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氏一臉的惶恐不安,她跪在蔣氏腳邊,哽咽道:“母親,妾身只是好意,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封信確實是在阿文房間裡找到的,您若是不相信,找人一問便知妾身有沒有說謊了。”
胡媽媽跪在蒲氏旁邊,磕着頭道:“老夫人明察,夫人所言句句屬實,只是若這封信真的不是阿文的,爲何會出現在她的房間裡,其實夫人不僅找到了這封信,還有這支箭——”
說話間,小丫頭端着托盤走進來,裡面赫然便是一支箭,胡媽媽繼續道:“老奴在窗戶上找到了有箭射中的痕跡,斗膽猜測,這封信或許是外面傳進來的,既然這封信不是阿文的筆跡,那便是別人寫給她的。”
蔣氏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她無法想象阿文那麼可愛乖巧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像是替她開脫似的,“阿文跟在我身邊這麼長時間,從未做過什麼錯事,阮府與她無冤無仇,她爲何要這樣做?”
蒲氏嘆息一聲,“妾身知道老夫人不願意相信,妾身也實在難以相信,可是——有一人,卻是比老夫人還要了解阿文,老夫人應該還記得落苑的冉拂吧。”
冉拂被帶上來,滿臉的倦容,眼眶深陷,十多歲的人看上去跟三十歲的婦人一般,神色渙散,看到蔣氏後,她忽的開始嚎啕大哭,嘴裡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蔣氏對冉拂的變化感到震驚,冉拂跟在她身邊時她就看出了,這人心懷着野心,一個奴婢不安守本分卻一心想着要攀上高枝,她打心眼裡對冉拂是不喜歡的。若不是她一手按摩手藝實在是無人替代,她是不會將冉拂留在身邊的。
事實上果然如她所想,她本以爲冉拂覬覦阮韜,卻沒想到後者竟然爬上了阮雲貴的牀,這讓她是又憤恨又震怒,頗有種養虎爲患的懊惱,若是她早早的將冉拂打發了。怎會弄出後面那些丟臉的事來。
她恨恨的瞪着冉拂。怒道:“她本應該在落苑帶着,誰放她出來的?”
蒲氏趕緊請罪,“母親息怒。且先聽聽她的話如何說。”
冉拂一聽說要重新回落苑,整個人都開始癲狂起來,欲抱住蔣氏的腿,卻被餘媽媽一腳踹開。她又趴着跪在蔣氏腳邊,惶恐道:“老夫人。奴婢求您了,奴婢不要回落苑,奴婢什麼都說,奴婢是被冤枉的。”
她看了蒲氏一眼。看到後者眼中的鼓勵之色,想到蒲氏承諾自己的事,若是能讓阿文在蔣氏面前失寵就放她自由。
她本就對阿文恨之入骨。一想到後者那張帶着淺笑的嘴臉,她就恨不得撕爛了才解氣。她現在這般狼狽模樣,都是阿文一手造成的,所以一聽到要對付阿文,她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了。
她磕着頭,哭訴道:“老夫人,奴婢什麼都招,奴婢之所以這樣,都是那賤——阿文造成的,她教奴婢按摩讓奴婢來到老夫人身邊,就是爲了打探消息從而搞亂阮府內部,只是奴婢見老夫人真心對待奴婢,於心不忍,所以她才設計陷害奴婢,奴婢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心懷不軌啊老夫人。”
“不僅如此,從她進府開始,府上就一直狀況連連,先是四小姐五小姐在春獵上聲名盡毀,順帶着阮府也丟了臉面,五小姐更是容貌盡毀,這都是阿文搞的鬼,還有那寒秋,也是她設計陷害的,後來寒秋在柴府當了丫鬟,害的二少爺三少爺丟臉,也是她動的手腳——”
“老夫人您不知道,她私下裡與柴家幾位公子都交好,若是不相信,您大可以派人查,柴府與阮府向來不和,她沒安好心吶老夫人。”
“最最可惡的是她竟然詛咒老夫人和老爺,那日在淑仁苑中搜出來的娃娃,也是她弄的,老夫人如此疼愛她,她竟然還詛咒您,其心可誅啊老夫人。”
蔣氏胸脯起伏不定,握成拳的手不停的顫抖,然而讓餘媽媽震驚的是,後者竟然像孩子一般嗚嗚的哭起來,這是被真心對待之人背叛的心痛和難過。
“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蔣氏雙眼通紅,接着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餘媽媽信道不好,忙讓人端上熱茶來給她緩氣。
蔣氏看着眼前冒着嫋嫋青煙的熱茶,淡淡的茶香撲鼻,她猛地將茶杯打翻,怒道:“滾出去,都滾出去。”
蒲氏等人不敢逗留,都駭的立馬退下,只留下餘媽媽一人伺候在身邊。
待到所有人都走後,餘媽媽心疼的拍着蔣氏的背,“老夫人,世事難料人心難測,誰能知道——”
蔣氏心痛難耐,她是真心的將阿文視爲心頭寶,現在知道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個自己最心疼的人所爲,她怎能不難過心痛。
“老夫人,您看——現在怎麼辦?”
蔣氏連呼吸都開始顫抖,沉默了許久,才憤怒的咬牙道:“全城搜查,務必要將她——給我捉回來。”
餘媽媽有些爲難,雖然她不知道阿文這樣做到底是什麼目的,可信上不是說目的達到了嗎,那阿文應該已經遠走了吧,這樣如何尋找?
蔣氏知她心中所想,沉聲道:“這麼短的時間,她根本來不及出城,給我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她給我找出來。”
卻說阿文與言慕離開後,就直接回了水鄉衚衕,言慕本以爲她會立馬回阮府,阿文卻讓他打聽蔣氏最近的一次出門時間。
“常喜久久沒有回去通報消息,蒲鳳肯定猜出了什麼,我在府中的仰仗便是蔣老夫人,她定然會趁着我不在,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或許她的話老夫人不一定會信,可還有一人——冉拂——”
言慕很快就打聽到蔣氏會在三日後去文殊廟祈福,可他也打聽到了另一件事,“現在阮府在滿城的搜尋你,你真的還要回去?”
“爲什麼不回去?”阿文冷哼一聲,眼裡有着嗜血的瘋狂,“若不是蒲鳳,娘不會被無憂誤殺,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沒辦法,我就是個錙銖必報的人。”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她一向不認爲自己是個軟綿善良之輩,若是受到傷害還要爲別人找藉口理由,那是聖人所爲,可她自詡不是什麼聖人。
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報之,這就是她的處世準則。
言慕對她的決定沒有任何質疑,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
阿文心稍稍暖了些,笑着嗯了一聲,還好,在她身心疲憊的時候,還有一個可以休憩的臂彎。
“三日之後,你準備如何做?”
阿文想了想,蔣氏既然全城搜查她的下落,那蒲氏的算盤也就打響了,她在阮府沒有任何地位,唯一仰仗的只能是蔣氏,所以要不惜任何代價的重新得到蔣氏的寵愛。
她嘴角泛起個淡淡的淺笑,“老夫人是心軟之人,不管冉拂在她面前說了什麼,也不過是幾句挑撥的話罷了,若我能替老夫人去死呢——想必老人家會很感動的。”
言慕眉頭微微一蹙,似有些不同意,不過在見到阿文眼裡的堅定時,他只是微微一笑,“一切就依你所言。”
他知道,阿文是個有主見的人,既然她已經想好了對策,那他便無條件的配合就夠了。
阿文說了自己的想法,言慕毫不猶豫,當即就將武清叫到了書房內。
“閣主是讓屬下去——難道您就不擔心?”武清聽後很是震驚。
言慕淡淡一笑,眼中的溫柔恬淡卻不復存在,有的只是一臉的漠然和冷淡,“憑你的身手,我想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否則你也沒必要繼續跟在我身邊了。”
武清立馬拱手,“屬下自然能辦妥,只是——屬下不明白,閣主早就料想到那冉拂會壞事,爲何當初不除了她,這樣也不會有現在的情況了。”
言慕淡淡一笑,不輕不緩的道:“她還是個孩子,內心還存着善良和不忍,她之所以當初對冉拂沒有下狠手,是因爲她內心對朋友還有着不捨和不忍,她的內心,還有對親情友情的渴望,可是這些,都會成爲她的絆腳石,會讓她在那裡無法生存,人只有真正痛了,纔會真的放棄一切不顧後果。”
武清心頭大駭,額頭汗水涔涔下落,只慶幸自己不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言慕輕輕划着茶壺蓋,淡淡道:“派幾個人去找無憂的下落,我不能讓他再出現在阿文的身邊。”
武清有些不解,“雖然是失手,可他確實殺了阿文的娘,難道閣主還擔心他們會重歸於好?”
“你不瞭解她。”言慕輕聲笑道。
她的一切堅強和殘忍,都只是表面裝出來的,她的心,很柔軟,柔軟到只稍幾句話,便能對曾經投入過感情的人毫無條件的原諒。
無憂雖然殺了劉氏,可是,她自己不也說過嗎,那只是失手而已,她總有一天會原諒的,可他卻不允許那樣的情況發生。
還不夠,她還不夠殘忍無情,還不夠在那裡生存,可是——還有時間。言慕嘴角泛起一個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