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後。
冥界。
皓皓明月照千古。
鼓聲擂動,街巷內飛火走丸,扛鼎吞劍好不熱鬧。
衣香鬢影,寶馬珠翠。
一月白色長裙女子倚在閣樓的軒窗上,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兒。
另一玄衣男子搖晃着銀製綴珠的酒杯,鳳眸微眯,慵懶倚在錦榻上。
“師父,算算日子,唯兒的孩子也該出世了吧,只是不知是男是女?”墨婉望見街道里跑來逐去的小孩兒,突然想起離開萬骨墟也有數月了,那些日子就好像一場大夢般。
“嗯,宇文琛昨日來信說生了個女兒。”敖淵放下酒杯,翻身而起,踱步到她的身邊,從背後擁住了她。
“女孩?好福氣,你沒問他可給孩子起了名字?”他的鼻息噴在墨婉的脖頸處癢癢的。
“宇文婉兒。”敖淵邪魅的聲音響起 。
墨婉愣了一瞬,“是唯兒的主意?”
敖淵圈住她的腰,壓低了聲音說道,“嗯,宇文琛說她很堅持,她很聰明。”
“哎……”墨婉微微嘆息,思緒卻飄向了很遠。
她懂得唯兒的心思,色衰而愛弛,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亙古不變,她想用宇文琛對自己存着的一份求不得留住一份柔情,對於帝王來說,一個得不到的女子永遠是心口的硃砂痣。
“見過王上。”一清越女聲從身後傳來。
“起來吧。”敖淵點頭示意她不用多禮。
“岫媚見過墨姑娘。”着了紅衣薄紗的女子朝墨婉微微頷首。
墨婉只覺眼前一亮,只見她發間金鳳步搖振翅欲飛,紅衣薄紗勾勒出曼妙身段,眸眼間並未沾染風塵氣息。
“你就是岫媚,喚我墨婉就好。”墨婉上下打量着世人口中的冥界第一名妓,心裡此時更多的是敬佩。
“好。”岫媚婉轉有禮。
“檀溪呢?”墨婉搜尋着他的蹤跡,她也是慢慢才發現,檀溪最後塞給她的丹藥果真是好東西,不僅瞞過了花神府邸,還瞞過了萬骨墟,這些都可歸功於他。
“他走了。”岫媚不溫不火地說着。
“走了?去哪了?”墨婉追問道。
“婉婉,他已經魂飛魄散了。”敖淵攬着她的肩膀柔柔說道。
墨婉無疑遭遇了晴天霹靂般呆愣在了原地,望着他的眼睛。
“怎麼會?”墨婉低聲問道。
“在送你們走後,他便支撐不住了。”岫媚好像在說着別人的故事般。
墨婉眼裡的淚珠開始打滾。
“墨婉,他讓我轉告你,不必自責,不必難過,護你周全是他的職責,這世間能護得了你的只有王上,所以他無怨無悔。”
“岫媚,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這世間誰對誰好是天經地義的呢?她哪來的福氣消受?
“墨婉,想必我與檀溪的事情你已經聽說,我們二人能再相見,我可以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已經是莫大的幸運,這一切都多虧了王上,所以我不會怪你,保護你是他的職責所在,而我還能知他心意,便是最大的滿足了。”岫媚無大悲大慟,面上含笑。
“婉婉,別哭了,都成小花貓了,這一切因緣天定,我們唯有好好珍惜纔不算是辜負已亡人的心意。”敖淵捏着她的下巴替她拭去淚水。
“王上說得對,檀溪舍掉修爲還了花神的恩情,他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爲了看到我們再傷悲。”岫媚安慰着她。
“王上,那我就先告退了。”岫媚低頭退了出去。
“嗯。”敖淵點頭應允。
墨婉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疼惜,她鎖住他沉冰如淵的眸子,“師父,這是我欠岫媚的 。”
“婉婉,不必放在心上,你沒聽她說嗎?我已替你還清了,你要是想還,還我如何?”敖淵輕點她的眉心,他就是怕她擔心,所以布好了一切。
“怎麼還?”墨婉的注意力被他成功轉移。
“這樣還。”敖淵脣角噙着一抹邪氣的笑,捏着她的下巴,低頭俯身。
“咳咳
……”一陣咳嗽聲打斷了敖淵繼續下去的動作。
墨婉一轉頭便看見一襲墨綠錦袍的男子桃花眼微微吊起,抱臂站在街上看着好戲。
旁邊站着的還有一襲錦袍的孤鳳,雍容華貴的舞凰。
一個高大俊俏的男子,額上王字盈盈發光。
所有人都仰頭看着好戲。
墨婉臉唰地紅地可以滴出水來。
“敖少,繼續繼續……”巫冷見玄衣男子薄脣微抿訕訕地招手。
“王上。”高大的男子朗聲喚道。
“嗯。”敖淵微微斂眸,輕輕拍着鑽進他懷裡再也不肯擡頭的小人兒。
眨眼間,四人便浩浩蕩蕩進了花影樓,不顧旁人各種眼神。
這時,岫媚親自出來相迎。
“這邊請。”岫媚伸臂將四人先引進了一個隔間。
舞凰、孤鳳自是對她彬彬有禮,互相點頭致意。
“婉婉,這個先給我欠着,改日再還。”敖淵撫摸着她毛茸茸的腦袋。
摟着她下樓去。
衆人隨着二人的下樓齊刷刷望了過去。
不由嘖嘖出聲,兩人彷彿沐浴星光的天神。
他們只是聽說冥界王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卻鮮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所以對二人自然陌生又好奇,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邊請。”岫媚站在樓下看二人徐徐下樓來,脣角揚起。
引着朝隔間走去。
衆人更是一片唏噓。
剛纔那羣人到底是何來歷,冥界第一名妓竟親自出來相迎。
“敖少,你們總算回來了。”巫冷搖着扇子起身說道。
“怎麼?你一個人在這三界中橫行還不快活?”孤鳳打趣道。
敖淵拉着墨婉坐在了一邊。
只見她的臉還是粉撲撲的,敖淵心情不由愉悅。
“當然了,你們都走了不說,就連白塵最後也去了玄山,我一個人無聊透頂。”巫冷晃着扇子,洋洋灑灑地說道,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確實不錯。
“白塵也去了玄山?”墨婉出聲詢問道。
“笨女人……”白塵翻了翻白眼,話音剛落。
空氣中有些詭異地平靜。
敖淵只端着茶杯撥着茶葉。
墨婉心裡卻是一暖,好像又回到了初見的時候,她笑他是大貓。
一時間,竟恍若隔世。
“白塵去了南寒大師座下修煉,現在應該進步不少。”孤鳳打破了尷尬。
“原來如此。”墨婉點頭回應,南寒大師也是白虎族的,白塵若是能得到他的提點,自是不差。
“墨婉,現在我對你有些刮目相看了,來給我們說說,你是如何將喝下夢離的人拉回來的?”孤鳳笑道。
“這個……”墨婉一時語塞,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千言無語又哪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
“我來說吧。”敖淵邪魅地笑着。
花神府邸,比武大會,姬冷夜,九泠,萬骨墟,宇文琛。
敖淵極盡簡單地說着,奈何所有人都被提起了興致,喋喋不休問個不停。
“那這麼說來,敖淵你撂挑子走人了,花神府邸現任花神是誰?”孤鳳蹙眉問道。
墨婉被他一提醒,也想知道花神府邸現在由誰掌控着大局。
“長歡。”敖淵殷紅薄脣微啓。
“竟被他撿了個大便宜。”巫冷挑眉說道。
“哎,不對啊,我可是見過那日同墨婉一塊來的還有一個小姑娘,長得那叫一個水靈,銀色頭髮可漂亮了,還有一個靈力逆天的臭小子,哦,還有……”巫冷開始賣起了關子,饒有意味地望着墨婉。
“還有什麼?”白
塵心直口快率先問出了聲。
“還有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謙謙公子,他的靈力更是深不可測,最關鍵的是他好像和墨婉……”巫冷故意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墨婉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說的是敖溪。
“他是誰啊?”白塵沒有眼力見的不依不撓問着。
“敖溪。”墨婉神色坦然地說着。
又望向了巫冷,“至於你說的水靈的小姑娘,是葉恩,她和成堯情投意合拜入了長歡門下,師父,現在花神府邸也該有杜鵑花王了吧。”
敖淵柔柔說道,“不錯。”
墨婉心裡不由一陣感動,他總是將這些處理的妥當,心思縝密,長歡成了新任花神,成堯與葉恩在花神府邸自是地位不低,活得也會更自在些。
“可惜啊!”巫冷趴在桌上用扇骨節擊打着桌面。
舞凰與墨婉皆捂脣輕笑。
“舞凰,鳳凰族事務處理得可還順心?”墨婉擡眸望向這個溫婉大方的女子。
“一切都好。”舞凰輕點頭微笑致意,她從沒想過眼前這個女子如此勇敢,她對她的好感更是倍增,看着他二人之間情意未減,也甚是欣慰。
“敖淵,你們這一路雖是千難萬險,可也是妙趣無限,何時我們才能再次並肩作戰?”孤鳳聽着他平淡的口吻講着一切,心裡卻早知道哪有那麼簡單,他的靈力該是在這世間都無人能敵的。
“不急,有用的着你們的時候。”敖淵抿着脣淡淡說道。
在座的每一個人已經開始躍躍欲試,跟着敖淵,有肉吃,這是萬年不變的真理。
突然,孤鳳神色有些凝重。
“敖淵,你可還記得蛇王普幽?”
“他不是師父的寵物嗎?”墨婉應聲答道,在玄山時他還曾經救過自己呢。
“寵物?”巫冷的聲音拔高了八個度,不可思議地望着墨婉。
“難道不是嗎?”墨婉偏着頭望着巫冷,又瞅瞅敖淵。
“是,我看這天下敢將蛇王做寵物的,也只有你與敖少了。”巫冷陰陽怪氣地說道。
“是出什麼事了嗎?”墨婉隱約還是感覺到有些不妙。
“嗯,普幽現在攪得人界與冥界大亂,這世間能降得住他的也只有寂清、南寒大師,還有敖淵了,寂清大師與南寒大師皆不願出手,不僅得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險,還得忌憚敖淵,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可無人想做。”舞凰憂慮地說道。
墨婉想起那日普幽也算忠誠,怎麼一瞬便性情大變。
“什麼時候的事兒?”敖淵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也就是半年以前。”孤鳳蹙眉說道,他們所有人都是束手無策,就看他鬧騰了半年。
“很好,你們現在有事做了,可準備好了?”敖淵擡眸望向在座的的四人。
所有人都默不應聲,他們清楚敖淵口中的準備好了是指的什麼?
最起碼,靈力必須得能自保。
“敖淵,給我們十日的時間。”孤鳳擰眉說道。
“七日。”敖淵冷冷回道。
“九日。”巫冷開始與他討價還價。
“五日。”敖淵轉着茶杯回道,口氣不容絲毫拒絕。
“六……”巫冷剛說了一半就被孤鳳一把捂住了嘴。
“好,五日就五日,五日後冥界宮殿再見。”孤鳳硬氣地說道。
“嗯。”敖淵從嗓子眼裡發出聲音。
剎那,四人如風般匆匆離去。
任誰看見這樣的神色都會愈加好奇,凝重中又裹藏不住興奮與野心。
他們等得太久了,差點忘了曾經還與這個不可一世的男子並肩戰鬥過。
人走茶涼。
墨婉單手撐着下巴望着剛纔冷酷的男子。
“怎麼了?”敖淵轉頭望着百無聊賴的女子。
“你給我幾日時間準備?”墨婉敲打着桌面問道。
“一眨眼。”敖淵邪氣地笑着。
一晃神間,墨婉已被他一把拉着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睫毛微顫間,他的吻已經雨點般落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