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婺華今天見到了最後彌留時刻的陳後主,陳後主的淒涼晚景使她心中充滿了哀傷,再加上她路途勞累沒有恢復,竟一下子病倒了。
後宅內,妞妞靜靜地坐在姑祖母的病榻前,姑祖母剛剛喝完『藥』,已經沉沉入睡了,睡得很沉,妞妞喚了她幾次都沒有喚醒,使妞妞心中生出一絲擔憂。
對姑祖母,妞妞心中也同樣充滿了歉疚,她雖然沒有欺騙楊元慶,但她卻對姑祖母說了假話,在第一天回京的晚上,她告訴姑祖母她要和大師兄去探望一個嫁到京城的師姐,可實際上,她卻是去做了刺客。
爲這件事元慶已經大發雷霆,如果姑祖母再知道真相,她真不知該怎麼面對她,妞妞捂住臉,巨大的壓力使她內心充滿了痛苦,一方面是父親的遺言和她立下的誓言,另一方面是元慶哥哥毫無餘地的堅決,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出塵姑娘!”
『門』口一名丫鬟低聲叫她,“王先生說有緊急事情找你。”
“我知道了!”
妞妞站起身,快步走到院子裡,只見王默揹着手站在『門』口,臉『色』沉重。
“王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妞妞走上前問。
“你跟我來,這裡說不方便,關於宮母的病情,醫生要和你談一談。”
妞妞一驚,“我姑祖母的病情,不好嗎?”
王默點了點頭,“有點不妙。”
他轉身便向旁邊院子走去,妞妞心中擔憂之極,跟着王默走進院子,進了一間小房子,房間裡只放着一張坐榻,榻上坐着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頭戴竹籠醫冠,身着長袍,正低頭寫着什麼?
“這位是李先生,從前是宮裡的御醫,已經退仕,是都會市一帶最好的醫生。”王默給她介紹道。
妞妞施一禮,“李醫生,我姑祖母的病情怎麼樣?”
“她中毒了,中了一種叫金蛟角的烈『性』毒『藥』,已經無『藥』可治,你們準備後事吧!很抱歉,我已無能爲力,告辭了。”
老醫生說完,站起身便揚長而去。
妞妞被驚呆了,怎麼可能,姑祖母怎麼可能中毒?她轉身想喊住醫生,但醫生已經快步走了。
她快步走上前幾步,盯着王默,眼睛裡充滿了懷疑,“王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我姑祖母怎麼會中毒?”
王默搖搖頭,眼角閃爍着淚光,他長嘆一聲:“我也不知,榻上有醫生留下的中毒驗方,怎麼中毒,毒『性』如何,上面都寫得很清楚,你自己看吧!”
妞妞一回頭,見榻上放着一張紙,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她上前幾步,拾起了白紙。
此時王默站在『門』口,就在妞妞彎腰拾起白紙的一剎那,他迅速退出了房間,妞妞若有所感,一回頭,見王默倉惶退出,她忽然明白過來,也不拾驗方,轉身向房『門』猛衝而去,她輕功高強,像箭一般『射』去,但還是晚了半步,房『門』轟然關閉,妞妞又撲向側面窗戶,一塊鐵板卻從窗戶上方落下,將窗戶嚴嚴實實封死,燈忽地一下熄滅了,房間裡變得一片漆黑。
妞妞身邊有一把防身匕首,她拔出匕首撬『門』,可無論她怎麼撬,鐵『門』都紋絲不動。
這時,『門』外傳來王默得意的笑聲,“出塵姑娘,你不要再撬了,這間屋子是特製的,牆壁屋頂都是大青石砌成,『門』窗的鐵板厚達一寸半,就算楊元慶把磐郢劍給你,你也劈不開,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所以才請你到這裡來談話。”
“王默,我姑祖母究竟中毒沒有?”妞妞厲聲喝道。
“她怎麼會中毒呢?剛纔那個狗屁醫生不過是府中的一個老馬伕,你沒見他罷了。”
王默得意的笑聲傳來,“宮母是南華會的『精』神支柱,我們不希望她出任何事情,只是她的心情影響了睡眠,這幾天她都睡不好,我們只是在她『藥』中稍許加了一點安神的『藥』,讓她睡得香甜,有利於她身體恢復。”
妞妞也知道姑祖母對南華會的重要,他們求姑祖母長命百歲還來不及,絕不可能害她,這件事她便放下了。
“王默,那你們關我做什麼?”
王默在屋外嘆了口氣道:“不瞞出塵姑娘,我們剛剛接到消息,朝廷已經知道宮母去探望後主的事情,爲了保證宮母安全,我們要連夜將她送走,不能再留在萬『春』茶莊,這裡很危險。”
妞妞冷笑一聲,“萬『春』茶莊可是南華會在京城的根基,如果朝廷知道姑祖母在萬『春』茶莊,那南華會豈不是更危險?你這種小伎倆休想瞞住我。”
“聰明!出塵姑娘果然聰明。”
王默讚許笑了一聲,“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出塵姑娘,我們是希望你暫時離開長安,不要再和楊元慶有接觸,我們現在處於一種極度危險中,剛纔跟蹤楊元慶的人回來稟報,楊元慶離開都會市後,就立刻去了晉王府,去告發我們了,出塵姑娘,你讓我們所有人今晚都睡不着覺。”
妞妞不屑哼了一聲,“幸虧你把我關起來,否則你就『露』陷了,我義兄是什麼人,我十年前就瞭解他,他是男兒大丈夫,對我一諾千金,絕不是你們這種卑鄙小人。”
“罵得好!不過出塵姑娘,我們不能把南華會上萬人的『性』命寄託在你的一個瞭解之上,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他不知道南華會,但我們卻認爲,他肯定知道了,恕我直言,我們都一致認爲,他只要接走你,肯定會對我們下手,只有把南華會剷除了,你才能真正脫離南華會。”
妞妞吃了一驚,她終於有點明白王默的意思了,她向後退了兩步,“你們....要殺他?”
王默的語氣裡漸漸流『露』出了一種威脅,“殺不殺他在於你,如果你配合我們,寫一封信給她,懇求他不要告發,我們可以答應你不殺他,而如果你不肯寫,那抱歉了,我們明天就要殺掉他,除掉隱患。”
妞妞冷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沒有我的筆跡,否則你們會寫一封假信給他,所以你你們纔來威脅我。”
王默嘆息一聲,“出塵姑娘,你確實很聰明。”
他忽然語氣一變,“不錯!我們是在威脅你,他的小命就掌握在你手中,如果你想要他死,那你儘管置之不理。”
“別癡心妄想了,我不會寫任何東西,寫了他纔會死得快,我勸你們不要去惹他,否則你們會後悔莫及。”
“那就等着瞧吧!”
王默聲音消失了,忽然房間裡噴滿了濃煙,妞妞彎着腰,捂着喉嚨劇烈咳嗽,最後她身體一軟,暈倒在地上。
.........
次日天還沒有亮,都會市的大『門』緩緩開啓,楊元慶立刻騎馬奔入,他昨晚擔心一夜,唯恐妞妞出什麼意外,不過他也看見張仲堅在關閉市『門』的最後一刻離開了都會市,他才略微放下了一顆心。
楊元慶加快馬速,片刻便奔至萬『春』茶莊『門』口,他給夥計說了一聲,很快一名執事奔了出來,拱手笑眯眯道:“楊公子是來找出塵姑娘吧!”
“是!她在嗎?”楊元慶含笑問。
“在的,在收拾東西,說是要搬家,楊公子,你進來坐一會兒,喝一口茶。”
楊元慶已知萬『春』茶莊背景,怎麼還可能喝他們的茶,他搖了搖頭,“我就在外面等她,多謝你們好意。”
“這個.....要不我帶你去找她吧!出塵姑娘的東西比較多,可能一個人拿不了。”
楊元慶看了他一眼,便點點頭,“好吧!請前面帶路。”
執事心中暗喜,轉身向臺階上去,楊元慶跟了上來,可走了還不到兩步,楊元慶卻迅猛勒住了他脖子,將他拖下臺階,一把雪亮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楊元慶冷笑道:“你這麼千方百計哄我進去,裡面是擺下了鴻『門』宴麼?”
“公子,沒有的事。”
楊元慶手微微用力,匕首刺進他咽喉,血光迸出,冷冷道:“我殺人如麻,殺你如『雞』,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說,我割斷你的喉嚨。”
血已經流滿脖子,執事覺得疼痛難忍,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但他卻依然嘴硬道:“我一片.....好意!”
這時,楊元慶已經看見了店鋪內的刀光,十幾名大漢拿着刀要衝出來,卻又被喝喊回去,他匕首一拉,割斷了執事的咽喉,一腳將他踢開。
楊元慶翻身上馬,從馬上摘下破天槊,一縱馬衝上了臺階,店鋪大堂內已經沒有一個人,只有一扇小『門』開着,直通後院,從小『門』內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楊元慶冷笑一聲,他縱馬至小『門』,卻不進『門』,長槊猛地一戳旁邊的牆壁,鋒利的長刃刺穿了牆壁,只聽牆後傳來一聲慘叫,一名執刀大漢栽倒在『門』口,破天槊已將他後心刺穿,鮮血染紅衣服。
小『門』內傳來一片驚呼,倉惶的腳步聲響起,躲在小『門』兩側走廊上的大漢紛紛後撤,楊元慶衝進小『門』,兩邊走廊已空無一人。
楊元慶忽然惱怒起來,他知道妞妞肯定出事了,他退回大堂,揮槊一挑,將牆上一盞油燈挑翻,落在幔布上,火苗迅速燃燒起來,片刻之間,大堂內已是濃煙滾滾,楊元慶慢慢退出大堂,就在這時,大堂櫃檯下傳來一聲恐懼的尖叫,一名躲在櫃檯下的夥計受不了煙燻,從大堂內狂奔而出,楊元慶用槊杆一拍,將他拍倒在地,槊刃頂住他前『胸』,厲聲喝道:“說!出塵姑娘在哪裡去了?”
夥計並不是南華會的人,他親眼目睹楊元慶殺人放火,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聲哀求,“饒命!饒命!”
“想活命就說!”
夥計嚇得連忙說道:“具體我也不知道,但昨天夜裡,有兩輛馬車離開了茶莊,馬車都遮得嚴嚴實實。”
“是什麼時候,都會市大『門』關閉之前還是關閉之後?”
“關閉之後,大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這時一支箭從茶莊內以拋物線『射』出,『射』向楊元慶,箭上有一封信,楊元慶隨手接住,他『抽』出裡面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話,‘張出塵在咸陽白羽酒肆,命不過午。’
殺機在楊元慶心中迸發了,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濃煙滾滾的萬『春』茶莊,調轉馬頭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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