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趁甄友乾還沒來煎藥,王冕就背起畫夾,沿着山路,抄着小道,去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翠微山。
【一】《二月十一日夜夢作東都早春》楊萬里.詩
道是春來早,如何未見春;
小桃三四點,偏報有情人。
翠微山並非獨立高險難於攀登,山頂、山腰和山腳分別建築了七八座寺廟。這樣,在登山時人們就有石階可走,有可喘氣休息的地方。你看,這京都的山,就是這樣近人情。
順着覺山寺往西北走數百步,就又是一座寺庵了。
它位於西山餘脈翠微、平坡、盧師三山之間,故名“三山庵”。初建於金天德三年[1151年],早年稱“麻家庵”。
在山麓中,三山庵的面積並不大,但建築玲瓏別緻。此庵僅有一層院落,爲紅牆灰瓦的四合院落,院內松柏參天,古樓幽靜。
三山庵有什麼?有三塊巨石並排聳立。
此庵的地勢豁朗,視野開闊,登亭遠眺,殿宇四周峰巒起伏,松柏蒼翠,灌木叢生,清涼宜人。人們一般至此小憩,爾後登山攬勝。
山的幽深處有一泉子,曰“龍泉”。清亮透明的山泉,流滯於砌成的方方正正的水池之中。泉上有四棵鬆,鬆皮呈白色,都有百尺餘高。
歷代文人墨客,多鍾情於這裡的林泉美景。王冕也拿出畫筆,以這裡的景色爲背景,畫了一幅“觀泉圖”。
畫好了圖畫,王冕沿着石階繼續攀爬。
雲梯直上雲霄,天穹與雲梯接洽的如此地美妙,那漂移的雲朵啊,甚至伸手可得,奇妙的夢幻,讓攀爬多了一份情趣。沿途,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清脆的鳥鳴聲,再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喘息了。
上得一層平臺,視野頓時開闊,“都說今年的春天來得早,但我怎麼沒有感受到春意呢?”桃枝上零星的小花蕾,也許是隻爲有心尋春的人而生的吧!
登上山頂是王冕的慾望所向,也是去“山那邊”能抄的最近的一條路。獨步穿行在山林間,清脆的鳥鳴吸引了他的眼球,“春天是築巢的季節,它在尋覓心中的那個伴侶嗎?”也許是出於好奇,王冕的視線不曾離開半步。一杯茶的功夫,真有一隻鳥兒落在樹枝的另一端,兩隻小精靈嘰嘰喳喳的唱和,誰也不急於靠近誰,原先樹枝上的鳥兒,突然舞動起健壯的羽翼,起飛,落枝,再起飛,又落下,羽毛明顯地鼓動起,比原先要強壯了許多,爪子在樹枝上靈巧的移動,兩隻鳥兒靠的很近,很近,就在他的眼前,竟然肆無忌憚的騎上嬉戲,激烈的纏綿之後,一起飛向遠方。
香界寺創建於唐朝,起初稱“平坡大覺寺”。
從香界寺北旁門角北上,山路陡險,如弓背形。寂靜的小樹林,不時漂移出連翹的嫩黃,山桃花的淡雅,唯獨不知名的樹,依舊挺着光禿的枝架,靠近一棵樹幹,毛茸茸的刺長滿枝條,再靠近身旁的另一棵樹幹,發現枝條的節點上,也冒出了嫩黃翠綠的葉芽。王冕想了想,再次上山,林間會展現另一種婆娑的美,那是生命的炫耀,是綠意的鋪陳,更是翠微山活泛的氣息。
快到翠微山的山頂,一塊天然巨石赫然路旁,石上約略可見四個行書大字——遊人禁行。
王冕端詳了片刻,嘟囔了一句,“這怎麼還,不讓進了呢!”
聽說這懸崖之上有一洞穴,名曰“寶珠洞”。這不讓遊覽的原因,不知是因爲懸崖危險呢,還是這洞裡確實有寶珠啊?
王冕笑着搖了搖頭,站在洞前敞亮的地界朝遠處眺望。
卻見,甕山泊鏡如盂,盧溝河碧綠如帶,田疇千里,廣廈成簇,大都的山川景色,山間的各處寺院都歷歷在目。此時,紅日初升,一輪赤盤,噴薄而起,“下有紅光,動搖承之”,景觀極佳。
從寶珠洞往東北方向走,山路忽轉處,有一片疏林掩映着一座紅牆灰瓦的捲棚頂古建築,這便是“老爺廟”。廟堂三開間,前擁抱廈,因高踞于山巔巨巖之上而愈加顯得高峻突出。
該殿居中供奉關聖帝君坐像。關雲長紅顏長髯,金甲綠袍,威儀凜凜。周倉牽赤兔馬在左;關平捉青龍偃月刀在右,都十分威猛。
此廟的明柱上垂掛一副怪聯:“日昍晶𣊭安天下,月朋𦜳朤定乾坤”。這聯語中的幾個怪字弄得王冕瞠目結舌,如墜雲裡霧中。
沿平坡山拾級而下,山上的草木有長江以東的玉蘭,有蘋婆,還有高大的松柏,各種鮮花隨風搖曳,芳香華美。王冕感慨,原來“山這邊”早已是盛春。山上的石頭黝黑光潤,並附有花紋,命名爲“翠微”,既典雅,又合乎世俗的口味。
【二】《偶題》張良臣.詩
誰家池館靜蕭蕭,
斜倚朱門不敢敲;
一段好春藏不住,
粉牆斜露杏花梢。
王冕來到了山腳下。
雖說是山腳,可它的腳趾依然存在。放眼望去,又是一片山巒疊翠。只見,山連着山,嶺連着嶺,山嶺重疊,怪石橫生。在羣山環抱之中,有一片開闊的地,淡綠和粉彩之中,隱隱約約有一個小村莊的存在,好像就是甄友乾所說的那個地方。
王冕來到了村子的一顆大柳樹下,看見村子的房屋並不多,都是茅屋草舍,但很整齊優雅,只有大門朝南的這戶人家是青瓦青磚的房子。
這家大戶外門緊閉,院內池館也是靜悄悄的。王冕小心翼翼,未敢敲門進入。擡頭仰見越牆斜露的杏花樹梢,生機勃勃,呈現出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王冕感悟道,“滿園的春色,你又如何藏得住呢!”
王冕趴在門縫上往裡瞧,“好像裡面沒人?”心想,也許是官宦之家夏天避暑的地方,“不可能是這家的!”
王冕圍着村子轉了一圈,最後拐進了一條衚衕。這是一條上行的小路,只不過沒有臺階而已。
小巷的景色很美,兩邊都是樹和花:成簇的連翹一樹樹地開,高的矮的,肥的瘦的,都齊心協力,盡情絢爛得一塌糊塗。那份正黃色格外醒目,在梧桐的光禿的枝幹間,在松柏常綠的身影下,在青草萌動的沃土裡,在冬青含情的呵護中,怡然自得地綻放。
在青牆裡面,桃花含苞待放,嬌羞動人;杏花【1】開得嬌豔,豔燃春晝。視覺來不及躲閃,一叢叢舒展的花骨朵,像閣樓裡羞澀的少女,用扇面遮擋住面孔,但視線卻絲毫沒曾離開陌生人的到來。如此大膽的誘惑,使王冕一時不知所措,他伸手抓住一枝紅杏花,把嘴慢慢貼近,深情地吻着,一股清香沁入心肺,追逐的鳥兒嬉戲而過,驚擾了王冕,也羞紅了杏花。
繁花似錦之中,又鑽出了幾根長長的翠竹。蝴蝶在花上漫舞,翠鳥在竹中歌唱,仔細端詳,正是驚擾他的那兩隻鳥兒,“哎,你倆,不是剛纔在山上偷過情了麼?!”
王冕在門外的一塊光滑潔淨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心裡琢磨:“會不會是這一家呀!可是,爲何也是如此的安靜呢?”
他擡頭看了看太陽,估計已是巳時,“也許山裡人起得晚?也許正在吃早飯?”隨即,把後背靠在牆上,閉目養神,他貪婪地用嘴吮吸着清新的風,似乎捉摸到翠微山蕩起的春天的氣息。
一陣喧囂,打破了王冕的美夢,只見,一羣頭頂扎着用柳條編織的柳圈,手裡騎着竹竿的孩童,從山上衝了下來,後面還跟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女童不停地挪動着腳步……
不一會兒,聽見牆內有個女子,拉着長長的聲音“艾---艾---”嬌嫩的聲音飄出了牆外,過了片刻,又聽那聲音說,“梅香,你去找找,艾艾去了哪裡?”
王冕站了起來,只聽大門“吱呀”一聲響,從裡面走出了一個姑娘,手裡拿着一朵杏花,低着腦袋往自己頭上戴,擡頭猛地看見了王冕,嚇了一跳,就不再插戴了,滿臉含笑地捻弄着杏花,羞答答地又跑進了門去。
王冕仔細一看,就是‘人日’那天在路上遇見的白衣姑娘的丫鬟,王冕一下子高興起來,但是覺得自己沒有理由進去,“怎麼辦呢?”王冕冥思苦想,“哎,對了,我去找那小女童來,給她送進去,豈不是很好的藉口?”想罷,就追趕那小女童去了。
拐過小巷,追上了那小女童,正想抱起,小女童卻拼命的哭喊,前面騎竹馬的男孩們回頭一看,大喊了一句“牙人[人販子]!”便抽出襠下的竹馬,掄着就打了過來。
王冕嚇得趕緊放下了小女童,嘴上解釋說,“我是抱她回家,我,我不是人,不是,不是牙人!”
孩子們哪管你是不是人,上來就是一陣竹竿子猛打,王冕護住頭,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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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杏花
(1)杏花,又稱杏子,其果肉、果仁均可食用。
杏花是薔薇科杏屬喬木植物杏樹的花朵,杏花單生,先葉開放,花瓣白色或稍帶紅暈,是中國著名的觀賞樹木。杏樹高大挺拔,植株的高度在5~7米之間,枝繁葉茂,葉片鮮綠。杏花是3~4月間開花,6~7月之間結果,花朵淡雅,果實金黃,觀賞價值極高。
盛開時的杏花,豔態嬌姿,繁花麗色,胭脂萬點,佔盡春風。將植株盆栽種養於室內,可擺放在客廳或書房等位置,供人觀賞,還能淨化室內空氣;居家庭院中如成列種植,春日裡紅雲朵朵,非常壯觀動人;也適於單植賞玩,如和垂柳混栽,在柳葉吐綠時,相互輝映,更具鮮明的色彩。十多年以上的老杏樹,姿態蒼勁,冠大枝垂,若孤植於水池邊,在水中形成古色古香的倒影,趣味無窮。
杏花小巧精美,潔白如雪,香氣淡雅,象徵着美好、高雅、淡泊、純潔和自由;杏花多指單純美麗和可愛懵懂的少女,象徵着純潔、貞潔和可愛,適合將其送給可愛的女孩子。
杏花自古以來就被很多人朗誦過,花語與寓意具體如下:
(1)在古代唐詩中,杏花是心緒繚亂之花、輕浮易謝之花,杏花的花語代表着:疑惑、美人和遲暮;而在現代人的生活中,杏花的象徵卻是:少女的慕情、嬌羞和疑惑。
(2)在中國,自古以來一直以杏象徵幸福。因爲杏與“幸”諧音,表示“有幸”。杏花是女子可愛的象徵,譬喻少女貞潔可愛。古代以杏花爲貴,杏諧音幸。如此,杏花還寓意爲幸福和美好,有着家庭幸福和睦和相親相愛的象徵意義。
除此之外,因爲杏花的美麗,人們常用以象徵美麗的少女,而杏仁則比作美女的眼睛,俗語常說“柳葉眉,杏仁眼。”還有,杏花是爛漫和自由的象徵,杏花也是酒的使者。
在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桃紅柳綠,扣人心絃。此時,杏花就像一個懵懂的少女,花色嬌嫩,柔美,靜靜地花開,期待着愛情的到來。她可愛、嬌羞,帶着不諳世事的懵懂和疑惑,那一抹淺淺的白色,怎能不讓人矚目與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