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風跑向官船,大聲哭叫道:“四姐、五哥,你們帶上我,別丟下我。我也想坐大船。”
趙林家就趙六風偷偷跑出來送徐家人了,他穿的棉鞋爛了兩個大窟窿,能清楚的看見沒有穿襪子凍得紅腫的腳指頭。
旺財很有人性的朝趙六風汪汪大叫,一邊叫一邊回頭看趙蘭姐弟。
趙五風望向趙蘭,問道:“姐,帶六弟走嗎?”
趙蘭雙眉緊蹙,見趙六風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傷心的不得了,心下一軟,緩緩道:“帶着他。”
對於她來說,再養一個弟弟,可不止是多一雙筷子的事,那得多操很多心。但是趙六風要是留在小梨村,肯定會是下一個趙大風、趙二風。
“六弟,姐姐同意你跟我們一起坐官船去金城、長安。”趙五風興高采烈的跑去相迎。
守在官船入口的御林軍之前沒有見過這個小孩子,扭頭望向徐家人,見徐淼淼點點頭,這才讓趙六風上來。
“六風真是個有福的。”
“六風這麼小的孩子,一直從村裡走到這裡,真是有心。”
“蘭蘭同意帶六風也不行,還得縣主點頭同意。”
“是呢。縣主善良仁義。”
趙德等人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目送官船離開碼頭直到不見,這纔回村。
李大狗三兄弟跟着去了小梨村,從趙德的手裡拿到了半斤籽瓜種子及藥,心裡感恩徐淼淼。
趙德把餘下的籽瓜種子及藥公平公正的分給了前去給徐家人送行的村民。
趙林夫妻及幾家得知了此事,氣得差點吐血。
“你家六風真是機靈,眼看着官船要走了,又哭又鬧,蘭蘭不得已把他帶走了。”
“六風去享大福了,可給你們省下一大筆糧食與銀錢。”
“你們兩口子前世修來福,生了蘭蘭這麼好的女兒,替你們養兩個兒子。”
“誰叫你們不去送徐家?”
“明年族裡家家種籽瓜,秋收賣給梨花觀。哼,你們就等着瞧族裡家家賺大銀錢住大青瓦房吧。”
趙林夫妻聽到村民帶着嘲諷的話,後悔莫及。
馬小草摸着肚子,這個孩子的命真差。他要是早出生幾個月就好了,直接裝進包袱裡面塞給趙蘭。
兩日之後的早晨,金城城外的黃河碼頭來了五百軍隊,驅散百姓,將碼頭團團圍住。
一會兒金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及軍隊的官員全部着官服趕至。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琰王府的三船官船出現在在衆人的視線之中,很快就停至碼頭。
訓練有素威風凜凜的御林軍及王府親兵下船之後,便是徐家人。
從三品上的金城刺史(上州刺史)見爲首的是個戴着灰兔毛帽穿着藍色袍的老者,便知是徐清林,當下跪下口裡大聲道:“下官金城刺史範東與金城官員奉老王妃、琰王之令在此拜迎郡公爺、縣主。”
百名官員跪下烏壓壓一片,聲音震耳欲聾。
徐清林忙快步走上前,雙手扶起範東,和顏悅色的道:“你我同朝爲官,快快請起。”
想當年徐家出了一個皇后,徐清林又是徐皇后最喜歡的小弟弟,哪怕只是一個秀才,走到哪裡都有官員阿諛奉承。
他跟着當着大官的長輩出行,什麼樣的場面都見過,百名官員跪迎也見過的。
徐淼淼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射了過來,驚豔、讚歎、探究的都有。
鄧紅哪見過這陣勢,腿都軟了,由許淼淼單手扶着,糊里糊塗的走下船,走下碼頭上了等待多時的琰王府四馬馬車。
徐淼淼微笑道:“嫂子別怕。陛下來信說老王妃最是隨和,也知道咱們是陛下的親人,不會爲難咱們。”
此次小林子還帶來了李嚴密信及李南的家書。
李嚴在密信裡面透露琰王府的老王妃可以信任,有什麼事找她去辦就行。
這讓徐淼淼認爲一年多來靜王府的內亂及原本病已大好的李靜突然間病逝與老王妃及李嚴肯定有很大的關係。
不過徐淼淼是李嚴這一派的人,靜王府別說內亂,就算移爲平地,也跟她沒什麼關係。
至於李靜的死,雖然他是民族大英雄,但曾經派軍隊幫助李動弒父母幼弟奪皇位殘殺忠良,造成大唐國幾十年的內亂,導致無數百姓死亡,人生有了極大的污點,史書上肯定會真實的寫下這件事。
他這樣糊里糊塗的病逝也好。
不知不覺馬車駛進金城來到了琰王府正門前。
兩個猙獰的石獅一邊一個,朱門色高不可攀的高門大開,琰王府的親兵及十幾個奴婢列於兩旁。
徐家人下了馬車,由長史張瑞帶路進了王府大門,而後改乘小轎,走了近十分鐘,過了兩道門,這纔到了老王妃與琰王見客人的院子。
一個穿着紅色官袍束着紅玉黑色腰帶,身材高挑,容貌普通,卻是氣質高貴的青年女官在院門口相迎,跪下磕了頭,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下官金素拜見郡公爺、縣主。”
張瑞介紹道:“金大人是陛下派給老王妃的貼身女官,官職正五品上。”
徐清林看到這身紅色女式官袍,不由得想到了亡妻,多看了兩眼。
徐淼淼還是頭一次看到女官。
只見金素穿的官袍的圖案跟男式的一樣,只是型號縮小而已,明明很一般的容貌,有了紅色官袍的相襯,立刻獨特起來,添了尊貴氣質及不可侵犯的氣勢。
在徐淼淼前世的皇宮裡面,女官是可以隨時當皇帝的小老婆。
今生的大唐國皇家對於女官還是有一定的尊重,至少徐淼淼知道亡母就是先先帝派給徐皇后的保鏢女官,眼前的金素看上去眼睛很有神,武功應該很高,也是保鏢類的女官。
徐清林不方便扶金素,徐淼淼上前把她扶了起來,“這些天我們全家就要有勞你與張瑞了。”
“那是下官與張大人應該做的。”金素已經悄悄的打量過徐淼淼,心裡暗贊端莊大氣,微笑道:“老王妃與王爺等待多時,郡公爺一家快請進。”
大廳置着幾個獸頭銅火盆,十分溫暖,隨處何見栽着長滿綠葉紅花綠植的古董花盆,空氣裡飄散着淡淡芬芳的花香,令人以爲置身於江南。
奢華的地方不止是盆景綠植,清一色的紫檀木傢俱及官窯瓷器,還有幾百年前的大家字畫,只在傳說中聽說過的名貴古董。
正前方的兩個太師座椅上坐着一個容貌絕色衣着雍容的少婦及一個穿着黑衣圓臉眼睛很大的七、八歲孩童。
“下官徐清林攜家人蔘見老王妃、王爺。”徐清林語氣不卑不亢,與徐家人鞠躬行禮。
早就聽說董老王妃年青貌美,比已逝的李靜小許多歲,沒想到真人生得這般傾國傾城,歲數看上去頂多十八、九歲,哪像是八歲孩童的娘。
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一代軍神閱女無數,府裡妃嬪無數,最後也不過了董老王妃這一關,專寵她一人,還要立她所生的嫡子爲世子,最終鬧得幾個兒子叛亂,子殺父、父殺子,晚年好不悲慘。
徐淼淼仗着是女子,就多看了董老王妃幾眼,真是有沉魚落雁之色,只是跟李憶雲長得一點都不像。
李憶雲的美是雌雄莫變,出塵出世,宛如九天白蓮。
董老王妃是豔美,猶如百花之王中的牡丹,國色天香。
難道董老王妃收養李憶雲,是看在她生的好看嗎?
“徐郡公一家請起。”董老王妃聲音宛如黃鸝,好聽之極,聲音讓她更加的完美。
天天對着這樣的女子,少吃一頓飯都可以。李靜就這麼病逝了,不知道在天上會不會後悔少活幾年。
徐家人坐在一旁的座椅上,自有幾個容貌中上的年青奴婢揣上香氣撲鼻特級茶葉泡好的好茶。
金素趁此機會給董老王妃母子挨個介紹了許家人。
李文琰道:“母妃,我要有個親妹妹就好了。”庶妹有好幾個,親妹妹一個也沒有。想跟妹妹分享好東西,都找不到人。
董老王妃沒有接話。
徐清林飲了幾口茶,面露享受之色。
徐文、徐佳不喝茶,也學着大人的樣喝了一口,而後放下茶碗,神色有些拘緊,低頭望着地上鋪着繡有百花的漂亮的波斯地毯。
李文琰瞧了兩個小孩子好幾眼,沒有得到迴應,小眉毛微蹙。
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被董老王妃弄到別的地方去了。
他在王府呆了好些天,天天見到的都是大人,不是讀書就是練武,要麼練字,童年過得沒有一點樂趣。
董老王妃將徐家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輕聲道:“我們母子仍是孝期,不便參加酒宴,也不便外出,就不陪你們去金城各處轉了。”
徐清林連忙道:“天氣寒冷,我們一家也不會出府。”
董老王妃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就讓張瑞帶徐家人去歇息。
徐淼淼心道:雙方都不熟悉,太過熱情反而彆扭,這樣也好,在一個府裡住着,各過各的,不用費神打交道。
“郡公爺,這裡是東院,您一家住的地方是西院,離這裡大約一里。”張瑞便請徐家人上轎。
徐淼淼笑道:“這麼近的路,我們走過去就行。權當認路了。”
本來就是從農村出來的人,換個身份就非得嬌貴的不得了,真沒有那個必要。
徐家人邊走邊瞧看,王府的面積可真大,大大小小的院子許多座,每個院子之間以花園、水池、長廊相聯,要知道這是在北地最繁榮的金城城府裡面,而不是在城外。
偌大的王府,真正的主人就董老王妃母子,幾百名奴僕侍候,近千名親兵守護,不愧是人上人的生活。
徐文小聲道:“姑,王府比梨花觀還要大。”
徐淼淼便道:“梨花觀要是算上後山的梨林桃林,還是比王府大的。”
直線距離一里,但是左轉右轉,大約走了近十幾分鍾纔到。
這是一座五進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有王府親兵值守,大門前有兩個看着有幾分機靈的少年奴僕站着,見到張瑞,立即鞠躬行禮。
院子裡面的人大概等候多時,聽到動靜,魚貫而出。
先走出來的是四個身材胖瘦差不多的青年女子,她們容貌普通,穿着款式一樣的青色衣裙,頭髮都盤成髻,齊眉的留海遮住額頭,看着精練能幹。
接着是十個身材魁梧個子差不多高的青年男子,穿着同樣的青色長袍,腰間佩帶長劍,個個精神奕奕,嘴脣緊閉,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武功高手。
最後走出來的六奴、六婢,這一波人雖然穿着同樣款式的黑衣,但是身材體型各異,年紀有大有小,最大的五十幾歲,最小的十幾歲。
徐淼淼一看就知道了三波人的身份,第一波是御賜給她的四名宮女,第二波是御賜給老爹的十名軍中護衛,第三波應該是王府裡安排侍候她們全家的下人。
果然衆僕跪下磕頭之後,張瑞介紹的跟徐淼淼想的一樣。
徐淼淼跟剛纔第一個從門裡走出來的宮女道:“我家的朋友及奴僕在西門候着,你這就去把他們都帶過來。”
大宮女連忙答應,立刻帶着兩名御林軍去接人。
張瑞請着徐家人進了第一進院子,讓她們看了看是否滿意,有沒有什麼需要。
徐淼淼已經嗅到飯廳裡飄來的飯菜香味,想必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她們入座享用,這兩日在官船上住着,雖是新鮮好玩,但是到底沒有在陸地的房子住着舒適。
她與張瑞也有些熟悉了,便道:“你辛苦好幾日,快回去跟家人團聚歇息。我們一家有什麼事就讓四個宮女給你說。”
徐清林跟着道:“對。你這就回家去。”
“多謝郡公爺、縣主體諒。下官這就告退。”張瑞鞠躬行禮之後就走了。他可不能直接回家,要去東院向董老王妃稟報這一趟的情況,還要處理這幾天王府的事務。
徐淼淼對西院非常滿意,問了後面四進院子都有幾間房,立刻安排衆人的住宿,而後問三個宮女道:“你們可有什麼緊急的事要稟報?”
三人異口同聲的道:“沒有。”
徐淼淼便道:“我們都累了,等朋友到齊了用飯,中午睡一大覺,有什麼事下午再說。”
不一會兒,趙蘭姐弟三人、王大寶兄弟二人及高大姑母女、徐家下人十四人就到了。
衆人皆是目光裡帶着怯意。引路的大宮女倒是沒有半點的蔑視。
主子的住房都安排好之後,就去第一進院子的大廳用飯,奴僕就在第五進院子的飯廳裡用飯。
飯菜是由剛纔第三波從院子裡出來的王府的十二個下人做的。
十菜一湯,雞鴨魚肉,還有海鮮墨魚及難得一見的青菜小油菜,主食是南地極品的碧梗米飯、蟹黃湯包、手擀麪,最後還有晉地的十年汾酒。
比官船上的飯菜豐盛可口,最重要的是吃得時候桌椅不用搖搖晃晃。
徐淼淼跟家人道:“老王妃、王爺都在守孝,不能吃葷,怕怠慢了我們,不陪我們用飯。我們在王府借住,就不要飲酒了。”
“淼淼說的對。”徐清林叫下人把酒撤了下去,特意囑咐今後都不要上酒了。
徐文問道:“爺、姑,我和妹妹能跟王爺玩嗎?”
徐清林笑道:“應該可以。”
徐淼淼柔聲道:“你們是客,他是主人。他每天的事很多,不像你們在做客,可以天天玩。他不來找你們,你們就不要去打擾他。知道嗎?”
徐文只有點點頭道:“好吧。”
徐淼淼跟衆人道:“咱們在王府先待幾天再說。”
趙蘭有些自卑的道:“王府太大了,我要是走出這個院子,都不知道怎麼走回來。”
鄧紅接着道:“是。剛纔張大人領路,左轉右轉,把我都轉暈了。”
“王府的建築用的石料、磚瓦都一樣,院子從外面看去,都差不多,沒有特點,這就讓人迷路。”徐淼淼見衆人都點點頭,又道:“換個角度想,如果壞人潛入王府,也會迷路。”
徐佳恍然大悟道:“原來王府的院子長的都像,是爲了迷惑壞人。”
徐清林笑道:“皇宮比王府還要大很大,更是如此。”
徐佳便搖頭晃腦的道:“暈了,暈了,我好暈啊。”
衆人哈哈大笑,氣氛十分融洽。
同樣是用午飯,東院的孤寂與西院的歡聲笑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董老王妃與李文琰面對面坐着,八仙桌上擺着大小盤碟十幾個,菜餚無一不精緻。
兩人食不語,胃口都不大,挑選着愛吃的菜吃了幾口,就下了飯桌。
董瑞求見時,董老王妃已讓李文琰去午休了,她則在偏廳吃着茶解解油膩。
北地的冬天最是難熬,只吃不到新鮮多樣的青菜就讓她煩惱,更別說沒完沒了的下大雪,日夜不停的颳大風,吃一點點乾果就上火。
“老王妃,徐郡公一家已經安頓好了,請您放心。”
“他們在官船上可問了你什麼?”
“縣主問是住在府裡還是府外,下官回答金城還有些不太平,王妃爲了安全,就安置你們全家住在府裡。”
“她怎麼說?”
“縣主說多謝王妃考慮周全。”
“還有呢?”
“縣主還問他們在府裡住,女子用不用戴白花,男子用不用穿黑衣?”
“你接着說。”
“下官回答王妃說王爺生前最不講究俗世的俗禮,去世之前特意囑咐一切從簡,你們是客人,就不用戴白花穿黑衣。”
“不錯。王爺說了一切從簡,無需我們母子守孝三年,更無需客人爲他戴白花穿黑衣。”董老王妃美妙動聽的聲音裡帶着一分的輕快。
“下官觀察,徐郡公一家大小事情都經由縣主決定。”
董老王妃似笑非笑的道:“這個本王妃也看出來了。”
張瑞忙道:“徐郡公、徐世子都不擅長待人接物,世子夫人還好些,只是出身不高,說話沒什麼底氣。”
“聽說來的還有許家的朋友?”
張瑞立刻稟報王大寶一家及趙蘭姐弟三人的情況。虧得他在官船上打聽清楚了,不然董老王妃問得這麼細,答不出來肯定會受罰。
“你辛苦了,用過飯在府裡候着,下午我派人傳你。”董老王妃揮揮一雙香蔥一樣嫩的玉手。
張瑞忙低下頭,不敢多看董老王妃一眼,趕緊退下。
過了一個多時辰,董老王妃午休之後,仍在偏廳傳了張瑞,問道:
“你跟徐家相處兩日,知道他們家如今最需要的是什麼?”
張瑞想到徐家一張張笑容燦爛的臉,特別是徐清林總是一幅知足歡喜的模樣,“好像什麼都不缺。”
董老王妃美目一瞪,“是個人就有需求,就像你想要升官。徐家豈會沒有需要?”
張瑞撲通跪下,“下官愚昧。”
“本王妃要送禮物給徐家,你說送什麼好?”
張瑞低頭道:“您的東西樣樣貴重,件件都好,選什麼送徐家,他們都會很高興。”心道:您老人家的東西,都是靜王爺生前從各地搜刮來的,只怕皇宮皇后的東西都沒您老人家的貴重。
“本王妃送出的東西不但要讓對方高興,還要驚喜,覺得用了很大的心思在裡面。懂嗎?”
“下官這就去打聽一下徐家人的喜好。”
“你就打聽徐郡公、縣主。”董老王妃停頓一下,“你做的隱蔽些,不要讓他們誤會我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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