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是騎馬先一步回來的,阮清剛好送了慕容婉出門。李恪下了馬,來到阮清身邊,望着慕容婉的馬車離開,不由的問他:“那個慕容婉沒有爲難你吧?”
阮清好笑的看着李恪:“她還能怎麼我不成?”
李恪想想也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一擡手看到手中提到鸚鵡,忙給阮清獻寶:“你看,這是我給你買的鸚鵡,你別看它長得古怪,卻是會說人話呢!”
“阿阮!阿阮!”
那隻醜巴巴的鸚鵡突然叫了起來,顯然是李恪在路上剛剛教會的。
阮清微微瞪大眼,將鸚鵡接到手裡,眉開眼笑道:“它竟然會叫我的名字!你聽到了嗎恪哥哥,它剛剛叫了我的名字!”
李恪露出一排大白牙,與有榮焉的得意道:“我聽到了,它叫你阿阮。”
還好這隻鸚鵡乖巧靈性,只叫了名字,沒將另一句話喊出來,不然當着佳人的面,便是再厚的臉皮也要紅上一紅。
不過,李恪還是有些擔心,這鸚鵡會不會沒記住那句話,或者沒學會?萬一以後他走了它也不會說怎麼辦?李恪臉上頓時又愁雲滿布,頗有些失落。
阮清卻已經十分驚訝,伸出手指逗着鸚鵡紅色的嘴巴,“再叫一聲我聽聽!”
那鸚鵡卻任她怎麼逗弄,都閉上嘴不出聲了。
阮清不禁嘟起了嘴,聽到李恪哈哈大笑立時察覺到自己失態,也有些赧然,嗤嗤的低着頭笑。
兩人正笑着,突然一道身影躥了過來。洪亮的大嗓門嚇了兩人一跳。
“阿阮!”蘇燕鬆小跑着過來,滿臉歡喜道:“你果然還沒走,還好我們趕的及時。”
阮清也是很久沒有見到青松幾兄弟了,瞧見蘇燕鬆跑來,心內也是十分驚喜,剛要說話,擡頭卻看到蘇燕鬆身後跟着走來一個人,不禁愣住。
蘇輒緩步而來,雪白的衣角被風吹起,顯得他身姿筆直秀挺,俊美的面容在陽光下清冷卻奪目,正眯着細長的眼睛望着她。
可這般美好的姿態卻並沒有看入阮清的眼裡,只在那一眼微怔之後不合時宜的想起了昨日在湯池邊上驚心動魄的一幕,臉刷的一下脹的發紫,有些呼吸困難。
若是今日出門前看看黃曆的話,大概就能謹記最近這段時間皆“不宜蘇輒”,可惜出來的匆忙將這一茬給忘了。此時四目相對,真真是叫人無所遁形,恨不得昨日在湯館裡便將自個兒那雙不守規矩的眼珠子給挖出來,丟給定王爺論罪纔好。
可看王爺緩步而來,面無異色,倒似是沒將昨日的丟醜當回事,也許自己並不是第一個親眼目睹王爺英偉雄姿的先河,而在王爺眼裡她也不是尋常的女兒家,自然也就不存在尷尬之說。倒是她反應過激,表現的太過明顯了。
想到這裡,阮清自我安慰的舒了口氣,正要強裝自然的開口說些什麼,以示自身清明,手中的鸚鵡忽然張開嘴石破天驚的喊了一嗓子:“阿阮我想你!阿阮我想你!”
阮清這下子真的傻住了。
李恪也是一愣,之後反應過來慌忙伸手去捂鸚鵡的嘴,臉徹底紅透了。
蘇燕鬆完全不知道什麼狀況,在一旁驚豔的捧場:“它果然會說話!真是太有意思了!”
蘇輒的臉色更有意思,竟是比昨日當衆被扯了遮羞布還要精彩萬分。
先前下了車就看到擾得他近日不得安寧的小兒站在李恪身邊,笑的格外純澈動人,眼睛就覺得微微刺痛,這會兒又聽到從那隻鳥嘴裡吐出這麼一句話,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姓李的傑作。
姓李的竟然教一隻鳥對着小兒說這樣的話?
阿阮我想你?
那姓李的是腦子被門擠了嗎!
蘇輒的臉一下子鐵青的嚇人,連鼻尖都掛着寒霜,眼光冰冷的更似要將那隻鳥連同旁邊的鳥主人戳成碎片。只後悔沒有再早些日子將那姓李的踢去邊關,憑白讓這頭狼在京中多留了幾日,生出這幾多幺蛾子。
李恪忽然覺得背後有點冷,若有所悟的回頭望去,蘇輒卻已經不再看他,徑直朝着阮清走來。
阮清還記得因爲她被綁架的事,蘇輒狠狠痛揍了李恪一頓,兩人見面要說沒有心結,仍能和氣一團是不可能的,何況王爺不知什麼原因自一開初就會李恪分外苛刻,剛剛因爲鸚鵡的語出驚人而心生的莫名尷尬尚未褪去,便擡眼撞上了蘇輒冰冷的嚇人的眼光,也不知自己又是哪裡得罪了這位怪脾氣的王爺。
莫不是王爺被這神來一句打通了任督二脈,開啓了沉睡的記憶,想起昨日被她扯掉遮羞布一事,要來秋後算賬了?
這……可如何是好?
果然,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蘇輒已經冷聲道:“你不在宮裡老老實實呆着,成日往外跑做什麼!”
蘇燕鬆頓時被這聲喝問嚇得戛然止笑,不知所措的站到了一邊。
李恪雖清晰的感受到了蘇輒身周的壓力和冷意,卻不是蘇燕鬆等人,都是從蘇輒手底下死裡逃生一回的人,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懼的,倒是不滿蘇輒這般不留臉面的當街喝斥阮清,便要上前開口。
阮清卻已經搶先說話,低着頭小聲道:“我、我是出宮來見慕容小姐的……正準備回宮去……”
蘇輒之前就聽到李恪說到阮清同慕容婉在武館說話,正疑惑阮清沒事怎麼會和慕容婉坐到一起,此時聞言,便道:“你同她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談?”
阮清自然不能告訴他,慕容婉是來求她幫忙挖牆腳的,只含糊道:“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慕容小姐有些事想請教我,隨便說了幾句而已……”
蘇輒一聽就知道阮清在糊弄他,不禁氣怒,這小兒現在不僅學會了跟他賭氣甩臉子,竟然連撒謊這項技能都練得行雲流水,面不改色!真當他蘇輒是茹素的不成?
王爺深覺有必要在去北地之前再認真的教導這無知小兒一番做人的道理,小小年紀便這般不學好,他若是走了,等回來這無狀小兒還不知會變成什麼不入眼的樣子。
蘇輒直接忽略了旁邊那兩個,沉着臉對阮清道:“你先跟我回府,我有話跟你說。”
阮清有些猶豫,去定王府又要是個什麼難以預料的光景?她現在真是有些怕了蘇輒,尤其在做賊心虛的當下,便是踟躕道:“可是,我還要回宮……回去晚了皇后和桂嬤嬤會擔心的……”
他這是在拒絕他?
蘇輒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不容置喙道:“讓小全子先回宮跟皇后娘娘通稟一聲,轉告皇后娘娘你今日暫時住在定王府,明日再回宮。”
阮清依然有些猶豫,隨即又想到蘇輒馬上要去北地平定戎狄了,這件事別人不知,她卻是知道的,蘇輒這一去說不定又要一兩年甚至更久,她心裡其實也有很多話想跟蘇輒說。只在心裡猶豫了一會兒,便點頭道:“好,我都聽蘇叔叔的。”
蘇輒這才面色稍霽,轉身率先上了馬車。
李恪在一旁看着,氣的肺都快炸了。幾次想插話卻插不上,蘇輒便已經擅自蓋了棺定了論。他竟然不知道阮清在蘇輒面前這般受欺負,簡直就跟平日裡兩個樣子,可憐的像只被人嫌棄的小狗。
若不是對蘇輒的身份還有些顧忌,這會兒早一記鐵拳揮到那張冷冰冰的死人臉上了。不過就算他敢打,也未必打得過,據說蘇輒的身手十分厲害,還沒人摸出過他的底,那些曾與他交過手的神秘護衛亦俱是不敵蘇輒十分之一。
李恪恨恨的咬了咬牙,阮清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都覺不足的寶貝疙瘩,卻要任由這麼一個陰險狡詐殘忍暴戾的歹人這般揮來喝去,怎能不叫人氣憤。
不是說蘇輒在人前尚能維持一副謙謙君子的面孔麼?如今卻怎的連裝一裝都不會了?可是自覺要破風而去,無人可阻其化蛟成龍之勢,便是無所顧忌隨心所欲,要將這股子妖風颳遍堯國上空了不成?
但是不能打回去,也不能輕易長了那歹人的氣焰,便是義憤填膺的對阮清道:“你若不想去就不要去,他是王爺又如何,好歹你也是郡王,怎能任由他欺負!”
“還不快些上車!”蘇輒的聲音卻在這時冷冷的從車裡傳了出來。
阮清只得苦兮兮的對李恪扯了扯嘴角,“恪哥哥不必擔心,蘇叔叔平時不是這樣的,都怪我不好惹了他生氣纔會……且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跟蘇叔叔說。”說着,便將鸚鵡轉手遞給了身後的小全子,吩咐道:“你將它先帶回去,順便按蘇叔叔的話轉告皇舅母一聲,就說我今日且在定王府住下了。”
小全子是見識過一次蘇輒對阮清發火的,心中頗爲擔憂,但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好愁腸百轉的應了。
阮清這才帶了半冬來到車前,上了馬車。
蘇燕鬆整個過程都是懵的,見阮清上了車,連向李恪告別都忘了,急忙也跟着跑過去上了馬車。
李恪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大門口,看着馬車絕塵而去,臉上好像開了醬油鋪子,好半天才氣怒的甩了袖子進門。
一路上,馬車裡都沒有傳出半點聲音。就這麼死氣沉沉的疾馳回了定王府。蘇燕鬆擔憂的看了阮清兩眼,心驚膽戰的同蘇輒告了禮回了自己的院子。蘇輒這才領了阮清回到明月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