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下棋博弈的大唐國最有權勢的一對父子放下了手裡的棋子,目光均是落在那個木盒上面,彷彿裡面有什麼珍寶。
李嚴穿着紫袍常服,臉上的法令線很深,不怒而威,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表姑的醫術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金素那般重的傷,現在身子恢復的已經能夠拿筆寫信。”
“那是。不看她是誰的姑。”李南進宮幾個月,一直沒有改口叫徐淼淼做表姑。接過木盒打開,裡面竟是有十幾封信。
“快,念信!”李嚴神色有些激動,難道是那件大事成了?
李南把放在最上面的信打開,“陛下,此番微臣若沒有徐縣主相救,已經跟您陰陽相隔。”
李嚴忍不住岔話道:“金素開頭就謝你表姑。”
“琰王府的一切都如您所料,隴地都督喬立是想殺死老王妃,而後挾琰王以令北地邊防二十萬大軍,擁兵自重,待時機成熟取而代之稱帝。胡慶受喬立蠱惑,認定老王妃害死李靜,要爲李靜報仇殺死老王妃。如今胡慶已死,您在看到此信時,喬立應該已經到了長安進了天牢。”
李嚴點點頭,“不錯。我已經把喬立關入天牢,明日午門斬首。”
“琰王府典軍已換成賀將軍。微臣向老王妃再次提出您說的兩件事,這次老王妃同意了一件事,另一件事提出了要求。”
李嚴騰的站起來,激動的高聲道:“董飛燕同意的是哪件事,又提出什麼要求?”
董飛燕就是董老王妃。
李南連忙把信繼續念下去,“老王妃同意把當年宮亂時至今李動寫給李靜的所有信件交出,微臣將十二封信一併呈給您。”
看來盒子裡面其餘的信都是李動親筆寫給李靜的書信。
李嚴目射寒光,望着茶几上靜靜躺在木盒裡的一摞舊信,“你停下,我先看看那些信。”
李南湊過去,跟李嚴一起坐在茶几前,李嚴看過一封,他就看這封。
原來,李動與李靜是嫡親的兄弟。兩人的生母只是個地位卑微的宮女,後來生李靜時難產死了。
先先帝李浩琪就把李動、李靜記在馬貴妃的名下。
兩兄弟在馬貴妃與馬族的幫助之下,成年之後去了各自的封地爲王。
李浩琪病重時,李靜駐守的邊防有戰事,無法趕回長安,李動所在的封地離長安近且沒有什麼政事,在幾個王爺兄弟當中第一個回到皇宮。
李動在回長安的路上時就給李靜連着寫了三封信,謊稱幾個王爺兄弟想要謀反,李浩琪密令他向李靜借兵守護長安。
李靜一直很信任李動,就派出三萬邊防軍隊火速趕往長安聽從李動調遣。
李動在封地就有一萬軍隊,不過一萬軍隊沒有經過戰事,戰鬥力遠比不上李靜的邊防軍隊。
發動宮變血洗皇宮時,李動用的就是李靜的三萬邊防軍,而後又將邊防軍分成幾隊,去殺幾個王爺兄弟,滅門徐皇后孃家徐族等幾大家族。
幾個王爺兄弟不是傻子,都在宮裡安了眼線,得知李動要殺他們,趕緊逃回封地。
徐皇后孃家徐族及幾大反對李動的家族得到消息已遲了,慘遭滅門。
等李靜知道被李動欺騙時,李浩琪、徐皇后已死,李動當上了皇帝,馬貴妃被尊爲馬太后,一切已成定局。
李靜壓根沒有弒父弒母的心思,竟然被李動拉下水成了幫兇,怒火沖天,邊防戰事結束之後就去了長安。
李靜在皇宮裡面當着許多宮人及大臣的面大罵李動,馬太后出面才把李靜勸走。
李靜回到金城之後,幾個王爺兄弟聯手向國人公佈李動的惡行,壓根不承認李動的帝位,還給李靜寫信,讓他爲李浩琪及徐皇后報仇雪恨。
一邊是靠着陰謀上位的親兄弟、養母,一邊是佔着大義的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李靜乾脆誰也不理會,只把金城經營好,把邊防守護好得了。
後來,李動陸陸續續給李靜寫了幾封信,向李靜借兵平定大唐國的內亂,李靜置之不理。
李動惱怒李靜不出兵相助,就寫信罵他,說要採取措施制裁他,讓他付出代價。
李動在位的三十幾年,舉行的科考一甲前十名,從未點過北地的進士。
以前李浩琪每年從南地調糧食救助北地,李動取消了這個慣例。
李動在信裡寫下這些事,並且實施。
李靜早就要立王府的世子,李動偏偏不下旨,就讓李靜的幾個兒子爲了世子之位爭奪內鬥。
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李動聽說李靜繼弦之後很幸福,就故意在信裡說曾經看到董族獻上來的一幅仕女畫像,那上面的絕色女子肯定是董飛燕,這幅畫一直放在他的寢宮,他時常欣賞。
李南罵道:“真是個卑鄙無恥狠毒之極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李嚴冷聲道:“偏偏老天就保佑他這種人得了天下整整三十餘載。”當年若是邊防沒有戰事,李靜就不會留在邊防不能回到長安,就不會被李動的三封信騙去三萬邊防軍隊。
“孩兒在小梨村時一直跟村民們認爲李靜是個偉大的民族英雄,爲本朝立下汗馬功勞。現在孩兒到了長安,知道了這麼多的事,認爲李靜拋去那些戰功不算的話,他是本朝的罪人。”
李嚴定定瞧着愛子,肅容道:“你往下說,我聽着。”
李南憤怒道:“當年李靜沒有見到我爺爺的親筆信,也沒有見到聖旨,就憑着兄弟之情私自調兵三萬從邊防到長安,按朝規當斬。李動若沒有邊防三萬軍隊,豈能成功宮變,殺害爺爺、奶奶!”
李嚴問道:“他的過失只是這些?”
李南接着氣道:“還有。李靜在得知李動殺害爺爺奶奶及滅門幾位重臣家族之後,只是罵了李動,沒有把他當成仇人殺掉,撥亂反正,導致國家在李動在位的三十幾年,一直處於內亂,南地的老百姓飽受戰火摧殘,民不聊生。”
李嚴目光讚許。
“父皇,您得到李動的十二封信,是要向世人公開嗎?”
李嚴點點頭,“不錯。我要把一切的事實擺在世人面前,讓史官真實的記錄在史書裡面,還要以此爲證據,給當年李動定下謀逆之罪滅門的家族平反,還他們一個清白。”
李南有些激動的道:“太好了。奶奶孃家家族終於可以沉冤昭雪。”
李嚴大手五指張開放在舊書信的上面,“這是我必須爲你奶奶孃家做的事。我要讓你舅爺名正言順的回長安,清清白白的出現在朝堂之上!”
“孩兒繼續念金素的信。”李南得到李嚴的首肯,念道:“您說的撤藩一事,老王妃仍是沒有同意。”
李嚴想到那個聰明絕頂的女子,自語道:“董飛燕不想撤藩,難道想讓李文琰在金城稱帝,她當太后不成?”
“老王妃說若撤藩,金城就不再是琰王府的轄地,她與王爺回到長安,邊防軍隊相隔甚遠,孤兒寡母沒有保障,您需得答應她一件事。”
李嚴望向表情古怪的李南,聽他說出“賜婚”兩個字,頓時表情有些驚詫,而後笑出聲來,問道:“南兒,你剛纔心裡想什麼?”
“父皇想聽真話嗎?”
“廢話,當然聽真話,我要聽假話,隨便在宮裡找個人聽他說就行。”
“孩兒剛纔想,老王妃是不是想入住皇宮,當您的皇后?”
李嚴笑道:“她就是想嫁給我,我的後宮也沒有她的位置。”那個女人可了不得,他可不敢收入後宮。
“父皇,信的最後一頁的幾個字不是金素的筆跡,您看。”李南像發現很新奇的事一樣,把寫着賜婚二字的一頁宣紙遞去。
李嚴把宣紙放在茶几上,賜婚兩個字每個字都有拳頭那麼大,兩個字就佔了一頁,筆跡熟悉,書法還是那樣令人驚豔震驚。
李南問道:“父皇,老王妃想讓您給誰賜婚,這個人是她本人還是她兒子李文琰?”
李嚴輕哼一聲,道:“肯定是李文琰。”望向神情有些緊張的李南,緩緩自語道:“賜婚的女方是誰?董飛燕居然給我打起啞謎。”
臘月底的一天,下過雪的長安銀裝素裹。
就在文武百官認爲新皇登基的第一年就這樣快要平靜的過去了,誰知早朝時,李嚴公開了當年李動寫給李靜的十一封信。
唯一沒有公開是李動給李靜說董族送仕女畫給他的那封足矣毀掉董老王妃清白的信。
李動的字在朝的多位大臣都認識,他寫信的語氣不是別人能夠模仿的,十一封信的年代都不同也做不得假。
知道真相後的文武百官無不憤怒,太師白步海、太子太傅呂文傑等人當朝怒數李動十幾條大罪,對李靜同樣列下幾條罪名。
李嚴從離開小梨村的那天起就在等待這一天。
他終於能夠有憑有據的定李動的罪名,內心無比激動,俯視羣臣,高聲道:“李動弒帝后弒父母,欺騙親兄殺害同父異母的兄弟,滅殺重臣家族……罪證確鑿,十惡不赦。來啊,宣旨!”
大太監將李嚴早就寫好的聖旨大聲宣讀。
李動生前作惡多端,人神共憤,已於去年身死,死後屍體暫用冰存放於皇宮地下室,即日起拋屍荒野。
李動在位的三十幾年,帝位不被大唐國皇族承認,他是僞帝,所有下的聖旨都是僞旨,所有科考的進士都是僞進士,所出的個人詩冊、隨筆都成爲禁書等等。
遭到李動滅門的重臣家族非但無罪反而對大唐國有功,朝廷不但要恢復他們的名譽聲望,還要大力扶持他們重興家族。
李靜鎮守北地,守護疆土,爲本朝立下汗馬功勞,然助紂爲虐,使得李動當僞帝長達三十幾年,造成大唐國年年內亂,民不聊生,過大於功。
李靜雖死,然朝廷追責,他的屍體不得埋入皇陵,奪去大元帥的封號,爵位由正一品的王降爲從一品的郡王。
吏部尚書出列問道:“陛下,靜郡王的嫡幼子如今的爵位是王,是否降爲郡王?”
李靜去世時是王爺,李文琰是世子,朝廷就直接封李文琰爲琰王。如今李靜都降爲了郡王,李文琰自然不能再當王爺。
李嚴淡淡道:“李靜之罪與朕的侄子文琰無關。文琰年歲小,剛剛痛失生父,朕不想讓他再失去王位。”幾句話便保留了李文琰的王位。
之後的兩天,早朝上李嚴下旨,陸續恢復被李動滅門的幾大重臣家族的名譽,還有一定的補償。
李動寫給李靜的十一封書信被印成小冊與李嚴的聖旨發至各級官府。
年底歲未,十一封書信小冊一張張的撕開與幾道聖旨,一起張貼在城府、縣級別的衙門外面的牆壁。
各鎮讀書人及各村的里正到縣衙門集中熟讀之後傳達至每個村民。
大唐國人人皆知李動的罪孽,李靜的助紂爲虐。
臘月二十八,天寒地凍。
戴着六成新皮帽穿着厚棉襖棉褲的趙德在黃河岸邊的土路與同行的李村的里正告別之後,快步趕回小梨村。
咚咚咚,驚天動地的鑼聲震醒了正縮在被子裡午睡的村民。
“奉縣令大人之令,給大家說說朝廷的皇榜告示的大事。”趙德面色凝重的講了李動、李靜兄弟的罪狀,而後說了朝廷對李靜的懲罰,在村民的震驚之中擺擺手,讓他們散去回家。
趙明圓恨聲道:“難怪這麼多年北地的學子沒有一個考一甲。”
他所在的金城書院,師資力量很好,聚集整個北地所有有才華的學子,然而三十幾年連一個一甲第十名都沒有出過,名聲生生被南地的書院壓下去。
趙德擔憂道:“陛下將靜王降爲郡王,屍體不得埋入皇陵,老王妃與琰王定然對陛下心生恨意。徐老太爺是陛下的親舅舅,徐家一大家子住在琰王府,不知道過得如何?”
趙明圓想到在徐家呆的那兩天,琰王府對徐家很是禮遇,應該不會怠慢徐家,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真是替徐家擔心。
他見雙親及哥嫂都是一臉的擔憂,便道:“爹,徐家跟呂都督家關係不錯,要是在琰王府受了委屈,可以去呂都督家。”
從長安來的幾個人騎着十幾匹快馬,日夜狂奔,終於趕在年前到了金城的王府。
身着綠袍的太監林小七第二次來到金城,風塵僕僕,滿臉的疲憊,下馬之後,朝王府守門的親兵隊高聲道:“聖旨到!”
片刻之後,董老王妃、李文琰及徐家人均是着朝服,跪在東院的大廳。
林小七宣讀聖旨。
第一道聖旨便是對朝廷對李靜的處罰。董老王妃、李文琰已從金素那裡提前兩天知道了此事。
第二道聖旨就是給徐家撥亂反正恢復名譽,以及賞賜。
徐清林激動的痛哭流涕,多年的心願終於實現,總算爲家族洗清冤屈,總算他死後有臉去見徐家的列祖列宗。
“郡公爺,您快請起。”林小七連忙雙手扶起雙手顫抖的徐清林,把第二道聖旨放在他的手裡,“陛下、太子還給您寫了家書。下官這就給您。”
徐清林緊緊握着聖旨與書信,都顧不着跟董老王妃母子打招呼,就急匆匆帶着徐家人回了西院。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祖宗靈牌前把聖旨大聲念出來。
徐家人跪在徐清林身後向靈牌磕頭。
徐淼淼等着徐清林情緒平靜一些,道:“爹,咱們家族的祖籍在江夏(現在的武漢),陛下在聖旨裡面給我們家賜的家宅在長安,千畝地也在長安周邊。”
徐清林剛纔只顧着激動高興,竟是沒有聽清賞賜。
他又去把供在祖宗靈牌前的聖旨展開細看,果然是郡公府在長安,徐族的千畝地也在長安轄地。
“陛下不想讓我回祖籍?”徐清林目光迷茫。他一直是想回祖籍,重振家族。
徐淼淼便道:“爹,陛下、小南南都給您寫了信,您快看看。”
徐清林趕緊把李嚴的信打開瞧看,看完之後,放下信哽咽出聲,“老家的什麼都沒了,連祖墳都沒被平了。”
徐淼淼見老爹心情大起大落,拿過信來看。
原來當年李動的人帶着北地邊防軍隊滅門徐族,殺了人之後,把族裡的東西全部搶走,一把大火燒了所有的房子。
徐族被移爲平地,族裡的地、果林、魚塘被李動賞賜給北地軍官及部下。
後來內亂打戰,當地是主戰場之一,這些地、果林、魚塘易主,幾經輾轉,主人變成了當地的百姓。
徐族祖墳在戰亂之中被亂兵、流民挖了,陪葬品一搶而光,墳墓盡毀,現在都成爲田地。
李嚴覺得,徐家與其回祖籍跟百姓買田被人誤會跟百姓爭利,不如留在長安重新開始。徐家在長安,也能得到他的庇護,他也能常看到徐家人。一舉兩得的事。
徐淼淼道:“爹,我贊同陛下的提議。”
徐清林仰望着祖宗靈牌抹淚。
徐淼淼勸道:“我們家族勢力單薄,在長安有陛下、小南南的守護,這樣才能發展壯大。”
徐清林抹掉淚,“我要回一趟祖籍給祖宗遷魂至長安。”
“好。我們家先去長安,而後都回老家去一趟。”
徐清林擺擺手,“不用。我與你大哥去就行。”遷魂是由家裡的成年男子做的事。這不是什麼好事,不會讓愛女跟着去。
徐淼淼見老爹心情平靜一些,又讓他看徐南的信。
“南兒媳婦懷孕,南兒要當爹了。”徐清林竟是喜極而泣。
“小南南跟他媳婦這麼厲害,剛大婚沒幾個月就有了孩子。”徐淼淼大喜,拿過信看完,笑道:“爹,陛下的信讓您悲傷,小南南的信就讓您歡喜。您說他們父子是不是商量好的。”
徐清林得了這個大喜訊,就聽徐淼淼的話把不愉快的事拋之腦後。
林小七還給盧亮、金素帶來了李嚴的密信。
金素的密信裡面夾着李嚴給董老王妃的回覆。
“下官要回長安覆命,這就離去。二位大人多保重。”林小七向兩人行禮便離開王府。
盧亮見李嚴給金素寫的信比寫給他的厚,沒有心生妒忌,也沒有羨慕。
一個女子能比御林軍都拼命的效忠李嚴,爲了完成李嚴交給她的任務,以命救下董老王妃一命。
只憑此事,金素就值得他尊敬佩服。
這樣的女子把國事放在家事的前面,當女官及同僚最是適合,然而當妻子、一家的主母,顯然不適合。
哪怕有一日金素立下大功,被李嚴冊封爲正一品女官。盧亮絕不後悔當日在李嚴面前拒絕與金素成婚。
金素見盧亮飄然而去,目光幽幽。
已經當了數日王府典軍的賀大人在府裡巡視,正好碰到了盧亮,道:“將軍,陛下給郡公爺家裡在長安賜了府邸及田地,郡公爺一家將定居長安。”
盧亮微笑道:“這對徐族是好事。”
賀大人神神秘秘的把兩人的隨從都趕走,俯到盧亮耳邊,道:“我覺得對您也是好事。您能時常見到縣主。”
盧亮劍眉一豎,星目一瞪,上下打量賀大人,道:“你別跟我套近乎,不知道還以爲你跟我是什麼關係。”
賀大人臉上掛着賤兮兮的笑容,“我跟您是秤不離陀的關係。回頭您去了長安,我肯定天天想着您,絕對不想別人。”
盧亮俊臉微紅,哈哈大笑,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賀大人縮着脖子,有些鬼鬼崇崇的小聲道:“將軍,說正經事,縣主明年就及笄,您可得抓緊。”
盧亮微微點點頭。徐家需要興起,他與背後的盧族願意全力相扶。這纔是他最大的優勢。
眼下這個時機不好,等選一個適合的時機,找適合的人選向徐家提親。
賀大人喜道:“那我可就等着喝您與縣主的喜酒。”
當日晚飯後,徐淼淼便去了西院看望董老王妃與李文琰。
母子二人坐在偏廳。
李文琰臉上隱有淚痕。董老王妃面色平靜。
徐淼淼柔聲問道:“王爺遇着什麼傷心事了?”
李文琰低下頭,哽咽道:“我父王被皇帝伯伯降爲郡王。我爲我父王難過。”
董老王妃招手讓徐淼淼坐到身邊,“淼淼,你來得正好,琰兒問我,他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知如何回答。你來替我回答他。”
徐淼淼想了想,便道:“郡王在您的眼裡是夫,在王爺眼裡是父,在匈奴人眼裡是敵人,在北地百姓眼裡是天,在南地百姓眼裡是傳說。”
李文琰擡起頭,表情若有所思。
董老王妃輕輕點點頭。
徐淼淼接着道:“在陛下眼裡是幫李動奪取皇位的劍,在文武百官的眼裡是辜負了你爺爺一片厚望的不孝子及是非不分的皇子。”
李文琰眼淚嘩的落下來。小小年紀的他自是知道李靜幫助李動謀取皇位的事將會記入史冊,甚至可能會遺臭萬年。
這一切完全顛覆了李靜在他心裡的形象。他一時半會無法授受。
董老王妃幽幽道:“在我眼裡,李靜是個以一敵百,百戰百勝的好將軍,也是善待屬下及百姓的好王爺,但絕對不是好兒子、好夫君、好爹爹。”
李文琰目光迷茫,問道:“父王對你不好嗎?”
“他要是真的對我好,我就不止你一個親生兒子。”董老王妃搖了搖頭,“你現在不懂,以後長大成親了就懂了。”揮揮手讓大奴婢把李文琰帶下去了。
徐淼淼提議道:“您把王爺庇護的太好了。我覺得您有些事還是告訴王爺比較好。”
董老王妃輕嘆一聲,“琰兒心裡明白,只是他爹死了,就覺得他爹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沒有錯誤。”
徐淼淼緩緩道:“一邊是胞兄與養母,一邊是已經去世的生父與繼母還有找不到下落的同父異母的小弟弟,其實誰在郡王那個位置都不好做。”
她並非聖母,這些話是對事不對人。
董老王妃低聲道:“琰兒爹生前最後悔的事就是誤信了李動借兵。他重病時,怕有朝一日陛下會追究他的責任,特意把多年來李動寫給他的所有信件交給我保管。”
徐淼淼道:“那是證據,可以證明郡王借兵給李動是受了李動的騙。”
“人死燈滅。咱們不說他。”董老王妃漂亮的秀毛微挑,握住徐淼淼的手,似笑非笑的道:“恭喜你們家族沉冤昭雪。”
“這是我爹多年來的心願。”徐淼淼語氣裡帶着一絲喜氣,但是停頓一下,肅容道:“只是時過境遷,家族的一草一木都化爲灰燼,田地果園全都易主,便連忙祖墳也被毀掉變成了農田。”
董老王妃竟是熱淚盈眶,拍了拍徐淼淼的手,十分感慨道:“都一樣。幾個家族都一樣。”
徐淼淼長嘆一聲,“滅門殺了人燒了房,戰亂毀了祖墳。我爹心情大起大落。我勸他聽從陛下的安排定居長安。”
董老王妃問道:“你爹可願意定居長安?”
徐淼淼道:“祖籍什麼都沒了。我爹不願意也得願意。他說到了長安,立刻帶着我哥哥去一趟祖籍遷魂。以後我們家就定居長安。”
董老王妃有些激動的道:“我的那個孩子家族的情況跟你們家族有些相似。”
“您說的是憶雲的家族?”
“是。此次陛下下旨,共給七大家族洗清冤屈恢復名譽,分別是徐、王、慕容、孫、尚、雲、馬族。”
“原來有七個家族被李動滅門了。”
“不止。這次是七個大的家族,聽說還有十幾個中小家族。陛下應是依次給餘下的家族撥亂反正。”
徐淼淼定定望着董老王妃,問道:“憶雲的家族是七大家族的哪個家族?”
“雲族。我的那個孩子真名叫雲義黎。”董老王妃特意低頭在徐淼淼的右手掌一筆一劃的寫下雲義黎三個字,而後激動的道:“他的名字好聽嗎?”
“好聽。”徐淼淼微笑道:“李憶雲,雲義黎,原來他在梨花觀時把名字倒過來念成同音字。”
董老王妃緊緊握住徐淼淼的手,目中隱有淚水,道:“淼淼,雲族的冤情一日未升,我與黎兒就一日不敢對任何人透露真相。黎兒在觀裡跟你交往不淺,成爲無話不說的知己,可是此事關乎到他的性命及雲族的命運,不能告訴你。”
徐淼淼想到了那三幅畫,想到了雲義黎最後一次見她時的情景,一時神情恍惚。
“請你千萬不要怪他,對他有誤會。”
“我理解。陛下都登基了,我爹還一直瞞着我。”
董老王妃激動的道:“謝謝你。你是個心胸寬闊的好孩子。黎兒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氣。”
徐淼淼怎麼覺得董老王妃話裡有話,便低下頭。
“你剛纔說你們家族在祖籍一無所有,雲族也是如此。”
徐淼淼疑惑道:“那他回南地是要重建家園?”
董老王妃自豪的道:“不是。他要從那裡參加科考,還要等着名字唱響宣政殿,戴御帽紅花打馬走過長安最繁華的大街,名聲傳遍大唐國,在長安定居,召集失散數年族人迴歸家族。”
科考一甲前十名將會殿前見皇帝,就是名字唱響宣政殿。
戴紅光御帽打馬走過長安最繁華的大街,這是被皇帝御點的狀元、榜眼、探花的特權,極爲榮耀。
每一界的狀元、榜眼、探花的名字祖籍及身份都會由朝廷下發公文傳遍大唐國大小城府縣城及鎮村。
雲義黎爲了尋找當年家族滅門時逃出生天的及被貶爲官奴的族人,讓飽受苦難的族人看到家族重建的希望,決定用揚名大唐國的方式,彰顯他的決心與能力。
對一個才十三歲一直男扮女裝隱居在道觀的少年來說,這是何等的有志氣,也是何等的有魄力。
徐淼淼自是對雲義黎心生敬佩,激動的道:“我祝他考中一甲前三,早日尋找到族人。”
“借你吉言。謝謝。”董老王妃今個有了雲族恢復名譽的好消息,對於李靜被降爲郡王都無所謂。
“他的家族在長安是不是得到陛下的賜的宅子及田地?”
“是。不過遠沒有你家的多。你家對陛下、太子有養育之恩,陛下對你家自是與別家不同。”
“他的家族還有人活着?”
“有。不過那些人不是爲奴就是爲婢,生不如死。”董老王妃說到這裡,絕美的臉上又浮現悲傷,彷彿那些人就是她的親人,恨不得替那些人受過。
徐淼淼疑惑問道:“我的家族是滅門,除了我爹,其餘的人都被殺頭。雲族不是被滅門?”
“不是。李動是要滅雲族滿門,朝中一位老臣爲了給雲族保住血脈,故意說滅門不如把他們家族的人貶爲奴,讓他們生不如死。李動覺得有理,就下令將雲族成年男女全部斬首,未成年的孩子全部足上刻字,貶到天南海北各大城府爲官奴。”
徐淼淼的前世古代官府在犯人臉上刻字,今生大唐國的李動在未成年的幼犯足上刻字。
可見李動心之陰毒,非常人能比。
“我當王妃的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雲族這些孩子的下落,目前知道下落有七人,活下來的不過四人。”董老王妃瞬間淚流如雨。
徐淼淼問道:“這四人現在情況如何?”
董老王妃竟是滿臉愧疚,哽咽出聲,“他們當中年齡最大的十七歲,最小的十歲,有兩個被割了一隻耳朵,有一個瞎了一隻眼睛,還有一個腿瘸了。”
徐淼淼心裡疑惑雲族被抄家的年代怎麼與徐家不一樣。但是怕董老王妃太過悲傷,沒有再問下去。
董老王妃咬牙切齒的道:“李動死千百回都不足矣抵下他犯下的惡行。”
“只要人活着,以後就會慢慢好起來。您說是嗎?”
董老王妃悲痛道:“可是他們都殘廢了,不能參加科考,以後能幹什麼?”
“他們能幹的事很多。學門手藝、種地、做小生意……”
董老王妃叫道:“不行。我們雲族的人豈能從商,豈能當工匠?”
“《史書》上記載,本朝開國太祖出身卑微,並非大家族的子弟。”徐淼淼一時激動,竟是沒有反應過來董老王妃說出我們雲族四個字意味着什麼。
“那是太祖,幾百年來千千萬萬的人當中纔有一個。”
徐淼淼高聲道:“他們只要能活着靠自己勞動養活自己,不給家族添負擔,不去外面闖禍,這總比死了再也見不到族人強。”
董老王妃一頭撲倒在徐淼淼懷裡放聲大哭,“我怕他們去了長安,被人笑話,活不下去。”
徐淼淼緩緩道:“能的。比他們命運悲慘的人都活下去了。他們能活下去。”
董老王妃哭聲漸小,“淼淼,你爲什麼這麼確定?”
徐淼淼正容道:“他們當官奴都能活下來,跟着憶雲去了長安,還有您與王爺的庇護,自是能夠活下來,且活得比以前好百倍千倍。”
“我想得太偏激了。謝謝你。”
“您剛纔說的七大家族,有幾個家族是滅門,有幾個是抄家?”
“三大家族滅門,四大家族被抄家。”
“那就不止雲族的族人是這樣的情況,還有三大家族也是如此,甚至遠不如雲族。”
“他們爲什麼不如雲族?”
徐淼淼反問道:“有您一直幫助雲族,那三大家族有人幫助嗎?三大家族可曾有憶雲這樣文武雙全書畫雙絕的後代?”
董老王妃聽到這裡,心情終於好一些了。這些年她爲雲族所做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徐淼淼拍着董老王妃的背,柔聲道:“您已經盡了全力,就把事情往好裡想,別總是痛哭流淚,這樣很傷身子。”
董老王妃覺得這個還未及笄的少女的懷抱很溫暖,令她能夠放下很多事,令她心生眷戀。
爲什麼小小年齡的少女會帶給她這樣的感覺?
“你有兩個孩子王爺、憶雲。他們都想您身子康健。”
“那個孩子叫雲義黎,你應該改口叫他義黎。”
徐淼淼挑眉倔強的道:“我要憶雲親口對我說他的名字,我才改口。”
“好。我給他寫信轉述你的話。”
徐淼淼問道:“那首詩你寫給他了嗎?”
“沒有。這是你送給我的詩。”
“馬上過年了,我以爲你會在家書裡把詩寫給他。”
董老王妃眼睛裡還有淚珠,卻是噗呲笑出聲,語氣有些得意的道:“你以前送給他的詩,他可一首都沒寫給我。現在我得你的詩,也不給他。看他以後得了你的詩,還給不給我看!”
“你可是他乾孃,是他長輩,都不讓着他?”
董老王妃學着徐淼淼剛纔倔強的口氣,“別的事讓着他,關於詩,我是不會讓他的。”
兩人均是有默契的笑了。
徐淼淼回到西院,直接去了書房見徐清林,“爹,李靜降爵,老王妃很是想得開,不曾對陛下心生恨意。”
徐清林大喜,“那就好。”
“老王妃親口對女兒說,陛下沒有降了她的誥命,也沒有降琰王的爵位,已是開恩。”
“陛下可憐她們孤兒寡母在金城不易。”
徐淼淼坐下來,問道:“爹,您知道南地的雲族嗎?”
“你問得可是那個以琴傳家的揚州雲族?”
“那您說說這個揚州雲族。”徐淼淼清楚的記得李憶雲的書房裡沒有琴,跟他認識幾個月,也從未聽過他彈過琴,他也不曾說過會彈琴。
揚州雲族到底是不是李憶雲的家族?
“揚州雲族歷史悠久,男女世代以琴技揚名天下,最出名的就是本朝開國軍師的夫人云氏,傳聞她的琴聲能令控制聽者喜悲情緒。”
“史書上記載,開國軍師雲蓉,琴技無雙,開國大宴技震外國使者。”
“本朝第二代皇帝的雲皇后就是雲族的嫡女,還有第七代皇帝的皇后、第九代皇帝的皇后也是雲族女。”
“雲族的男子亦不差,不止是本朝,前朝、前前朝,都有云族男子任過正一品的文官。”
“雲族男女皆美,各大家族以與雲族聯姻爲榮。”
“你呂學進伯伯已過世的生母就是雲族女。聽說,他的容貌有五分隨了生母。”
“我們徐族幾百年來曾與雲族聯姻過幾次。”
“我嫡親的九叔娶的九嬸就是雲族的嫡女。”
徐清林說到九嬸時,語氣有些悲傷,“九嬸嫁給我九叔時,我不過四歲,九嬸教過我半年的琴,後來九嬸難產去世,腹中的小弟弟沒有出生就夭折了。”
徐淼淼失聲道:“爹……”
“我九叔一夜之間痛失嬌妻愛子,沒多久就氣結病死。”
“他們一家在天上團圓。”
“是。他們就算活着,也躲不過家族滅門浩劫。”
“爹,對不起,女兒讓您想起傷心往事。”
“沒事。你怎麼突然間問起雲族?”
徐淼淼眸子一轉,道:“我聽老王妃說,此次獲得陛下恢復名譽的有七大家族,雲族是其中之一。”
徐清林緩緩道:“咱們家族是三十幾年家就被滅門。揚州雲族卻是幾年前被李動派人抄的家,不是滅門。雲族肯定有不少族人活下來。”
“爹,您可知道揚州雲族爲何被李動抄家?”
徐清林道:“我在縣城酒樓當帳房,聽到的都是流言,不可信。”
徐淼淼輕聲道:“爹,我今天從老王妃嘴裡得知,憶雲就是雲族的後人。”
徐清林面色倏變,失聲問道:“老王妃真是這麼說的?”
“是。老王妃說憶雲是雲族的嫡子,當年爲了他能夠活下來,不被抓去當官奴,就讓他男扮女裝,隱居在梨花觀。”
“原來如此。這樣解釋就說得通了。”徐清林有些激動的道:“雲公子是嫡系,那就與我九嬸是近親,說不定是我九嬸兄弟家的嫡孫。”
徐淼淼見老爹面露喜色,就把老王妃說的那些話都說了。
徐清林不時的點頭,誇讚道:“雲公子有鴻鵠之志,用這樣的辦法尋找族人最好不過。”
之前覺得雲義黎身份神秘,又遠在南地,不希望愛女再跟他有聯繫,現在得知他是雲族的嫡子,爲了尋找族人,不願意接受董老王妃的安排,憑着自己的本事參加科考,對他產生幾分好感。
徐淼淼道:“希望他能金榜題名,早日尋找到所有的族人。”
徐清林微笑道:“他是我九嬸的孃家人,日後我們去了長安,我要見見他。”
夜深人靜,臥房裡面傳出兩個女子的低語。
徐淼淼躺在牀上,輕聲問道:“春蘭,你在宮裡可曾聽說過揚州雲族抄家的原因?”
春蘭坐在牀邊,“您說的可是雲淑妃的孃家雲族?”
徐淼淼震驚問道:“雲淑妃是李動的妃子?”
“是。奴婢聽說雲淑妃容貌極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李動後宮第一才女美人。”
“雲淑妃現在何處?”
“縣主,十年前她被李動打入冷宮,之後雲族被抄家,她慘死宮裡。”
“你說的雲淑妃孃家雲族是在揚州嗎?”
“是。”
“原來雲族把嫡女送給李動當了妃嬪。”
“不是。我聽說兩位老宮人說,當年馬貴妃嫡親的侄子要娶這位雲淑妃,雲族與馬族有仇,自是不同意,馬貴妃就用計讓李動看到雲淑妃的畫像,然後下旨直接從雲族要人。”
“這個馬貴妃真毒。”
“宮裡有兩個馬貴妃,她們是姑侄。當姑姑的就是李動與李靜郡王的養母。當侄女的是李動的貴妃。奴婢說的害雲族的是李動的妃嬪馬貴妃。”
徐淼淼問道:“馬貴妃有其姑姑撐腰,雲淑妃肯定鬥不過她,所以被李動打入冷宮,是嗎?”
“發生了一些事,還跟李靜郡王有關。老宮人說馬貴妃污衊雲淑妃與李靜有染。”
徐淼淼疑惑道:“雲淑妃在長安皇宮,李靜在金城,相隔幾千裡,他們怎麼能會有染?”
“有一年,李動、李靜的養母,也就是的馬太后過大壽。李靜來到長安給她祝壽。馬太后下令雲淑妃彈琴。雲淑妃彈了之後,被李靜誇讚。沒過幾天,馬貴妃派宮人把雲淑妃的琴偷出來當着幾位官員的面以雲淑妃送給了李靜。李動因此懷疑雲淑妃與李靜有染,尋了個理由把雲淑妃打入冷宮。”
“然後呢?”
“馬貴妃與馬族誣陷雲族與匈奴勾結,李動下旨抄了雲族。雲淑妃在冷宮慘死。”
徐淼淼輕聲道:“雲淑妃與雲族真是可憐。”
“奴婢聽幾個老宮人說,雲淑妃當年剛進了冷宮,就被馬貴妃把一雙手砍下來,後來雲淑妃得知雲族被抄家,用殘臂在冷宮的牆壁寫下對李動、馬貴妃、馬族的血咒,而後穿着紅衣紅鞋在子時自盡。”
徐淼淼有些毛骨悚然,失聲道:“雲淑妃寫得什麼詛咒?”
“好像是如能重生,必將顛覆李動江山,讓他與馬貴妃及馬族不得好死的話。”
聞言,徐淼淼後脊樑直冒寒氣。
春蘭柔聲道:“縣主,您是金枝玉葉,有除惡金鞭庇護,不用害怕。”
“春蘭,你聽說過人死重生的事嗎?”徐淼淼聲如蚊音。
“雖然奴婢在庵裡呆了多少年,但不相信死後涅槃的事。奴婢覺得人死了不能重生。”
冬日江南,細雨飄飛,藏於深山的寺院,震耳鐘聲,迴盪天地。
寺院後山腳下,有一大片在寒雨之中傲立綻放黃色花朵的臘梅梅林。
梅林中間有一排茅草房,五間草屋,坐南朝北。
此時,把邊的廚房裡竟是飄出濃郁的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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