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羽看着你儂我儂的兩人,差不多已經懂了,這樣也好,大哥對她好就行,別再傷着她了,轉身揹着畫卷就要離開,花一婉雖心有不甘,還是氣極隨敖羽離開。
兩人一下山後,便志不同不相爲謀,分道揚鑣,敖羽朝玄山之巔走去,花一婉朝鳳凰族的方向奔去。
很快,敖羽回到了玄山之巔,他早有打算,大哥說讓他把畫卷帶給寂清大師,又沒說過不許自己臨摹一幅。
他請來最好的畫師,親自在旁側監督他一筆一畫畫出。
可總是畫不出她的神韻,敖羽眼看時間拖得越來越緊,更是勃然大怒,命他們務必在明日給他交東西,否則全部斬了。
畫師都被嚇破膽了,被這位惡主一直盯着,他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別說畫畫了。
他只好長跪於地,“小少爺恕罪,容我今日將它帶回去,明早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敖羽若是不答應,這可是玄山最好的畫師,那麼他將永遠失去了這次機會,若是應了他,要是給弄丟了,大哥還不把他給打死。
權衡掙扎許久,他大手一揮,“你今夜就在玄山之巔給我畫,不許離開這裡半步,要是想着逃跑或者弄丟,可不是滅你族人那麼簡單。”敖羽厲聲威脅道。
“是是是。”畫師直點頭答應。
小心翼翼將掛着的畫卷取下,裝入錦盒,後退離開。
“哎,這可如何是好?”畫師從他宮中退出後,藉着溶溶月光隨便進入了一個亭廊,秋荷燦白柔軟,湖裡已是波光瀲灩。
想他堂堂玄山第一畫師,筆下不知留了多少美人,環肥燕瘦,卻還從沒見過如此讓他難以落筆的女子,對這幅畫作他也只能膜拜,該是多厲害的畫師才能畫出這無價之作,這世間難道真有這般靈性的女子。
他放下錦盒,從袖間取出一壺美酒,只想醉後畫意大發,一鳴驚人。
“哎,哎……”畫師因爲本就愁意,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顫顫微微取出錦盒裡的畫作,剛鋪陳開來露出一角,就直接向長椅上倒去,酣然大睡了。
“夫君,我今日去看望母后了。”洛落一襲金黃色的羽衣垂地,金髮高高盤起,珠翠首飾插滿發間,華貴中不失大氣。
“哦,她可爲難你了。”一襲玄色暗夜長袍的男子摟在她的腰間正在徐徐散步。
“沒有,母后倒是沒有難爲我,只是她的氣色並不好。”洛落柔聲說道。
兩人婚後已有數月,每夜他都會抽出時間陪她走走。
“嗯,洛落不用擔心,我改日陪你一同去看她。”敖淵扶着她的肩膀說道。
“多謝夫君。”洛落換上甜甜一笑,她做這玄山夫人倒真是盡心盡力,一言一行都規規矩矩。
“沒事的。”敖淵拍拍她的肩膀繼續向前走去。
突然,一大簇火紅色的蝴蝶從眼前飛過,月光傾瀉在蝶翅上,在這沉沉夜色裡更是如簇簇飛舞的火焰。
“夫君,你看。”洛落大呼出聲。
一下子又意識到自己失禮了,趕緊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指,敖淵看她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苛守本份,唯恐失了身份,今日這一喚,倒是讓他感到久違的熟悉。
“無妨,走,我們過去看看。”敖淵摟着她的腰就要追着蝴蝶過去。
“可以嗎,這樣會不會……”洛落有些猶豫不前。
敖淵勸慰
道,“無事的,洛落,你還記得螢火蟲嗎?”
洛落眼中的欣喜顯露無疑,只點頭說道,“當然記得,夫君當時給洛落還看了漫天流螢呢,好美的。”琥珀色的瞳孔裡星星點點。
“嗯,很美。”洛落跟着敖淵朝蝴蝶飛去的方向走去。
剛站在玉橋上,兩人就看見橋下亭廊裡蝴蝶全部落在石桌上,不斷地還有愈來愈多的蝴蝶朝那個方向飛去。
“走。”敖淵將手放在她的腰際,朝亭廊走去。
兩人踱步慢悠悠來,看見斜躺着的畫師早已酣眠,洛落徑直走了過去,衝敖淵甜甜一笑,朝石桌走近,忍不住一聲驚呼,“好美啊。”
敖淵聞聲寵溺一笑,慢慢靠近她,從背後環住了她的腰。
眸色垂下看着她滿心歡喜。
“夫君,好像是一幅畫呢。”洛落笑道。
“嗯,打開來看看。”敖淵也是好奇這畫中究竟有什麼古怪,竟能引來蝴蝶。
“好。”洛落將畫卷拿起,一點點展開。
卻感到身後的人渾身僵硬。
這是一幅怎樣的畫呢?
或許天地間都再難尋出這樣一幅。
一女子翩然如謫仙起舞,一襲白衣上墨跡如暈開的山水畫,墨絲如瀑在風中飛揚,最是那張臉,回眸一笑天地失色, 一朵火紅色的蝴蝶落在她的脣上不忍離去,本就凝雪含玉的臉龐襯得愈發詭異妖媚,淡然清冷的眼裡是魅惑終生的笑意,水靈蘊秀,素骨冰肌,空靈如幽谷海棠,卻又嫵媚若即若離,眉心一朵淺色海棠素筆了了勾勒,已是難掩的孤淡。
“好美的女子。”洛落捂住了脣角已不知再用什麼詞彙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洛落,哪有你美?天涼了,我們早些回去吧。”敖淵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到。
洛落臉上頓時染上了朵朵雲霞,敖淵猛地吸了一口冷氣,鳳眸裡已是說不出的深意。
“好。”洛落極其乖巧同他回了宮中。
二人走後不就,畫師一個激靈被凍醒,朦朧之中揉揉睡眼,卻看見桌上畫卷已經鋪開,頓時翻身而起。
“奇怪了,我明明記得沒打開啊。”畫師自言自語拍拍自己的腦袋,擡頭一看月色,時候已經不早了,可這如何交差呢,急得在亭廊裡走來走去,不住拍手嘆息。
“畫哪來的?”身後突然一道邪魅男聲響起。
畫師被嚇了一大跳,一轉身就看到滾銀的墨色長袍,再往上看,鳳眸微眯滿是危險的氣息。
“王上。”畫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誰人不曉,這屆玄山霸主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不要讓本座再重複一遍。”敖淵走到石桌前,如火的蝴蝶頓時四散飛去,許是他身上的戾氣過重。
這下畫面一覽無餘,他伸出手指撫摸着她的眉眼,心裡早已是暗濤洶涌。
“這……王上,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我不能說啊。”畫師狠下心應聲道。
“哦,是嗎?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聽說你可是玄山第一畫師,想必這右手必定價值連城吧。”敖淵薄脣微抿,冷聲道。
“這……”畫師的冷汗早已溼透了衣衫,撐在地上的雙手忍不住顫抖。
“回王上,這,這畫,這畫是小
少爺的。”畫師閉緊雙眼,彷彿赴死般決絕。
“小四……”敖淵略微沉吟。
“他讓你作甚?”敖淵還是問出了聲。
畫師一五一十地交代,“小少爺命我再臨摹一幅,可是我太無能,一直畫不出畫中女子的神韻,實在無可奈何才準備借酒壯膽,一揮而就。”
敖淵一聲冷笑,“借酒壯膽,就算借你十個膽,你也畫不出她的半分神韻。”
畫師直點頭,“王上教訓的是,這畫中女子恍若神人,恐這世間沒有這樣的女子,讓我如何落筆?”
“這樣的女子,世間僅她一人……”敖淵紅脣輕啓,眉間的失落與寂然就像一把利刃一樣裁破了黑暗。
“王上,這畫……”畫師看不可一世的王上神色悲寥,竟有些失神,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筆。”敖淵冷聲道。
畫師愣了一下,趕緊起身,從包袱裡翻出畫筆紙張,匆匆忙忙筆墨伺候。
只見敖淵挽起寬大的袍袖,提筆懸腕,起身在慘白的宣紙上寥寥幾筆,其身形已勾勒出。
畫師頓時領略了他的意思,趕緊退到一邊侯着。
只見坐擁玄山的霸主紅脣微抿,髮絲散落在肩頭、紙張上,此刻就如一個醉情筆墨的畫師,細細描繪着她的眼梢、鼻樑、黛眉、眸裡的瀲灩光芒。
敖淵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提筆畫像,明明沒有愛過她,就算假戲真做,他還是全身而退,看到她的第一眼,他渾身如雷擊,心口絞痛。
他壓抑着自己去拿起這幅畫的衝動,明明他的懷裡是自己最深愛的女子,從小到大,她都一直在自己身旁,可是,那個剎那,他竟失了神,看到那一襲白衣長裙的女子長袖善舞,甜甜喚道,“師父。”
可是已經失去她了不是嗎?她只是一個棋子,和旁人無異的棋子。
他想停下手中的筆,卻還是忍不住再次看着她的歡喜,她的寂寥,一介畫師怎麼能懂?該有半年了吧,半年的日子裡他腦中總是會有她的身影浮出。
“拿去吧。”畫師被他的聲音猛地驚醒,他竟然糊里糊塗地睡着了,畫師趕緊顫顫微微跪正。
“多謝王上。”畫師垂眸一直看着地面。
突然看見雲紋金線的鞋子停在自己面前,光滑的袍角在臉上摩擦,畫師放慢了呼吸。
“昨夜發生了什麼?”冷若冰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畫師剛準備開口,斜眼瞥向他的神色,又伏下身子說道,“奴婢醉酒後,什麼都不知。”
畫師不敢擡頭看他的神色,直到眼前完全看不到衣角,他才慢慢擡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畫師才緩緩起身。
等他低頭去看畫作時,倒吸一口冷氣,神韻姿態如出一轍,這女子就彷彿站在自己面前般神氣活現。
他再細瞧,那女子臉上是有斑斑淚跡的,細微如塵,這就是他一直捕捉不到的神韻,一個久居高位的男子怎麼會畫地如此絕妙,唯一的解釋,他本就是天才,自當時樣樣精通。
趕緊收了畫作放進錦盒,揹着往宮中而去。
毫無疑問,小少爺非常滿意,賜他玄山第一筆牌匾,只有兩人知道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畫師不知道的是,在他清醒之前,有人已經將一幅一模一樣的畫卷塞入衣袖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