此下策。”
檀霄心緒沉沉點頭:“我明白,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穿好了外袍,忘憂凝眉吸口氣,站起身道:“你身體剛好,我去跟風亦交代一聲,讓他給你煮點粥。”
“憂兒,不要走。”
檀霄連忙緊握住她的手腕,凝眉望着她:“你可以不原諒我,可我還是要把一切都告訴你。白薇已經承認,自藥毒獸之事開始,她便意欲置你與死地。下蠱毒逼你離開仙草園,被魔界所擒,也是她與魔君修熠合謀所做。如今,白薇與白執都被關押困仙牢,只等你回神界,我想讓你,親手了結這些事。”
忘憂自嘲一笑,拂開他的手:“你叫我有何顏面回神界?我被你悔婚,此事已經傳遍神界,你是讓我回去,被神界所有人恥笑嗎?”
檀霄啞然失聲,心中已是痛悔萬分。若當初,他能控制住體內那股邪異之氣,今日也不會是這般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