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絕句.其二》達普化.詩
王冕把達普化三人迎進了自家小院。
達普化把櫻桃【1】放在石桌上,一屁股就坐在石凳子上,又自嘲了一句:“真不知,那些‘三宮六院’裡的公公們,是如何過活的!”
大家先是一愣,隨後便哈哈大笑:噢,原來,這倆小姑娘把達普化當小太監使喚了。
他打開包裹,亮出了顆顆鮮豔奪目的紅櫻桃,朝王冕的跟前一推說:“元章兄,你快嚐嚐,可甜了!”
王冕問:“哪兒弄來的?”
“哎呀,”達普化說,“把這兜稀罕物帶到這兒來,可真不是易事。”他比劃着說,“我就這麼硬生生地就這麼兩隻手端着,一路是走過來的……”
王冕笑問:“從櫻桃宴【1】上帶回來的麼?”
達普化說:“哪裡,剛纔在路邊的樹上摘的。”
王冕取了一顆放進嘴裡,“‘瓊林宴’上,皇帝沒賞賜你們櫻桃吃?”
“賞了。”隨後,達普化又把四月初一的“櫻桃宴”繪聲繪色地給王冕複述了一遍。
古代的會試是在二月份舉行。
考試結束後,舉子們都是焦急地等待自己的成績。這一個月來,舉子們都可謂是寢食難安,根本沒有心情吃宴;等到成績一公佈,考中的舉子被稱爲“貢士”,就只等待殿試後讓皇帝給排名次了。
那麼,接下來的時間,那些貢士的好日子就來了——就是吃!
殿試後,每年新科進士放榜的時間,恰好也是櫻桃成熟的時節,新進士們會聚在一起吃“櫻桃宴”,奼紫嫣紅、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櫻桃宴”,是進士尤爲看重的宴會,文人墨客更是爲能嚐到一口櫻桃,而倍覺殊榮。
櫻桃在那時,是何等稀罕的時令水果,被稱作“第一鮮果”,鮮紅剔透,果味豐富。櫻桃在古代社會風俗文化中,扮演了極爲重要的角色。
唐太宗李世民就是櫻桃的頭號粉絲,他在《賦得櫻桃》篇中說道:
華林滿芳景,洛陽遍地春。
朱顏含遠日,翠色影長津。
喬柯囀嬌鳥,低枝映美人。
昔作元中實,今來席上珍。
芳景佳人、珍饈美食環繞,真是極盡奢華。
皇帝在“櫻桃宴”上,敕賜近臣和新科進士。能得到皇帝賞賜的櫻桃,被視爲一種榮寵的象徵,受賞的大臣還要寫詩做文答謝皇帝。
達普化作爲新科右榜狀元,他的答謝詩是:
金吾列侍擁旌旄,
五色雲深雉尾高。
視草詞臣方退食,
內宮傳敕賜櫻桃。
“這也權當是你從‘櫻桃宴’上帶回來的天子御賜的珍品水果吧!”王冕又拿起一隻紅櫻桃感嘆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與君共赴一場‘櫻桃宴’。”
看着王冕的鬍子隨着他的嘴巴上下跳動,達普化問:“元章兄,你怎麼不刮鬍子了,怎麼,想留起來?”
“是啊,老兄我這是要‘蓄鬚明志’——不吃上皇帝親自賞賜的大櫻桃,決不離京!”說着,王冕又取了一顆櫻桃放進嘴裡,“還別說,這帶有龍脈的味道,真的與我們家鄉的不一樣!”
【二】《菩薩蠻.坐中賦櫻桃》辛棄疾.詞
香浮乳酪玻璃碗,
年年醉裡嘗新慣。
何物比春風,歌脣一點紅。
江湖清夢斷,翠籠明光殿。
萬顆寫輕勻,低頭愧野人。
“我也嚐嚐!”達普化也想拿一個吃。
王冕問:“你沒吃過?”
“沒-有-”達普化說道,“一路上光顧着給她倆端着了,哪有我吃的機會?”
“怎沒吃?”杜媺說,“我不是用手拿着,親自遞給你吃了麼~”
達普化說:“那味道能一樣麼!”
杜媺問:“怎不一樣?”
達普化對王冕說:“你說她,每個都咬一口,感覺是酸的,就塞進我嘴裡……”
杜媺被說的臉兒緋紅:“你們這些男人呀,真是昧着良心說話,那是挑酸的給你吃麼?”
達普化問:“不是挑酸的,幹嘛你還要咬上一口?”
杜薇不好意思地辯解道:“不咬一口…嚐嚐…哪知酸甜……”
“呵,”達普化不屑道,“也不管人家嫌不嫌棄,你,口裡的唾沫…哎呀,現在想起來都……”
“嫌棄什麼?”杜媺紅着臉數落,“我看你……”本想說不知好歹,隨又改口,“……你…吃的還挺美的……”說罷,抓起那一大包的櫻桃,跑着送去小書童。
王冕看着杜薇的這言行舉止,笑道:“文人墨客自風流,吃櫻桃,喝花酒,賞花容,這樣的生活,何等愜意啊!”
達普化說:“不就吃個櫻桃麼,喝的哪門子花酒呀!”
王冕戲謔道:“都吃過人家的唾沫了,還說沒吃花酒?你不見,人家姑娘替你‘喝酒’都喝紅臉了?”他拿着嘴裡吐出的櫻桃核,端詳着說,“小小的櫻桃啊,你到底能帶給人們幾多情趣?”
瞥見自己的書童兩手拿着櫻桃吃,便喊道:“王亮啊,你別都吃了,今晚我做杏酪[櫻桃粥]吃。”
杜薇讓書童抓下兩把,又把剩下的給提了回來。問道:“杏酪,怎麼吃?”
“這是唐人吃櫻桃的一種方法。”王冕說“唐朝人在清明前後,都喜歡用櫻桃伴以奶酪吃。李顯在‘兩儀殿’設宴食櫻桃,招來近臣,櫻桃盛在琉璃盞中,調以杏酪,並飲酴醾酒。在唐代裴鉶創作的傳奇小說《崑崙奴》裡,勳臣招待崔生,‘以金甌貯含桃而掰之,沃以甘酪而進’。史思明曾以櫻桃分賜史朝義和周贄。不識字的他,卻附庸風雅賦詩曰:
櫻桃一籠子,半赤一半黃。
一半與懷王,一半與周贄。”
衆人都捧腹大笑。
王冕看着杜媺張着櫻桃小嘴,笑的格外天真,便道:“這櫻桃啊,不僅是一種珍品水果,而且還代表着很多美好的事物。”
杜媺問:“代表什麼呀?”
王冕說:“它可以代表特別有活力的女孩子,比方說杜姑娘。”
杜媺靦腆一笑。
王冕又說:“它也可以代表很鮮活的愛情。”
杜媺問:“怎會是代表愛情呢?”
王冕又拿起一隻櫻桃說:“你看,它像南方的什麼?”
“紅豆?”杜媺說道。
王冕說:“櫻桃似紅豆,此物最相思。所以,一個女孩親手送給一個男孩子櫻桃吃,暗示‘我喜歡你’!”
杜媺發現被看穿了心思,便竭力辯解:“我…我…我可不是…那意思……他是騰不出手來……他不是爲我們端着櫻桃麼……”說着,把臉轉向別處,不敢與人對視。
王冕笑道:“這櫻桃呀,不僅象徵着愛情、幸福和甜蜜,更蘊含着‘珍惜’這層含義。”
達普化知道王冕有意在給他倆撮合這段姻緣,便道:“元章兄啊,你是真能扯,不是把櫻桃往愛情身上生拉瞎扯,就是往珍惜緣分這方面胡亂硬拽。”
王冕說:“怎能是硬拽呢?我這都是有說頭兒的!”
達普化問:“有什麼說頭?”
“前朝大詩人,我們的老鄉‘櫻桃進士’蔣捷曾經說過,‘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難道,你不應該珍惜她麼?”王冕看着杜媺那嬌小的背影說,“櫻桃紅時,有的人……一個熱戀的季節,就要拉開帷幕了……櫻桃嬌小,所以你更需要悉心呵護啊…這樣,你們才能修成正果……”
達普化意識到:接下來,就得讓男女雙方表態了。便趕緊岔開話題:“元章兄啊,你怎麼搬到這裡來住了?”
“這裡風景好啊,又離着寺廟近些。若是接濟不上,還可以去廟裡蹭頓僧飯。”
“是不…多了一張嘴……生活就格外拮据了?”達普化看着剛從老家給王冕帶過來的書童問道,“要不,這書童,我先領回去?”
聽着倆男人談論起了生活,杜媺就又回到了石桌前。
王冕說:“既來之,則安之。”
在來的路上,達普化給杜媺解釋過王冕的一些情況,知道他生活的很拮据,但也沒想到會家徒四壁啊,便插話道:“你們這些大男人,怎麼腦子不會拐彎呢?人家老母親的一份心意,找個書童來跟王大哥就個伴,你可倒好,自己想領回家去作伴。”
達普化說:“我不是想幫大哥解決困難嘛!”
“你就沒想把自己的俸祿分一些給大哥?”這明顯是在向着王冕說話,只因他剛纔在爲自己撮合姻緣。
達普化說:“我的俸祿,不是半年才發一次麼,這還不到時間呢,等到七月份,一發下俸祿,便爲元章兄送過來,正好也順路,還要來爲舜華送錢好建房子呢……”
杜媺問:“建房子錢,不是甄大哥出麼!”
達普化道:“憑什麼讓人家出錢,他與舜華非親非故的。”
杜媺說:“你與舜華不是也非親非故麼!”
達普化道:“我不是讓人家丈夫幫着去南方辦事去了。”
“哼!”杜媺嫉妒說,“又是你表妹惹的禍!”
達普化道:“這與表妹何干?”
杜媺大氣地說:“行了,行了,你的那點俸祿好乾什麼用?你還是趕緊幫我找份工作,我掙了錢,貼補王大哥……”
王冕道:“誒~,我怎能靠姑娘來養活自己?”
杜媺說:“這您就別管了,總歸,我們女孩子掙錢能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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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櫻桃
櫻桃是薔薇科、櫻屬幾種植物的統稱。喬木或灌木,高2-25米,樹皮灰白色或黑褐色。小枝灰褐色或灰棕色,嫩枝綠色,無毛或被疏柔毛。冬芽卵狀橢圓形,無毛。葉片卵形、橢圓形或長圓狀卵形,先端驟尖或短漸尖,基部圓形或楔形。花序傘形,有花3-4朵,花葉同開;花梗長0.8-3.4釐米,被疏柔毛或無毛;萼片三角卵圓形或卵狀長圓形,先端圓鈍或急尖;花瓣白色或粉紅色,倒卵形。核果近球形或卵球形,呈紅色至紫黑色,直徑0.9-2.5釐米。花期3-5月,果期5-9月。
世界上作爲栽培的櫻桃僅有4種,即櫻桃、歐洲甜櫻桃、歐洲酸櫻桃和毛櫻桃。主要分佈於歐洲、亞洲及北美等地。生於山坡林中、林緣、灌叢中或草地。
櫻桃在中國久經栽培,品種頗多,供食用,也可釀櫻桃酒。枝、葉、根、花也可供藥用。除了鮮食外,還可以加工製作成櫻桃醬、櫻桃汁、櫻桃罐頭和果脯、露酒等,具有豔紅色澤,杏仁般的香氣,食之使人迷醉。櫻桃也是菜餚較好的配料
(1)歷史記載
櫻桃,古名鶯桃,據說這是因爲黃鶯喜歡啄食的緣故,又稱含桃。櫻桃果形頗似桃,而圓又如瓔珠,所以通常就叫它“櫻桃”了。
櫻桃之名,首載於《吳普本草》《滇南本草》:“櫻桃,舊不著所出州土,今處處有之,而洛中、南都者最盛,其實熟時深紅色者謂之朱櫻,正黃明者謂之臘櫻……其木多陰,最先百果而熟,故古多貴之。”
《本草綱目》載:“其穎如瓔珠,故謂之櫻……櫻樹不甚高,春初開白花,繁英如霜。葉團有尖及細齒。結子一枝數十穎,三月熟時須守護。”
(2)櫻桃的“食”光流年
良人朝早半夜起,櫻桃如珠露如水。
暮春初夏,街頭巷尾,櫻桃常見。那些玲瓏小果,帶着田間晨露,攜着樹梢清風,個頭飽滿,晶瑩剔透,黃中泛紅,綠中染霞。更喜人的是一樹櫻桃帶雨紅,有山川靈秀之氣韻。
“櫻桃好吃樹難栽”是句民間俗語。其實,櫻桃樹抗旱、耐寒,對生存的土壤也不挑剔,成活率很高。櫻桃皮薄、汁多,採摘時需格外小心,否則會損耗很大。因此,櫻桃好吃果難摘,纔是正理。
櫻桃有許多別名,如鶯桃、楔、荊桃、牛桃、英桃、朱桃、麥英等。
“味重不容輕衆口,獨於寢廟薦先嚐”“海國尚聞歌蔓草,山陵誰與薦櫻桃”……早在周代,櫻桃是祭獻給祖宗的佳品。當時的人們,以果實的狀貌來劃分,個大深紅者稱朱櫻,果紫布細黃點者稱紫櫻,果正黃者稱蠟櫻,果小而紅者稱櫻珠。朱櫻和紫櫻,味道最爲甜美。
東漢宮廷宴會,櫻桃是主角。“明帝月夜宴羣臣於照園,詔太官進櫻桃,以赤瑛爲盤,賜羣臣。月下視之,盤與桃一色。羣臣皆笑雲是空盤。”瑛是似玉的美石。月光朦朧,人們眼光迷離,有霧裡看花的感覺,多的是衆人同樂的快意。
唐朝歷代君主,均喜食洛陽櫻桃,將其欽定爲貢果。“流鶯春曉喚櫻桃,花外傳呼殿影高”“城裡萬家聞不見,君王試舞鄭櫻桃”“含笑試彈紅蕊調,君王宣賜酪櫻桃”,說的都是它的身價。
皇家禁苑裡的櫻桃,往往最先成熟,皇帝薦祖後會遍賜羣臣。王維在《敕賜百官櫻桃》中說:“芙蓉闕下會千官,紫禁朱櫻出上闌。纔是寢園春薦後,非關御苑鳥銜殘。歸鞍競帶青絲籠,中使頻傾赤玉盤。飽食不須愁內熱,太官還有蔗漿寒。”有一次,宮中御花園櫻桃大熟,李顯“與侍臣樹下摘櫻桃,恣其食。末後,大陳宴席,奏宮樂至暝。人賜朱櫻二籠”。
隨着唐代科舉制度的發展,出現櫻桃宴。“新進士尤重櫻桃宴……時京國櫻桃初出,雖貴達未適口,而覃山積鋪席,復和以糖酪者,人享蠻榼一小盎,亦不啻數升,以至參御輩靡不霑足。”自此直至清代,進士及第者特別重視櫻桃宴。
唐代櫻桃宴,在每年四月初一舉行。這一天,皇帝率百官千騎,來到長安南郊芙蓉園賜宴,“嘗酙玉卮更獻,含桃絲籠交馳。芳草落花無限,金張許史相隨”。丹珠累累、色滿香來的櫻桃,位列宴席雅會之首,成爲饋贈的佳品。
櫻桃宴,指文士雅集。“典卻珠釵,高樓特啓櫻桃宴。”文人自風流,吃櫻桃,喝花酒,賞花容,這樣的生活,何等愜意!杜甫在成都時,曾接受農夫送的朱櫻:“西蜀櫻桃也自紅,野人相贈滿筠籠。數回細寫愁仍破,萬顆勻圓訝許同。憶昨賜霑門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宮。金盤玉箸無消息,此日嘗新任轉蓬。”
到了宋代,流行吃“櫻桃煎”。櫻桃煮爛去核,放到有花紋的模子裡搗實,壓爲極薄的小餅,再加蜜食用。“何人弄好手,萬顆搗虛脆。印成花鈿薄,染作冰澌紫……”楊萬里對此念念不忘,因“北果非不多,此味良獨美”。
櫻桃是美容佳品,營養豐富。櫻桃中鐵的含量,居水果之首。櫻桃,味甘而性熱,全身皆可入藥,益氣,健脾,和胃,祛風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