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淨土詩二首.其二》明本.詩
身膺宰輔與朝郎,
蓋世功名勢莫量。
自性彌陀如不念,
未知何以敵無常。
汪壽昌一聽要獻美人圖,便問:“哪有美人圖?”
“完哲篤那兒有啊!他早就給虞小姐畫了一幅肖像,那畫畫得簡直是美輪美奐。我估計,‘爺嫌爹’一看就會暈過去,正好利於我們動手。”
“那就趕快讓他拿過來吧!”
“只是還沒有裝裱,您趕快讓準備卷軸和匕首的人過來,我告訴他們如何做。”
汪壽昌笑着問明本,“這裝裱字畫的,有嗎?”
明本說:“我這兒,會什麼手藝的都有,道信和尚就會,我的字畫都是他給裝裱的。”
汪壽昌轉身對如煙說:“煙子,你去讓悟塵把這兩位師父請來,你再順便把那張‘美女圖’給我取來。”
柳好好告訴如煙說:“你直接讓完哲篤帶着那張畫過來吧!”
如煙點了點頭。
看到如煙走到了門口,柳好好又追了上去,在她的耳邊嘀咕了一陣子,如煙高高興興地蹦跳着走了。
汪壽昌白了柳好好一眼,“鬼丫頭,又有什麼事瞞着老朽?”
柳好好莞爾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汪壽昌如釋重負地道:“現在唯一要考慮的,是選誰去做刺客。”
柳好好沒有接汪壽昌的話茬,卻轉頭對明本說:“明長老……”
明長老嚇了一跳,連忙搖手說:“校書啊,你弄錯了!想老衲年事已高,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會殺人?何況老衲是出家人,聽說殺人都不忍,如何能勝任此等大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阿彌陀佛。”說着,向柳好好合十頂禮。
柳好好來到明本的跟前說道:“明長老不必驚慌,我並非要您去當刺客,我是要借重您老鬢髮如霜的法相,一寺之主的身份,請您去和強盜說幾句話,先穩住他們後,我們纔好進行下一步呀!”
明本推脫說:“阿彌陀佛!老衲只會唸佛誦經,哪有蘇秦、張儀之口,陸賈、酈生之舌,又如何做得了這說客?”
柳好好道:“長老啊,豈不聞‘生公說法,頑石點頭’[1]之說?你在講經說法的時候說得多好!真是通俗易懂,這我都領教過了……明長老,您一定行的!”
“可這些強盜,比石頭都硬。他們是點不了頭的,老衲真的難以勝任啊!”
柳好好只好先轉移話題,“明長老,在寺內有沒有可以登高遠望的地方?”
“有呵,在頭山門內有一座大鐘樓,那裡便可。”
“明長老,你只須登上大鐘樓,對強盜按我交代的話去說,強盜絕對不會傷害於你,而且還會暫時退出一箭之地。長老,你看,可以嗎?”
明本有些鬆口了,“那,就讓老衲試一試?”
“試試!”柳好好一邊交代跟強盜的說辭,一邊跟着長老向大鐘樓走去。
不一會兒,便聽得到人聲喧譁,馬匹嘶叫了。柳好好撩衣拾級而上,進了大鐘樓後,明長老開窗瞭望。只見寺外旗幡招展,刀槍生光,軍容不整,陣法零亂;匪徒們個個是橫眉豎目,惡狠狠的好似凶神惡煞一般……明長老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
【二】《頌古七首.其三》明本.詩
斧爛柯銷局未闌,
天風吹鶴下瑤壇;
滿盤黑白輕翻轉,
袖拂蒼梧玉佩寒。
寺外的土匪,見寺內一直沒有動靜,不由得焦躁起來。正欲進攻,忽見大鐘樓上的一扇窗子打開了,從窗口探出一個光頭來。
有個匪徒看見了,還以爲是偷勘軍情的,便大聲喝道:“呔!樓上的禿驢聽着,趕快把窗門關了,否則就要開弓放箭啦!”
明本心想:現在翻轉黑白的時刻到了,自己一定要鎮靜。便定了定神,大聲說道,“好漢們且莫放箭,老僧有話要講,請大王前來答話……”
匪徒們一聽,便把弓箭放了下來。命一名傳訊兵騎馬奔到大帳稟報也先帖木兒。
也先帖木兒正在帳篷裡發怒,按他的性子,應該立刻殺進寺內,把美人搶了完事。見小嘍羅來報,問道:“何事報來?”
傳訊兵說:“有一個老和尚,在大鐘樓上請大王到寺前去答話。”
也先帖木兒聽了,說道:“帶馬!”便踏鐙上馬,一抖絲繮,直往寺前。他讓隨從對着鐘樓大叫,“呔!和尚聽着,速把虞小姐獻出,萬事皆休,若有半個不字,本大王要放火燒寺了,把僧俗人等殺一個雞犬不留!”
明本往下一看,只見也先帖木兒腆着一個似婦女十月懷胎樣的大肚子,三角眼,大鼻子,粗嘴脣,闊腦門,豎眉毛,寬下頦,一臉刺蝟毛般的紅鬍子;他頭戴一頂笠子帽,身披一領雲雁金縷藍戰袍,護心鏡耀日生光,套一雙抹綠狼皮戰靴;腰間右邊掛一張鐵胎弓,左邊掛一壺狼牙箭,手拿一柄簸箕來大的開山斧,騎着一匹青鬃戰馬,裝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實則猥瑣至極。
明本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傢伙,嚇死老衲了!”
柳好好從窗後偷偷瞄了一眼,也吃了一驚,心想,這“爺嫌爹”長得如此醜陋,還想強搶人家仙女般的女兒,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我柳好好在,他就休想得逞!便催促道:“明長老,速速搭話!”
明本定了定心神,然後高聲朝樓下說道:“大王啊,請息怒!且聽老僧說兩句……虞大夫得知大王虎駕前來,本想早一點把小姐獻與大王。但大王你不是鳴鑼擊鼓,就是大叫大嚷,虞小姐都要被嚇死了。你說,她怎敢出嫁與你?”明本轉頭對柳好好說道,“這賊子好像不太懂得漢話,旁邊的譯胥[指翻譯]費力地給他解說呢。”
柳好好說:“您老甭管這麼多,繼續說你的!”
明本接着說道:“虞大人言道,‘大王若要做女婿,請按兵束甲,退出一箭之地,讓虞家人出了寺院到縣城購得嫁衣,然後再獻與大王。你說如何?”
帖木兒問:“出寺買什麼?”
明本道:“結婚穿的衣裳,你總不能讓小姐穿着平日的衣裳就出嫁吧!”這句話的意思是想試探帖木兒,能否放他們出去找援軍。
帖木兒斬釘截鐵地說:“不行,婚衣我們準備。”
明本問:“什麼時間能準備好?”
“今天下午就能備好!”
“但,你今天下午備好了嫁衣,老僧看來婚禮也有些倉促啊!”
“對本王來說,倉促些無所謂。關鍵是本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要馬上成親。”
“大王啊,虞小姐是名門之秀,婚禮不能太過簡陋。我們雖然不能走三書六禮的繁雜程序,但‘媒妁之言’總是不能少的!”
“本大王還需要什麼媒人,我不是親自登門來搶……來求親了嘛?”
“大王別急嘛,有道是‘心急吃不着熱豆腐’,你既然想吃人家豆腐…不…你想娶人家姑娘,總得講究一些。”看着柳好好在捂着嘴偷笑,明本便白了她一眼。心想,你是趕鴨子上架,我偶爾說錯個一句半拉的,用得着笑個沒完嘛!
帖木兒有些怒了,“老禿驢的意思,是我不講究?”
明本趕緊解釋說:“不,不,不……漢人有句俗語,叫‘天上無雲不成雨,地下無媒不成親’。沒有‘媒妁之言’的婚姻是不作數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找個媒人來提親?”
“這哪來得及?我們簡單一點,叫虞府的管家,今天下午帶着小姐的生辰八字送到大王帳中,再與大王商議一下迎親的時間和細節。大王是不是,多少得給一點彩禮吧?”
帖木兒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想要彩禮啊,早說呀!大王我什麼奇珍異寶沒有?說吧,盼盼姑娘想要什麼?”
明長老抿嘴一笑,知道上道了,便道:“這要看大王的誠心了,想給什麼禮品全有大王做主,由虞家管家帶回便可。”
帖木兒聽老和尚的說了一大通,感覺人家要點聘禮乃人之常情,便痛快地答應道:“既然如此,本王申時在大帳等候。老禿驢聽着,若虞家騙了我的彩禮,又不給我他的閨女,我要你們人人皆死,個個不存!”說罷,轉身發號令道,“兒郎們,後退一箭之地!”就領了嘍羅們回大帳去了。
長老抹了一把冷汗,對旁邊的柳好好說:“校書啊,強盜已經騙走了,你也聽到了,明天虞小姐必須出嫁。否則,大家都沒命了!”
柳好好說道:“長老請放心,您就等着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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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生公說法,頑石點頭
這個成語出自晉.無名氏《蓮社高賢傳.道生法師》:“師被擯,南還,入虎丘山,聚石爲徒。講《涅盤經》,至闡提處,則說有佛性,且曰:‘如我所說,契佛心否?’羣石皆爲點頭,旬日學衆雲集。”
生公指晉末義學高僧竺道生,原姓魏,因其師父竺法汰來自天竺(古印度),故改爲竺姓,世稱生公。竺道生15歲就登壇講法,20歲上廬山講授佛法,成爲江南的佛學大師,他潛心研究剛傳入中國的《涅盤經》,參悟到其中的奧妙,得出“人人皆可成佛”的理論推斷,因此被逐出廬山,他流浪到蘇州虎丘山講法,法指佛法;頑石指無知覺的石頭。傳說竺道生解說佛法,能使頑石點頭。
“生公說法,頑石點頭”形容說理透徹,使悟性全無的人也心服,現也通俗的形容講問題生動透徹,聽者容易接受,也有說法認爲比喻精通者親自來講解,必能透徹說理而使人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