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華已經在雷生身邊轉了很多圈,他仔細的察看着雷生的表情,臉上的皮膚毛髮每一絲變化或者抽動都有可能傳達雷生的心態。張東華甚至盯着雷生小便,雷生表現得還是很自然,就算是脖子後面,後背也沒有絲毫變化,沒有汗跡。看來雷生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麼昨天晚上雷生的離開就是因爲其它原因。
張東華正要離開時另一邊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隨着這兩人的說話聲,張東華髮現雷生的臉上表情有了變化。
雷生方便的地方是依着小院的高牆建的,高牆另一邊是一樓客人方便的茅廁,兩邊的污物通用一個通道向外排。小院這邊的茅廁除了裝飾得豪華漂亮一點外,和另一邊的沒有多少分別。聽另一邊的聲音進來的是羅家的羅興和羅強,兩個人一邊方便一邊聊着。而兩個人後面又悄悄地跟着一個人,但只是在外面沒有進來。
“阿興,回去後看我暗號,咱撤啊。”羅強說。
羅興一邊打着冷戰一邊笑着說:“行,黃經明這老小子要是攔着不讓我們走怎麼辦。”
羅強冷笑一聲說:“他敢嗎?黃經明,嘿嘿。精明?白叫了精明這兩個字。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咱兄弟倆根本沒有打算給他工錢。”
“強哥啊,你說這次咱是不是狠了點,沒給他工錢不算,這老小子爲了討要工錢,來來去去請我們吃喝玩樂至少又花了小半座樓的錢。我都有點不忍心。”羅興說。
“誰讓他蠢呢?找了幾次見不到人就應該明白了。就算不明白、白請了兩次後也應該懂了吧,可還是不明白。那就乾脆花光他最後一個子,讓他在城裡待不下去只能跑路。那個時候就沒有人來打擾我們兄弟了。”羅強在邊上用水淨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水說。
兩個人向外走,剛剛走出茅廁不遠只見那個黃老闆走了過來。羅強打了個招呼:“黃老闆也來淨手啊!”
黃經明說:“喝了不少酒,尿急了。兩位先進去坐,在下馬上就到。”
羅強一邊向一樓大廳走,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黃老闆待會好好洗洗,別把味帶進來了。”
等兩人走遠,從茅廁邊上跳出一個人來。這人來到黃經明邊上說:“黃哥,我們被這兩兄弟騙了。”這人不等黃經明出聲,快速地把剛纔兩人的話說了一遍。
“都怪我,都怪我啊。五弟一直勸我不要接羅家這生意,我不聽啊。”黃經明臉色發白。
“事到至此,黃哥你拿個主意吧,我們弟兄七個在隊伍上都聽你的,現在依然沒有二話都聽你的。至少我吳老四全聽你的。”吳老四拍拍胸說,七個人中黃經明年紀不是最大的,只是地位最高。
黃經明幾個兄弟數年前一同退伍回到漢城,用退伍費開了一家幫人修建房屋的作坊。苦幹了幾年,這一次被羅家一下坑了個精光。
黃經明深呼吸幾下平靜下來,慢慢恢復了戰場上的果斷。
“漢城無論如何是留不住了,首先借的錢就還不上,但這兩個畜生也不得放過。老四你腿腳快,馬上去通知兄弟們留兩個把家裡東西收拾乾淨,套好車帶上家小,明天城門一開就走,其它幾個兄弟在這兩個畜生回去的路上等着。”黃經明平靜的說。
吳老四一握拳頭說:“好!就應該這麼辦。對了我們在什麼地方會合呢?”
黃經明說:“那個地方你們幾個踩了幾次點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上次要不是我陪着這兩個畜生,只怕你們已經動手了吧。連逃走方案都沒有就打算動手,虧你們幾個在戰場上混了這麼多年。”
吳老四一摸頭嘿嘿兩聲邁開雙腿走了。
黃經明這時拿定了主意全身都覺得舒坦,揹着手向一樓走去。
張東華看到雷生在羅家兩兄弟說話時臉上隱然有些不快,而聽完黃經明兩人的話後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然後慢慢興奮起來,等人都離開後雷生竟不由自主的輕聲說:“有意思,有意思。”說完連手都沒有洗,快步向二樓入口走去。
張東華長期爲雲劍門打探天炎的消息,悄悄進入天炎境內不下二十次,但沒有那一次進入得這麼深。他深知危險,特別是得到了很多其它門派築基紛紛被打殺的消息後。目標現在就在面前,他也不打算自己出手。留在天炎境內的暗樁曾經給過一個不太確定的消息,雷生在某地有可能被支離山的築基抓住過。張東華對這個消息不太相信,消息如果是真的,支離山和天炎幾乎成了死敵,他們一定會用魂針,雷生沒有理由還活着。
張東華也帶了魂針,但他不太敢用,他怕雷生有人保護。他這兩天一直在城外查找那個跟在雷生後面保護的天炎修士,他查得很仔細,結果卻讓他很不解。三百里內肯定沒有煉氣以上的修士,煉氣築基兩級修士不可能逃脫他的探查,而金丹一級的修士他無力發現,但同樣這一級的修士不可能專門來保護一個私人弟子。張東華對天炎內部的事務很清楚,雷生在天炎的地位他明白得很,難道天炎沒有派人保護雷生?在各派紛紛進入天炎並紛紛被殺,現在雷生的身後竟然毫無保護?除非雷生對玉珠峰一無所知,這一切都是天炎安排的陷阱。
張東華作爲一個專業的情報人員已經兩百多年,能夠活着就因爲他修煉的特別的功法“無影神功”,在雲劍門中修煉這門功法最有天賦的一個人叫何應偉,可惜無法築基。張東華不知道的是何應偉築基了,但因爲只有煉氣版本的“無影功法”,隱身能力不夠,最後被小杰發現一口吞了。
張東華作爲雲劍門的情報部門三大巨頭之一,就是他的性格極爲小心仔細有耐心。雲劍門去年進入天炎的所有人分成三批,他已經知道其中帶着另一個真氣弟子的幾個煉氣全死了,另一批幾個真氣弟子也失蹤,生死不知。如果機會不大,他不會強求,他會悄悄地帶着最後的真氣女弟子回到雲劍門。
張東華跟着雷生到了郝娘子的小廳,只見雷生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找到羅大有說:“老羅,跟我走,去看人打架。”
羅大有正盯着郝娘子扭動的身軀,內心中如火焚燒。但雷生說話不敢不回,低聲說:“雷侯,打架有什麼好看,那裡比得上郝娘子這。”眼光不時向郝娘子看去。
雷生冷聲說:“一樓你羅家的兩個小子馬上要被人打死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羅大有想了下才明白怎麼回事,半信半疑問:“真的?”見雷生沒睬他並直接向外走了。這才連忙跟上。
張東華心想:“看到郝娘子對這小子沒有什麼吸引力,還不如幾個凡人打架好看,得換人。”按他原來的想法,像雷生這等氣血方剛的爆小子如同乾柴,而郝娘子的身體就是一根火引子。
張經明回到一樓發現羅家兩人早已不在,這不出他的所料,他在聽完吳老四的話後就明白了,這兩人肯定會先行離開。不過沒有關係,羅家的馬車比不上吳老四的腿腳,吳老四在軍隊時就是傳令兵靠速度吃飯。羅家回去的路還頗遠,必經之路離張經明他們住的院子卻很近。張經明不緊不慢去結了賬,高額的費用讓他心裡又一陣痛,想想同類的消費已經七八次了,張經明心中更是一橫。
“人呢?”羅大有四處看着,沒有找到羅興羅強兩人。
“走吧,他們已經走了,我們跟過去,你幫我指路。”雷生說完拉着羅大有就走。
兩人來到門外,羅家的僕從驚訝地急忙把車趕過來,另外有人把馬也牽了來問:“老爺是坐車還是騎馬?”
雷生問羅大有:“你認得回家的路吧?”
羅大有說:“雷侯說那裡話,我怎的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
雷生說:“我是覺得你終日乘車,沒有辦法記得路。”
羅大有說:“我也曾經年輕過,漢城裡的街道大大小小,每一條路年輕的時候不知走了多少遍。”
“那就好,我們不乘車也不騎馬,跑着去。”雷生說。
羅大有剛想說我那裡跑得動,只覺得身子一緊。雷生已經抓住他的後背的皮襖將他提了起來,雷生說了一句:“用手指路。”
張東華在牆上站着覺得好笑,他明白雷生的想法,乘車騎馬的聲音大,只怕到時湊不上熱鬧。
羅興羅強兩人乘座的是家族中的普通馬車,這種馬車只有一個空空的頂蓋可以遮雨,四面都不擋風,在這種天氣裡迎面風颳得臉上生疼。羅興說:“才從妙香坊那溫暖的地方出來,裡面外面兩個天地,這對比真讓人難受。”
羅強說:“你要是乘坐家主的豪華大車,就不會覺得有這種對比了,早有人幫你用炭火曖好車,車裡還有小型爐子讓你烤着。那日子過得真叫個爽啊。”
“是啊,什麼時候我們兄弟才能乘坐那樣的大車啊。”羅興嘆了一聲說。
這時前面的老車伕說話了:“兩位少爺,機會一定會有的,家主像你們一般大的時候,還不如你們呢,大部分的時間只能自己騎馬,普通馬車都少有得乘坐。慢慢熬吧,會熬到家族高層的一天的。”
羅興問車伕:“你知道家主以前的事?說些聽聽。”
車伕擺手道:“我一個趕車的知道些什麼。少爺坐好了,前面的路黑,也不太好。”
“什麼時候有權了,讓家裡把這條路修修,回家的路就這一段難走。漢城如此繁華,爲什麼會有這麼破爛的路。”羅興說。
“這裡離家門口還有二三裡地,到這修路,幫誰修啊。”羅強哼了一聲說。
馬車放慢了速度,和漢城其它條石大道不同,這一段是碎石路坑坑窪窪,路的兩邊是小片樹林很是幽靜。老車伕跳下馬車,一手牽着馬,另一手挑高了燈籠走得不快不慢。儘管車伕在這條路上走了不知道幾百次,熟練的繞開那些大小的坑,兩個少爺在車上依然左搖右晃。馬車走到這條路的三分之一處,從林子兩邊出來四個人,在馬車前站成一排也不說話擋住了馬車。
馬車一停不等有人說話,車上的羅興羅強已經半蹲在車裡,手按在了劍柄上。羅強借着車伕的燈籠光,看到前面四人中的一個熟悉面容。這不是那個李老五嗎,羅強對這個李老五很有印象,這人好幾次差點壞了自己的事。
“前面的人,睜大眼睛看好了,這是誰家的馬車。趕快讓路,別給自己找麻煩。”車伕喝道。聲音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很大聲。
一道影子猛的一晃,車伕倒在地上。
“四哥,你下手有準吧,這車伕可不是正主。”李老五說。
“不會,就是打暈了,晚點辦完了事綁上再扔林子裡。”吳老四自信的說,雖然好幾年沒有打殺,但手上的力道控制得依然如初。
羅興羅強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並不慌忙,各自跳下馬車並抽出了佩劍。
李老五看兩人站的位置說:“行啊,看來你們羅家對家族子弟的武技抓得不錯,還懂得軍伍中的兩人站位法。可是在我們這些和悍狼國軍隊打了不知多少仗的人眼裡,你們兩個已經是死人了。”
羅興羅強兩人聽完心裡一緊,和張經明打了一年多的交道,從來沒有聽張經明說過他們是行伍出身,要是早知道,他們就不會這麼大意晚上出來了。
“你們幾個難道真敢殺人?在漢城裡殺人?你們走得了嗎?”羅興大喊。
四人根本沒有回話一錯位,已經將羅家兩人圍住了。一個高大的漢子說:“讓我來,五年沒有殺人了,手早就癢得難受。”
“老七留下一個,讓二哥我出口氣。”其中一個精幹的漢子說。
羅家兩人聽到他們的說話心直向下沉,爲什麼連搭兩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高大的老七向前一個小躍,刀已經在手。刀如疾風,藉着地上已經燒着起火的燈籠光,羅興只見刀光一片向自己劈來,連忙照着刀的路線用劍一格。刀劍相交羅興覺得手上一沉,另一隻手連忙向上扶在握劍的手背,兩腿微微向下一彎,正打算按平日訓練那樣再兩腿猛向上一蹬,然後把對方連人帶刀推開,誰知道兩條腿竟然蹬不起來,重力之下腿一滑向後連退兩步碰到了羅強的背才站穩了。
正要再擺好架式,對面的老七第二刀已經下來了。
羅興在家族裡練武也算是夠勤奮,但現在的搏鬥和在家裡的訓練差得太遠了,這速度這力量沒有辦法比啊。最多第三下,自己可能就要沒命,羅興慌了神。
羅興接的第二刀力量又增加了不少,只能又向後退,但後背是羅強啊,這一下看來要把羅強撞倒了。羅興向後退時沒有碰到羅強,耳朵裡卻聽到羅強說:“換位,轉身。”
只見羅強一個大轉身,彎着身子靠着轉身之力手上的劍畫着弧線,劍尖向老七的腰部劃去。羅興於是也一個大轉身背向着老七,正好和羅強換了一個位,變成羅強面對着老七。
鐺的一聲響,老七揮刀向下狠狠地砸在羅強劍上。
羅強頓時手一麻,幾乎連劍都握不住。嘴裡連忙說:“等等,我知道你們是誰,你們不是要錢嘛,我給,保證給。”
李老五說:“老七,辦事麻利點,等下還要把馬車拆了扔林子裡,人也要埋好,都要花時間。”
老七笑着說:“手有點生,不過剛纔比劃了兩下,手熱了。最多兩招。”
щщщ●ttκā n●℃o 聽完兩人的對話,羅強羅興頓時心寒到極點,這些人已經不屑於和他們說話了。羅強見老七已經提起了刀,不由向他的臉上看,只見老七臉上毫無表情,絲毫沒有殺人前的猙獰。羅強反而更怕,手上都全沒了力道,連提劍的心氣都沒有了。
“老七等一下。”黃經明這時從後面趕來。
“黃老大,別和他們囉嗦,趕緊殺完了事。”李老五生怕黃經明一時又改了主意連忙說。
“老五放心,今天這兩人一定要死,我只是讓他們知道爲什麼死。”黃經明說。
李老五搖頭不再說話,覺得這個黃老大現在真是太婆媽了。
黃經明走到羅強前面說:“去年兩位羅公子找到在下幫羅家修路建樓,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吧?”
羅強沉默了一下一擡頭說:“誰說的?一開始讓你修了條路,路修好了給了你錢吧,他孃的,你竟然把錢全收了,一點好處也沒有給。羅家有很多老關係,爲什麼找你。不就爲了你們是生人,好處自然會多給點,誰想到你們這麼蠢。你們既然蠢,那就別怪我們兄弟後面不客氣了。”
黃經明苦笑道:“原來如此。當日老三勸我拿出一半錢當好處費給了,因爲老六辦婚事我沒有同意。後來建大樓時,老五就說可能是個套,我又沒聽。對不住了老五,都是我沒有做好,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老七你動手吧。”
羅大有被雷生提着在早已到了林子裡,看到老七動刀時就想喊,但被雷生用手捂住了嘴巴,只能發出些鼻音。羅大有是第二次被雷生捂住嘴,第一次是雷生提着他超過羅家馬車的時候,他剛想發聲警示兩個家族的侄兒但沒有成功。現在是看着幾個比羅興羅強厲害不知道多少的人正在對他們下手,羅大有很是着急。羅大有年輕時候有過短暫從軍的經歷,一身武藝還算不錯,眼光更是不一般,早已看出場上如再無變化,兩個侄子定然會死,如果自己能衝進去,憑自己的經驗和兩個侄兒組成三才陣至少可以多堅持兩柱香時間,這麼長一段時間說不定會有過路人,到時就有轉機。可是想從雷生的手中掙開,無疑是做夢。羅大有對雷生的本事可算是領教了,他是知道自己的重量的,至少在百四五十斤,但雷生提着他好像手中抓着一根禾草,跑了十數裡比奔馬還快,一路上有時爲了避開行人還躍上房屋且輕靈無聲。
羅大有聽完黃經明說話後掙扎得沒有原來那麼厲害,他用手輕輕拍拍雷生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沒有想到雷生這時放開了手,羅大有在雷生手離開的一瞬間馬上大聲說:“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