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一下子打了個激靈,從牀下直接蹦下地,赤足跑了出去。
海麗榮緊緊跟在李南身後。
門外站着流雲及四個御林軍官還有一羣宮人,見李南夫妻出來,均是退後兩步低頭鞠躬行禮。
“我父皇呢?”
流雲答道:“陛下無事。”
李南目光犀利,掃過四個御林軍官,氣道:“那些刺客想銀錢想瘋了吧,竟是跑去天碗作坊!”
仍是流雲答道:“他們除了想偷盜天碗,還想擄走工部的大匠。”
“今晚盧將軍在那裡值守,肯定不會讓刺客得手。”盧亮這個人把家裡弄得一團糟,根本不會處理後宅的事,不過李南不得不承認此人的武功很高,公事辦得很好。
流雲沉聲道:“御林軍拼死保護工部的大匠,已經將刺客全殲。兩名軍官犧牲,盧亮重傷,還死了十一名御林軍軍士。”
海麗榮出身武將之家,在南地時經常聽到戰事上死人,倒沒有覺得害怕。
李南面色陰沉,問向四名御林軍官,“刺客是如何進的皇宮?”
四名御林軍當中官職最高體型瘦高的軍官一臉愁苦,答道:“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李南怒道:“你們是怎麼值守的,竟讓一羣刺客混了進來?”
三千御林軍竟然守不住皇宮,還讓一羣刺客混進來,這可不是一人,而是一羣。
四人大氣不敢出,跪下道:“未將有罪。”
李南壓住火氣,揮揮手道:“我這裡有我師父,不怕刺客,你們快去保護我父皇。”
四人卻是不起來。
流雲輕嘆一聲,“他們是來求你去請徐縣主進宮救盧亮的命。”
李南猶豫了一下,問道:“半夜三更的把我姑召進宮裡來,萬一來的路上有人伏擊我姑,可如何是好?”
四人齊聲道:“未將四人去接縣主進宮。”
“本太子就這麼一個姑!”
瘦高軍官哽咽道:“太子,盧將軍命在旦夕,未將四人來東宮之前,陛下正抱着盧將軍落淚。”
李南沉聲道:“師父,勞煩您帶着他們四個跑一趟,把我姑請來。”
流雲不容置疑的道:“不行,你姑讓我守護你的安全,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你半步。”
海麗榮道:“太子,我會武,我身邊的宮女個個是高手,我帶着她們去請姑進宮。”
“我要是同意你去,姑進宮來能把我的耳朵擰下來。”李南話畢,朝四名軍官道:“你們帶五百名御林軍跟着趙大山去我把姑迎進宮。”
四名軍官磕頭道謝。
“我姑要是在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都殉葬。”李南揮揮手,讓四人趕緊去。
半個時辰之後,四名軍官奔至東宮稟報,徐淼淼平安入宮,直接去了太醫院救人。
到了次日清晨,刺客的事終於查清楚了。
這羣刺客一共是六十七人,通過城外的秘道,進入皇宮的御獸園糞池旁邊荒廢的囚獸屋。
殺死了四名看守動物的宮人,直奔天碗作坊,到達之後,直接闖入,遇到御林軍頑強抵抗,最終全軍覆滅。
他們的胸口印有林字,是已死林皇后孃家林族培養的死士。
首領的懷裡帶着一幅長安秘道的地圖,裡面清楚的畫有三十四條秘道,其中十條能通到皇宮。
李嚴拿到這份地圖,連夜派御林軍及長安軍隊火速搜查所有秘道,把通到皇宮的全部堵死。
李南震驚道:“父皇,全城竟有這麼多條地道!”
“若沒有天碗,這些刺客今個進宮的目標就是殺朕,而不是去搶天碗、擄天碗的工匠。”重活一世的李嚴都禁不住有些後怕。
御賜天碗賣出巨銀,特別是極品御賜天碗簡直是無價之寶,讓刺客背後的主子林家人動了貪念,放棄了刺殺李嚴,而是去搶劫天碗及工匠。
行動失敗,刺客全軍覆滅,林家在長安打通所有的地道也全部暴露。
李南疑惑道:“林家怎麼會打通了這麼多條地道?”
“林家早有謀反之心,準備了幾十年,無論是李動還是我當這個皇上,林家都會謀反。”李嚴想到了兩世與林皇后相處的點滴,原來這個女人兩世都是在利用他。
李南想了想,笑道:“父皇,秘道已廢,我們心裡懸着的石頭終於可以落下了。”
“我還需做一件事。”李嚴目射寒光,下口諭今日將李樂送至長安城外的石榴觀。
李南嘴角上翹。
三個妹妹當中李樂年齡最小,壞主意最多,常常在幕後把李玉、李菲當槍使。李樂才五歲就這麼壞,再大點還不知道怎麼禍害。
很快,李樂哭着跑到御書房求見。她倒是想讓養母王雲梅美人一同來求情,後者在她手裡吃了好幾次虧,巴不得她趕緊出宮,堅決不來向李嚴求情。
“讓她進來。”
李樂眼淚汪汪的哭道:“父皇,兒臣這麼小,你怎麼把兒臣趕出宮?”
自從上次天碗作坊發生事故之後,李嚴就不再把李樂當成一個孩童,冷聲道:“你是林家的人,不是我李家的人,不能在宮裡住。”
“我一直姓李,是你在心裡覺得我姓林。”李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已經給過你幾次機會,你都放棄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的路,那你就選擇到底。”
“父皇,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聽不懂?”
“你出宮之後,把我跟你說的話說給林家的人,他們會告訴你是什麼意思。”
李樂驚慌失措的哭道:“我母后就在皇宮,我要陪伴她,不要讓我離開皇宮,我離開皇宮就見不到她了。”
李嚴搖搖頭道:“林雨珊早就死了。你見到的人是林家的人假扮她的。林家的人利用你,騙你做事害我。你這麼聰明,怎會不知道林家人的目的,偏偏你還要聽林家人的安排。”
李樂搖搖頭道:“我沒有。”
“天碗作坊的事故、李樂走失出現在白家、刺客夜襲天碗作坊,你敢說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李樂仰着小腦袋低聲道:“父皇,那些人要來殺你,我怕你有危險,就騙他們去天碗作坊。”
“你爲何不直接告訴我?”
“我怕你不要我。”
“那你現在選擇,出宮還是告訴我林家人的下落!”
“父皇,我找不到他們,每次都是他們來找我。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李嚴神情疲憊的揮揮手。
宮人把哇哇大哭的李樂抱着離開。
李南問道:“父皇,您的人已經查出來,林家的人假扮林雨珊騙李樂?”
李嚴幽幽道:“不錯。我始終不忍心利用李樂引出林家的人,現在已經死了這麼多的人,只能放棄李樂。”
李南勸慰道:“父皇,您還有兒臣。”
“南兒……”帝皇家裡無親情,前世今生兒女加起來十幾個,只要李南這個兒子爲了他連性命都不要。
李南微笑道:“您馬上就要有孫子了。”
李嚴揚了揚眉毛,語氣有些自豪的道:“是。我快要當爺爺了。”前世倒是有幾個孫子,不過他們一點點大就爲了爭儲君之位爭寵互相陷害。
李南摸了摸腦袋,“我去太醫院瞧瞧姑。她都在那裡呆了好幾個時辰了。”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見到徐淼淼呢。
“我與你一起過去。”
夕陽西下,天氣卻沒有因爲太陽落下變得涼爽,整個長安如同放在火裡烤一樣,連風裡都是夾着一股股讓人透不氣來的熱浪。
皇宮。太醫院。
盧父、盧母及盧飛雄兄弟都坐在大廳裡面默默流淚。
他們是在昨個半夜接到御林軍的口信,趕到太醫院來與盧亮見最後一面。
人已經見過,斷了一臂,肚子破了兩個大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如今他們被太醫院安排在此等盧亮斷氣的消息,消息一來就可以把人擡回盧族放入棺材。
盧長兄獨自一人急匆匆來了,朝盧父、盧母搖搖頭,“小李氏不肯來。”
盧母哭道:“半個月之後,她就要跟亮兒大婚,亮兒這個時候了,她都不願意過來瞧一眼?”
盧飛雄兄弟均是面色驚詫。
小李氏是非要嫁給他們的爹爹,還時常讓他們帶女兒小美出去玩。怎麼他們的爹爹一出事,態度就大變特變?
盧長兄非常氣憤的道:“不止如此,李族長把我叫過去,當着幾個外人的面把小李氏與我弟弟婚約解除了。”
他從懷裡取出裝着盧亮生辰八字的信封交給了盧母。
盧父指着盧母喝道:“以後不許你再踏入李家半步!”
盧母氣得咬牙切齒,“你放心,你不說我也不會再去!”
盧飛雄兄弟目光十分黯淡。
一個模樣十分清秀的少年太醫走至,“在下是司雁南,請問你們都是盧將軍的家眷?”
盧長兄心裡咯噔一下,聲音無力的道:“對。我們都是。”
盧母哇的一聲痛哭出聲,“我的亮兒,你沒了,你這麼年青離我而去。”
司雁南連忙高聲道:“盧將軍已經做完手術,現在醒過來,可以探視。您爲何要哭?”
盧父激動的問道:“我的亮兒活了?”
“不錯。徐縣主神醫親自出馬,不但救了盧將軍,還救了三名御林軍軍官兩名御林軍軍士的性命。”
盧母狠狠的擰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叫道:“我這不是做夢吧!”
“不是做夢。”司雁南溫聲道:“探視一次只能進去兩個人,不能進去太多人,你們派兩個先去,其餘人稍候再去。”
盧父急道:“我與夫人先去。”
盧飛雄兄弟跟着出了大廳,見徐淼淼滿臉疲憊的從一間病房裡走出來,跑過去撲通就跪下重重磕頭,語氣充滿感激,大聲道:“多謝縣主救了我爹爹一命。”
“他有你們不想死。正好我能救他就救了。”徐淼淼累得不想再多說話,拖着疲憊的身軀由春蘭、夏荷攙扶着走了,只給衆人留下一個纖麗的背影。
李嚴與李南迎面走來,看到徐淼淼困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李嚴道:“表妹這麼累了還回府幹什麼,就在宮裡住一宿。”
徐淼淼揮了揮手,“我怕你的妃嬪撕了我。”
李嚴愕然。
李南嘿嘿壞笑,屁顛屁顛的跟上了徐淼淼,“姑,你在我的宮殿去住,我和麗榮二百個歡喜。”
“我還是回家去,也讓你嬸放心。你嬸可是有孕在身。”
“我派御林軍送您回去。”
“幾十人就夠了。別弄那麼大的陣勢,把街坊鄰居都嚇壞了。”
“那怎麼行。您可是我的好姑姑,親姑姑。”李南俯在徐淼淼耳邊小聲道:“姑,父皇已把東西給我了。我現在把您與我叔的那份給您。你可拿好了。”
徐淼淼接過一個不薄不厚的信封,也懶得瞧看,直接交給了春蘭。
李南囑咐道:“春蘭,你可得拿好了。不許偷看。”
春蘭連忙點頭。
徐淼淼回到府裡,鄧紅已經望穿秋水了,聽說她從半夜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心疼不已,讓她趕緊去吃飯歇息。
徐淼淼躺在牀上,一閉眼再睜開就是次日的中午,這一覺真是睡得昏天黑地。
坐起來一眼看到梳妝檯上放着好幾封信,忙下地走過去。
徐清林、徐磊、雲義黎、徐文、徐佳、冬梅都給她寫來信了。
先看家人的信,再看雲義黎,最後看冬梅的信。
徐清林父子已經過了水災區,很快就要到達長安。
雲義黎一行人已經到了華山。山頂太高,到了一定的高度,連路都沒有了,最後登頂的只有雲義黎及林大、林二。
徐文、徐佳在見過華山之後,才知道大唐國有許多名山比小梨村旁邊的大山高的多大的多。
冬梅說一路上有好幾個富家子弟調戲雲義黎,都被後者打的鼻青臉腫,剝光上衣丟到河裡或是官道上。
所有的人在信裡都說想念她。
徐淼淼咯咯的嬌笑,“看來我還是很重要的人物。”
“縣主,這是太子昨個給您的,千叮嚀萬囑咐,必須您本人獨自拆封瞧看。”春蘭呈上信封就退下。
信封用蠟封的十分嚴密,徐淼淼怕把裡面的銀票撕爛,小心翼翼的拆封,打開之後清點了銀票總額,心花怒放,喜滋滋發了會小呆。
一夜鉅富。
富了就要買買買。
她想要的很多東西,都能買到了。
她陪鄧紅正用午飯時,海府大管家來了,除了送來南地的特產,還熱情似火的請她與鄧紅去海家瞧看高級御賜天碗。
“好。我與嫂子下午就去瞧瞧。”
鄧紅好久好久沒有出府了,一聽能去海府,還能看到天碗,興致勃勃有些激動,竟是午覺都沒有睡好。
“這幾天府裡的下人天天都在議論天碗,我耳朵裡總像是有人在說天碗兩個字。”
徐淼淼微笑道:“嫂子,你去瞧看了就知道天碗是啥模樣了。”
姑嫂二人到了海府,發現大廳裡來了好些海家的姻親,丁、賀、鄧府裡的女家眷及小孩子幾乎都到齊了。
這麼多的人,一人說一句,就是幾十句。
吵哄哄鬧哄哄,像個菜市場。
偏偏人人都滿臉笑容,絲毫不覺得太過喧譁。
賀氏親自來解釋,“妹妹,原本只是單獨請你們來看御賜高品天碗,誰知她們不請自來了。”
三個國公府,只有海家買到了御賜高品天碗,賀氏的語氣裡不由自主帶着幾分自豪。
徐淼淼笑道:“無妨。人多才熱鬧。”
賀氏跟鄧紅道:“弟妹,這裡太吵,不如你與妹妹去花園走走?”
“也好。”鄧紅坐在大廳放眼望去,一個人都不認識。
鄧櫻正跟孃家嫡親的嫂子說話,看到姑嫂二人出了大廳,連忙追了出來,一聽她們要去花園,“我孃家的人跟誰都熟,不用我陪着。我與你們去花園透透氣。”
“我爹、哥哥在信裡說,很快就回到長安了。”
“從文有沒有給你捎回南地的新鮮玩藝?”
“沒有。”
“給你寫信嗎?”
“沒有。”
“這個從文,回來我說說他。”你就等着回來被爹罵死吧。
徐淼淼菀爾,“嫂子,你不用專門爲此事說表哥。”
“從文心思簡單,不會表達。”
“表哥一心從軍,心思粗一點也無妨。”
鄧櫻又跟鄧紅聊了聊懷孕的注意事項。
三女路過練武場,看到幾十個小孩子在場裡分成十幾對比武。
鄧櫻笑道:“這些猴崽子,一天到晚精力旺盛,不是打架就是騎馬。”
四歲的小胖子海啓飛跑過來,身上有幾處沾着一層土灰,包子頭也亂了,叫道:“娘,我這次打贏表哥了!”
鄧櫻道:“他肯定是讓着你。”
又一個四、五歲皮膚比較黑的小胖子走了過來,向鄧紅等人鞠躬行禮,然後瞧了幾女當中最漂亮的徐淼淼好幾眼,害羞的站到了海啓身旁。
鄧櫻介紹道:“這是我哥的幼嫡子鄧雄,今年五歲,最是聰慧可愛,還沒有我家啓兒那麼頑皮。”
徐淼淼望着小黑胖子,道:“懂禮貌,瞧着是個好的。”
鄧雄高興的咯咯笑。
鄧櫻柔聲道:“雄兒,你愛吃的辣椒就是徐姑姑府裡封田種出來的。”
鄧雄大聲道:“徐姑姑,我最愛吃辣椒炒雞。”
徐淼淼問道:“你家愛吃辣椒的人多嗎?”
鄧雄笑道:“我和爺爺愛吃。”
徐淼淼吩咐道:“春蘭,明個給鄧府送去五斤新鮮辣椒,十斤幹辣椒。”
鄧雄喜道:“謝謝徐姑姑。”
徐淼淼道:“新鮮辣椒不能放。幹辣椒保存好了,能放到明年這個時候。”
鄧雄點點頭道:“是。我曉得了。請徐姑姑去我府裡做客。”
三女讓兩小去練武場玩,仍是前往花園。
花園裡有幾位女眷在賞花,還都是徐淼淼不認識的生面孔。
鄧櫻低聲爲徐淼淼與鄧紅一一介紹。
原來幾女當中有兩女是賀氏的嫡親的堂妹,有三女是丁彩霞的未成年的侄女,還有一女是海英峰的庶女兒。
衆女過來見過徐淼淼、鄧紅。
賀氏的兩個堂妹接着去賞花。
海英峰的庶女兒神情有些怯懦,告退離開花園。
丁彩霞的三個侄女就不走了,跟三女談天。
“縣主,下次你要是進宮,能把我們三人帶進宮去開開眼嗎?”
“我們上次進宮還是年前,去了只呆了一會兒就匆匆走了。”
“宮裡太大了。我們只去過一座宮殿、御花園。”
徐淼淼見三人一臉渴望,緩緩道:“我進宮都是太子傳召,無事不會去的。”
“你去過宣政殿嗎?”
徐淼淼答道:“宣政殿是陛下的宮殿,時常有大臣出入。我只在有爹爹、哥哥陪同的情況去過那裡。”
“聽說宣政殿是皇宮最大的宮殿,裡面光屋子就有幾百間,陛下每天住一間,一年都住不完。”
徐淼淼搖搖頭,“這個不太清楚。”
鄧櫻眉頭微蹙,“你們要想知道可以問問淑妃娘娘。我們去那邊,你們隨便轉轉。”
三女面面相覷,不好再厚着臉皮跟過去追問徐淼淼了。
“外面傳聞徐縣主特別厲害,我看並不是,她有問必答,很好說話。”
“是。我也覺得徐縣主挺好的。”
“我們一起給徐縣主下帖子去徐府找她談天吧?”
“我們求一求徐縣主,讓她把我們帶去皇宮,說不定我們就能看到姐夫姐姐了!”
徐淼淼還沒有走遠,將三女的話聽到一些,心裡苦笑:表哥,你有三朵小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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