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月白色與一玄色身影穿梭在司家亭廊下。
只聞咯吱一聲,二人已經潛入司念閨房中。
剛一推開門。
突然,一個碩大的蛇頭張大了血盆大口撲了下來。
“退下。”敖淵一聲冷喝。
黑霧之後,普幽已經單膝跪在了地上。
“主人。”
墨婉還有些驚魂未定。
“普幽,你就不怕司念醒來,將她嚇個半死。”墨婉有些懷疑這笨蛇的智商。
“墨姑娘教訓的是。”普幽沉聲應道。
末了又補了一句,“就怕她再也醒不來了。”
“怎麼回事?”墨婉急聲問道。
“她這幾日醒的是越來越少。”普幽情緒低沉地說道。
“無妨,今夜我與師父便是專程來救她的。”墨婉拍着胸脯讓他放心。
“多謝主人。”普幽仍跪在地上。
“師父,快去救人吧。”墨婉朝敖淵說道。
“我救不了。”敖淵坐在玉椅上淡淡說道。
“什麼?”墨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半夜跑到人家姑娘的閨房,我還給人家拍了胸脯,你現在說救不了。
“婉婉,我救不了,不還有你嗎?”敖淵現在還饒有興致地笑出了聲。
“師父,反正是你的人,救不救由你。”墨婉也尋了一處位置坐下。
她現在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她有的是時間陪你玩。
普幽看二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心裡更是焦急。
“主人,普幽知你一定有辦法,求你救救念念,日後,定當爲主人鞍前馬後。”普幽低着頭,無助地望着高貴的男子。
“普幽,事婉婉爲主,你可能做到?”敖淵鳳眸微眯。
普幽看看坐在一旁飲茶的女子,又望望牀榻上沉睡的女子。
“好。”普幽一口應了下來,只要他能救了念念,別說爲僕,送命他都是絕無二話。
墨婉起身伏在敖淵的肩上,“師父,對他溫柔點。”
脣角卻是揚起的笑意。
“婉婉,該你救人了。”敖淵握住她的一雙柔夷說道。
墨婉的笑僵在了臉上,“師父,你來真的?”
“不然呢。”這次換敖淵臉上浮上玩味的笑容。
“可我不會啊。”墨婉兩手一攤,爲難地說道。
“無妨,我教你。”敖淵笑着說道。
“好吧。”墨婉被他拉着走到牀邊。
靜靜望着牀榻上瓷娃娃般的女子寧和淡靜,脣色越來越淡,面色蒼白如紙,不由惹人疼惜。
“婉婉,她是被蜃所造的幻滅之術所困,所以,只要你想盡辦法將她帶出來就好。”敖淵柔聲說道。
“就這麼簡單?”墨婉挑眉看着一臉正經的敖淵。
“就這麼簡單。”敖淵肯定地說道。
“我怎麼將她帶出來,在幻境中若是遇險我該怎麼辦?”墨婉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有必要問清楚。
“婉婉,你只需記住,幻境中一切皆爲幻象,關鍵時刻,骨笛也可護你二人平安。”敖淵愛憐地撫摸着她的髮絲,儘管有萬般不捨,他還是得讓她去見識蜃的幻術,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嗯。”墨婉點頭,心中所有的後怕都成了興奮。
“開始了。”敖淵擡手覆住她的眼角。
邪魅低沉的聲音過後便是一片混沌。
再睜眼,眼前已是另一番場景。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慘白,原野山河大川都覆上一層無涯的白,無邊無際的孤獨快要將一個活物吞沒。
墨婉伸出手去觸摸眼前浮動的光芒,腦海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跨過去,就可以找到司念,可是光芒背後荒涼地雪原又讓她止不住的後退。
“沒關係,師父還在等你呢。”墨婉一狠心衝了進去。
再回頭,已經看不見光芒築成的門。
周遭又是另一番景象。
流蘇狀的花枝低垂作珠簾,遠山隱約如青黛美人,水色凌潤碧波盪漾,玉虹橫橋涉水而過。
墨婉下意識地擡眸凝視着天空,她總覺得蒼穹之上有一雙眼在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心中竟是一動,善於幻滅之術的人,每日用別人的執念困住此身,他自己又可會沉溺在這夢中。
不覺朝天空深處莞爾一笑。
幻鏡後。
“融錦,她是誰?”一長身玉立的男子負手而立聲如碧谷。
候在一旁的一寂然男子擡眸看着幻鏡上衝他們嫣然一笑的女子,眉心不由緊蹙。
這是對他幻滅之朮赤裸裸的挑釁。
“普幽的人?”金冠長衣的融錦出聲道。
“不。”方纔詢問的男子注視着幻鏡裡移動的女子。
“要不要融錦去殺了她?”金冠長衣的男子眉眼微眯說道。
“莫急,融錦,本座要入幻鏡。”一男子威嚴的聲音響起。
“殿下不可。”融錦眸色一緊,急聲說道。
黑暗中只看得見一雙勾魂攝魄的眉眼淡淡輕掃而過。
墨婉撥開眼前低垂的流蘇,謹慎地向更深處走去。
耳畔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墨婉循聲而去,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真是踏進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倚在花野鞦韆上輕笑的正是司念和她的婢女。
可是怎麼上前搭話。
總不能說我是受人之託,來帶你出幻境的,她不被當成瘋子纔怪。
正在墨婉犯難的時候,一聲嬌叱將她嚇了一大跳。
“何人在此?”原是一婢女已經走了過來。
“這可怎麼辦呢?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是要試上一試的。”
旋即,墨婉脣角輕勾,一副嫵媚端莊的姿態。
“你家小姐可在?”墨婉走了出去。
“不知姑娘是?”婢女見墨婉嫺雅有禮,姿色更是上乘,便客氣了幾分。
“墨府獨女,墨婉。”墨婉想着雖是在幻境中,蜃就算再使幻滅之術,能使司念心安而不發覺,人界的規矩肯定還是未有多大改變,墨府在人界雖不與各大世族交涉,但其威望足以讓司家另眼相待。
果不其然,婢女聽聞是墨家,心中又喜又驚,墨家獨女自幼便不與其他世族小姐來往,今日突然來至府中尋自家小姐,想必是有什麼要事,自然不敢怠慢。
“原來是墨小姐,容我向小姐稟報一聲,請稍等片刻。”婢女歡快地說道。
“好。”墨婉微微頷首,淺淺一笑。
墨婉暗自思忖着與她相熟肯定得花費些功夫,將她帶出雖是容易,就怕來人攪事,所以還是越快越好。
“墨小姐,我家小姐有請。”這下來了四五個婢女。
“嗯。”墨婉隨着她們,朝身後望去,景緻依舊。
這樣
看來,他的幻境雖是瞬息萬變,但還是會維持一段時間的,她得抓緊了,不知下一秒又會出什麼婁子。
“墨小姐。”司念在婢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一襲鵝黃長衫,頸上是如意金鎖釦,面色紅潤嬌嫩,玲瓏可人,比起牀榻上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必客氣,喚我墨婉就好。”墨婉粲然一笑。
司念倒顯得有些惶恐,吩咐婢女端茶來。
“司念你可莫要責怪,我來得是有些遲了,近日才聽府中丫鬟說你氣色好了些,邊想着親自過來瞧一瞧。”墨婉坐在了一旁,望着有些拘謹的女子寒暄道。
司念愣了愣,這位素來不與旁人交往的千金小姐,爲何會對自己關切有加。
“倒是麻煩你親自跑一趟了。”司念低頭說道。
墨婉不好意思地笑笑,“司念,其實我今日如此唐突而來,是有事相求。”
司念神情更加疑惑,“不知司念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得上忙?”
聽她這口氣,墨婉差點高興地一拍巴掌。
還是收斂住笑意,女兒家嬌羞地說道,“司念,我說了,你可莫要笑話我。”
“不會的,直言無妨。”司念果然輕鬆了許多。
墨婉眨眨眼,計已上心頭。
“昨日,張公子邀我今日眷他家的牡丹園賞花,可是司念你也知道,我鮮與人交往,對其他世族的小姐更是不相熟,我既有心去賞花,可卻無人陪我,突然想起,司念你溫柔大方,與你頗覺有緣,今日便冒昧來尋你。”墨婉楚楚可憐又萬般無奈的望着她。
“原來如此,你既開了口,司念也就不推辭了。”司念如小鹿般的眼神誠懇又真切。
墨婉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那好,事不宜遲,我們就起身吧,莫讓張公子等急了。”墨婉起身嘴巴差點咧到耳後根。
周遭景緻已經開始水紋般浮動,遠山已經模糊,白霧已四起。
“好,墨婉,你先容我去換身衣裳。”司念柔柔說道。
我的姑奶奶啊,還換什麼衣服,來不及了,大霧已經遮住了玉虹長橋。
墨婉面上仍維持着平靜的笑意,“司念,你這一身就挺好看的,我們還是早去早回吧。”
司念羞澀地妥協,“那好吧,碧兒,你先去備馬車。”
“是。”旁邊婢女剛轉身,大霧已將她裹住。
墨婉現在手心裡都是冷汗,“不必了,司念,我的馬車就在外面,我們走吧。”
一把扶着她的腰快步就要離開。
可還是遲了,大霧已將二人圍住。
“起霧了。”司念站在身後弱弱說道。
“司念,抓緊我。”墨婉緊緊抓住司唸的手腕,眼神如劍欲穿透迷霧尋路。
原本還可以看得清兩步之內的景觀,再一轉身。
墨婉氣得差點跺腳,司念整個人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她的手。
“司念……司念……司念……”墨婉喉嚨都快喊破了,雙手在迷霧中不斷摸索。
“混蛋。”墨婉知道又得重新來了。
她順着迷霧中一處發亮的光源走去。
心中雖知這是幻境,可還是累得要死。
師父,這可真不是件輕鬆的差事。
墨婉想起他眸裡的深邃海洋嗎,心底不由柔軟地一塌糊塗。
勇氣與力氣也神奇地再次升起。
師父我一定可以把司念帶回去。
距光源越來越接近,墨婉不得不用手擋在眼前繼續向前走着。
突然,周身溫暖了起來。
墨婉才發現原來自己走到了一間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