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唐帝李淵已登基了近半個月,各種事務紛繁複雜,千頭百緒,但朝廷也漸漸運轉起來,此時長安四面戰事稍停,唐軍和西秦軍處於對峙之中,西秦軍因元氣大傷,一時難以恢復,薛舉便派人入長安求和,李淵答應了求和,遂集中精力對付西涼李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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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涼州大旱,餓殍遍野,西涼王李軌卻不肯賑災,大興土木修建玉女臺,使民怨沸騰,關鍵時刻,他又聽信讒言毒死了深得人心的吏部尚書樑碩,造成人心叛離。
李淵發現了這個機會,隨即派西涼名門安興貴出使西涼,用計離間西涼軍,使涼州發生了內訌,西涼軍譁變投降唐朝,李軌被部將抓獲,送到長安處死,至此,唐軍兵不血刃奪取了河西五郡,獲得了寶貴的養馬之地。
九月的長安朔風強勁,風沙從北方吹來,使長安的天空也變得霧濛濛一片,但大街上卻人來人往,格外熱鬧,洛陽的居民大多是從長安和關中遷去,洛陽的持續戰亂和飛騰的糧價使無數洛陽人舉家逃回長安和關中,大街上隨處可見投親靠友,尋找祖居的洛陽民衆。
天已經到黃昏時分,這時,幾名騎馬的男子從明德門緩緩進了長安城,他們好奇地打量着這座大隋曾經的都城。
“少主人,我們是先投宿還是先辦事?”
少主人年約二十五六歲,身材瘦長,目光閃亮。顯得十分精明能幹,他名叫麴名貴,是河北冀州太守麴稜之子,現任竇建德部下鎧曹參軍事,受竇建德的派遣出使長安。
竇建德之所以派麴名貴出使長安,就因爲麴名貴的岳父是唐朝納言劉文靜,可以通過劉文靜的關係見到唐朝決策者。
麴名貴曾經幾次來過長安。對長安比較熟悉,便對手下道:“我們人不多,直接跟我去岳父府上。不用在另外投宿了。”
他輕抽一鞭馬匹,沿着朱雀大街向北而去,一路打聽。他們進了崇仁坊,來到一座大宅前,這裡便是劉文靜的新宅。
雖然李淵不願再用劉文靜,但爲了安撫隨他在太原起兵的老臣,再加上太子李建成的反覆勸說,李淵最終封劉文靜爲納言,掌管門下省。
劉文靜剛用完晚飯,正在書房內喝茶看書,這時他的管家在門口稟報道:“老爺,姑爺回來了。”
劉文靜有三個女兒。都早早出嫁了,因爲劉文靜的父親也算是隋朝高官,他的女兒也自然嫁給隋朝名門,長女嫁給李密之子,次女嫁入了太原王家。(晉陽縣丞王遂之子,三女兒則嫁給了冀州太守麴稜之子,算是官宦門第。
劉文靜愣了一下,他的長女婿已死,二女婿和三女婿都不在長安,便問:“哪個女婿?”
“是三姑爺!”
劉文靜心念一轉。立刻猜到了七八歲,要麼是竇建德派來,要麼是麴稜想投唐,這個時候不會有別的原因。
“帶他到我書房來!”
片刻,麴名貴被帶進了書房,他跪下行禮,“小婿名貴叩見岳父大人。”
劉文靜並不喜歡這個女婿,準確地說,他是憎恨親家麴稜,當初李淵在太原起兵時,他寫信給麴稜,麴稜立刻響應投降了李淵,成爲河東道外第一個投降的郡,當時引起轟動,給他掙了很大的面子,不料投降還不到一個月,竇建德的軍隊便攻下了冀州城。
劉文靜是希望麴稜要麼逃跑來投奔李淵,要麼守節自盡,偏偏麴稜選擇了投降竇建德,讓劉文靜大丟面子,裴寂前不久還拿這件事做文章,彈劾自己,雖然李淵沒有追究此事,但恨屋及烏,劉文靜對女婿也憎恨起來。
劉文靜冷冷淡淡道:“你來長安有什麼事嗎?”
麴名貴恭恭敬敬道:“小婿是受竇公所派,前來聯繫唐朝,怎奈投路無門,只得請岳父大人幫忙。”
既然是公事,而且是受竇建德所派,劉文靜臉色稍稍和緩了一點,便問起女兒:“秀娥近況如何?”
“回稟岳父大人,秀娥身體還好,這次小婿是臨時受命,從軍中出發,沒有來得及回家,所以無法給岳父帶秀娥家信,請岳父見諒。”
劉文靜也知道竇建德準備進攻河內郡之事,今天聖上在早朝時還說起此事,提出要加強情報,關注中原情況,居然傍晚就來消息了。
劉文靜忽然意識到,這其實也是他的一個機會,可以利用女婿爲竇建德使者的有利條件,爭取主導這件事,增加自己在朝廷中的說話份量。
劉文靜心中頓時激動起來,對女婿的態度更加和緩了,臉上也有了岳父那種獨有的笑容,“賢婿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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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太子都不準參政,也不準隨意結交大臣,但作爲開國太子,李建成卻沒有受到這方面的束縛,相反,他父皇李淵還準他自立門戶,蒐羅人才,甚至還準他領兵打仗,建立軍威,這一切都是因爲李淵對李建成極爲信任,他知道自己的長子是寬厚仁德之人。
李建成已搬到到東宮,雖已入住皇宮,李建成的心腹大臣們依舊可以隨意出入,此時,李建成正在東宮顯德殿和他的妻子,太子妃鄭氏商議削減東宮開支之事。
李建成因爲蒐羅人才耗費巨大,儘管父皇沒有異議,但建國之初,民生凋敝,稅賦並不豐足,李建成心中也過意不去,便想削減自己宮裡的開銷,省下一些金錢。
鄭氏是滎陽鄭氏之女,當年還是楊玄感之妻鄭夫人牽的線,是魯郡太守鄭善果之女,鄭善果因女婿爲唐朝太子。也獻魯郡投降了唐朝,被封爲太子賓客,是李建成的心腹。
鄭氏頗爲賢惠,理解丈夫的苦衷,便提議削減自己的脂粉錢,以下宮妃皆可效仿,李建成卻不贊成削減妻子的脂粉錢。便笑道:“脂粉錢畢竟不多,削減也沒有什麼意義,就算了。我倒覺得飲食上至少可以削減一半,每餐幾十個菜,太奢侈了。大部分都是浪費了。”
“可是太子有沒有想過,這些飯菜雖然吃不完,但最後都是賞給了侍衛,其實並沒有浪費,如果削減了飯菜,實際上就是削減了侍衛的福祿,不太好吧!”
鄭氏的建議使李建成有些猶豫了,他想了一會兒,便笑道:“算了,節流不成。就想辦法開源吧!父皇也準我成立皇商,想來想去,還是做買賣賺錢更有效果。”
這時,東宮侍衛首領楊嶸在宮門口稟報:“太子殿下,劉相國緊急求見!”
楊嶸當然就是楊玄感次子。楊元慶之兄,長安城破後,楊峻和楊嶸都投降了李淵,一直被冷落,唐朝建立後,因爲這兄弟二人的母親是太子妃的姑母。李建成便力保他們二人爲官,李淵雖然不喜歡這兄弟二人背叛父親,但考慮到他們將來在對付楊元慶時或許有用,便準他們二人在東宮爲官。
楊嶸被李建成任命爲東宮侍衛首領,楊峻則被封爲東宮善贊大夫,鄭夫人也被他們兄弟二人接到了長安。
李建成其實是考慮讓他們兄弟二人重建弘農楊氏,畢竟弘農楊氏的族人還在,在弘農郡依然有很大的影響,這樣可以吸引不少人才投奔自己。
李建成聽說劉文靜有急事找自己,便點點頭,“請他到我書房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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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書房內,劉文靜正揹着手來回踱步,他已經詳細知道了竇建德的用意,他正在考慮對策,他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只是他還要考慮一些細節。
這時,李建成走了進來,笑道:“相國有什麼急事找我?”
劉文靜和李建成的私交極好,算得上是李建成的心腹,所以竇建德之事,他首先是來向李建成稟報。
“我女婿麴名貴剛剛來見我,他是竇建德的特使,帶來了竇建德給聖上的親筆信,竇建德希望和我們結盟。”
劉文靜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這就是竇建德的親筆信,李建成看了看信封,‘河北長樂王致大唐皇帝陛下’,他眉頭微微一皺,竇建德畢竟是亂匪,和他結盟會不會影響到朝廷的名聲,而且等級也不配。
“我估計父皇不會考慮結盟,如果是冊封他或許有可能。”
劉文靜笑了笑,“其實結盟只是一種說法罷了,我們可以改爲和他合作,尤其這次竇建德攻打河內郡,我覺得對我們更是一次機會。”
“相國此話怎講?”
劉文靜捋須緩緩道:“竇建德親自率軍進攻河內郡,楊元慶必然也會親自應對,這樣一來,楊元慶的軍隊便會被牽制在河內郡,那麼我們就可以趁機出兵弘農郡並佔領它,然後再觀望河東戰況,若楊元慶被竇建德擊敗,我們便可以分兵兩路,從西面和南面同時渡河,佔領河東郡,楊元慶這時會生恐被唐軍和竇建德軍兩路夾擊,必然不敢反攻河東郡,這樣,我們便打開了逐鹿中原的兩條道路。”
李建成眼睛慢慢亮了起來,他知道父皇對失去河東始終耿耿於懷,而且他也想找機會佔領弘濃郡,這確實是一次機會,父皇一定會對這個方案感興趣,他急問道:“不知相國的女婿現在何處?”
“就在東宮外等候。”
李建成立刻站起身道:“我們現在就去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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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李淵接受和竇建德的請求,將雙方結盟改爲合作,他抓住了楊元慶被竇建德軍隊牽制住河內郡的機會,命河間郡王李孝恭率軍三萬出潼關,向弘農郡殺去,拉開了唐軍參與中原爭霸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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