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冕的茅草屋出來後,三個人溜溜達達來到了永定河[引水渠地段]。
達普化說:“我要去趟妙峰山,你倆先回去吧!”
杜媺又興奮起來:“你要去逛廟會麼,幹嘛不帶上我們?”
“我是去工作。”達普化給她倆找了輛順風車說道,“快上車吧,調動工作的事兒,我記着呢……”
謝依依順從地跳上了車,杜媺卻跺着腳、扭動着腰肢就是不願上車,“你把車費付了呀!”
就在達普化掏錢付車費時,杜媺卻藉機跑了。
謝依依心想:你杜媺可以爲了愛情,不管不顧的,可我謝依依不能丟了工作呀!便對達普化說,“狀元哥哥,我先回去!”
達普化點了點頭,示意車伕趕車。
【一】《漁歌子.西塞山前》張志和.詞
西塞山前白鷺飛,
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有道是:太淘的女孩兒,老天爺都要小小地“懲罰”她一次!
杜媺正跑得歡快,一陣涼風就襲了過來;緊接着,樹葉開始緩緩擺動了幾下,風鈴跟着風的腳步發出清脆的響聲;一片烏雲遮住了人們的視線,天空彷彿拉上了黑幕。
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杜媺停住了腳步,眺望西山,白鷺在自由地翱翔,河岸桃花盛開,水中肥美的鱖魚歡快地游來游去。
“能有雨下麼?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讓我去哪兒躲雨呀!”
杜媺正在着急,就見一道亮麗的白色閃電劃過她頭頂的上空,落在遠處的山上,瞬時,雷聲陣陣,雨滴像聽了雷公的命令,一路衝鋒,攻擊着大地。此時的杜媺姑娘,便成了“戰爭”的犧牲品,第一波的雨箭便射在了她略顯單薄的身上,立刻,這隻放飛的孔雀,便成了落湯雞。
杜薇雙眼淚汪汪地投向河岸:一漁翁頭戴青色斗笠,身披綠色蓑衣,斜風細雨中,悠然自得地在垂釣……下這麼大的雨,老漁翁都不忙着回家,我爲何要回家……
突然感覺,雨好像小了。
她擡頭看天,卻見是一把張開的雨傘。回頭張望,令她驚奇的是那張熟悉的臉!杜媺的嘴角隨即流露出了愜意的笑,她感覺空氣中都瀰漫着滿是幸福的味道!
杜媺不自覺地向他的胸前靠了靠,怕被雨水打溼了他倆各自的背。
心,因爲緊張,不由地加快了速度,彷彿跳到嗓子眼兒,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臉,開始發燙,想必已泛起陣陣的紅暈,不過,定是燦爛,可愛。
達普化溫和地說:“前邊有座小石橋,你去那橋下,換件衣服,不然,會感冒的……”
“哪兒有衣服?”杜媺委屈地說了句……對,最好是委屈出眼淚……
“你換我的!”
“那你……我…不會感冒的,我很少生病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杜媺講話有點兒語無倫次,聲音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眼淚終於出來了。
“呵呵…小傻瓜,走吧!”達普化一手摟着她的腰肢,朝那小石橋走去。
【二】《蝶戀花.兩岸月橋》真德秀.詞
兩岸月橋花半吐。
紅透肌香,暗把遊人誤。
盡道武陵溪上路。
不知迷入江南去。
先自冰霜真態度。
何事枝頭,點點胭脂污。
莫是東君嫌淡素。
問花花又嬌無語。
也就百十步【1】遠,兩人便來到了小石橋。
這座小石橋是建在香道的三岔口上,橋長三步餘,橋寬兩步許,石板橋面,沒有欄板,更無橋墩,橋面拱起,俗稱“羅鍋兒橋”。橋東側對稱地長有兩棵桃花樹,樹的根都生長在小石橋的石縫中,可謂一大奇觀。
桃花早已綻放,淡紅的花蕊,散發着沁人心肺的清香。
達普化攀着樹枝下到橋下,又雙手抱過杜媺。當他把杜媺攬到懷裡時,猛然想起:“噢,忘了,你會爬樹!”
杜媺報以莞爾一笑。
來到了橋底才發現,原來橋面的一端是建在石崖上,石崖的底下就是一丈多高的水流。
他倆來到了石崖之上,站起來正好頂住了橋底。
達普化脫掉了自己的外衣,拿在了手上,揹着手,站在石崖的沿上,看着嘩嘩流淌着的河水。杜媺卻站在石崖之裡,面對着橋壁怔怔地出神。
達普化感覺杜媺一直沒有拿走他手上的衣裳,便問:“你換好了麼?”
“哎呀,你別看~”
“我沒看!”
過了好長時間,才感覺到手上的乾衣服變成了溼衣裳,他就折了一截桃樹枝,插在石縫裡,把溼衣裳掛起來。
杜媺卻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達普化有條不紊地嫺熟的動作,家人般的溫暖;她就這麼癡癡地看着,心裡倍加喜歡。
達普化一聲關切地詢問,“你冷嗎?”她這纔回過神來,回道,“不冷。”
話一出口,就後悔起來:我若是說冷,他是不是會抱抱我呀!
於是,一聲噴嚏就隨之而來。
“還說不冷呢,你看感冒了不是?”說着,達普化便撐起傘,準備出洞。
杜媺問:“你要去哪兒?”
“我出去拾些柴火,點上,你暖和暖和。”
“這麼大的雨,能有柴火麼?”杜媺白了他一眼,“再說,你撐着把傘,如何撿柴火?你,你還不如,抱抱我~”
達普化順手把傘放在了牆壁邊,轉身摟過了她。
雨中,橋下,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杜媺仰起了臉,把嘴巴儘量往上靠,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臉上細緻的絨毛,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氣息,呼吸也變得異常灼熱,脣瓣也在慢慢地貼合……
達普化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本想推開,但看到她的眼裡霧濛濛水潤潤的,臉上泛了紅潮,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她,輕顫着順受他的愛意,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溼……
雨霧,透着朦朧的浮紗;淅瀝的夏雨,寂寥地在橋面上激打。面對着懷裡空虛中的噓嘆,一片一片墜下的是那輕輕飄落的桃花。落花掩住了蘚苔幽徑石塊沉沙,落花吹送白色的幽夢到寂靜的人家。
杜媺意猶未盡,躺在他的臂彎裡,靜靜地看着他。
只聽,達普化說了句,“對不起,我把你,當成了她!”
杜媺“咯噔”一下,心痛如絞,但她默然無語,仍是一副嬌羞可人的模樣……
雨,一直下。
他倆就這樣在橋底過了一夜。次日,杜媺失落地回了家。
不幾天,達普化託人,把杜媺從通州調來了京城的教坊司【2】,這個國家最高的文藝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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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步
步,就是我們走路時邁步的步,從後腳尖到前腳尖之間的距離,通常叫做一步,也叫做“自然步”,約等於兩個0.65米。
歷代不一:如周以八尺爲一步;秦以六尺爲一步,後亦以五尺爲一步。
唐太宗李世民把自己的雙步,也就是左右腳各走一步,定爲長度單位“步”;還規定步的五分之一爲1尺,300步爲1裡。據研究,唐代的一步爲1.514米,1唐裡摺合454.2米。
【2】古代女子爲什麼寧死也不願意去教坊司?
古代的大臣犯錯了,除了滿門抄斬就是抄家,只要是被抄家的,男的流放,女的進入教坊司。而且,教坊司一進就是一二十年,不但要學習樂器和樂曲,而且還要供王公大臣使用。但是,並非一進教坊司就出不來了,表現好,上了年紀的人,可以申請重新出來。
但是社會對教坊司的女人是有歧視的,她們走在大街上必須得穿藍色衣服區別於正常女子,而且她們的男人,就是老公,也得着裝跟別人不同,比如戴綠帽子,綁紅腰帶,穿豬毛鞋,走在街上靠兩邊走,地位很低。
除了去教坊司,她們還得幹苦力,就像是浣衣局的女子一樣,幹髒活兒累活兒,勉強餬口,有的甚至被流放寧古塔,更是生不如死。
教坊司這個名字乍一聽似乎沒有什麼問題,而且帶有一個教字,可能很多人認爲這可能是教別人做事情的地方,其實不然。
明朝有兩個被妖魔化的機構,一個是東廠西廠,另一個就是教坊司。
東西廠以對付持異見和不聽話的政敵爲主,主要是男人。教坊司則是接受這些男人的女眷,迫其爲娼妓和女奴。
教坊司原本是個很高雅的機構,其前身可追溯到漢代樂府甚至更久,歷史上有一些流傳下來的樂府詩,像《孔雀東南飛》、《木蘭辭》、《陌上桑》等,都是出自樂府,其職責就是製作雅樂,採集民歌。
自從北魏有一項制度叫“樂籍”以後,罪民、戰俘等羣體的妻女及其後代,便被籍入專門的賤民名冊,迫使她們世代從樂。她們從事的工作,類似今天的戲子,但是地位恰恰相反,是最底層的賤民,倍受社會歧視和奴役壓迫。隨着將樂籍制度的管理歸於樂府,這個機構開始變污了。
到了唐朝時,樂府這個機構名字改爲教坊,專門管理宮廷俗樂的教習和演出事宜,而且基本形成了兩大職能,一是爲宮廷提供各類演出,二是對國營青樓及其從業人員的管理,這有點類似現在的行業資質管理。明朝時,這個機構改名教坊司。
國營青樓從業人員的來源,主要就是前面說的入了樂籍的賤民,這是一項幾乎無本的生意,因爲這些女人不像民營青樓一樣是花錢買來的,她們大多來自犯罪的官宦人家,是被罰來的。這還有個好處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大多從小就懂一些詩書禮樂,琴棋書畫,只要經過簡短的培訓就能直接上崗。明朝南京秦淮河畔的秦淮八豔,基本就都屬於這類,她們都是教坊司的官妓。
而教坊司在明朝,也纔開始真正變得讓那些犯官的女眷談虎變色,寧願去死也不願意進教坊司。
在明朝之前,教坊司相當於一個國家的演出機構,也有過無數文人墨客爲此留下了美談。但是到了明清以後,教坊司就淪爲官妓了。官妓不比尋常的青樓,普通百姓是沒什麼機會進去消費的。往來接待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非富即貴。所以對藝人的要求自然會比一般的青樓要高得多。從站到坐,從吃飯到睡覺,從說話到怎麼笑,一言一行都有嚴格的要求。
那個時候的官妓不比現在的紅燈區,光長得好看是不行的,你還得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些都是有專人來進行培訓的。而那些犯官女眷之前養尊處優慣了,且不說受不受得了這份罪,光是那巨大的心理落差就足以讓人崩潰。
至於被抄家的官員女眷爲何寧死不願入教坊司,那是因爲教坊司跟東廠西廠一樣基本就是人間地獄,這些女眷本身就是有社會地位的官宦人家,到了教坊司直接變味最低賤的賤民,而且她們的後代也是世代爲賤民,一天上一地下,對她們來說真麼大的落差難以接受。
還有,古代女子對名節看得非常重要,到了教坊司肯定名節不保,且要隨時隨地任人糟蹋奴役。在名節比性命還重要的古代,她們寧願選擇自殺來保全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