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溪接着圓如綠盤的荷葉,仰躺而下,覆在臉上,好不風流。
脣角的笑意晃動星河。
墨婉學着他的模樣,也仰躺在船頭,嘴角含着一朵隨手摘來的荷花。
敖溪單手支着下巴,翻身凝視着她的笑顏。
人比花嬌,她越發美得驚心動魄。
這樣的時光被拉長至生生世世都不會覺得漫長。
突然,敖溪瞳孔縮緊,一股冷冽的氣息隱藏地極爲巧妙,可仍然如煙般瀰漫而來。
不一會兒,墨婉眯着的雙眸也猛地睜開,就如靈貓的眼。
這氣息,像極了一個人的。
是他嗎?
怎麼會是他?
不會是他。
他說過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墨婉始終不敢轉頭去看氣息的主人。
眨眼間,小船輕覆,只聽見撲通一聲水響。
船上的兩人都落入水中。
然而水中卻並不是兩人。
三人。
墨婉只覺得被一口水嗆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掙扎中好像抓到了一個絲帶。
腰間一緊,冷冽的空氣讓她慢慢回過神來。
一點點睜開眼睛,有些痠痛。
心底更是鈍鈍地被一下又一下地敲擊。
一張魅惑衆生的臉放大在眼前,一雙瀲灩含笑的鳳眸就那樣在水中望着自己。
是他,果真是他。
她的感覺永遠都不會錯,對他。
轉念一想,他怎麼會在這裡?
心裡一緊,阿溪呢?阿溪在哪裡?
他柔軟的脣瓣狠狠攫住她的脣,禁錮着不讓她亂動。
墨婉強推着閉緊嘴巴,雙手在水中亂撥着,找尋敖溪的蹤跡。
腦中因缺氧立刻昏昏沉沉,四肢重地再也擡不起來,墨婉感覺自己就要像鐵塊一樣沉到湖心,阿溪怎麼辦?她死了,阿溪怎麼辦?
墨婉開始無比悔恨自己爲何沒有學會游泳,在水裡就像一頭溺水的狗熊一樣無助。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的腦袋扣在一個冰冷的脣上。
墨婉出於本能般用力呼吸,就像久逢甘露的幼禾,抓住再也不鬆手。
玄衣男子髮絲在水中散開,絕美地就如水妖。
他的脣角勾出一絲邪魅的笑意,將她整個人擁在懷底。
水中另一直立的男子,衣袂在水中浮起,靜靜看着那二人,眼底升起寒意。
墨婉多想離開那冰冷的脣瓣,可是稍微一絲空隙,湖水便會涌進口腔。
只能嚴絲合縫地堵住他的脣,冷冽清遠的氣息在周身遊走,就和在陸地無二。
“到底發生了什麼?”墨婉腦袋快速旋轉,回憶着前一秒發生的事情。
就只是一秒,兩人便都翻倒在了水中。
阿溪肯定遇到了什麼麻煩,不然,他怎麼會不來找自己?
“他很好。”腦中一個低沉嘶啞的聲線響起。
墨婉以爲自己幻聽了,眨着眼睛消除不適,暗想,莫非連腦子都進水了。
腦中接着一絲輕笑,邪魅蠱惑人心。
墨婉擡上他的眸子,果真是他。
他鳳眸裡的笑意狡黠如靈狐。
“婉婉,你的腦袋沒進水。”又是一道有些縹緲的聲音傳了進來。
墨婉眼珠開始快速轉動,他的脣都整個吻住了自己,怎麼會有機會說話,難道是水下可以傳聲?
“婉婉還是那麼聰明,不過我這可不算吻你。”聲音的主人聽得出來很是愉悅。
墨婉恍然大悟,他真的可以知道自己腦中想的是什麼?
她睫毛微顫,洛落呢?她在腦中一直盤旋着這句話。
果然,他的鳳眸微眯,一雙深邃如淵的眸子望不穿深淺。
墨婉不由勾起了脣角,這就好辦了。
“你爲什麼來這裡?”墨婉在腦中問道。
“救你。”慵懶地聲音清清淡淡。
“救我?”墨婉蹙着眉頭,將疑惑暴露無疑。
“是花神府邸。”墨婉看不着他說話的神情,卻是閉着眼都能想到此時他會將指尖放在脣上,蹙眉思索的神情。
“婉婉,爲什麼還不忘了我?”每個字都在顫抖,飽含着穿過多少日夜的深情。
墨婉心中一個角落輕輕揚起了灰塵,她竟忘了,她此時想的他都知道。
“早忘了。”墨婉目光一冷。
“是嗎?”他靈巧的舌尖開始亂動,放在腰間的大手箍得更緊。
“爲什麼是花神府邸?”墨婉迅速冷靜下來,咬緊牙關,不讓他再有進一步動作。
敖淵微微將她鬆了一些,言簡意賅地說道,“他們要帶你回去。”
墨婉呼了一口氣,“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呢?”
聽見她輕鬆的口吻,敖淵有些氣餒,敢情這小丫頭並沒當回事。
“婉婉,看來你也沒有多愛他?”敖淵輕笑着說道。
墨婉不想和他多做爭執,冷聲道“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不過是陰陽兩隔而已。”敖淵不以爲意地說道,好想他巴不得這兩人陰陽兩隔,永遠不再相見呢?
陰陽兩隔,誰會死?敖溪還是她?他方纔說了救我,難道花神府邸的人要殺死自己?“他們要殺我?”
敖淵鳳眸一閃,“婉婉真聰明。”
WWW• ttκǎ n• ¢ ○ 墨婉都快要吐血了,自己預言到自己會死難道也算是一種智慧?
可是花神府邸爲何要殺了自己?
他不是說過,自己是花神之女,對這一身份,她絕口不提,一則不爲記起他取心頭血喂別人之事,二則,花神府邸與她何干,她的父親只是墨阮安,母親是那溫柔澄淨的女子,花神是誰?花神之女又是什麼?她不會去考慮,也不會去考慮?
可是,近日突然被告知,要被一撥聞所未聞的人殺掉,有些可怕,也有些可笑。
她的這些心思敖淵早已一一捕捉到,他愛她的淡然,也恨她的淡然,不問清楚自己爲什麼要將心頭血喂別人,就輕而易舉愛上了別人。
“婉婉,我要是說我取你的心頭血……”敖淵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夠了……”墨婉一聲喝止住,她不想聽,也不願聽。
“噓!”敖淵好像斂住了所有的呼吸,只一個字讓墨婉動也不敢動。
也有些好笑,他二人本就沒說話,還噓什麼噓。
可還是乖乖聽話不再亂想,放慢呼吸,聽着岸上的動靜。
睜大雙眼端詳着他的眉眼,還是擁有蠱惑衆生的力量,他本身就是一種蠱,只不過她已剔骨,與她,也就不再那麼刻骨地痛,只是看見他心口還會絞痛不息。
剎那,湖中的水溫好像在快速下降,從涼至寒,再到寒冷好像已經滲入脊髓,墨婉不由悶哼一聲,骨頭好像被冰刀一寸寸裁下擊碎。
她的眉頭都已經成了一個死結,不讓痛苦的叫聲從脣邊溢出。
不時,她感到他身體上的溫度一點點上升,一股暖流將寒氣一點點逼退。
墨婉靜靜看着他的眼睛,美得有些讓人着迷,他爲什麼要救她?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音在水面上響起,“人呢?”
“師父,瑾兒無能,我方纔探到他二人在這裡的。”一女子冰冷恭敬回答道。
“哦,爲師不怪你,他來過了。”男子漠然地說道。
“他?師父說的可是……”女子吃驚地猜測到,深色瞳孔縮緊,那個幼時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師父硬要破例帶回花神府邸的男子,他還活着嗎?
“不錯,就是他,他也該長大了吧。”男子悠遠地聲音回憶着說道。
“算了,不提他了,瑾兒,在這羣螻蟻中想要找出他不難,不急,我們先找到她再說。”男子微微皺眉嫌惡地說道,好像多提一個字都會噁心。
“可她畢竟是師姑的唯一血脈,我們真要殺她嗎?”女子有些動容地說道,她是花神府邸至高無上花神姬嵐的唯一血脈,她身上流着的是最高貴的血液。
男子冷哼一聲,“唯一血脈?我看她就是我花神府邸唯一的恥辱,就算殺她我也要在他們二人墓前親手殺了她,讓我花神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看清楚,什麼叫做規矩?什麼叫做天理?”每一個都如冰錐一般直刺所有人的心窩。
“是。”女子垂顱應道。
直到那二人的聲音不再響起,半個時辰後,墨婉雖是無恙,可心裡的疑團與恐懼就像一隻魔手狠狠抓住了她的心。
花神府邸的人真的要將自己帶回去斬殺,她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想要平靜的生活怎麼這麼難?
敖淵、敖溪所有人都將這番話聽了進去,來人是誰?這兩人比誰都清楚。
該來的總還是來了,不過,有些快了不是嗎?
還沒等到再看一眼楓谷再驚豔她的眼,他還沒娶她。
敖溪緊抿着脣看着對面的兩個人依然癡纏在一處,他的脣一刻也不願與她分離。
墨婉慢慢回過神,推開一直抱着自己的男子,不斷後退,掃視着四周的情形,不過霎時間,夏夜池塘便成了冬夜般慘淡,他們站在湖心中央,腳下是冰封的鏡面,嬌嫩的荷霎時低垂着腦袋,未開就敗的花蕾呵上了一層冰霜。
她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是有多麼強大,竟然可以隨意操縱四時。
一轉身,便看見一襲雪白長衣的男子立於不遠處,冷靜地望着這一切。
墨婉突然鼻頭一酸,“阿溪。”
這一聲有多少委屈,方纔還一起在花間穿梭賞荷,轉眼,就被別的男子抱在懷裡,還要被追殺,她壓抑已久的悲傷在這一刻決堤。
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