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箬嘆了一口氣,道:“好啊,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你來看我,我當然高興了,朱佑樘他也一樣,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昊天,別爲過去的事情,失去朱佑樘對你的這份真摯的友情。”
“朱佑樘和我的友情。”明昊天苦笑一聲,咬牙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要把他當成朋友,何來友情。”
他瞧着林菲箬,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嫣兒,也許,你真的只是把我當成朋友來看,但是……但是我卻不止把你當成朋友來看,還記得我們在酒樓中一起打架,在河邊一起許願,在太師府一起罰跪,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情,都讓我刻骨銘心,不難忘卻,那時,我真的很開心,幾乎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我原本以爲,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幾乎讓我忘了一身的血海深仇,但是,朱佑樘,因爲他是皇帝,竟然狠心的把你從我的身邊奪走了,若非如此,我倒是不至於這麼早向他下手,所以,我恨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友情可言了。”
他瞧着林菲箬,眼中一陣朦朧的痛意,忽然,手指情不自禁的向她臉上身手。
林菲箬向後退了一步,道:“昊天,你別這樣了……”
明昊天揮了揮手,眼中掠過一陣鋒銳的痛意,終於,苦笑一聲,放下伸出的手指,別開臉去,道:“嫣兒,朱佑樘的父親殺害了我最敬愛的父親,而他,則搶走我一生最愛的女子,我和朱佑樘,註定這一生,都不共戴天,遲早會有一天,我們兩人中間,會死一個人,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林菲箬搖了搖頭,道:“不,不要,昊天,你不覺得你現在變得好可怕麼,你們兩個人誰受到傷害,我心裡都會難過,請你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明昊天咬了咬牙,恨聲道:“嫣兒,這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失去他今日所有的權力和地位,把你從他的身邊搶回來,如果因爲他是皇帝,你最後選擇了他,那麼,我明昊天發誓,我一定會讓他失去今天的一切。”
林菲箬心中一陣難過,高聲道:“不,不是的,我選擇了他,是因我真的愛他,並非因爲他是什麼皇帝。”
於她而言,如果朱佑樘不是皇帝,兩人愛情,反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曲折,自己也不用躲躲藏藏,不用裝死不能出去見人,如果他不是皇帝,找到白玉古佛,她完全可以和朱佑樘一起離開,即使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她也可以和朱佑樘一起隱居塞外,牧羊放馬,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但是,就是因爲他是大明王朝的皇帝,所以,她纔不能這樣自己私,和他離開,棄大明江山千萬百姓不顧。
明昊天痛苦的笑了兩聲,瞧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嫣兒,不管你爲什麼選擇了朱佑樘,都是他把你從我的身邊搶走,所以,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嫣兒,那一天,不會太遠了,不會太遠了。”
明昊天痛苦的笑着,忽然,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一個縱身躍上花後的斷牆,回頭向她看了一眼,遠遠去了。
林菲箬心中一陣難過,她無力的靠在身邊的花樹上,悵然若失。
“菲箬,你怎麼了。”
忽然,朱佑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菲箬回過頭去,不知何時,朱佑樘來到自己身後。
她顫抖着聲音道:“朱佑樘,昊天來了,昊天他來了。”
朱佑樘一驚,道:“什麼,昊天他來了,他在哪裡,我要和他說話。”
“不用了,他已經走了。”林菲箬搖了搖頭,失落道:“我沒事,朱佑樘,你們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日後兩人兵戎相見,那該怎麼辦。”
朱佑樘微微一笑,扶着她的秀髮,道:“嫣兒,不會的,你別想太多了。”
他見林菲箬神情有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驚道:“嫣兒,昊天他對你怎麼樣吧。”
林菲箬搖了搖頭,道:“他沒對我怎麼,只是,我覺得他的眼神好可怕,似乎完全不是我當日認識的那個明昊天了。”
朱佑樘點了點頭,放心道:“昊天他沒對你怎麼樣便好,他那麼恨我,是我父子對不起他,他要恨我,我無話可說,只是……我怕他會因爲我,對你不利,菲箬,我們現在便換一個住處吧,你不能再住在這裡了,如果你的行蹤透露出去,便大大不妙了,到時,只怕李孜省這些人,又要找藉口爲難你了,哎,都怪我,一個皇帝,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能保護好,真是沒用。”
“不,朱佑樘,你很好,你一直在保護我,不讓我受到傷害。”林菲箬嘆了一口氣,道:“是啊,這裡不能住了,我想起昊的眼神,都有點害怕,如果他下次再來找我,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若大的皇宮,人我眼雜,我能到什麼地方去呢。”
朱佑樘皺了皺眉頭,忽然,身手在腿上一拍,道:“有了,我想起一個地方,一定不會有人懷疑。”
林菲箬好奇道:“什麼地方。”
朱佑樘一笑,道:“興王府。”
林菲箬遲疑道:“興王府,這個興王,可以信任麼。”
朱佑樘點了點頭,道:“別人不能相信,不過,佑杬一定可以信任了,而且,他一個人住在興王府中,沒人作伴,我國事繁重,沒時間去看他,正好讓你陪陪他呢。”
林菲箬咯咯一笑,好奇的瞧着朱佑樘,笑道:“朱佑樘,這個興王什麼人,他長得如何,又是一個帥哥吧,你把我一個人留在興王府中,你難道放心,你一向說我是個花心大蘿蔔呢。”
朱佑樘哈哈一笑,道:“這個……這個我絕對放心,絕對放心,佑杬雖然生得討人喜歡,不過,菲箬,你再花心,也不會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花心吧。”
林菲箬一愣,隨即好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朱佑樘,真是沒想到,你還有一個弟弟呢。”
朱佑樘嘆了一口氣,道:“佑杬體弱多病,平時又不願和別多說話,我平時事務繁重,幾乎把他忘了,因此沒提,哎,可憐這孩子一個人住在興王府中,無人作伴,一定很孤獨,菲箬,你性情開朗,說不定,他會喜歡你呢。”
林菲箬嗯了一聲,笑道:“別看我平時兇巴巴的樣子,哄孩子,倒是有一手呢,他不喜歡我纔怪呢。”
林菲箬一面說,兩人相視而笑起來。
林菲箬和朱佑樘二人,第二天來到興王府中。
林菲箬瞧着椅子上,眉清目秀,身體瘦弱的孩子,在朱佑樘耳邊低聲道:“他便是你弟弟,很可愛的一個小孩呢。”
朱佑樘向他一笑,道:“當然了。”
他彎下腰,向朱佑杬一笑,道:“佑杬,皇兄這麼久沒來看你,你沒生氣吧。”
朱佑樘輕輕一笑,道:“皇兄國事繁忙,抽空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怎麼會不高興了。”
林菲箬哇的一聲,暗道,好懂事的小孩,不過十一二歲,說出來的話,竟然像個大人了。
她向朱佑樘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意思是,瞧吧,人家年紀小小,便這樣懂事了,比你強多了。
朱佑樘苦笑一聲,在他耳邊低聲道:“別看他很懂事,其實個性很古怪,有時,我都拿他沒沒子了。”
林菲箬一笑,道:“一定是你不會和人相處,竟說人家古怪,我倒覺得,佑杬很可愛呢。”
朱佑樘搖了搖頭,輕聲道:“哎,你在這裡多呆幾天,便知道我說的不錯了。”
他向朱佑杬一笑,道:“佑杬,皇兄知道你一個在很悶,因此,特意讓這個姐姐來陪你,呵呵,這個姐姐很好的啊,你有空和姐姐多聊聊。”
朱佑杬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謝謝皇兄。”他言語客氣,但是,神情冷漠,似乎全不關心。
朱佑樘和朱佑杬兄弟二人閒談一陣,朱佑樘因爲朝中有事,匆忙離開。
林菲箬送他到門外,朱佑樘拉着她的手掌,輕輕笑道:“菲箬,你先在這裡住幾天,過一段時間,時機成熟,我便恢復你林菲箬的身份,呵呵,朝中文武,不是一直反對我和張嫣的婚事,呵呵,反正你又不是張嫣了,到時候,我看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林菲箬輕輕一笑,道:“這事,你說了算吧,反正,我現在是一個死人的身份,你要怎麼樣,隨你好了,我沒意見。”
朱佑樘哈哈一笑,輕輕扶着她的長髮,道:“菲箬,真是對不起,讓你跟我在一起,受了這麼多苦了。”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是啊,我跟着你受了這麼多苦,你日後要對我不好,我恨死你。”
朱佑樘重重一點頭道,笑道:“菲箬,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兩面人說了一陣話,林菲箬目送他離開,這才一個人回到廳中。
她見朱佑杬一個人還坐在椅子子,輕輕一笑,道:“佑杬,一個人發什麼呆呢。”
朱佑杬向他看了一眼,目光仍然冷冷淡淡,道:“菲箬姐姐,我先回房了,你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人便是了。”
他不等林菲箬說完,竟然吩咐身後的兩名侍婢,推着他離開。
林菲箬這才發現,朱佑杬竟然不能行走,難怪,朱佑樘和他說話時,他也沒有起身了,原來如此。
她微微一陣嘆息,見他走遠,向一名侍婢道:“興王他是怎麼了。”
那侍婢一愣,道:“這個……我們做下人的,主子的事情,不便多說了。”
林菲箬一連問了幾個侍婢,均是如此,從她們眼中驚慌的眼神中,林菲箬已然看出,朱佑杬似乎不喜歡她們說自己的事情。
林菲箬輕輕嘆了一口氣,朱佑樘說他性情古怪,她還不信呢,如今看來,果然難纏,不過,不禁對這個孩子更加好奇起來。
林菲箬在興王府住了幾天,她和興王府中的侍婢混熟,這才從她們口中知道,朱佑杬體弱多病,雙腿又不能行走,從小便十分孤僻,最近幾年,病情加重,朱佑樘小小年紀,竟然變得更加古怪了,除了皇帝,幾乎不願意和其它人說話了,更不許下人談極自己的事情,如果聽到下人在揹他議論,便會重罰,因此,林菲箬問起此事,婢女們都不敢說了。
林菲箬嘆息一陣,朱佑杬年幼體弱,又足又不能行走,性情孤僻也不奇怪了,他又不願和人說話,小小年紀,便如此乖張,長大了,豈不是更不妙了,得想個辦法,打開他心結,和他勾通,說不定,還可以讓他敞開心扉,慢慢好起來。二十一世紀,很多心理療法,便是從勾通開始。
她幾回試圖接近朱佑杬,朱佑杬都是愛理不理,反而碰了一鼻子灰,不過,面對一個小孩子,她火辣的脾氣,全然無用,總不能對一個小孩子揮手用粗吧,一時,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了。
這天,林菲箬閒來無事,在花園中散步,忽見朱佑杬一個人坐在花下發呆,林菲箬輕輕一笑,坐到他身邊坐下,笑道:“佑杬,這麼巧啊,你也在這裡。”
豈知,朱佑杬向她看了一眼,便不做理會,擡頭瞧着滿天的落花,愣愣發呆,不知在想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菲箬吃了一個閉門羹,乾笑兩聲,暗道,這孩子果然難纏啊。
她隨着朱佑杬的目光,瞧着滿天落花發了一陣呆,嘆了口氣,道:“真無聊啊。”一面嘆息,一面在身上拿出幾張紙,百無聊奈的摺疊起來,不知不覺折成一隻紙飛機,隨手一揮,隨風飛起。
朱佑杬漠然的目光輕輕一動,隨着紙飛機的方向追隨而去。
林菲箬見他所反應,心中一動,又在身上拿出一張紙來,折成紙飛機,向他一笑,道:“怎麼,你喜歡這個麼。”
朱佑杬向他看了一眼,隨即轉過面去,不再理採。
林菲箬嘆了一口氣,道:“你不喜歡,好啊,你不喜歡,我一個人玩好了,呵呵,反正,我還會折很多東西呢。”
她讓一名侍婢,在自己的房中拿了一大疊紙來,任藉着幼年時候的記憶,折了一大堆玩物,放在他身邊,記得小時候,父親還在的時候,總是給自己摺好多玩物,因此,她還記得。
開始,朱佑杬還忍住不來看她,後來見她折出來的玩物越來越多,稀奇古怪,自己從來沒見過,終於,忍不住身手拿起一隻紙飛機,向空中一揮,見紙飛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穿過滿天的落紅,遠遠飛去,終於,面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來。
林菲箬向他一笑,身手拿起一隻紙折的紙飛機,在他面前一晃,笑道:“你喜歡這個。”
朱佑杬點了點頭,道:“嗯。”
林菲箬一笑,道:“你想學麼,我可以教你折。”
朱佑樘擡頭向她看了一眼,見她向自己微笑,猶豫一下,終於,重重點了點頭,道:“我想學,你教我摺好不好。”
林菲箬一笑,道:“好啊。”
她不禁心想,機會來了,只要他願意自己說話,便不怕打不開他的心結。
林菲箬拿起一張紙,向朱佑杬一笑,道:“這個很簡單的,是這樣的,你看我折。”
她一面講解,一面仔細折給他看,笑道:“看明白了沒有。”
朱佑杬點了點頭,道:“看明白了。”
林菲箬一笑,道:“看明白便好了,來,你自己折一隻。”
一面說,一面拿了一張紙給他,讓他自己折。
朱佑杬把紙拿在起中,想了一想,便低頭折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摺好一隻紙飛機。
他輕輕一揮手,手中的紙飛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飛了出去。
終於,朱佑杬瞧着自己折出來的紙飛機飛上天空,彎起嘴角,露出一抹喜悅的笑容。
林菲箬輕輕拍了拍手掌,道:“哇,你很聰明啊,這麼一會,便學會了,我小時候,我老爸交了我半天,我才學會呢,看樣子,你真的比我聰明喲。”
她抿嘴一笑,身手拿起一隻青蛙,輕輕一吹,紙折的青蛙竟然輕輕跳了起來,朱佑杬看看林菲箬,又看看地上的紙折的青蛙,開懷大笑,道:“這個更好玩呢。”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當然好玩呢,不過,這個折起來,可比紙飛機難多了。”
朱佑杬呵呵一笑,道:“難我也要學呢。”忽然,他低下頭去,低聲道,“沒人陪我玩的時候,我就折這個,就不會悶了。”
林菲箬一愣,身手在他頭上輕輕拍了拍,笑道:“以後姐姐倍你一起折,你就不會悶了,一個人有什麼好玩。來,我教你折,這裡所有的東西,你要是都學會了,姐姐請你呼吃東西。”
朱佑杬用力點了點頭,露出兩顆小虎牙,笑道:“好,我一定全都學會了。”
兩人一面說笑,林菲箬一面教他折這些玩物。
從紙飛機,到紙船,再到青蛙,燈籠,這些二十一世紀,小孩子看多了的小玩物,竟然把朱佑杬這個十分內向的孩子逗得十分高興。
往日,林菲箬幾乎沒會機和他說知,今日,因爲這些小玩物,不到半天的時候,便和朱佑杬混熟了,一大一小,竟是無話不落。
朱佑樘最喜歡紙折的飛機,他用各色的紙張,折成大大小小的飛機,讓它們在風中飛往來去,不時發出一陣開心的笑聲。
興王府侍婢和丫環只瞧得目瞪口呆,她們從來也沒見過興王,如此開心的笑過。
林菲箬揮手把手中的一隻紙飛機擲上天空,向朱佑杬看了一眼,笑道:“哎,佑杬,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把我所會的東西學完了,哎,姐姐還真不知道教你什麼好了。”
朱佑杬瞧着滿天的紙飛機,向她一笑,道:“姐姐,你說過,我學會了,你便請我吃東西,你要請我吃什麼呢。”
林菲箬側頭想了一陣,道:“你想吃什麼,我請你便是了,臭豆腐,你吃不吃,可好吃了,雖然不是很好聞,不過,吃起來可香了,我想你們興王府,肯定沒有這個。”
朱佑樘瞪大了眼睛,不信道:“聞起來很臭,吃起來很香,有這樣奇怪我東西麼,我都沒有聽說過。”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當然有了,要不,我帶你到街上去吃好了。”
忽然,朱佑樘低下頭去,道:“不了,我不去了,太傅不讓我亂吃東西,我怕……我怕……”
話沒說完,忽然伏在林菲箬懷裡大聲哭了起來,道:“菲箬姐姐,我害怕,我好害怕。”
林菲箬見他剛纔還玩得好好的,忽然哭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道:“佑杬,你怕麼,說給菲箬姐姐聽,菲箬姐姐幫你。”
朱佑杬在他懷裡重重點了點頭,擡起頭來,稚嫩的面上,滿是恐懼,道:“菲箬姐姐,我害怕,爲什麼別人總是可以用自己的雙腿到處去玩,而我,總是這樣坐在這裡,從小到大,我總在吃藥,雖然,下人們沒當着我的面說,可是,我不是聾子,我聽到他們在背後裡議論,我我活不過十五,嗚,我不想死呢,我好想向其它人一樣,可以到處去玩,可以不用吃藥,可是,他們總是避着我在低聲議論,所以,我討厭他們,所以,我不願和他們說話,也不許他們在背後說我了。”
林菲箬鼻子一酸,難怪,朱佑杬性情如此古怪了,從小,他便活在自己壽命不長的陰影中,任何人也不會快樂了,何況他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他對未來,還有好多憧憬。
終於,林菲箬重重一點頭,道:“胡說八道,誰說你活不過十五歲了,姐姐覺得,只要你開心起來,別說十五歲,便是五十歲,一百歲,一樣可以活的。”
朱佑杬用淚光閃閃的眼睛望着她,不信道:“真的麼?”
林菲箬重重點頭,道:“當然了,菲箬姐姐怎麼會騙你。”
林菲箬眼見朱佑杬笑了起來,忽然,身後一名小侍女捧了一碗藥過來,低聲道:“興王,在外面玩得太久了,我們回去吧,彆着涼了,來,先把這碗藥喝了。”
朱佑杬剛剛透出笑意的臉又沉了下去。
林菲箬瞧了那小婢一眼,接過藥碗,道:“你先下去吧,我來喂他。”
朱佑杬見小婢走遠,深深嘆了一口氣,失望道:“我每天都要吃藥,我看我一定活不過十五歲了。”
林菲箬皺了皺眉頭,忽然揮手把碗中的藥液倒在花叢中,笑道:“誰說你天天要吃藥了,咱們今天便不吃了。”
她一面說着,抱起朱佑杬往背上一放,笑道:“走,姐姐帶你出宮去玩,咱們吃臭豆腐去,很好吃極了。”
朱佑杬不信道:“真的,他們都不讓我出宮。”
林菲箬嘆了口氣,道:“當然是真的,走,咱們這便出宮去玩。”
一面說着,一面大步向興王府外走去。
朱佑杬確信林菲箬不是在騙他,終於,一聲歡呼,啪的一聲,低頭在她面上親了一下,道:“菲箬姐姐真好。”
林菲箬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道:“你才知道我好啊,我一直都是很好呢,偏偏你不理人家。”
朱佑杬咯咯一笑,道:“以後不會了。”
兩人一路說笑,從興王府後門出去,倒了京城的街道上,天已經是黃昏了。
繁華的天街上,透出朦朧的霧氣。
林菲箬揹着朱佑杬,一面說笑,一面穿梭在擠滿小吃的街道上,林菲箬深深吸了一口街上的香氣,向路攤上的老闆笑道:“老闆,給我來兩串臭豆腐,越辣越好。”他回頭向朱佑杬看了一眼,道,“你要什麼口味的。”
朱佑杬呵呵一笑,道:“跟你一樣。”
林菲箬一笑,道:“好呢,來兩串麻辣臭豆腐。”她故意拉長了聲音,引得朱佑杬一陣咯咯直笑。
朱佑杬一面咬着臭豆腐,一面捏着鼻子,道:“好臭,好臭。”一面大吃。
林菲箬抹着嘴角的油漬,笑道:“我沒騙你吧,是不是比你們興王府裡的東西好吃多了。”
朱佑杬呵呵一笑,用力點頭,全然不似林菲箬第一回見到他時的樣子了。
兩人吃完臭豆腐,林菲箬帶着他到大街小巷四處轉悠,朱佑杬手中提着林菲箬給他在小攤上買的燈籠,火光映在他瘦小的面,竟是無限的喜悅,似乎覺得,自己的未來很好很好,不認爲自己活不過十五歲了。夜漸漸深了。
林菲箬和朱佑杬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河水一了陣陣掠過,拂動着二人的長髮,清爽宜人。
朱佑杬向林菲箬一笑,道:“菲箬姐姐,想不到,皇宮外面,這麼好玩。”
林菲箬一笑,道:“你要是覺得好玩,姐姐以後常帶你出來玩好不好。”
朱佑杬重重點頭,道:“好,姐姐說過的話不許抵賴。”
“哈哈。”林菲箬向他伸出手指,笑,道,“好,來,拉勾上吊。”
朱佑杬咯咯一笑,道:“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話音不落,忽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什麼接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了。”
朱佑杬和林菲箬回過頭去,只見朱佑樘帶着幾名隨從親信,出現在身後。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朱佑樘,你怎麼來了。”
朱佑樘笑道:“我到興王府,找不到你,又見不到佑杬,便知道你們兩人偷偷跑出宮來玩了。”他瞧着林菲箬,苦笑道:“菲箬,你若出宮,好歹給我說一聲,害我到處找呢。”
林菲箬抿嘴一笑,道:“不過是出來走走,你不要這樣着急好不好。”
朱佑樘聳了聳肩膀,苦笑道:“你是我未來的皇后嘛,我怎麼能不着急了。”
話音不落,朱佑杬大聲嚷嚷,道:“皇兄,你要娶菲箬姐姐做皇后麼。”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最啊,菲箬姐姐這麼好,我不娶她做皇后,豈不是虧大了。”
話音不落,朱佑杬大聲道:“是啊,菲箬姐姐很好呢,我長這麼大,除了皇兄,就是菲箬姐姐對我最好了,長大了,也要娶她呢。”
朱佑樘和林菲箬對望一眼,啞然失笑。
朱佑樘緊張道:“這個……這個不行,菲箬姐姐是皇兄我的皇后嘛,你怎麼能娶呢,佑杬長得這麼俊秀,長大了,還怕沒女孩子喜歡啊,皇兄送一羣美女給你啊。”
朱佑杬倔強道:“不好,我就要菲箬姐姐。”
林菲箬聽他兄弟二人一翻對話,禁不住笑了起來,道:“佑杬,你都還沒長大呢,等你長大了,再來娶姐姐好了,到時候,只怕姐姐都已經老了。”
一翻話,說得幾人同時大笑。
朱佑杬面上一紅,不再說話,忽然,他身手在懷裡拿出林菲箬教他折的紙飛機,向朱佑樘笑道:“皇兄,你看,這是菲箬姐姐教我折的,可好玩了。”
他一面說着,揮手擲出。
紙飛機在河風中劃出一道弧形,遠遠飛了出去。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哈,菲箬,想不到,你還會這麼一手呢。”
林菲箬秀眉一挺,笑道:“我會的東西,還多着呢,包你這個古人,嚇一大跳。”
朱佑樘哈哈一笑,道:“呵呵,別小看我這個古人,我會的東西一樣不少,同樣嚇你這個未來人一大跳呢。”
兩人一面鬥嘴,一面大笑。
朱佑杬見二人鬥嘴,沒有理他,便自顧自己的玩了起來。
他折起一隻只紙飛機,向空中拋去。
終於,兩人鬥完了嘴,驀的發現,河面上起起落落,竟然飛滿無數的紙飛機。
星空下,竟是別有一翻味道。
朱佑樘張大了嘴,笑道:“哎,還很好看嘛。”他向朱佑杬伸出手去,道:“給我玩一隻。”
朱佑杬一側身,道:“你們兩個玩得高興,都不理我,皇兄自己折去。”
朱佑樘嘆了一口氣,道:“我不會。”
忽見林菲箬摺好一隻,揮手擲向空中,笑道:“笨啊,連個紙飛機都不會折,在我們哪,三歲小孩子都會了。”
朱佑樘笑着靠近她,嘻嘻笑道:“那你教我,我豈不是便會了。”
林菲箬向他橫了一眼,道:“那你看好了。”一面解說,教他摺疊。
兩人一面說笑,一面向空中擲去。
朱佑樘瞧着滿天飛舞的紙飛機,笑道:“你說這叫做紙飛機,飛機是做什麼用的呢。”
林菲箬嗯了一聲,道:“這個啊,人坐在飛機上,便可以飛上天了。”
朱佑樘瞪大了眼睛,不信道:“這麼厲害,哦,未來人,居然可以在天上飛。”
林菲箬仰起頭來,笑道:“那當然了,在二十一世紀,這是很常見的事情嘛,哎,也是白玉古佛不見了,如果找到,倒是可以帶你去看。”
朱佑樘悠然神往起來,道:“別說,我還真想去看看呢。”
忽然,朱佑樘咦的一聲,似乎想起什麼要緊事情,道:“菲箬,你說這飛機是怎麼做的呢,既然你見過,何不咱們也做他幾架,豈不是可以到天上去了。”
林菲箬一愣,瞪大眼睛道:“什麼,真虧你想得出來,別說我不會設計飛機,便是會了,也沒那材料嘛,一個明朝人,想坐機上天,真是瘋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抿嘴笑道:“不過呢,你要想飛,也不是沒有辦法,還記得咱們在吳縣的時候,給滿庭芳的打手追得無路可逃,不是用一塊長大的布條飛上天去了麼。”說着,想起當時的事情,禁不住笑了起來。
朱佑樘也是悠然神往,道:“改天有空,咱們再來,呵呵,到時可得找一塊結實的布了,不然,又掉進河裡,可不好玩了。”
林菲箬掩嘴大笑。
兩人坐在河水邊,一面談話,一面赤足拍打着水面,濺起一片片水花來。
夜漸漸深了,一旁的朱佑杬,早躺在草地上,沉沉睡去,睡夢中,面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幸福笑容。
朱佑樘瞧着朱佑杬,忽然向林菲箬一笑,道:“菲箬,謝謝。”
林菲箬不解,道:“謝我什麼?”
朱佑樘道:“佑杬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高興過,有時候,連我這個做皇兄的,都覺得對不起他呢。”
林菲箬揮了揮手,笑道:“這個啊,其實,我倒是覺得佑杬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只是因爲太孤獨,因此,性情古怪了些,不過,讓他解開心中的結,自然會好了起來。”然後,她把朱佑杬的心事說給他聽了。
朱佑樘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他從來也沒有給我說過,我只道他不願和人說話,是因爲性子古怪的原因,原來竟是這樣,不知道是誰在興王府中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來,讓我知道了,不能輕饒。”
林菲箬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倒是不用了,以後我多陪他說說話,他自己便不會疑神疑鬼了。”
兩人擡起頭來,但見擲出的紙飛機都落到了河水中,天上,滿天的星斗閃爍不定,四周一片寂靜。
兩人見天色不早,便抱了朱佑杬,放上隨從準備好馬車,緩緩向宮中行去。
馬車在京城的青石路面上行走,發出微微的響聲。
沉默了片刻,朱佑樘笑道:“剛纔玩得高興,我倒是覺然忘了一件事情。”
林菲箬好奇道:“什麼事。”
朱佑樘呵呵一笑,道:“當然是你的身份的問題,要讓你在衆人面前露面,自然得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了。”
林菲箬一笑,道:“那你給打算給我一個什麼身份了。”
朱佑樘一笑,道:“刑部主事王守仁,王大人的妹子,你看如何。”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你是想讓王大人認我做義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