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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揹着手站在窗前久久不語,臉色陰沉如水,他沒想到父皇竟然會揹着他召見長子楊勇,儘管這是父子天倫,但楊廣心中依然充滿了警惕,他知道,還有很多人都依然在支持嫡長楊勇,如駙馬柳述之流,他又是兵部尚書,手握實權,還有京城幾大門閥,至少有一半都偏向楊勇,尤其獨孤氏和元氏門閥,更是楊勇一貫支持者。
他已經看見了九五之座,那是屬於他的寶座,他絕不能在最後一步失足,不!一點都不能大意。
“殿下!安奴到了。”門口有人稟報。
安奴就是楊堅身邊的小宦官,早已被楊廣收買,楊廣驀地轉身,“帶他進來!”
片刻,小宦官安奴被帶了進來,他跪下磕頭,“安奴參見太子殿下。”
“那個女人說了什麼?”楊廣冷冷問。
“她說,嫡長子寬厚仁慈,現在換太子還來得及。”
“賤人!”
楊廣恨得直咬牙,他知道陳貴人對他滅陳一直耿耿於懷,這兩年沒少在父皇說他壞話,現在父皇眼看臨終,她還慫恿父皇再換太子,等以後再收拾她。
“你去吧!好好服侍聖上,讓他安心走完最後一段路,以後我不會虧待你。”
“是!安奴告退。”
小宦官安奴退了下去,楊廣背手在房中疾走,他還是很擔心,如果外有柳述及元氏支持,內有陳貴人挑唆,再加上楊勇見到父皇再哭訴一番,柳、元二人在旁邊再勸一勸,父皇神智糊塗,說不定真的會翻盤,他心中有點急了起來。
他立刻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他的貼身近侍,“你速將這張紙條交給宇文述,小心點,別被人看見。”
近侍藏好紙條便匆匆去了,楊廣嘆了口氣,他的心始終懸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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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壽宮並不是孤零零一座宮殿,而是一組宮殿羣,從山腳一直延綿到山上,有數萬武衛軍駐守,另外又專門修了一條御道,從岐山縣一直通往仁壽宮,長約四十餘里。
中午時分,御道上疾速奔來一隊馬車,一共有七八輛馬車,二百餘名侍衛護衛左右,楊元慶單騎橫槊,跟在隊伍之中,這便是晉王楊昭的馬車,一輛是他單人獨坐,王妃和他的三個兒子坐在另一輛,妹妹南陽郡主也和孩子們坐在一起,他們趕路兩天,眼看就要到仁壽宮了。
楊昭拉開車簾對楊元慶笑道:“元慶,前面便是宮途驛站,我們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楊元慶看了看遠處,二十幾裡外,仁壽宮已經依稀可見,他便笑道:“殿下,就快到了,最多大半個時辰。”
“這個.....”
楊昭苦笑一下,“你不瞭解胖人,要吃飯的時候,那種感覺要死人的。”
楊元慶想起了胖魚,他肚子餓的時候,天王老子都擋不住,他不由歉然道:“卑職不知,請殿下見諒!”
“沒事,咱們去吃飯,喝點水,休息一下再走。”
楊昭又吩咐衆侍衛,“去驛站休息吃飯。”
衆人加快速度,向一里外的驛站奔去。
驛站叫做宮途驛站,顧名思義,就是去仁壽宮途中的驛站,實際上就是專爲仁壽宮而設立,往來的公差、官員都可以在這裡休息歇腳,驛站很大,佔地約十畝,近百間房舍,最大的還是馬房,佔去三畝地之多,養有數十匹上等良馬,給往來官員換馬之用。
站在驛站門口迎來送往的秦驛丞老遠便看見了車隊,他眼睛很毒,八馬拉車,兩百名侍衛,來的應是親王,再走近一點,旗幡上獵獵飄舞着一個斗大的‘晉’字,這是晉王來了,他慌忙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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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在驛站前停下,兩名侍衛將身材肥胖的楊昭扶了出來,秦驛丞連忙上前見禮,“參見晉王殿下!”
楊昭認識他,便微微笑道:“我是最晚一個皇族嗎?”
“殿下不是最晚,蜀王也還沒有到來。”
楊昭見驛站另一邊停着十幾輛華麗的馬車,便笑問:“那邊是誰的馬車?”
“是豫章王,他也剛到。”
豫章王就是楊昭的兄弟楊暕,太子楊廣目前一共有兩子一女,都是蕭妃所生,其中長子楊昭因爲從小染病,導致身體肥胖,楊廣不是很喜歡他,相比之下,他更喜歡次子楊暕,楊暕聰明能幹,文武雙全,長得酷似楊廣年輕之時。
兩兄弟雖然是同母所生,但關係並不是太好,這是皇家的一貫規律,有弱兄強弟者,必生禍端,楊廣本身就是如此。
楊昭聽說兄弟也在,他臉色微變,他有點不想再呆驛站,只是已經來了,他也不好離開,便勉強道:“我們只是小憩片刻,準備點簡單飯食,我們吃完就走。”
“好的,下官去準備,請殿下去驛內休息!”
車門開了,楊昭的妻兒下了車,南陽郡主也跟在後面,幾十名宮女簇擁着她們從另一扇門向驛站內而去。
楊元慶跟着楊昭進了驛站大門,驛站一進門便是左右兩個院子,其中一個院門口站了十幾名侍衛,這是楊暕的院子,他們也在院中休息。
楊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給兄弟打個招呼?這時一羣人卻從院中走出,中間一人頭戴紫金冠,身着赤黃袍,腰束玉帶,和楊昭的打扮一樣,但此人卻長得丰神俊朗,氣質飄逸瀟灑,年約二十歲上下,楊元慶立刻便猜到,他就是豫章王楊暕。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個英俊瀟灑的皇族,竟然會是京城三霸之首,楊暕感覺楊元慶在看他,他冷冷地瞥楊元慶一眼,目光中有一絲不悅,楊元慶已經換掉邊塞軍裝,他沒有帶衣服,便穿一身侍衛服,楊暕把他當做侍衛了。
他立刻笑眯眯給兄長施禮,“大哥,小弟以爲你該早去了,怎麼現在纔來?”
他倆小時候關係很好,兄弟親密,但楊暕十五歲成婚後,兄弟二人見面次數越來越少,關係也越來越淡,楊暕開始從骨子裡瞧不起這個肥胖如豬一般的兄長,這兩年,隨着他們父親東宮之位坐穩,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微妙,至少楊昭知道,楊暕買通了母親身邊的人,天天說自己的壞話,弄得母親也開始有的嫌厭他了,這讓楊昭心中很難受,同時他心中也對兄弟極爲不滿。
楊昭淡淡道:“我剛從洛陽趕回來,當然要晚一點。”
“哦!原來如此。”
楊暕裝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忽然附耳對兄長低聲笑道:“我以爲是馬車太重,馬兒跑不快的緣故!”
楊昭勃然變色,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走,楊暕笑眯了眼睛,盯着兩名侍衛扶着兄長肥胖的身影,笑眯的眼中射出一絲冷冷之意,“連路都走不動了,這種廢物還想治理天下?”
楊元慶聽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有些吃驚,楊暕好歹也是個王爺,父母都是知書達禮的貴族,他從小飽讀經書,在宮中長大,應該多少有點染一點威嚴之氣,可他居然像個小戶人家的無賴子弟,譏諷兄長肥胖,一點王者的氣度和涵養都沒有。
楊元慶暗暗搖頭,估計長一輩奪嫡之爭,又在下一輩中複製了。
楊元慶又看見楊暕身後有四名身材雄壯的武士,他們打扮不像侍衛,四人目光冷厲,骨健筋強,有萬夫不當之威,讓楊元慶頗爲好奇,這四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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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驛丞終於送走了豫章王楊暕,讓他長長鬆一口氣,畢竟這是仁壽宮腳下,楊暕雖是京城首惡,卻不敢輕易鬧事。
他剛要回去,卻見御道上一支數百人軍隊護衛着一輛馬車駛來,秦驛丞一眼認出,爲首大將正是左武衛將軍於充。
他連忙上前施禮笑道:“於將軍可進來喝杯水酒?”
於充沒理他,下馬走到車窗前恭恭敬敬道:“殿下,要去驛站吃點東西嗎?”
車窗開了,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秦驛丞卻像見到鬼魅一樣,驚得連連向後退了幾步,車上之人竟是前太子楊勇。
楊勇看了一眼驛站,搖了搖頭,“我們還是儘早去探望父皇吧!”
車窗刷地拉下,馬車起動,數百士兵護衛着馬車向仁壽宮方向而去,秦驛丞有點失魂落魄,自言自語,“真是見鬼了,連聲音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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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昭一行人在院內主堂裡坐下,很快,驛丞裡的從事送來飯菜,侍衛們如風捲殘雲般地吃了起來.
楊昭也不聲不響吃飯,雖然兄弟對他的侮辱很多人都聽見了,但他卻不想提此事,更不想對楊元慶說,他見楊元慶有點不習慣和他同桌,便用筷子指了指飯菜笑道:“在外面從權,我們隨便吃一點,然後就出發。”
“宇文兄呢?”楊元慶向四周看了一圈,不見宇文士及。
“他已經先去仁壽宮了,要去先見他父親,你也快點吃飯吧!吃完咱們就走。”
這時,秦驛丞端一盆湯上來,他一邊走,一邊低聲自言自語,“奇怪了,難道是我看花眼?真是奇怪了。”
“秦驛丞,有什麼奇怪之事?”楊昭笑問道。
“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怎麼會有兩個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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