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驛站前,楊元慶率領數十名軍隊高官已經等候在這裡了,出城十里迎接大將遠征歸來,這還是楊元慶第一次,楊元慶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期盼,蘇定方沒有讓他失望,拿下了鄯善郡和且末郡,這將爲他以後的西域戰略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蘇定方也遠遠看見了楊元慶,也看見過去和他並肩作戰的將領們,他心中激動,翻身下馬,快步走上前,單膝向楊元慶跪下,高高抱拳施禮,“末將蘇定方參見總管!”
楊元慶連忙將他扶起,“蘇將軍快快請起!”
楊元慶扶起他,見他變得又黑又瘦,當年那白皙英俊的少年郎連影子都看不見了,這才短短七個月時間,楊元慶心中感動,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真正能感動人的不是什麼漂亮的讚美之言,也不是什麼豪言壯語,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蘇定方從楊元慶眼睛裡看到了真誠,他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使蘇定方感到了巨大的鼓舞。
兩人目光對視一眼,十幾年的共同征戰,兩人從少年一同走到了壯年,他們心有默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時李靖、羅士信等衆人紛紛上前向他表示祝賀,有軍士向他遞上了凱旋酒,蘇定方眼睛有點溼潤了,他舉起酒杯高聲道:“謝謝諸位,定方慬以這杯酒來感謝大家的厚愛!”
說完,他將酒一飲而盡,又拿過酒壺連喝三杯,將空酒杯高高舉起,贏得一片鼓掌聲……回到晉陽宮。蘇定方和沈春兩人進入紫微閣,先是沈春向紫微閣七相彙報敦煌郡的人口、土地等等民生情況,緊接着是蘇定方講述鄯善郡、且末郡和伊吾郡的人口和民生狀況。
“鄯善郡和且末郡一樣,都是由定居民和遊牧民組成,遊牧民主要是吐谷渾人和鐵勒人,他們春來冬去。來往不定,定居民兩郡大約有一萬一千戶,其中一半是隨軍家眷,被稱爲軍戶,主要是漢人。另外一半大多是烏孫人,以種植和貿易爲生。”
“請問蘇將軍,鄯善郡和且末郡現有多少耕地?”這是杜如晦在問,他主管戶部,對耕地和人口最爲關心。
蘇定方微微欠身笑道:“回稟杜相國。鄯善郡和且末郡和耕地都位於且末河兩岸。每年只能長一季小麥,現在一共有二十屯土地,一屯是五十頃,也就是萬畝耕地左右,其中一半是軍田,我們還有牧場。主要位於薩毗澤和蒲昌海,有牛羊近百萬頭。敦煌郡的糧食,還有我們自己種植的小麥和養殖的牛羊使軍糧得以保證。”
蘇定方侃侃而談。衆相國則輪番發問,一問一答足足進行了近一個時辰才結束。
這時,楊元慶站起身對衆相國道:“各位相國,西域從來都是隋朝的關注重點,先帝開創了西域基業,絕不能在我們手上敗亡,相反,我希望能夠再繼續向西擴張,把西域遼闊的疆域併入大隋版圖,當然,現在還不是我們西顧的時候,我們要集中精力解決中原,一旦中原統一,就是我們向西進軍的日子……對相國們的陳述結束,蘇定方來到了楊元慶的官房,楊元慶命茶童給他上了一杯茶,呵呵笑道:“這些相國讓人生厭吧!一個個像烏鴉似的,問題沒完沒了。”
蘇定方笑了笑,“還好吧!他們越是關心西域,就越肯撥錢給我們,我求之不得,不過感覺這一批相國明顯有生機,尤其楊師道,竟然問到河水的季節水量變化,令人佩服。”
“他們確實很能幹!”
楊元慶贊同蘇定方的感受,道:“他們越是能幹,我是就是輕鬆,現在除了一些重大的政務需要我過問外,其餘內政我都交給了紫微閣,小事由執政事筆宰相決定,大事則由他們會商表決,這樣我的精力就能放在軍隊上,放在對外征戰上,好了,我們不說這個,說說西域的形勢。”
楊元慶取出一張當年裴矩繪製的西域地圖,鋪在桌上,剛纔向紫微閣是講述政務和民生,現在楊元慶更關心西域的勢力分佈和軍事壓力。
蘇定方精神一振,他也很想向楊元慶講述西域的局勢,他指着地圖緩緩道:“現在西域局勢非常複雜,簡單說有四大勢力,盤根錯節,一是我們隋朝勢力,佔據西域東部;其次是西突厥勢力,他們勢力主要分佈在白山之北;第三勢力是鐵勒勢力,以契苾部爲首,數十部落聯合對抗突厥,戰爭也主要在他們兩家之間爆發;第四大勢力也就是當地小國,有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大的比如龜茲國、焉耆國、高昌國,小的像姑墨、疏勒、肅溫、尉頭、碎葉等國,這些小國大部分都是烏孫人,但也有兩個漢人之國。”
聽到這裡,楊元慶好奇地插口問:“一個漢人之國我知道是高昌國,還有一個漢人之國是哪裡?”
“碎葉國!”
蘇定方道:“卑職也是不久前從粟特商人那裡得到消息,大概在三年前,一支數千人的馬賊佔領了碎葉,建立的新碎葉國,國王姓張,是一名漢人,他們向西突厥臣服,獲得西突厥的承認。”
停了一下,蘇定方小聲道:“總管還記得大業四年,我在時羅漫山南麓被處月人包圍時,那支救我的黑馬賊嗎?”
“你認爲新碎葉國就是他們所建?”
蘇定方點點頭,“卑職覺得就是他們!”
楊元慶揹着手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地凝視着遠方,其實他心裡很清楚,這個人是誰……蘇定方回府和家人團聚去了,楊元慶還站在西域地圖前,陷入沉思之中,他需要時間好好地考慮隋朝的西域戰略。
這時。蕭璡輕手輕腳走進來,他猶豫一下,不知該不該打擾主公,但最後他還是躬身道:“殿下,相國們還在等着呢!”
楊元慶從沉思中驚醒,看了他一眼。這才醒悟,“我險些忘了。”
他取過幾本批好的奏疏,遞給他,“向各地派遣採風使之事要儘量辦理,我希望明後天就能看到名單。此事不能再拖。”
“卑職明白了。”
蕭璡接過奏疏,他遲疑一下又道:“還有另外一件事,卑職也要順便向殿下彙報……黃昏時分,蕭璡又一次來到了八方酒肆,他是第三次來這座酒肆。這一次是獨自一人前來。他顯得情緒有點心事重重,連掌櫃和他打招呼都沒有聽見,他上了二樓,晃了一下老客銅牌,一名夥計立刻把他領到靠窗的位子上。
“客官想用點什麼?”
“一壺酒,菜就隨便來幾樣。你們店裡拿手的就行。”
蕭璡有些情緒消沉,很快。夥計端來了酒菜,他給自己倒一杯酒。便自斟自飲起來,一杯接着一杯。
一直在暗處觀察他的掌櫃,心中暗暗奇怪,轉身快步去四樓……首領,蕭蔘軍又來了。”房間裡,掌櫃恭恭敬敬道。
“他是一個人嗎?”李重守驚喜地問道。
“是隻有一個人,不過他好像有心事,心情不太好,不知爲什麼?”
“有心事?”
李重守興趣更濃了,這樣他倒有心情和這位蕭蔘軍好好聊一聊,他立刻站起身向門外走去……蕭璡已經喝得醉意熏熏,他又給自己倒酒,卻發現酒壺裡的酒已經沒有了,不由眉頭一皺喊道:“夥計,再來一壺酒!”
這時,李重守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滿臉關切地對他道:“蕭蔘軍,你喝得太多了,不能再喝了。”
“胡扯!你是什麼人,敢來管我?”蕭璡醉眼朦朧呵斥道。
“蕭蔘軍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這座酒肆的東主,姓李,昨天不是和蕭蔘軍見過面嗎?”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李東主,來!陪我喝一杯。”
夥計已經把酒送來,蕭璡一把將酒壺奪過來,手劇烈顫抖着,給李重守倒上一杯酒,他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來!李東主,我敬你一杯。”
李重守眯眼笑了起來,“好!我就陪蕭蔘軍喝一杯。”
‘吱!’的一聲,他將酒一口喝乾,又若無其事道:“蕭蔘軍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蕭璡嘆了口氣,罵道:“我這人就是賤,兄弟被殺,家族被趕出敦煌,我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知道爲什麼嗎?”
“這是爲何?”李重守好奇地問道。
“因爲殺我弟,趕我家族之人,是楚王的家奴,家奴是什麼,你懂嗎?就是所謂鐵影十八衛,拿我家族下手,虧我還自詡朝廷高官,卻連聲道歉都得不到,我連家奴都不如,我就是條狗!”
蕭璡恨得咬牙切齒,又給自己倒一杯酒,一口喝乾了,卻一頭栽倒在桌上。
李重守還在爲剛纔蕭璡說的話驚訝,他知道蕭璡是敦煌郡人,估計是他家族出了什麼事?今天好像有從西域過來官員,蘇定方和沈春都進京了,蕭璡應該是從他們那裡得到了家族的消息。
雖然李重守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他覺得這裡面大有文章,他已經聽出了蕭璡對楊元慶的怨氣,或許這裡面就有機會,他要想辦法找敦煌來的商人打聽一下。
“蕭蔘軍!蕭蔘軍!”
他推了蕭璡兩下,卻發現他已經呼呼睡着了,李重守嘆息一聲,站起身吩咐夥計,“準備馬車,我要送蕭蔘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