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根和任磊等人剛剛離開,周晉材又是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
“大人,中左所一戰,可以注意的地方極多。所以軍訓司打算抽調幹員,前往中左所現場聽取彙報,以加快速度編成新的操典。”
遼陽的操典編成十分嚴謹,而且每遇可以改進的地方就立刻改進,絕不拖延。
在平時的拖延就可能造成在戰場上將士們多流血,這是惟功經常拿出來教導衆人的話,所以他看着周晉材,極欣慰的道:“可以,只要不影響武學院的正常教學就好。”
遼陽城中原本就在南城有一座武書院,就在定遼後衛指揮衙門的西側,南邊就是右衛倉和城隍廟,地方很軒敞,高臺巍峨,院落寬闊,前後又有樹林掩繞,雖不是鬧市,地點卻是極佳,在這裡遼陽鎮修築了一座小型軍營,就在武書院和城隍廟之間,駐有兩個千總部,距離分守道等衙門重地很近,也可以守備肅清門這座西門。
武書院原本就是當年武學興起時蓋起來的,別的軍鎮不一定有,遼東這種實土都司是肯定有的,但說來也怪,當年武學最受重視時,有一些武進士和武舉人也被提拔使用,但出身遼東的極少,更不要說被重用了。人皆是講求利益的生物,既然武進士和武舉遼東都比不過直隸山東,那願意參與此事的自然就不多,時間一久,可不就荒蕪下來。
遼陽鎮入主遼東,惟功的第一批大事之中,便是有將武書院修復,改爲武學院這麼一件。
往上奏報,也很便宜,夾雜在一堆雜務之中,算是向朝廷打個招呼,遼陽鎮不忍見武學荒廢,改爲武學院,招募願意有志於學的軍衛子弟充實其中,授給武學,將來擇其才俊授職……很冠冕堂皇的說法,縱是兵部那些喜歡給地方軍鎮雞蛋裡挑骨頭的文官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到今年一月初,萬物更興之時,頭一批三百學子便已經在武學院裡學習了。
要入武學院,條件極爲嚴苛。
要有識字班初等的標準,光是這一條,就涮下不少遼東各衛的子弟下來。
遼陽鎮中,倒是有不少人合格了,但要麼已經是軍官,要麼就是勉強合格,只願意爲職業軍士,充任下級武官,不願再繼續深造的。要麼,年紀就太大了,已經不適合再做進一步的學習了。
學制爲三年,自武學畢業的可以直接授給局百總,而且必定會升遷很快。
這是一種明確的承諾,在招收的曉諭之上赫然有惟功的總兵大印!
若非如此,自遼陽到瀋陽,到三萬衛,再到寬甸六堡,遼中六衛,遼南四衛,數十萬軍戶子弟,奮勇報名,不論是參軍還是當屯堡的堡民,還是當船工水手,哪裡有直接讀書讀成軍官來的更爽?
只要識字的,年紀在十五歲以下的便可報名。
其實就算不識字的,只要能通過一些智商測試,身家又很清白的少年童子,也一樣有資格入學。
不過學制就由三年改爲九年,童子入學,需要在武學院中呆久九年,然後纔有資格外放爲軍官。
其實就是少年軍校直升正式軍校,中間還有一段時間由少年軍官生到部隊去實習,不僅是陸軍中的步兵營和騎兵營,也會招收相當多的海軍少年軍官。
其實對水師營而言,少年就開始學習並實習的軍官,纔會是未來最優秀的艦長。只有在五六歲就有志於海上生涯的,歷經所有的崗位,最終纔會成就一番事業。
未來幾十年內,大明想在海上與列強爭雄,這種改革就必須現在開始着手進行了。
“已經確定留駐人員,並且以後會選出一批常駐武學院的教官,請大人放心。”
周晉材得到允許,也就不再耽擱,風風火火的又離去。
過不多時,又是唐瑞年過來,他也是請派人到中左所去,用意就是去接收海盜的資財,趕緊派船搬運回來。
“大人,這事是急事,絕不可耽擱。”唐瑞年最近瘦了一些,惟功每日“折磨”他,將這個胖子成功逼瘦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
“又缺錢了?”
“可不是。”唐瑞年道:“任磊這廝在大人這裡不肯明說,只能由我來講。財務司現在存銀不到十萬,糧食到還有不少,大約六十萬石,其中三成是餵馬的豆料,有苜蓿補充,雖然馬匹現在很多,兩三個月內還是不愁的。軍中和屯堡也不缺吃食,肉食還不夠,仍然是要在遼中遼南一帶民間購買,預計到年內,可以解決肉食自給並且出售,但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太缺銀子!”
“差多少?”
“差遠了!”
唐瑞年擦擦汗,繼續道:“現在又有兩營新兵,加上武學院和醫學、算學等各學院,還有船廠,屯堡,每月固定開支是十五萬兩。”
這個數字一聽很駭人,但其實不算多。光是軍人就有六個營和若干獨立千總部,雖然兩個新兵營還只是架子,但此前不滿編的各營和各千總部都逐漸滿編,兩個月後,兩個新兵營也滿編,加上軍情特科和騎兵總隊,軍人就超過兩萬人,學校拿津貼的學員有四五千人之多,教員也好幾百,薪水待遇都不低。再加上中軍部和民政各司,侍從室,每個月固定的薪餉開銷和日常公費支出就是這個數了。
“還得修路,建築司是吞金大戶,每個月沒有五萬兩下不來。大人,一個屯堡從買田皮到修築,最少兩萬銀子,現在全遼中和遼南已經有二十一個屯堡,大人在年內打算修成五十個屯堡,耗費最少在百萬以上,加上給屯民的工資,將作司耗費的硫磺,火藥,銅、鋼、精鐵、木料、皮料,預計在今年秋季時到達一個高峰峰值,每個月開銷,最少在四十萬左右。”
此前唐胖子說話時,袁黃和徐光啓只是在一邊旁聽,認真思索,此時聽到這樣的數字,哪怕是袁黃這樣的中年飽學才智之士,一時也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四十萬……”惟功沉默下來,默算了一會兒,笑道:“到入秋時,怕是一個月也能有此數,縱沒有也勉強夠了。”
“是,大人。”唐瑞年笑笑,他對惟功的能力也是盲目崇拜,既然大人說會有,那麼到時就一定會有。
不過,當務之急,他要海盜的那一筆意外之財。
“財務司現在沒銀子,總務也只有不到二十萬,實在太可怕,手中無銀,心裡無底,這是大人常說的話,所以請大人趕緊派人,起出銀子和物資,不無小補。”
海盜聚斂之財在百萬左右,夠現在三個月的開銷了,再過幾個月,順字行的生意翻上幾倍,估計也就能如惟功所說的,到時候就算數十萬一個月的開銷,應該也是夠了。
“要是多有幾股海盜來打就好。”
“你當回回有這樣的便宜事?”惟功啞然失笑,這一次是真運氣,有黃敬和海商當內應,海盜們自恃太高,這才和官兵陣而後戰,若是海盜真正的德性就是在海上騷擾,陸上抽冷子,根本不和官兵正面對抗,不知道這一次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和遼陽鎮正面硬剛,實在是有夠愚蠢。
“我學生自問聰明,讀書幾近四十年。”唐瑞年走後,袁黃由衷道:“自問頗學了一些雜學,但如大人這般,相差真是太遠了。”
“了凡居士拿我說笑了。”惟功聞言大樂,不覺兩眼滿含笑意。
不得不說,當世時的浙江中人,頗出了幾個妖孽人物。
徐渭徐文長是一個,眼前這個袁黃也是一個,而且是成就不在徐渭之下的雙壁式的人物。
其在佛學、農學、水利、醫學、音樂、幾何、數學、教育、軍事,曆法等學術上,無不是洞悉原委,撰有成編,任何一門學問,在普通人是窮極一生難有真正成就,但袁黃已經在不少學科上有明確的成就非凡的著述了。
他的《曆法新書》有一百五十多種算法,算天文軌跡,歲差總數計算,緯度等,算法十分深奧,不在當時任何歐洲算學家之下。
他還是江南善學運動的創始人之一,功過格的倡導者之一,又熟知兵事,通農田水利和邊疆兵學,在後世,了凡居士被海外華人成立的各種組織廣爲研究,在國內,則因爲其在兵部職方司主事的職位上參與的壬辰倭亂的戰事而被人所知,但其真正的價值,所知道的人反而是不多,讓人遺憾。
這是一塊瑰寶,在薊鎮任職時,時薊鎮主客軍二十萬,一年年例銀和屯田**銀開銷一百五十萬,袁黃獻十策,革興積弊,頗有成效,爲時人所稱許。
到遼陽鎮,也是定循環冊等諸多手法,改革長城堡等諸堡制度,節省人力物力頗多,一下子就成了參隨之中的佼佼者了。
也虧他此時不曾中進士,歷史上是萬曆十四年才邁過龍門,成爲正式的官員,惟功在此時蒐羅到此人,不得不說是極佳的運道籠罩在身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