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日子那天,小梨村趙族的人見趙德與趙林住在隔壁,還是堂兄弟,趙德一家人不去趙林家吃喜宴,自是都不去了。
前來趙林家請送親酒喜宴的人寥寥無幾。
趙林好面子,見到族裡沒有一人過來,與上次趙二風娶馬小草時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此時心裡生起幾分後悔,不該聽劉氏的爲了銀錢把女兒賣了。
劉氏的孃家人來了三個,她弟弟生氣她爲了銀錢賣趙蘭就沒來,來得是她的弟媳婦與兩個侄媳婦。
三個婦人都有點瞧不起劉氏鑽進錢眼裡去了,不怎麼跟劉氏說話。
馬氏、馬小草孃家人來了四個,話裡話外都帶着譏諷嘲笑。
馬家再窮再扣也沒有把馬氏、馬小草賣給李瘸子,覺得比趙家強百倍。
馬家這回來就是專門打壓趙家,把上次馬小草出嫁時在趙家生的惡氣出了。
趙蘭的姐姐趙菊與姐夫都來了,只拿了四個銅錢給趙蘭做嫁妝,打算散了席之後,以借的名義從趙林夫妻這裡拿到幾兩銀錢。
娶親的隊伍來了,按照風俗新郎本人不來,李瘸子正好還怕被人笑話就沒來。
來的人是李瘸子的兩個酒肉街坊,還有兩個轎伕擡着一頂七成新紅色的小轎。
敲鑼打鼓的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放鞭炮,安安靜靜的,哪裡像成親。
趙林家放了一掛鞭炮,剛有幾聲響,就結束了。
這鞭炮是馬氏拿着劉氏給的銀錢去鎮裡買的。馬氏將銀錢直接貪污了,把過年時在許家大門口撿的小半掛鞭炮拿出來湊數。
劉氏一聽響聲不對,惡狠狠的瞪了馬氏一眼,“你給老孃等着。”
馬氏脖子一縮,趕緊高聲道:“開喜宴了。”
劉氏按着人頭準備了六桌送親宴,結果連着迎親隊的兩個轎伕合起來才勉強坐了三桌。
衆人吃着有肉片有蛋的喜宴,劉氏見趙蘭還不過來,坐不下去了,派趙大風、趙二風去把趙蘭帶過來,特意囑咐,若是不來,就把趙蘭打暈了背過來。
趙大風、趙二風正吃歡,得了這個任務,極不情願的離席去抓趙蘭。
劉氏左等右等,終於等到兩個兒子回來了,可是沒有趙蘭的人影,趕緊站起來離席,到一邊去問道:“你們妹妹呢?”
趙大風沒好氣道:“那個死丫頭家裡有一個仙姑,我們去了,仙姑說死丫頭已是梨花觀的弟子,沒有觀裡的同意不能嫁人。”
“什麼?”劉氏以爲聽錯了。
趙菊妒忌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道:“趙蘭啥時入了梨花觀?”觀裡吃穿用的都比村子裡好許多。
趙二風一見喜宴的好菜都沒了,氣得嚷道:“趙蘭出家當了道姑,不能嫁人!”
這下衆人都不吃了,齊齊的去看劉氏、趙林。
李瘸子的兩個酒肉街坊不幹了,李瘸子給他們許諾,把新娘子接回來,每人給一百個銀錢。
劉氏氣呼呼的帶着兩個酒肉街坊去了趙蘭家,門上掛着一把銅鎖,門裡傳出來福憤怒的叫聲。
洋芋蛋、許文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朝三人不約而同的大聲道:“蘭蘭姐去了梨花觀聽道!”
兩個酒肉街坊一聽,連忙道:“梨花觀都是仙姑,今個不是道教日,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能隨便進去。”
“我們就在你家等着,你快去把新娘子帶回來,別誤了吉時。”
“吉時?李瘸子娶老婆還要選吉時?”許南從馬圈裡走了出來,冷聲道:“李瘸子的三個老婆怎麼死的,別人不清楚,你們心裡還不清楚。哼,助紂爲虐,你們就不怕半夜鬼魂上門!”
兩個酒肉街坊見少年穿着非常不一般,身份不是普通的村民,又見少年身後的圈裡除了大馬還有駱駝,不敢跟少年鬥嘴,便匆匆回了趙蘭家。
劉氏再潑,趙林再兇,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梨花觀抓趙蘭。
鎮裡的李瘸子等到黃昏還沒見着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花了三十兩銀錢,都能在偏僻的村子娶六個老婆了,可到現在還沒摸到趙蘭的小手,大急之下,就親自到來了小梨村。
李瘸子身高七尺,體型十分魁梧,比普通的漢子壯實許多,紅臉膛,鷹目大嘴,臉上有橫肉,看着很兇,穿着青衣黑褲,腰間繫青腰帶,腳踏黑色快靴,走路一拐一拐,步速卻很快。
村子裡就這麼大,誰家發生什麼事,用不了一會兒就能傳的人人皆知。
趙蘭爲了不嫁給李瘸子去梨花觀出家當了道姑的事,中午就傳遍了村子。
村裡的一些村民在村口的幾棵梨樹下聊天,見着李瘸子,都沒給好臉,甚至還有人往地上吐口水。
李瘸子倒是聰明,不用問人,只需瞧哪家門口停着花轎,有爆竹的碎屑就知道是趙林家了。
劉氏陪着笑臉,出來相迎,“女婿,你怎麼來了?”
“吉時都過去好久了。我來接蘭蘭。”李瘸子壓着心裡的火氣走進去。
劉氏吱吱唔唔,一個勁的朝趙林使眼色,“蘭蘭她……”
李瘸子見兩個酒肉街坊坐在大堂裡吃着飯菜,沒好氣道:“我在家裡備好了喜宴,有雞有肉還有好酒,冷了又熱了好幾回,你們怎麼在這裡吃上了?”
“大哥,不是我們不願回鎮子,而是嫂子去了梨花觀,你岳母交不出人,我們沒辦法回。”
“大哥,嫂子成了梨花觀的道姑。”
李瘸子一下子急了,鷹目圓瞪,射放兇光,指着滿臉尷尬的劉氏及一聲不吭的趙林嚷道:“你們壓根沒跟老子說蘭蘭是梨花觀的姑子!”
他是惡人,那麼梨花觀的道姑就是一羣惡女人。
方圓幾百裡別說是老百姓,就連一般的官商都不敢惹梨花觀。
他一個鐵匠,無權無勢,豈敢招惹梨花觀。
劉氏忙道:“她是姑子,那也是我的女兒。”
李瘸子惱怒道:“你們想訛老子的銀錢沒門。把三十兩銀錢退給老子!”
劉氏不悅的道:“你跟蘭蘭都成了親,三十兩銀錢我們還退什麼退。”
李瘸子心裡邪火往外冒,吼道:“我沒都睡她,成個屁的親!”
趙林一聽,怒道:“老子說成親就是成親。”
“你他孃的是誰老子?老子打死你!”李瘸子衝上去一拳砸下去。
“快去瞧瞧,李瘸子在趙家打人了。”
“李瘸子把趙林、趙大風、趙二風給打了。”
“趙家不退聘禮銀錢,李瘸子娶不了蘭蘭,就把趙家人給打了。”
“李瘸子一拳頭就把趙大風打暈了。”
趙族的人聞訊趕來時,李瘸子與兩個酒肉街坊已被趙德幾人打出趙林家。
李瘸子發瘋似的手裡拿着一根半丈長拳頭粗的爛木頭在趙林家見人就打,“把喜轎砸了。老子不成親了。誰也別想好過!”
兩個轎伕嚇得擡着喜轎逃似的離開了小梨村。
趙族的人把李瘸子三人打出了小梨村,還放狗去追咬他們。
這事鬧得動靜太大了,整個村子的人都被驚動了,除去臥牀不起病得很重的老人,其餘的人都出來瞧看。
趙林家挨着門的土牆都塌了,地上有許多血跡,足見當時混戰有多麼激烈,李瘸子有多麼兇悍厲害。
“李瘸子發瘋了,差點把趙林父子三人活活打死。”
“劉氏也沒得着好,李瘸子把她一巴掌扇得掉了一顆門牙,耳朵都要扇聾了。”
“李瘸子勁比牛還大,那手是打鐵的,打在人身上,人能受得住纔怪。”
許南與趙明圓一左一右站在後趕來的許淼淼身旁,給她說着趙林家的情況。
許淼淼冷笑,“他們爲了銀錢,就要蘭蘭被李瘸子打死,這回他們自個嚐嚐李瘸子的拳頭有多硬。”
趙明圓問道:“姑,你說李瘸子能捨了三十兩銀錢?”
許南高聲道:“明圓,我來回答你。李瘸子這等惡人,絕對咽不下這口氣,絕對不會舍了三十兩銀錢。你就等着瞧,李瘸子肯定想辦法要銀錢!”
趙德走出來,說了兩句叫村民散了。
月光下,趙德臉上還有血跡,花氏嚇得以爲他捱打了。
“這不是我的血,這是趙林的血。”趙德連哥也不叫,直呼趙林的名字。
花氏擔憂的問道:“那你有沒有受傷?”
趙德坦白道:“有。李瘸子比牛還壯,我被他撞了一下,腰竟是閃了,回家你用酒給我揉揉。”身上的傷不及時治不行,明個還要去梨花觀做工,要使力氣的。
花氏氣道:“你管趙林幹什麼,你爲他受了傷,他能說你一句好嗎?”
趙明圓回家去了。村裡人也都散了。
許淼淼正要回家,馬氏從趙家跑了出來,叫道:“許淼淼,我家蘭蘭當姑子,一定是你搗的鬼,是不是?”
許淼淼身後的幾個奴婢裡衝出一人來,上前就給了馬氏正反兩個耳光,罵道:“我家小姐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馬氏見是流民出身的劉寡婦,怒道:“你竟敢打我?”
馬氏的一個親戚曾經在劉寡婦當流民的時候,用一個黑麪饅頭佔過劉寡婦的便宜。
這個親戚前些天來小梨村時無意中看到了劉寡婦。
劉寡婦皮膚細了,眼睛有神采,胸也更挺了,變化有點大。
這個親戚剛開始沒敢認,後來確定是劉寡婦是流民,就在趙林家吹牛說睡了劉寡婦十幾回。
劉寡婦曾是暗娼的事,就是馬氏在小梨村傳開的。
劉寡婦嘴一撇,不屑的道:“你家的男人剛被人打了,不也沒什麼。我打你,你又能如何?”
這幾個月來,馬氏在劉寡婦手上吃過嘴上的虧,不過這還是頭一次捱打。
馬氏倒是想打回去,可是劉寡婦後面還有許淼淼的另外幾個奴婢,扭頭一見二兒媳馬小草出來了,嚷道:“老二家的,過來幫我打這個千人睡萬人騎的賤貨。”
馬小草眼神都沒給馬氏一個,就鑽進大堂去了。
劉寡婦一點都不生氣,誇張的揉了揉手掌,“你這臉糙的快趕上刀子了,刮的我的手生痛。”
許淼淼瞪了滿臉怒火的馬氏一眼,帶着奴婢回家之後,讓人這就去梨花觀給趙蘭帶口信,讓她踏實的在觀裡住着不要回來。
晚上,趙五風就跟許南、許文睡一屋。許文過了年之後就不再跟許佳同牀睡了。
這一夜,趙林夫妻自是睡不好覺。
次日,李瘸子倒是沒有來要銀錢。趙林夫妻卻想着不能拖,一起去了梨花觀要見趙蘭,自是被觀裡的道姑拒絕了。
趙大風、趙二風都受傷躺在牀上不能下地。
馬氏與馬小草輪流去黃河邊打河水。
早就在河邊等着她們的高大姑、劉喜兒洗着衣服大聲的聊天。
“娘,三十兩銀錢,夠買七畝半良田,夠蓋三個院子,夠活一輩子。我要有這麼多銀錢就好了。”
“是。當年我要有這麼多銀錢,怎麼會在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家裡呆着受窩囊氣,我一個人好吃好喝過得賽神仙!”高大姑差點捶胸頓足了,彷彿真的有三十兩銀錢。
兩堂姐妹也是兩妯娌先後獨自來打河水,聽了同樣的對話。
馬氏大小各異的眼睛眼珠子溜溜轉,簡單的打河水都打不好了,半天才把兩個木桶打滿。
馬小草卻是聽而不聞,把河水打進木桶就走了。
又過了兩日,從縣城來了穿着公服佩服長刀的兩個青年衙役,指名道姓的先找了里正趙德,而後說明來意。
原來有人把趙林、劉氏告了。
縣令大人派他們帶被告趙林、劉氏過堂審訊。
趙林、劉氏哪見過這等架勢,渾身打着哆嗦。劉氏平時罵人嘴皮子溜着呢,這回說話都結巴了。
趙德因是里正,必須要同去答話,得跟着一起去衙門。
花氏氣得當着衙役的面就大罵趙林、劉氏,要跟他們斷絕關係。
小梨村的村民得知此事,都怪趙林、劉氏貪財狠心冷血,活該被人告了。
大概過了幾個時辰,兩個衙門押着劉氏回來了,這次劉氏面色慘白,脖子上已經套着枷鎖,成了待判的罪犯。
村裡的人哪曾見過枷鎖,都驚呆了。
趙老漢仗着年紀大上前向衙役問了幾句,才知道縣令令劉氏來取三十兩銀錢歸還原告李瘸子,如果拿不出,就坐實了騙婚的罪名,按律要判刑,不但挨棍子打還得賣掉家產還銀錢。
村民都站在趙林家不遠處張望着,看衙役能不能找到三十兩銀錢。
一會兒,從趙林家傳來劉氏驚慌無比的尖叫聲,而後是痛苦的哭聲。
“我的銀錢不見了。”
“誰偷了我的銀錢!”
趙大風、趙二風、也被劉氏的哭聲驚醒了,下了地過來瞧看。
劉氏瘋了似的叫道:“你們都死了嗎,連我的銀子都守不住?”
趙大風納悶道:“你不是說辦了喜宴買了地,銀子花了許多,不剩了嗎?”
趙二風氣道:“我被李瘸子打得都要死了,哪能幫你守銀子。”
兩兄弟見着劉氏的枷鎖也是嚇得不輕,趕緊離兩個衙役遠遠的。
趙六風害怕的站在院子張大嘴巴哇的哭。可憐的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要不是昨箇中午吃了趙五風給的兩個大包子,就要餓死了。
劉氏跑遍了幾間破屋子找銀子,找不到銀子又找人,發現馬氏、馬小草都不見了,就跟兩個衙役哭求道:“我的兩個兒媳婦把銀錢偷走了。你們快去把她們抓回來。”
“縣太爺令我們來你家取物證,不曾說尋你的兒媳婦。”
“你已用物證買了地、辦了喜宴,哪裡還有銀錢?”
兩個衙役自是不聽劉氏的,這就押着她返回縣城。
劉氏哭得死去活來,跟趙大風、趙二風嚷道:“我與你們爹沒有買地。喜宴只花了幾百個銅錢。你們快去把馬氏、小草抓回來,把銀錢追回來,不然我與你們爹都要坐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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