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家(二)

宇文士及身上最好用的器官便是舌頭,風捲殘雲般舔乾淨了四碗糊糊,不待劉弘基等人發問,他旋即主動向大夥講起了遠征軍的遭遇。

十餘日前,在逼得高句麗答應割地求和後,遠征軍緩緩後退。誰料高句麗人卻沒有遵守信用的習慣,見隋軍撤退,隨即沿途騷擾。爲了避免被敵軍看出糧潰的破綻,大隋兵馬結成方陣,且戰且走,七月壬寅(二十四)退至薩水河畔。軍剛半渡,數十萬高句麗人四下殺了上來。此時士卒們已經連續四、五日只靠米粥果腹,早就餓得頭暈眼花,哪裡還有力氣再戰。一時間,九路兵馬皆潰,左屯衛大將軍辛世雄當場戰死,其他各軍被俘被殺者不計其數。(注1)高句麗人一擊得手後,隨即銜尾掩殺。從薩水北岸追到馬砦水南岸,一氣殺出了三百餘里。多虧了王仁恭、李景兩位將軍勇猛,親率死士殿後,遠征軍才避免了覆滅的命運。來時大軍建在馬砦水上的浮橋早已被高句麗人破壞掉,倖存的將士們以木材和羊皮爲筏,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渡過了馬砦水大夥本以爲此番得以逃出生天,誰知道前腳剛上岸,東征前留在背後的高句麗各城將士和遼東大小部族就結隊殺了過來。一番激戰,將最後的幾萬倖存者也衝了七零八落。如今,九路兵馬主帥除了辛世雄可確定戰死外,其他各人皆無消息。至於普通士卒,更是死的死,散的散,百中不餘其一了。

宇文士及的一番話如兜頭冷水,澆滅了衆人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之火。衆人原本還指望着好歹將三十萬大軍接出一兩萬來,此番風險也算沒有白冒。如今,非但一萬石糧食要浪費掉,大夥能否平安殺回懷遠鎮去也成了問題。王元通、齊破凝等人火氣重,不顧宇文士及就在面前,破口大罵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弄巧害人。李建成、錢九瓏等人雖然老成持重,也沮喪得連句安慰話都不想對宇文士及說了。

只有劉弘基還不甘心,上前半步,掰住宇文士及的肩膀問道:“你可知道附近還有沒有大隋殘兵,泊汋寨呢,當初令尊不是與唐公約定在那裡接受補給麼?”

“殘兵,我不大清楚。大夥當時各自奔命,哪還顧得上別人。”宇文士及搖搖頭,苦笑着回答,“至於泊汋寨,家父的確派了三千騎兵先行撤退,到泊汋寨迎接軍糧。上午我聽逃難的弟兄說,那個寨子還在咱們手裡。不過被高句麗士卒圍了幾十層,無糧無援,除非長了翅膀,否則誰也甭想活着出來!”

“我要去救泊汋寨!”劉弘基猛然冒出一句話,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劉大哥,咱們……”李建成看了一眼宇文士及,將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外人面前,他不想置疑劉弘基的威信。但護糧軍看起來規模龐大,全部將士加在一起卻只有八百餘。以區區數百之衆去招惹高句麗數萬大軍,其結果和拿肉包子打狗已經不相上下。

“必須有人返回去把遠征軍戰敗的消息儘快報告給陛下知曉。泊汋寨被困的弟兄,咱們也不得不救,否則不出三天,他們肯定會被高句麗人盡數屠戮。”劉弘基想了想,儘量簡單地向幾個主要將領講述了他的看法。“咱們如果現在就全部撤回,高句麗人四下追殺過來。大夥可能一個也撤不回去。如果一部分人先行撤回,另一部分人今夜殺向泊汋寨,高句麗人就無法弄清咱們的虛實。即便救不出多少弟兄,至少能給先撤退的那部分人爭取出一天時間……”

“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沒等劉弘基說完,宇文士及冷冷地插了一句。這句話本來並無貶義,從他的舌頭上滾落,卻分外令人感到刺耳。

“劉某位卑,卻不敢忘其職!”劉弘基掃了宇文士及一眼,淡淡地回答。

冷箭射在了石頭上,宇文士及什麼效果也沒見到。他聳了聳肩膀,在碩果僅存的貼身親兵攙扶下,晃悠着向士兵們中間的糧袋子走去。

李建成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巴,很是不屑這個傢伙的爲人。略做遲疑後,低聲對劉弘基說道,“既然弘基兄已有對策,小弟願助弘基兄一臂之力,親自帶兵去解泊汋寨之圍。至於宇文家那個廢物,就請弘基兄將他護送回懷遠去,以便有人親自向陛下證實此番遠征的失敗!”

“子固不可前往!”劉弘基搖搖頭,拒絕了李建成的好心。

“莫非弘基兄以爲我武功騎術皆不如你麼?”李建成瞬間冷了臉,裝做很不滿的模樣反問。雖然前進後撤兩條路都危險重重,畢竟後撤那支人馬生還的機率大些。自己作爲唐公的長子,關鍵時刻無論如何要拿出些過人的勇氣來,這樣纔不會給家族丟臉。

“子固有所不知,後撤的危險並不小於向前解圍。如若分兵,則後撤兵馬必須帶走一半馬匹,在天黑前大張旗鼓向西走,讓高句麗人以爲咱們看到救援無望,已經全軍撤離。直到入了夜,纔可以把旗幟收起來,糧食埋掉,悄悄地在黑暗中消失掉!這個辦法非常冒險,如果被敵人識破咱們的真實情況,則所有人都將面臨滅頂之災!”劉弘基壓低聲音,向李建成解釋,“所以,子固必須親自主持大軍撤退事宜,能不能把及時把遠征軍戰敗的消息帶回去,能不能把咱們這些人在遼東的作爲讓皇帝陛下知道,就着落在你一個人身上!”

這句話已經等於是生死訣別了,李建成再無法與劉弘基爭。紅着眼睛點點頭,低聲說道:“弘基兄儘管放心,我只要有一口氣在,定不讓諸位的事蹟被史官忘記了!”

“那就好,咱們聚集弟兄,跟他們說明白真相!”劉弘基伸出手,重重拍了拍李建成肩膀。然後邁開雙腿,大步走到了弟兄們面前。

衆護糧弟兄自見到宇文士及那一刻起,已經得知此番努力全部白費。此刻,所有人正焦急地等着主將的下一步安排,見到劉弘基走近,立刻在樹林前站齊了隊形。

劉弘基笑了笑,目光緩緩從相處了九個多月的弟兄們臉上掃過,待把每張面孔都看清楚後,清清嗓子,大聲說道:“剛纔駙馬督尉大人的話,想必大夥也聽見了,我也不再重複。遠征軍已經潰散,咱們送糧的任務到此結束!但是,泊汋寨還有幾千名弟兄被困在那,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腦袋被人割下來壘成佛塔。而咱們這些人千里送糧的壯舉,也需要有人帶回去讓皇帝陛下知道。所以,我決定把隊伍分成兩半,一半人向回殺,殺回懷遠鎮去送信。另一半人向前衝,把被困在泊汋寨的弟兄們接出來。至於哪一邊活命的機會多一些,老實說,劉某也不清楚。所以,劉某不點兵,諸位自己選是向前殺,還是向後殺。願意跟劉某向前的,請站到劉某身邊來。願意將我等之事帶回大隋的,請原地站立不動!”

說罷,劉弘基自己後退三步,在一株古松下持刀而立。

樹林前一片寂靜,只有風吹松濤聲呼嘯着傳入大夥的耳朵。八百名護糧壯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大夥都知道向前走八成是死,所以不願意就此放棄身外的花花世界。但眼看着數千袍澤即將變成人頭塔而不救,卻誰也狠不下這個心。

片刻遲疑後,李旭緩緩走向了劉弘基。兩個人是朋友,即便此刻心裡有些害怕,他也不想把劉弘基一個人扔下。武士彠、李良、高翔三個旅率見自家校尉上前,笑着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來。三個人一動,虎翼團的隊正、夥長也從人羣中大步走出。緊接着,其他各團各旅將士“呼啦拉”走出一大羣,快步在劉弘基身後昂首而立。

張秀帶着幾個親兵蹭到了李旭身邊,被李旭一拳砸了回去。“你別跟着湊熱鬧,回懷遠去,我帳篷中有個箱子,裡邊的東西幫我帶回老家。”李旭頓了頓,坦然地說道:“如果我回不來,拜託你多照顧一下我爹媽和寶生舅舅!”

“旭子!”張秀嘴巴一咧,眼淚滾滾而落。

“快過去,別給咱們兩家丟人!”李旭彷彿突然變成了張秀的哥哥,幫對方抹了把臉,低聲叮囑。

“旭子!你一定回來!”張秀伸手在眼睛上亂抹了幾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另一方。劉弘基對面,李建成、錢九瓏、王元通、齊破凝等人直身肅立,帶領身後的四百多將士向劉弘基等人行了一個軍禮。

“寶重!”劉弘基、李旭、秦子嬰等人以軍禮相還。雙方互相看了看,同時仰天大笑,笑過後,李建成命人擺開陣勢,趕着一千多匹戰馬,浩浩蕩蕩地掉頭西行。

陽光從西方照下,照亮百餘面高高挑起的戰旗。呼啦啦,每面戰旗上都翻卷着一個“隋”字。

不待李建成等人去遠,劉弘基和李旭立即命令剩餘的弟兄們拉着馬匹躲進了樹林。選擇留下來去泊汋寨解圍的,都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漢,所以劉弘基也不用廢話做什麼鼓動。他把人粗略編成了三個旅,留下一個隊弟兄在林子四周警戒,然後揮揮手,命令其餘人去林中歇息。

情知自己這次八成將一去不回,大夥心裡反而變得踏實了些。不一會兒,樹林中就響起了低低的鼾聲。劉弘基和李旭不敢睡,抱着兵器沿樹林外圍巡邏。走了片刻,劉弘基放慢腳步,歉意地說道:“拉着你來遼東,本想送一場富貴給你。誰料到,反把你送到馬砦水邊上來了……”

“劉大哥何出此言,說實話,我當年最大志願不過是在地方混個戶槽,能混上校尉,嘿嘿…”李旭指指頭上的鐵盔,坦誠地拿自己開起了玩笑,“早已經喜歡瘋了,即便真的戰死沙場,這輩子也算沒辱沒祖宗!”

“看你那點志向!”劉弘基側身砸了李旭一拳,笑罵:“我要是你,怎麼也得當了將軍再想戰死!”

二人相視而笑,都覺得心情好生輕鬆。彼此之間彷彿又回到了攜手自草原往回闖的那幾天,除了友情外,不見一絲塵雜。

“劉大哥平生志向是什麼?大將軍麼,還是冠軍侯?”李旭笑夠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追問。

“當個地方刺史,就像家父那樣!”劉弘基低聲回答,“家父生前不斂財,結果他故去後,母親和我受盡人家白眼。以前的親戚、好友突然間都遠了,好像我剛剛染了瘟疫般!”

說到這,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所以,我就立志這輩子一定要做到刺史,郡守,讓母親不再受人白眼,將來我要是有了兒子,也不再受人欺負!”

“劉大哥沒兒子麼?”李旭驚詫地問。與劉弘基交往這麼久,他一直沒關心對方有無家室。此刻聽對方提到了兒女,猛然意識到了劉弘基已經三十多歲!這個年齡尚無子嗣的人非但在自己的故鄉不多見,翻遍整個大隋也找不出幾個來!

“我雖然有個右勳侍的虛爵,卻沒有官俸。連飯都快吃不起的人,誰家女兒肯嫁!”劉弘基苦笑着搖頭。

“若是我們能活着回去,說不定朝廷會再升大哥的官!”李旭笑着說道,眼中又閃出了幾分對未來的憧憬。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劉弘基卻帶着三百多人逆流而上。以自己的眼光來看,這樣的官纔是大隋棟樑,皇帝陛下應該能賞識。

“三十萬大軍皆潰,皇上無論如何也不能獎賞咱們幾個小兵的功勞。否則,那些大將軍們臉上會很難堪。所以,咱們這趟做得是絕對地虧本買賣,除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外,不會有太多的人記得!”劉弘基再次搖頭,否定了李旭的盲目樂觀。

“那倒也是!”李旭換上一幅沮喪的面孔,擡腿踢飛了一根枯樹枝,“不過救一個是一個,那些人在乎!”

劉弘基詫異地側過頭,忽然發現身邊這位比自己年齡小了一半的小兄弟說話居然甚有禪機,“對,活下來的人會記得!”他笑着說道,突然,眼中精光四射,警覺地把手按到了刀柄上。

“有人!”李旭也聽到了樹林外傳來的馬蹄聲,前衝數步,抱着彎刀藏在了林地邊緣的樹毛子後。不遠處,五匹駿馬飛奔而來,當先一個身材單弱,幾乎騎不穩戰馬,雙臂卻死死地抱住了戰馬的脖頸。

“是宇文士及,還有王元通、老齊,他們怎麼又跑回來了?”劉弘基鬆開刀柄,有些不高興地嘀咕。

如果此刻附近有敵軍出現,宇文士及等人肯定要被人活捉。隱藏在林中的護糧壯士,也會因爲他們的魯莽而暴露。但此刻不是責怪他們的時候,先弄清李建成等人是否遇到麻煩纔是第一要務。

“李公子沒遇到麻煩,俺老齊覺得,大夥酒天天一起喝,肉天天一起吃。你們去和人拼命,老齊不跟着,有點不仗義!”齊破凝見到李旭,陪了個笑臉,低聲解釋。

“子嬰那麼窩囊的一個人,都提着刀子上去了。俺老王回了頭,將來大夥再聚到一起,你們還不都把我壓到舌頭底下去。這買賣,俺老王覺得有點虧!”王元通跳下馬,嬉皮笑臉地嚷嚷。

“小聲些的,弟兄們在休息!”劉弘基低聲呵斥,接過兩位朋友的馬繮繩,心中熱流涌動。

“宇文家的窩囊廢不跟你們套交情!”宇文士及被宇文仲和另一個侍衛攙扶下馬,一邊喘息,一邊吐出分了叉的舌頭。“宇文家的窩囊廢算了算,向前殺活着的機率好像更大些。一旦把被困的弟兄們救出來,咱們這邊就有了三千多人。三千多人一起向西走,肯定比四百多人更安全!”

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再跟宇文士及鬥什麼口舌之利。李旭大度地笑了笑,轉身進入樹林深處,從馱馬上找來塊氈子,遞給宇文家的人,示意他們三個先躺下休息。宇文士及卻不打算放過劉、李二人,身體剛歪着倒下,立刻用胳膊支撐起半個腦袋來,低聲向李旭追問:“兩位不怕死的將軍可有了破敵之策?別告訴我你們騙了三百多弟兄們跟着,就是爲了讓他們撲上去當千秋雄鬼吧!”

“劉某正爲此事煩惱,若泊汋寨的人知道我等來援,雙方里應外合,未必衝不破高句麗人的圍困。可眼下四處都是敵軍,實在難送進一條消息進去!”劉弘基拱了拱手,低聲迴應。雖然對宇文家的人一直印象不佳,但宇文士及能返回來和大夥同生共死,這份勇氣已經贏得了他的尊敬。

“泊汋寨裡邊的人又不是傻子,聽到動靜,他們難道還肯束手待斃麼?”宇文士及笑了笑,繼續冷嘲熱諷。

聞此言,李旭不由得心中一喜,蹲下身體,低聲追問:“駙馬督尉是說,只要我等把聲勢做大,裡邊的人自己就會衝出來!”

“他們現在是待宰羔羊,有任何機會都要向外蹦一蹦。至於如何把聲勢作大,想必難不住你們兩個萬夫不當的勇將!”

“請駙馬督尉不吝賜教!”劉弘基端端正正地給宇文士及行了個軍禮,追問。

宇文士及說話難聽,行徑怪僻,但在其不考慮家族利益的時候,頭腦卻是世家子弟中數一數二的。他這樣說,肯定是已經想到了破敵之策,爲了弟兄們的安全,劉弘基不吝再受對方多少冷言冷語。

“你們二人不是最擅長放火麼?當年怎麼燒的突厥大營,今晚繼續燒就是。這點花樣,難道還用我來教你!”宇文士及用純白的眼球掃了劉弘基一眼,不屑地數落道。

“放火?燒突厥人?”李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本能地就去摸刀柄。看看宇文士及那得意洋洋的模樣,瞬間明白對方沒有惡意。

“此計甚妙!”劉弘基和李旭迅速交換了一下眼光,都從對方心中讀到了“佩服”二字。眼下樹林裡只有三百多名弟兄,運糧的馬匹卻還剩下近千匹。如果讓驚馬去踏營,肯定比人去踏效果大。並且在黑暗之中,火光最爲明顯。只要敵營中的火光燒起來,困在泊汋寨的弟兄們即使反應再遲鈍,也知道突圍的機會到了。

想到這,二人同時躬身,向宇文士及再次行禮:“多謝駙馬督尉指點!”

“你們能多救些人回來,我的安全保障也多些!咱們不該不欠!”宇文士及臉酸酸地,皺着眉頭回答。

儘管他仍然是一幅令人討厭的模樣,劉弘基和李旭對眼前這個世家子弟的印象卻不由自主好了許多。二人旋即以樹枝爲筆,當着對方的面在地上詳細規劃起偷襲敵營的步驟。待把一切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擡起頭,向對宇文士及諮詢道:“督尉大人,您覺得這樣安排可行麼?”

“殺人放火的勾當,你們比我在行!”宇文士及翻了翻眼皮,繼續用舌頭噴射“毒液”。

“駙馬督尉過獎,此火是爲大隋所放,只求破敵,不必在乎身後聲名!”劉弘基笑了笑,鄭重地回答。

“你們難道不奇怪,我怎麼知道你們在突厥放火,偷人家戰馬的惡行麼?”宇文士及見攻擊不動劉弘基,換了個話題,得意地問。

“眼下距天黑尚早,督尉大人如果願意說,劉某洗耳恭聽。如果不願意說,劉某怎敢勉強督尉大人!”劉弘基再次拱手,以禮貌當作最佳防守利器。

“下次給皇上獻馬,記得別獻人家的一等良駒。有幾個品種,突厥人是從來不賣的,除非你用刀子付錢。”宇文士及放下手臂,趟直了身體,酸溜溜地說道。“還有,騎黑馬的那個小子,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坐騎是特勒驃,突厥王族的專騎!”

說罷,也不理會二人的尷尬,“毒蛇”閉上眼睛,輕輕地打起了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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