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
秦長安跟着周奉嚴,直接上了二樓,進了溫如意的房間。
溫如意一襲白色寢衣,病懨懨地靠在牀頭,看到秦長安來了,那張溫潤俊秀的臉上,卻是閃過一絲驚喜。
“凌當家,你昨天怎麼無緣無故暈倒了?”她從來沒見過溫如意病弱的樣子,這次是頭一遭,一想到他罕見的失憶症,反而不能大意。
溫如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迴應,反而周奉嚴坐在牀沿,替他把脈,嘆了口氣。
秦長安臉色一變。“師父,你嘆什麼氣?”難道溫如意的失憶症徹底沒救了?
周奉嚴頭也不擡,面無表情。“昨日走到質子府門口,凌雲公子突然就昏倒了,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但我看脈象平和,並無其他異樣。”
秦長安險些翻了個白眼,嗔怒道。“師父,既然沒問題,你就別隨便嘆氣了,我還以爲這人不行了呢。”
周奉嚴心情古怪地瞥了自己徒弟兩眼,怎麼連嘆氣都成爲禁忌了?這丫頭從小就是古靈精怪,其實跟自己嚴謹的性子完全不一樣,不過,也正因爲收了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女弟子,他的人生纔有了很大的轉機。
溫如意的嘴角也不自覺彎了起來,這樣的對話實在有趣,讓他忍不住想笑。
自己印象中的秦長安,就只是跟自己有生意往來的“陸夫人”,他從未見過秦長安私底下還有這麼俏皮靈精的模樣,一想到幾年前他認識的她,也是這樣靈動特別的少女,他的心就熱了。
“周大夫,被你這麼一說,凌某似乎是個很沒用的男人。”他笑着自嘲:“只是在經過那裡的時候,我頭疼的厲害,一時之間失去所有感官和意識,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客棧了。”
秦長安眉心微蹙:“你可是想起什麼來了?”
他卻眼神一沉,緩慢地搖頭:“讓你失望了。”
她看了一眼溫如意略顯蒼白的臉色,微張的紅脣最終還是抿住了,欲言又止。她是很想讓溫如意回到南陽,但前提是他必須恢復以往的記憶,否則,他沒有任何記憶,回到南陽那個虎穴,也不會有太大的勝算。
周奉嚴感受到屋內的氛圍凍結,三個人彼此都不說話,他做主把秦長安拉到一旁,說道。“質子府看過了,京城也看了個大概,但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你可有別的法子?或許我還沒找到章法,畢竟我不太瞭解他過去的生活,不知道他內心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溫如意心裡最重要的東西?曾經觸動他,深埋在他內心深處的又是什麼?
秦長安回頭,無言地望向牀上的男人,他的眼神平和無波,撐着額頭,似乎在思考。看着他,他的情緒感染到了她,心情很快平靜下來,再無任何波瀾,不由地閉了閉眼。
師父說的沒錯,師父雖然知道溫如意的身份,但一向只是個旁觀者,甚至不清楚當年她和溫如意、龍厲三人之間到底發生了多少糾葛。
若必須有一人來喚醒溫如意丟失的回憶,那個人不應該是周奉嚴,而是她更適合。
看來,她該對溫如意下猛藥了。
既然她曾經出現在溫如意的夢中,哪怕只是一雙手,不曾露出容貌,但也說明她對溫如意而言,是有一定分量的。溫如意向來潔身自好,從不招惹任何女人,只因他很清楚自己遲早要回南陽去,早已割斷了自己發展任何一段情感的可能。
沒有任何紅顏知己,又因爲是質子的關係,想要結交一兩個掏心窩子的摯友也很艱難,所以她勉強算得上是溫如意的朋友吧。
腦子裡飛快閃過一個物件,看似尋常,卻又閃閃發光,她猛地擊掌,睜開眼的瞬間,目光清涼如水。
就它了!
一回到靖王府,秦長安並未直接回去芙蓉園,而是去了過去自己短暫住過的幽蘭苑,那是四年前她認爲是鎖住自己這隻金絲雀的華麗牢籠所在的地方。
在龍厲當年宣召她就是他的“玩物”之後,她就搬進這裡,一直到春獵前,她策劃出逃計劃,打算假死去北漠尋找大哥。
去春獵的時候,她沒有帶任何累贅的東西,龍厲賞賜的所有華麗衣裳、珍貴首飾,她一樣都沒帶在身邊。她帶的,就只有自己多年來存下的幾百兩銀票,用防水的料子縫在肚兜內側,以及那一張趙航給他的北漠地圖。
如今她住在女主人的身份象徵——芙蓉園裡,幽蘭苑不是主院,閒置多年,她走進去一看,雖然無人居住,但花圃依舊修剪的整整齊齊,很顯然,這裡一直有人定期打掃維護。
還能是誰的授意?肯定是龍厲的交代吧。
他當真覺得她會一時興起,想回到幽蘭苑來看看嗎?畢竟過去的回憶,可稱不上有多美妙。
在屋子裡蒐羅了一番,書櫃上的那些遊記和地方誌還在原處,但她好奇地翻了一遍,才發現雖然都是她曾經看過的書,但上面沒有她看書習慣折下的角,一看就是簇新的新書。
秦長安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再看衣櫃裡,那些嬌豔美麗的絲綢衣裙掛在裡面,是她四年前曾經穿過的,當然只穿過一兩次,但她多多少少還有印象。
一瞬間,她才明白哪裡不對勁。
明明她已經從幽蘭苑離開四年,但這個屋子還有着生命力,彷彿有一個女子依舊生活在這兒,所以這裡不曾有一星半點的淒涼和冷清。
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個東西被她放在哪裡了?
她藏東西從一而終,向來有個自認爲最安全的地方,彎下腰,在牀板下敲了敲,果然傳出空洞的聲響,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暗藏的抽屜,但發現裡面卻空空如也。
是她記錯?可她明明記得是放在這裡了啊?因爲打定主意要去一個全新的國家,她沒把那件東西帶走,卻也不捨得隨意丟棄,纔會藏在了牀底下,至少可以讓它完好無損地好好保留着。
龍厲悄無聲息地推開幽蘭苑主屋的房門,卻見秦長安整個人趴在大牀上,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呈現着。
湛藍色的長裙因爲她弓着身子的關係,手臂伸到牀板下的抽屜裡反覆確認還有沒有東西,嬌臀對着他,隨着她全身的動作,在他眼前微微搖晃着。
他的眸色本來就是墨一樣的黑色,此刻更深幾許,明明這算不上什麼刻意誘惑的畫面,但他卻沒來由地下腹一緊。
而胸臆之間,又有一種很癢很癢的感覺,癢的很不舒服,心口蠢蠢欲動,他的眼神漸漸沉了下來,關上門走向牀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怎麼會不在這兒?”秦長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內,沒發現身後的異狀,犯難地嘟囔一聲。
“你在找什麼?”他突然發話。
她猛地回頭,一看到他已經靠的很近,險些貼上自己後背,一下子跌坐在牀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人嚇人會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他卻沒有馬上回答,就在萬籟俱寂的時候,而他此刻神情高深莫測,沉吟良久,才慢條斯理地說。
“我以爲你永遠都不可能再踏入幽蘭苑一步。”是什麼驅使她重回故地?
“你可沒說幽蘭苑如今成了王府的禁地。”秦長安淡淡睇着他,眉頭微蹙。
龍厲眯起眼,眼底有着一抹她不解的情緒,幽暗之中一抹小火苗在燃燒,似乎是生氣卻又不像。
過了半響,他的目光掃過牀板下半開的抽屜,坐在牀沿,手掌輕輕撫着她的臉頰,她的臉頰有一股熱氣冒出,連他都能感覺到。
他幽幽地吐出一句:“記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對一個人而言,都是特別重要的吧。”
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當然。”
龍厲的雙掌至於她的身側,宛若一頭慵懶卻又優雅的獵豹,緩緩逼近她的臉,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幽蘭苑對你來說,算是好的記憶,還是壞的記憶?”
她一怔,果然自己還是小覷了他心理扭曲的程度,她都已經不知道被他裡裡外外吃了多少次,這會兒連孩子都有了,他卻非要不停地翻舊賬。
看着她憂鬱的臉龐,龍厲的心口就如決堤的黃河,狂亂地驚濤拍岸。“無話可說?”
她收起了心思,淡淡地瞥了龍厲那張隱約生出怒氣的俊臉一眼,小手貼上他的胸膛,從容自如地說。“興許在幽蘭苑的那段時間裡,你自認爲那是對我好的方式,甚至覺得是我不識擡舉吧。可是,我在北漠三年,從來就沒有懷念過在幽蘭苑的日子,想到幽蘭苑,只會讓我心情變差,覺得窒息。”
窒息?!龍厲咬牙切齒,這女人還真敢說!
“既然覺得窒息,何必故地重遊?這裡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東西?”他一把扼住她纖細的手腕,兩人的黃金龍鳳手環撞擊在一塊兒,發出低沉的響聲。他的眼,已然生出一場風暴,她一望入,彷彿就站在懸崖邊,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見她默然不語,龍厲再度進逼,話鋒犀利。“可是要找溫如意當年送你的那根髮簪?!”
見他對溫如意有那麼深的怨念和敵意,秦長安渾身泛起一股冷意,但內心卻又沒有半點懼怕。
他說着,黑眸中閃爍着癲狂,看得她膽戰心驚。“如果是的話,那你大可不必再找!四年前從春獵回來,本王就把那隻髮簪丟了!”
秦長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彷彿對於他偏激的行徑毫不意外,但正是她這幅淡然處之的表情,反而更在他的心上紮了一針。
龍厲兇惡地一把捏着她的下顎:“覺得我恐怖嗎?”
他周身的黑暗氣息確實很嚇人,一步步爬上牀榻,手勁極大地將她摁在身下。狂亂地撲了上來,就像是一隻發瘋了的野獸一樣,吻着咬着,她知道他壓抑了很久,從他緊繃的身體,她就知道他仍然在壓抑着。
秦長安不由地想,如果數月前,她告訴他,她不喜歡他,甚至要離開他,他會不會把她的腿打斷?
不曾推開身上激情狂亂的男人,她反而摟住他的頭顱,十指輕輕插入他的黑髮之內,嗓音雖然清冷,卻仍然聽得出三分溫柔。
“真的把那根髮簪扔了?”
他咬牙不語,從她身上擡起頭來,那雙眼裡的殺氣很明顯,看得人不寒而慄。
“我之所以想找那根髮簪,是想試試溫如意能不能看着它想起一些什麼片段來,既然我們商量好了遲早要把他送回南陽,還不如下點猛藥,送佛送到西,不是嗎?既然你把簪子丟了,那我就再讓首飾匠重新照着樣子做一支樣子相似的就成了,你何必發這麼大的火?”
龍厲的臉色微微暗沉,但餘怒未消,見秦長安想要起身,他卻不許,還是把她禁錮在身下,似乎用這種親密無間的姿態說話,才能做到相互坦誠,無所隱瞞。
這麼緊張敏感的時刻,她卻不是頭一回遇到,早就有一套法子來對付。雙手摟住他的脖頸,把他的俊臉拉下,抱住他的頭,將他更深地壓向她。
身子微震,龍厲複雜地看向眉眼有笑更覺柔美的秦長安,卻不讓自己太快妥協。
“每回都要發這麼大的火氣,不只是讓別人不舒服,你自己又何嘗痛快了?爲了一個答案,你這樣值得嗎?”
“那個答案對本王很重要——”他直勾勾地盯着秦長安的眼睛,不放過她此刻臉上的任何風雲變化。“不,是對我們很重要。”
龍厲今天的反應有些特別,雖說每次談到溫如意,他就很難不翻臉,但好歹他也默許了她要把溫如意送到南陽的舉動,爲何見她要找一根簪子,就雷霆大怒?
她暗暗揣摩着,捧起那張俊美又陰邪的面龐,柔軟的紅脣就快要貼上去,那雙清亮閃爍的眼眸對準他,一字一字地吐露出來。“爲什麼這麼生氣?”
“你這個笨女人!”他內心躁動,情緒煩亂,忍不住撲向她,啃噬她的頸肉。
秦長安毫不反抗,直到他把她推到牆角,粗魯地撕開她的衣襟,她也只是默默接受,腦子依舊飛快運轉,不做任何抗拒的動作。
就在他快要把她扒光的那一剎那,一道清冷的嗓音拂過龍厲的耳畔,只聽得她用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詢問。“你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雖然十天前,他纔對她說過,不久之後,他就要假借去黃河氾濫區賑災的名頭,暗中探訪干城的龍純老王爺。
但是,她沒想過會這麼快。
某人粗暴兇猛的動作,剎那間停下,他按住她的雙手,狂亂地看着她,似乎某一條底線被她踩碎。
秦長安卻不理會他愈發猩紅的眼角,依舊擡着晶瑩的小臉,淡淡地追問。“因爲要走了,所以擔心你走之後,我跟溫如意說不定會再續前緣,給你戴綠帽子?”
她正欲被他用力按住的手,心情錯綜複雜,除了氣惱之外,還有一些別的,在胸臆之間起起伏伏,擾亂人心。
聽出她語氣裡的一絲激惱和嘲諷,讓他的心情沉悶,卻又因爲她猜中了他陰暗的心思而有些鬆懈,就在這種外人無法理解的糾結情緒下,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猛地壓下那張俊臉。
在秦長安目瞪口呆之下,他的一頭黑髮傾瀉而下,覆蓋了她的視線,下一刻,他的薄脣便吻上她的,熱烈奔放地封住她的脣。
秦長安誤以爲,他在大發雷霆之後,親吻也該是冷冰冰的,可他欺上來時,他倒成了一團火,激烈地燃燒着她。他的舌尖撬開她的脣,捲住了她的舌,用力地吸吮,那力道有些可怕,疼得她險些眼淚溢出來。
這個侵略性的吻,自然沒有平日纏綿悱惻的親吻來的舒服,可是卻也讓秦長安在最近這陣子無法輕易忘懷,彷彿在她的身體上重重地烙下了一個印記。這裡面,怒氣被沖刷的愈來愈稀薄,反而到後來,她能夠感受到他沉重的眷戀還有不捨。
他戀戀不捨地結束了這個吻,看到秦長安白皙的臉色也浮了一層蜜桃般的粉色,紅脣被他反覆吮咬而變得溼潤紅腫,心裡有幾分滿意,還有幾分憐惜。
“你這瘋子,有話不能好好說嗎?”秦長安兇狠地抓過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看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任由她咬着,她反而沒辦法繼續下嘴了。
龍厲只是看着她,出奇的沉默,視線落在她凌亂衣裳下露出的平坦小腹,手掌剛想觸碰,就被她“啪”一下重重打落。
但他不曾生氣,不曾發火,只是靜默不語地用視線鎖住她。
“疼嗎?”她橫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手背上一排清晰的牙印。
“不疼。”他面無表情地說。
她沒好氣地哼了聲,一把推開他,攏了攏幾乎只是半掛在身上的外衣,懶洋洋地靠在牀頭,不由地倒抽一口氣。
方纔他真是動真格啊,吻的她舌根都疼了。
不過此刻,龍厲的沉默更顯得危險,她過了很久,才主動開口。“什麼時候走?”
他掀了掀眼皮,陰鬱的眼神還有着狂囂氣息翻滾。“三日後。”
她眼眸一沉,果然是比她想得還快,這就是他一言不合就大吃乾醋的理由嗎?
“既然你不放心我一個人在京城,不如把我綁在你褲腰帶上,一併帶去幹城得了,免得我水性楊花,見異思遷,一腳踏兩船。”她故意這麼說,還故作輕佻地摸了龍厲那張臉一把,雖然是笑着,但那股嘲笑的意味格外濃烈。
不管誰聽,這都是氣話。
龍厲明知道她不是這樣的女人,更明知道自己遲早要去幹城一趟,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今天在早朝上拍定此事後,他就很不得勁。一股從未有過的矛盾心理,霸佔了體內的所有空間,從皇宮到王府,這一路上,他的心口都悶悶的。
一回來,聽說她在幽蘭苑,一進屋子又發現她在翻找溫如意送給她的那件及笄禮物,頓時就爆發了。
“這兩年來,我們是頭一回分離。”他眉頭緊蹙,薄脣溢出這一句話來。
她心中一驚,從他暗中來到北漠用明遙的身份接近她,他們一道去了黑風山,又去了南疆,一起經歷了很多事,但的確從未分離過這麼長的時間。
小臉微微柔和幾分。“你認爲分離就是一種變數?你擔心我們的感情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他捏住她的手骨,不說話了。
秦長安微惱地轉過頭,這瘟神實在討人厭。“總是這麼膩着也沒什麼好的,說不定見不到面,纔會懂得珍惜,免得你總是這麼疑神疑鬼。”
“我知道萬事萬物都會改變,但不希望你改變。”他修長的指尖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顎,逼退了她眼前的陰暗,他望着她,眼神攝人心魄,彷彿這樣就能看到她的心底深處。
事實上,他也看到了,她的言不由衷,跟他相似的不捨和試圖挽留,全部袒露在他的眼裡,毫無遮攔。
她心口微顫地看着他,半天也找不回自己的聲音,當他再度揚起囂張的笑容時,她紅脣微張,才發出聲音來。
“我當然會等着你回來。”
他“嗯”了一聲,將她拉入懷抱,發現她不再有絲毫的抗拒,這才饜足地貼上她的臉。
秦長安的心跳猛地加快,龍厲此次要面對的是臭名昭著的龍純老王爺,在京城自然無人敢違逆他,但他去的是天高皇帝遠的干城。龍純纔是干城的土皇帝,他暗中跟龍純相見,必須瞞天過海,自然不能帶太多侍衛隨性,免得惹人注意。
會有危險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心裡微弱地詢問。
“一路上,你千萬要小心。”
“好。”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當寡婦了。”
“……好。”
“你若是死了,我絕對不會給你守寡的,帶着你的孩子直接改嫁去。”
“……”龍厲終於忍耐不住,咬了咬牙,從薄脣裡逼出兩個字。“你敢!”
“你敢死,我改嫁又有什麼不對?難道要守着你的牌位過一輩子嗎?我才十九歲,還很年輕——”
他的眼神很想殺人。“秦長安,我若死了,就化成厲鬼糾纏你。改嫁?你倒是想得美!”
這話像是二十四歲的男人說出來的嗎?!秦長安被他蠻橫霸道卻又稚氣的話給氣笑了,轉而看向臉色陰暗的龍厲,斥道。
“胡說八道什麼。”
一陣漫長的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直到一種無法言語的氛圍緊緊包裹着彼此,彷彿是暴風雨後的平靜,終於迎來了遠方的一道彩虹。
那時,她已經主動撲到龍厲的懷裡,在他的窄腰處又捏又掐了幾把,這纔算作泄恨,她的眼神一黯再黯,低不可聞地開口。“不管前路多麼兇險,你要記得,京城還有我,還有我腹中的孩子。”
“因爲是女兒的關係,所以現在還不明顯嗎?”他點了點頭,溫熱的手掌總算如願以償地覆上了她的小腹,暴戾的眼神轉爲溫柔。“女兒個子小,這麼久了也沒你顯懷,我一走又是數月,你一定要把自己和女兒都養好了。”
關於兒子還是女兒的問題,秦長安已經懶得再澄清了,既然龍厲這麼任性地認定了這是個女兒,那就姑且認爲是女兒把。再者,顯懷的早晚因人而異,龍厲是門外漢,此刻也不一定聽得進去,她也不認爲這件事是眼前最重要的。
她深深地凝視着他,語氣卻稱不上溫柔,甚至帶些兇悍。“如果想看到你如花似玉的女兒,在干城千萬不要出事,也不能受傷。”
龍厲扯脣一笑,這算是威脅嗎?他此生最厭惡別人威脅他,但秦長安的威脅,卻讓她覺得渾身都暖暖的,那是一種被需要的感覺。無論他多麼作惡多端,殘暴易怒,多疑敏感,這世上卻有一個人,是可以全部包容,甚至可以付出所有的光與熱,來照耀他這一棵常年生存在隱秘陰暗洞穴裡的大樹。
“秦長安,說你需要我。”她兇悍,他比她更蠻橫霸道。
她一愣,卻又笑了。“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