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素雅的帕子,實在不符合葉楓的喜好,她在靖王府也有不少日子了,秦長安早已看慣了她的穿衣裝束。
葉楓很善於利用自己天生的美貌和身段,哪怕在其他方面省吃儉用,也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讓人眼前一亮,光彩照人。而她隨身攜帶的帕子,也往往有着五彩斑斕的繡花,但她的出身不高,稱不上是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生活上倒也不太附庸風雅,在帕子上寫詩,不是葉楓做得來的事。
她垂眸細看,腦子飛快運轉着,帕子這種東西,女子往往隨身攜帶,就是不用的時候,也該是跟衣物收在一道。但是管家卻從首飾盒裡搜出來,而葉楓特別紙錢的首飾並不多,可見這塊手帕對於葉楓而言,有着很大的意義。
再看手帕上的詩句,寫的是男女之情,但卻是極爲尋常的話,不算艱深晦澀,也沒有什麼暗中調情的酸味,只是,這字跡卻不像是女子的,過分剛硬,筆法凌厲。
下一瞬,她豁然開朗。
而帕子用的料子,柔軟而冰涼,她似乎在何處見過,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彷彿透着璀璨的星光。
一想,那是楚白霜在七月初七的宮宴上穿的宮裝,便是金蟬絲料,跟這塊帕子質地極爲相似,而那種料子多半是供給皇宮的后妃,宮外很少有得賣。
原來……小小的一方手帕,卻藏着這麼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自是要湊成一雙,絕不能放出來禍害他人。
“葉楓,這塊帕子是你的嗎?”她微微一笑,嗓音溫柔。
“是妾身在街上隨意買的,只是後來就沒想到要用,丫鬟便規置東西的時候,便收在了首飾盒裡。”葉楓佯裝鎮定,只要她緊咬不放,就算秦長安滿心懷疑,找不到實打實的證據,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喔,原來是隨手買的啊。不錯,你雖然不喜歡,我倒是挺喜歡的,多少銀子,不如我問你買下。”她將帕子整整齊齊地摺疊起來,頭也不擡,心不在焉地說着,長睫掩飾了眼底的勢在必得。
葉楓險些咬斷自己的舌頭,她本想把這塊帕子說的不值一文,這樣,秦長安就不會在上面大做文章。等她再把東西收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帕子燒的一乾二淨,不留任何痕跡。
可是誰曾想,秦長安居然要跟她買下這塊帕子?!一旦帕子進了秦長安的手,還有她的活路嗎?!
“王妃,這種小攤子上買來的東西,實在普通,哪裡配得上您的高貴身份?若是被別的命婦女眷看到,若是笑話靖王府,那就……”
“你錯了,哪怕是幾文錢買來的東西,用在我身上,那就太不一樣了。物件的身價,是隨主人的身價,這個道理應該不難懂吧。”
這一番雲淡風輕的話,已經把葉楓的嘴堵得嚴嚴實實,當她想方設法還想把帕子討回來的時候,秦長安卻將帕子傳給一旁的翡翠,冷聲道。
“葉楓,一碼歸一碼,你私自出門,到底見了什麼人,你始終都不老實,執迷不悟,守口如瓶,我對你很失望。既然如此,你便安心地留在大卿寺吧。”
料想到葉楓固執的反應,所以秦長安不曾太過意外,她要做的,便是把此事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候,把葉楓攆出靖王府,輕而易舉。
當然,她的這些動作,勢必是引起那位的關注。
葉楓當然不想把事情鬧大,就算秦長安對付她,總比讓大卿寺的人來抖出她的底細來的強。她哭喪着臉,朝着秦長安連連磕了三個頭,泣不成聲。
“王妃,求求你,不要把妾身送到大卿寺去……”
“求我?你用什麼條件來求我,不追究此事?”秦長安對葉楓紅腫的額頭視而不見,語氣帶着三分殘忍,眉眼之間的冷漠,看起來跟龍厲極爲相似。
“您想要什麼,只要妾身辦得到——”
她勾了一下脣角,眼底的冷意層層翻涌:“好啊,除非你自請下堂,否則,此事我一定一查到底。”
言下之意,葉楓如果想讓她就這麼算了,就要滾出靖王府,這樣一來,她就無法完成那位交託給她的任務,便是跟靖王府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再也不能作妖。
一旦如此,葉楓想要藉此得到那位的賞識和提拔,也就成爲空談,這對於葉楓而言,是此生飛黃騰達飛上枝頭的最後機會,她怎麼可能放棄?
她不放棄,就要面臨被人扣上跟人私通的罪名,一旦如此,她的下場必當萬分悽慘,很可能是被浸豬籠的。
畢竟,她沒有十足的把握,那位會拉她一把,所以這個選擇,就是兩難。一頭是萬丈深淵,一頭是沼澤泥淖,不管雙腳踏進去哪裡,全都是隻有死路一條。
葉楓沉吟許久,纔開口問道。“王妃,您可否給妾身一段考慮的時間?”
秦長安輕描淡寫地點頭。“好,來人,把葉貴妾關在柴房,好好反省。明天天一亮,我就要聽到你的答案。”
話音剛落,她便帶着丫鬟離去,葉楓被婆子扶着,帶入了後院的柴房,門一關,婆子還落了鎖。
皎潔清涼的月光,從柴房的小窗裡透過來,葉楓坐在地上,滿腦子全是秦長安最後說的話。
她認爲,秦長安想要的,並不是自己死,畢竟秦長安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勢均力敵的對手。
所以,秦長安提出來的要求,是自己自請下堂,不再當靖王府的貴妾。
但是她還未得到靖王的寵幸,還未得到靖王的心,就這麼離開,一事無成,又有什麼籌碼能讓那位兌現他之前的承諾?!
一個兩難的選擇,好似兩股力道,始終拉鋸着她的身體,葉楓渾渾噩噩地昏倒在柴堆上,渾身一陣冷一陣熱,煎熬地度過了一個夜晚。
清晨,秦長安剛起牀,就問葉楓的情況,翡翠搖搖頭,憂心忡忡卻又有些不耐煩。
“孫婆子剛來說,姓葉的又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只要一得到葉楓的消息,翡翠對那個女人的討厭就毫不掩飾,自從知道葉楓很可能出去見了別的男人才死鴨子嘴硬,鄙夷之情就更難控制,從本來的“葉貴妾”,變成了“姓葉的”。
秦長安驟然有些煩躁無奈,但她很有原則,沒必要對一個重病之人再踩一腳,光是她如今手裡捏着的證據,就足夠讓那些人焦頭爛額,寢食難安了。
“給她請個大夫,三天之內,我要看到她身體痊癒。”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帕子,突然抿脣一笑,朝着翡翠招招手,翡翠彎下腰來,聽的主子跟她低聲耳語,吩咐了一番話。
“好,奴婢這就去辦。”
翡翠剛走,白銀就敲響了門,聽到秦長安的聲音,才舉步走了進去。
“主子,周大夫要我過來傳話,說是凌雲公子又昏倒了。”
她聞言,直接站起身來,話不多說。“我去看看。”
馬車穿過兩條街,直接到了悅來客棧,秦長安扶着白銀的手下了馬車,腳步倉促地上了二樓。
推門而入,坐在牀邊的周奉嚴一動不動,面色凝重,卻又顯得十分鎮定自如,似乎知道秦長安要問什麼,開門見山。
“他看着你前幾日派人送來的東西,閉門不出整整三天了。今天我剛送補藥的時候,就發現他昏倒在地上,那個崑崙奴在屋子裡哭哭啼啼,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把人趕走了。”
她止步於牀頭,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凌雲,臉色不算太差,唯獨他眉頭緊蹙,彷彿在夢中都不太安穩。
“師父,還是找不到病症根源?”
“他的脈象正常,但既然他頻頻開始昏厥,就說明你送來的東西,能夠刺激他內心深處的靈魂。”周奉嚴難得好奇一把,轉向她。“那個盒子裡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秦長安耳根一紅,嗔怒道。“師父,你不是從不多管閒事的嗎?”
周奉嚴笑了。“你是我徒弟,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這難道是多管閒事?”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當初,他幫了我很多,我銘記於心,但並無男女私情。這一支簪子,沒別的意思,只是當年我剛及笄,又被他屢次撞見在靖王府的處境,他纔會送我及笄禮物。”
“或許,他很快就要清醒了,過去的事只要能掀開一角,後面就簡單許多。”
“希望如此,他早日知道自己是誰,就能回國了。”
師徒倆對望一眼,彼此不再說話,她突然聽到一聲悶哼聲,馬上鎖住凌雲的面孔。他是個俊朗的男人,更難得的是他乾淨正氣的氣質,沒有貴公子慣有的輕狂或者浪蕩,能夠博得人的信任,讓人很有安全感。
凌雲在做夢。
他做了一個很漫長很凌亂的夢。
在夢裡,那是一片桃花林,桃花夭夭,微風徐徐,風中吹來一陣陣的花雨。有一對男女站在樹下,他緩步走近,腳步不自覺地放的很輕,似乎生怕驚擾了桃花林的男女。
直到走的很近,他纔看清楚那個面對自己的男人,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他渾身血液爲之凝固。
那個人,是他,不,應該說不是現在的他。
是一個更年輕的自己,一襲素色錦袍,銀冠束髮,面部光滑如玉,那雙眼有着溫潤的光澤,彷彿是一對深海明珠。
不像如今的自己,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心裡空空如也,以至於那雙眼除了該有的禮儀之外,再無更多溫情。
爲何這個年輕的自己,卻能擁有這麼溫暖的眼神?哪怕聽不到他講話,也能感受到他的良善氣息,以及,他看着對方這個女子的笑容裡,還有一點點的……親近。
親近,那是最難在自己身上發掘的情緒,他彷彿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家人,但那種眼神,看的他震驚不已。
然後,他看到另一個自己緩緩擡起手來,在女子的頭上緩緩地插入一支髮簪,甚至,那雙手還有幾不可察的輕微顫抖。
然後,自己垂下眼,凝視着女子的容顏,臉上的笑意更加清晰。
“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了你好久。”正在凌雲始終無法平靜下來的時候,另一個自己卻將眼神傳射過來,冷靜溫和的嗓音,從風中飄了過來。
那女子聞言,也緩緩轉過臉來,她眉目如畫,年輕很輕,還是個少女,但臉上的稚氣只是一閃而逝,脣旁的笑意一點一滴地流逝。她的詫異消失後,便是一副驚喜的表情,然後,聽的她嗓音清亮,喊了一聲。
“溫如意!”
溫如意?!溫如意是誰?誰是溫如意?
凌雲的頭劇烈地疼起來,痛的他連繼續站在桃花林都不可以,只能強忍着彎下腰來。這個少女明明極爲熟悉,可是那個名字已經模糊地映在腦海裡,甚至已經涌到嗓子眼,可他就是張不開嘴,說不出口。
粉色的輕軟的花瓣,還是源源不斷地從他的頭頂無聲飄落,他從站着到蹲着,甚至到最後體力不支地跪在地上,雙手撐地,氣喘如牛。
整個空蕩遼闊的桃花林裡,還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異樣。
她是……她是……他認得她,一定認得她,在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秦長安發現牀上不小的動靜,凌雲的神色沒了一開始的冷靜,反而一臉的汗,濃眉幾乎打了個死結,呼吸急促,臉色發紫。
她低呼一聲:“師父,拿金針來,他大不好了!”
周奉嚴眼疾手快地把金針遞給她,她直接拉開凌雲的衣襟,又快又恨又準地在他胸口和腹部幾處大穴上紮下金針,周奉嚴面無表情地在旁邊看着,頻頻點頭。雖說四年前,秦長安就已經把他全部的功夫學到了,但她並未就此止步,光看她的手法和反應,北漠觀音的名號實至名歸。
一盞茶的功夫後,牀上的凌雲發紫的臉色才漸漸和緩下來,急促的呼吸也變得均勻,周奉嚴不停地幫他按摩發冷的手腳,師徒之間並無隻字片語,但是配合的再默契不過。
黃昏時分,凌雲才睜開了眼,只是那時候發現秦長安靠在牀頭的柱子上,周奉嚴則在書桌旁奮筆疾書,好似在寫藥方。
他沒有驚醒任何人,隱約記得自己的意識停留在清晨,但如今窗外已經是天色昏暗,馬上就快天黑,想來他已經昏迷整整一天了。
身體在痛,痛感在四肢百骸叫囂着,最終反而讓人被麻木不仁包圍。唯獨當他的目光再度落在打盹的秦長安身上,眼神才溫柔許多,她跟夢境中少女相比,眼底的尖銳憤懣,對於命運的抗拒,似乎被時間磨平了,又或者該說,她已經徹底征服了對她不公的命運,而成爲了主宰自己人生的贏家。
秦長安經歷了把人從生死線上拉回來的時間,因爲還懷着身孕,緊張感一卸下,人就鬆懈了,很快被睏意侵襲。
凌雲沒再看她,而是吃力地側過臉,枕頭旁隔着一個很普通的木匣子,他想要打開,但手指頭宛若石塊一般千金重,竟然連近在咫尺的盒子也無法打開。
時間,依舊安靜地遊走在這個屋子。
周奉嚴埋頭寫着,發出“沙沙”的聲響,秦長安緊閉雙眼,額頭一縷碎髮被她的呼吸吹拂的微微飄動,凌雲深吸一口氣,這般的靜寂安謐,給他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而他內心深處豎起的高大堤壩,已經有了無數道裂縫,下一瞬,洪水猶如出籠猛獸,將堤壩衝散,激流奔騰,衝散了他最後一絲遲疑不決。
他想起了五歲時,母妃在離別前日,對他的一番囑咐。她眼神直視着前方,聲音平淡,但字字句句卻撼動人心。
“如意,我的兒,到了那裡,萬事小心,還有……等你長大了,千萬不要把一個人放在心上,這樣,就不會痛。這樣,才能活的更久,纔能有回來的一天。”
在他剛抵達金雁王朝的那一日,就傳來了母妃自縊身亡的噩耗,直到再過了幾年,他才從身邊小廝那裡得知,而他連哭都哭不出來。母妃的死,絕不是一時衝動,這幾年來,母妃無力在燕瘦環肥的後宮裡繼續爭寵,先帝的心思也只是放在那些長袖善舞的年輕貌美后妃上面,後宮的人情冷暖愈發令她鬱鬱寡歡,而唯一的兒子又被推出去當了質子,她極爲不甘。
於是乎,她在先帝面前再三懇求,但還是無法讓先帝收回成命,畢竟其他后妃勢力強勁,又或是更加得寵,能夠對先帝吹枕邊風,最終她無力扳回局面,只能眼睜睜把年僅五歲但聰穎懂事的兒子,知道此生母子相見,幾乎再無可能。
這是壓垮母妃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法再得到先帝的寵愛,於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於自己的兒子身上,甚至親自教養他,希望皇子長大後,能夠出人頭地,再爲她掙得幾分顏面。
可惜,她最終還是無法保護自己的兒子,最後才明白一個道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後宮這種地方,也總是挑軟柿子捏的。
而一直相信先帝會念着舊情,而放過她們母子一馬的母妃,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身爲皇帝,他的身邊從來不愁女人,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怎麼可能只因爲跟母妃有了一個兒子,就能給她一份承諾和感情?!
等你長大了,千萬不要把一個人放在心上,這樣,就不會痛。這樣,才能活的更久,纔能有回來的一天。
這一段話,竟然是飽含着深意,是一個被後宮磨光了棱角,拔除了最後的希望的后妃女子,用一生的痛苦經驗給他的警示。
秦長安睡得更沉了,螓首朝着前面一點一點,就在她快要整個人往前衝,跌在牀上的那一刻,有一雙溫暖的手臂扶住她,把她整個人扶正。
她就在此刻幽幽轉醒,望向面前的男人,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就感覺到那雙眼裡的不同。往日凌雲的眼神,總是疏離又客氣,那是他身爲商人的本能,卻看不到一絲真實的溫度和感情,而如今,那雙眼裡閃爍着溫潤的光彩,看向她的時候隱隱有笑,透着一種熟稔感,讓人宛若行走在春日的暖陽中,溫煦和融。
秦長安的眼神很快變得清明,一瞬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但心裡頭的直覺告訴自己,面前的這個,纔是有血有肉的溫如意。
她認得他的眼神,那麼溫暖平靜,卻又沒有雜質的純粹,能夠輕易撫平人心的寂寥和孤獨——
“你?”她一開口,卻發覺嗓音有些啞。
“是我。”他笑着點頭,雙手下傳來絲綢的柔軟觸感,以及衣料下這一具柔弱無骨的嬌軀,都讓他無法一如往常的平靜,他的腦子裡不斷有更多的畫面涌出來,又快又猛,他一度懷疑如果這麼縱容下去,自己的腦袋會不會就此崩潰、
“你都好了?”她伸出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撫上他帶笑的面容,但還是落在半空,緩緩收了回來。
他沉默了許久,打開那個木匣子,裡頭的紅布上躺着一隻精緻秀美的簪子,他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剛纔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夢到了你。”
她如鯁在喉,擡起眼,半響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兩人之間的沉默,在外人看來,或許更難理解。
猛地想起屋內還有一人,她轉過頭去,書桌旁卻空無一人,驚覺不知何時,師父周奉嚴已經離開了屋子,或許是知道他們有不少話要說。
“這根簪子,是我按照大致印象,讓首飾鋪子重新打造的,爲了能喚回你的記憶。過去你送我的那一支,被我不小心遺失了。”她正色道,雖說髮簪是被龍厲一怒之下丟了,但她覺得沒必要再把龍厲拖進來。
凌雲莞爾,並不生氣。“你能在我的身上花了這麼多心思,是我該謝你。”
整個人清醒之後,才知道夢境雖然是現實,卻也是四年前的過往,就算那時彼此的心中有過一絲動心,如今她已經成爲人婦,更是地位顯赫的靖王妃,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條明顯的界線。
她目光流轉,臉上浮現些許狹促和郝然。“如果不是我,興許你早已回了南陽……”
靠坐在牀頭,凌雲的眉頭微蹙,腦海裡的畫面,便是他最後接近南陽國境的一場廝殺,他不由地緊握雙拳,聲音冷了幾分。“跟你沒關係,就算我沒在那件事上栽跟頭,南陽皇室的那些人,也不會讓我活着回去,讓我死在金雁王朝,纔不會對南陽的時局產生任何的影響。”
“那個叫做羅布的人,可是你的手下?”
他的面色微凝。“沒錯,當時正是他挺身而出,及時趕到,把我救到山洞裡,只是後來他身受重傷,命懸一線,追蹤的人又緊咬不放,他才放下我獨自出去把敵人引開。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毫無記憶,在山林裡毫無方向地走着,竟然就這麼走了出去,到了一個不起眼的鎮子上,正巧遇到來此地收貨款的凌家堡堡主,跌在他的馬車前,他見我渾身是傷,便把我帶回了北漠。”
她抿着雙脣,羅布倒是個忠心可靠的,雖然腦子不太好,可是是溫如意身邊少有可以全心信任的人。
“溫公子。”
當她開口這麼喚他的時候,凌雲身子一震,總有種時光倒流的恍惚感,他一時不受控制,低聲回道。“陸姑娘,雖說我的故事很是驚險,但這四年來,你似乎也經歷了不少,你之所以成爲北漠郡主,可是想要擺脫靖王?”
她從容不迫地露出微笑。“當年的確是,我不想成爲他的玩物,被人操控,當然更重要的,是想盡快找到我的兄長。”
凌雲笑了笑,沒說什麼,當年陸青晚跟靖王龍厲本就是水火不容,沒想過竟然在多年之後,兩人竟然陰差陽錯當了夫妻。
她雖然身爲官奴,但心比天高,但龍厲卻相反,他身份尊貴,一個不高興就要隨意把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對於極度渴望有所作爲的秦長安而言,便是人生最大的阻礙。
以前面對凌雲的時候,秦長安的心情極爲平靜,畢竟他失去了記憶,對她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但他現在全都記起來了,溫如意也曾經參與過她的人生,更清楚當年龍厲跟自己的那些糾纏,這會兒自己的心境難免起了波瀾。
------題外話------
重感冒持續一週…喉嚨疼得不能說話,留下苦澀的眼淚。每到生理期就特別虛弱,女人果然傷不起…發一下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