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輕衫細馬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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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就是二月二。

二月二又被稱爲“春耕節”,雖然歷史久遠,但真正成爲全國性的節日並在文獻上記載的,卻是在元朝。元時期把“二月初二”稱爲“龍擡頭”。

因二月已進入仲春季節,“二月二”處在二十四節氣的“雨水”、“驚蟄”、“春分”之間,是天上主管雲雨的龍王擡頭的日子,從此雨水會逐漸增多起來。

【一】《二月二龍擡頭》民謠

二月二,龍擡頭。

天子耕地臣趕牛,

正宮娘娘來送飯,

當朝大臣把種丟。

春耕夏耘率天下,

五穀豐登太平秋。

清晨,甄友乾讓採婗把清婉喊來廳堂。

甄友乾對兒媳清婉說道:“今兒是二月二,也是‘開筆寫字’的好日子,你讓暮羽打扮一下,換身正裝,我帶他去見他的老師。”

清婉擔心地問:“非得讓他去嗎?”

“是呀,這是你大姨夫吩咐的。”

“大姨夫?”

“噢,就是你大姑父。他囑咐我說,暮羽年幼,又失去了母親,要選一位有學問而又慈愛的先生纔好。你大姑父的意思,是讓孩子自己去瞧瞧,看哪一位先生和他有緣,就請哪一位回來。”

清婉忽然想起了修染讓紀緒來當先生的事,忙說:“公爹,讓我也跟着去吧,你一個人帶暮羽,怎照顧得了呀?”

友乾一想也對,便道:“好吧,那你也回去收拾一下,我在大門口等你倆。”

清婉轉身去了自己的秀樓。

甄友乾在廳裡坐了片刻,喝乾了杯中的那碗早茶,才起身來到了大門口。他對僕人王大個子說:“你不必去了,把鞭子給我就行!”

“老爺,剛換的這匹馬,性子有些烈,很是不好駕馭。再說,哪有大老爺自己駕車的?”

“咦,沒關係的,想當年,老爺我也是一個騎馬的好手……”甄友乾“嘿嘿’一笑,“關鍵是,少奶奶也想跟着去。你說,我這個做公爹的,怎好和兒媳同坐一車呢?!”

正說着,清婉領着暮羽出得門來。

清婉踩着馬凳上了馬車,王大個子把暮羽抱上了車,遞給了清婉。友乾一揮小馬鞭,小棕馬歡快地奔跑了起來。

也就半個時辰,馬車便來到了城裡。

甄友乾根據地址,先找到了老儒生的家。他有七十多歲的年紀,白鬚白髮,模樣和藹可親,絲毫沒有一點兒嚴師的樣子。聽友乾介紹完畢,老儒生便伸開雙臂想召暮羽過去;暮羽伸出小手,也想跟白鬍子爺爺玩耍一會兒……

清婉趕緊在暮羽的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暮羽立刻縮回了手,大哭了起來,又轉身回到了姐姐的懷裡。

“哈哈,老夫那麼可怕麼?”老儒生慈祥地笑着,“看來,我倆沒有這份師生之情啊!”

甄友乾抱歉地告別了老儒生,又驅車來到了“江浙鎮海會館”——紀緒的寓所。

紀緒的個子高高的,一點不像是十三四的年紀,而且說話斯文,言談不俗,只有從他稚嫩的臉上才略微看出他還是一個少年。

相互介紹完畢,紀緒朝清婉姐弟笑了笑,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呀?”

暮羽呀呀地道:“於…暮…羽…”

其實紀緒早就知道暮羽姐弟倆的名字,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地問:“哪個暮羽呀?”便鋪開宣紙準備記下來。

清婉道:“他是傍晚出生,‘及至來時春未暮’的暮;‘翽翽其羽’的羽。”

紀緒在紙上寫了個“暮”字,說道:“暮羽,過來看看,老師寫的對不對呀?”

清婉朝暮羽推了一把,暮羽順勢來到了紀緒的身旁。

紀緒摟着暮羽,把“羽”字也一筆一劃地寫在了紙上,說道:“你的名字[1]很好。”他用毛筆尖指着字說,“‘羽’字代表着未來可期,有大展宏圖的寓意。因此,暮羽長大之後,一定是英俊瀟灑,高大帥氣的男子漢……”

清婉心裡一個勁地笑:這少年,可真能說。

紀緒又道:“姓名,乃父母所賜,也只有父母長輩才能叫;等到了你20歲弱冠之時,父親再爲你取字。他人便可以稱呼你的‘字’了。老師也是你的長輩,本可以稱呼你的‘名’的,但老師也是未成年呀,直呼其名,總感覺不妥,這樣吧,爲師給你取一個字,以便老師叫着也方便。”說罷,便擡頭看了看清婉。

清婉向紀緒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給你起個什麼字呢?”紀緒問暮羽。

暮羽默不作聲,兩眼緊盯着這位滿臉親切的大哥哥。

“‘字’是與‘名’含義相關的別名,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之,必稱其表德之字……暮羽…青雲……青雲之上,如何?”紀緒邊說邊手把手地教着暮羽寫其“字”。

看着紀緒很有耐心,甄友乾便決定請紀緒回家爲有才和暮羽做先生。便問道:“若是紀公子看着小外甥可教,便請公子去寒舍爲犬子及外甥做先生如何?”

“可以呀!”

“不知聘請先生,需要‘束脩’多少?”

紀緒笑道:“‘束脩’就免了吧,只要一天三餐即可。”

友乾一聽紀緒教學不收學費,很是高興,但還是有些不相信,又問:“可是,孩子他姨夫,哦,就是揭大人說,你待在京城,花費甚廣,想找一個掙錢的工作,貼補生活……今日來請先生,爲何又不收取銀兩了?”

紀緒笑道:“我到您家後,吃也不用愁,住也不必憂,還要那些俗銀幹嘛?世叔啊,如果您真要問我有什麼需求的話,那就是想我娘做的飯了。”

“是嘛!那你來我家,就算來着了……你可知,叔叔我也是四川人,我倆算是老鄉……你叔母爲我練就了一手四川好菜……”

“太好了!”

“那麼,紀先生,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我家呀?”

紀緒爽快道:“若是方便,現在就行呀!”

“好嘞!”友乾高興道,“那,先生請……”

紀緒到樓下的櫃檯結清了住宿的伙食費,牽上自己的駿馬,出了“鎮海會館”。

【二】《二月二日》白居易.詩

二月二日新雨晴,

草芽菜甲一時生;

輕衫細馬春年少,

十字津頭一字行。

看到暮羽也站在車下等自己,紀緒逗他道:“青雲啊,你想坐車呢,還是想跟老師騎馬呀?”

小孩子自然願意騎馬。

紀緒把暮羽抱上了馬,自己也起身一躍,瀟灑地上了馬。他雙腿一夾馬肚,馬兒便走起了漂亮的馬步。

暮羽是第一次騎馬,爲了讓暮羽開心,紀緒讓馬兒跳躍起來,速度也有些加快。暮羽感覺自己好像在飛一樣,甚是歡喜。不一會兒,就把小姑父的馬車拋在了身後……

剛剛走過湖廣省會館,就聽身後一聲巨響,那是廣東商人在“二月二”舉行的“炮會”,他們在用震天的炮聲,祈求風調雨順,生意興隆。

可這一聲巨響可嚇壞了友乾的生馬駒,它四蹄騰空,拼命地狂奔起來;它橫衝直撞,也不管前面有人還是沒人。

馬的狂野可嚇傻了逛街的人們,他們到處亂竄,生怕被那馬兒給踩到或撞到。

紀緒趕緊下了馬,把暮羽也抱下馬來,護到一邊,擋在他的身前,生怕暮羽被馬給衝撞到。

“救命!救命啊!”馬車裡有人在喊救命,是女聲,肯定是清婉在叫。

看到馬衝了過來,紀緒瞅準了機會,一個躍身,跳上了馬車。他伸手抓住馬繮,拼命拉住繮繩,想讓馬停下來[古代的馬車是沒有剎車的]。可那烈馬根本不受控制,怎麼都不停住,而且是更加地瘋狂,以至使整個馬車都搖晃了起來,眼看就要翻車了,紀緒趕緊鬆開了繮繩。

紀緒又鑽進馬車裡,見只有清婉一個人在車裡,便問:“叔父呢?”

清婉嚇得萎縮在車廂的一角,那顧得說話。

紀緒想:可能甄友乾沒有制止住這受驚的烈馬,而被甩下馬車去了。便道,“清婉姐姐,這馬是停不下來了,只有跳馬車了。”

可清婉一個勁地搖頭,根本不敢跳車。

紀緒掀開車簾往前看,見前面不遠處就是高梁河了,若是馬車翻進高梁河裡,後果不堪設想……

紀緒急急地對清婉說:“姐姐呀,不能不跳了,前面到河了。我抱着你跳,你閉上眼……”

清婉還是害怕,紀緒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一把拉出了清婉,說道:“閉眼。”便抱着清婉跳下了馬車……只聽着稀里嘩啦地一陣巨響,馬車便不見了蹤影……

紀緒在抱着清婉跳車的時候,刻意讓自己對着地面,免得她受傷……這樣一來,清婉倒是沒事兒,倒是壓得紀緒喘不過氣來。他擔心地問:“清婉姐,你沒事吧?”

清婉正處在後怕之中,聽紀緒問她有沒有事,先是定了定神,然後急忙感激道:“我無事的,謝謝公子相救。”

“既然沒事,你就快下來吧!”

清婉也想下來,可腿就是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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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名字

名字是一個人的符號標誌,是人與人之間用來區別的稱謂。中國人的名字大都簡單,由“姓”和“名”兩部分組成。“姓”沿襲祖輩而來,代表着血緣關係,而“名”往往凝聚着長輩的殷切期望。

古人的“名字”是分開使用的。古代的“名”,相當於現在我們常說的乳名或小名;古代的“字”,纔是今天姓名中的名。

古人爲何要取字?

古代,讀書人或是有錢有地位之人,都會有字,普通老百姓則一般不注重這個。

西周時期,在《禮記.檀弓》中有:“幼名,冠字”。也就是說,西周禮制中,孩子出生3個月之後,父親便要爲他命名,而等到了男子20歲舉行冠禮,或女子15歲舉行笄禮之時,父母便要爲他們取字。

這是爲什麼呢?因爲成年後,幼年所叫的“名”不便在公共場合叫了,爲了讓他人尊重自己,必須要另取一個供平輩或晚輩可以稱呼的新名,即“字”。冠“字”是長大成人的標誌。

按照古代稱謂禮儀,自稱時稱“名”,稱別人時稱“字”,是基本的禮貌。

“名”通常只能由長輩、上級或是非常親密的同輩才能稱呼,“字”則是平輩互稱,表示對對方的尊敬和親切。晚輩對長輩只能稱對方的字,名是不能提的,否則就是大不敬。所以古代指名道姓、直呼其名,會被認爲是一種不敬和冒犯的行爲。

古人非常重視人的名字,在取名字方面也有許多的講究。

名與字之間是有一定意義上的聯繫的,互相映襯,互相補充。例如:孔融,字文舉,融爲名,意爲融會貫通,文舉爲字,文章一舉成名,文星高照。白居易,字樂天,樂天與居易,相輔相成。

除了名和字外,古人往往還有個“號”,號是一個人的別稱、別字、別號。在中國古代,名字大多由尊長代取,而號則不同,號最初爲自取,故也稱自號。後來,漸漸出現了別人贈予的號,稱尊號、雅號等。比如詩仙李白,其名爲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

別號在文人中比較流行,號與名無任何限制。所謂“名以正體,字以表德,號以寓懷”,此三者包含着個人的全部品格。

一、古人怎樣取名?

每個人的名都將跟隨他一生,因此取名是一件非常值得重視的事,春秋時代還制定了取名的原則“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

信,指的是人與生俱來的一些標記和特點,比如特殊的胎記、相貌等。《紅樓夢》中賈寶玉因含玉而誕,故名爲“寶玉”。

義,指的是某人出生時伴隨的祥瑞現象。

象,是以相似之物來命名。孔子名“丘”。

假,是指假託萬物之名。孔子兒子出生時,魯昭公送給他一條鯉魚,於是他就給兒子取名“鯉”。

類,指的是可以取與父親相似的名字。

二、取名的六條禁忌

古人還提出了取名需避開的六條禁忌,分別是:不以國,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隱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幣。

如果人名與這幾樣東西重名,會造成諸多不便。晉國的僖侯名爲“司徒”,宋武公名“司空”,就廢了司徒、司空這兩個官名,而魯獻公名“具”,武公名“敖”,就廢了具、敖兩座山的山名。

從宋朝開始,取名的講究就更多了,家族輩分、生辰八字、生肖屬相等都納入了考量的範圍。著名歷史學家陳寅恪,在家中排“恪”字輩,他出生在寅時,因此取名“寅恪”。

古人的名字中,流淌着家族的血脈傳承,寄託着長輩的殷殷期望,象徵着人的身份、地位,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重要依託。

三、古人的字有什麼講究?

古人的“字”是“名外之名”,字數上可以取1-2個字,大多數情況下,字的選取與名有一定的聯繫。說起名與字的關係,大約有以下幾種:

並列,名和字的意思相同的並列關係。如屈平,字原,古語中“廣平曰原”;孟軻,字子輿,軻、輿都是車的意思。

輔助,是指字和名意思相近,可以互爲補充。如陸機,字士衡,機、衡二字都是北斗星宿的名。

矛盾,字和名意思相反。朱熹,字元晦,熹是晨光的意思,而晦則是黑暗的意思。

補充,字與名意思順承、互爲因果。如趙雲,字子龍,《周易》有云:“雲從龍,風從虎。”意思相順。

引申,如李白,字太白,太白指太白金星,是對白字意義的延伸。

四、別號怎樣取?

相比名和字,古人別號的選取顯得更加自由,無論是字數、個數還是字詞的選用,都沒什麼限制。

別號一般是文人雅士之間用來互稱或自稱的,多寄託主人的情懷、品格、興趣愛好和生活經歷等,是人生追求的體現。

如蘇軾號“東坡居士”,居士表明他信仰佛教,他曾在黃州城東打理過的一片荒地名爲“東坡”。

有時候,也可以用人的官職、故鄉等爲號,比如王維的號“王右丞”,柳宗元的號“柳河東”。

帝王、士大夫等死後還被冠以“諡號”、“廟號”,也是別號的一種。如“秦穆公”、“范文正公”、“曾文正公”之類。

傳統中國人的名、字、號考究頗多,既表現了泱泱大國的文明禮儀,也展現了古人的文化意蘊、生活態度。瞭解這些講究,閒來無事時,可以爲自己取個別號,不僅怡情養性,更在方寸之間,自成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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