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保他一命可好

“任何質子到了金雁王朝,進了質子府,就只是一位少爺。你跟那些紈絝子弟不該起這麼大的衝突,更不該跟他們當家動手,我想,源頭不只是你在詩會上搶了他們的風頭,而是你已經讓很多人看不慣了,若你還是不改變行事作風,以後遲早還會再闖禍。”

“我只是搶回我母親給我的遺物,那是屬於我的東西,你怪我是在闖禍?!”他的心寒了。“他們覬覦別人財物,軟硬兼施後就做起強盜,難道錯的不是他們?!”

“來這裡已經第四年了,你還是沒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讀着他臉上的失望落寞,心中嘆了口氣,看着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但內心卻還是個孩子。

“不用你教訓我!”他實在受不了她能把他的心思全都看透的眼神,那雙眼睛很漂亮,但又不只是漂亮而已,裡頭看似清澈,實則暗潮洶涌。

溫品言修煉不夠,火候不夠,所以他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了。他又急又氣,若不是圍牆太高,就這麼跳下去肯定要摔斷腿腳,他早就不跟這個不分是非曲直的女人多說一個字!

他是質子,是沒有讓人敬畏的身份背景,但這世上就沒公道了嗎?難道古話公道自在人心,不過是哄騙孩子的鬼話嗎?

“溫品言,你可知這幾十年來,在金雁王朝的質子們最終都是什麼下場?”她話鋒一轉,嗓音沉下幾分。

他原本憤憤不平的心,卻突然不再跳的飛快,而是奇異地平穩下來,腦筋一轉,卻變得更加沉默。

“有的人英年早逝,有的人狼狽收場,還有的人——”秦長安垂下眼,長睫微微顫動,掩去真實情緒,嗓音猶如玉珠落地般字字清晰。“熬了許多年,得以迴歸母國。”

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彷彿是有人把他的心臟當成是箭靶,百步穿楊,正中靶心。

她在窺探他的心事!就是這樣!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坦率地談論母國的事,若是被外人聽到,在皇帝面前參一本的話,他絕對吃不到好果子。

“靖王妃說的深奧,母國把我送過來,只要這些年我能不辱使命,爲南陽安定民心,爲兩國維繫交誼,所謂質子,便是如此。”

秦長安彎脣一笑:“我並非在跟你套話,你且放心,我跟你無冤無仇,犯不上跟你過不去。更別若我有心對你不利,多的是別的法子,何必跟你在牆頭上浪費時間?”

這麼一說,溫品言更是羞愧地無地自容,顯然,他對任何人都抱有敵意和戒備,反而看起來是他過度緊張忌憚了。

“在異國他鄉,若無法自保,無法養精蓄銳,縱然你再才華橫溢,也不可能有出頭的一天。”她笑望着他,眸中精光微閃,似乎能看穿什麼。“你必須學會一件事,叫做藏拙。”

溫品言心中一驚,面色依然不改,但心中的忐忑和慌亂,卻反而無法抵過莫名其妙的驚喜和意外。

“你這是在提點我嗎?”他吞了吞口水,強抑胸口砰然狂跳,不安地問道。“我們不過初次見面。”

“我跟你的確初次見面,萍水相逢,一開始,我不知你的身份,把你救了下來。你可知我爲何要跟你一起回質子府?因爲一個下人的竭力邀請和挽留?我大可不必在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上花心思,這一點,你都明白,不是嗎?”

“那爲什麼……”溫品言好似一個在迷宮裡找不到出路的孩童,面露迷惘,後面的幾個字,已然被不斷溢出的唾沫吞滅。

“爲了——”秦長安頓了頓,將目光移開,望向天際的朵朵白雲,眼神幾不可查地黯然。“一個朋友吧,我想他會希望看到我做這些的。”

袁凱跟珍珠重新回到青楓苑的偏廳時候,在不遠處就聽到裡頭兩個聲音充滿爭執,袁凱頓時豎起耳朵。

“說起來,你可以喊我一聲姐姐。”

溫品言的聲音依舊固執:“我纔不要。”

袁凱雙眼冒火,在心中罵了句“愣頭青”!誰不知道靖王的權力滔天,如今新娶了王妃,也是衆人要捧着的對象,這南陽世子也不知道抱大腿嗎?!也不知靖王妃看上他哪一點!

秦長安嗓音有笑,極爲平和,似乎並未被激怒。“那就喊我姑姑吧。”

這時候,袁凱親自端着熱菜走近,滿臉堆笑,一副用心良苦的神色。“少爺,靖王妃屈尊降貴,您該受着纔是,怎麼能讓王妃失望呢?”

袁凱尖細的聲音壓抑着滿滿當當的不滿,即便不喜歡伺候質子,但人都是自私的,一旦靖王妃多加照拂自己的主子,說不定自己也能有個盼頭,能結交一些達官貴人,往後能夠重回皇宮也不賴。

她端着笑,但笑容不達眼底,早已看透袁凱的算盤。“無妨,我跟他說笑的。”

袁凱不敢再多言,手腳俐落地擺盤,反覆擦拭了筷子,小心翼翼地擱在她的手邊,極爲殷勤。

“袁公公,我跟溫少爺一見如故,小小年紀不容易,背井離鄉,沒有家人照應,你既然是宮裡派來伺候質子的,恐怕這些年費了不少心。那些官宦子弟跟質子有個磕磕碰碰,都是孩子性情,這也難免,不必小題大做。但有一點,溫少爺做事衝動了些,但心地純良,你說是吧。”

袁凱自然笑着附和,說盡好話。“靖王妃目光如炬,慧眼識珠,溫少爺常常意氣用事,若是能多多忍耐,小的認定他是個可造之材。”

秦長安朝着身後的珍珠遞了一眼,珍珠很快掏出一袋金葉子,遞給袁凱,袁凱老練又不着痕跡地在手裡掂量,聽到其中金葉子碰撞的清脆聲響,顯然裡頭至少有二三十片金葉子,這可勝過他兩年的例錢,不由地笑開了花。

“靖王妃,這怎麼使得呢?”

“當然使得。溫少爺剛纔跟人打架的時候,身上的袍子破了幾個洞,麻煩袁公公給他回去後換下,以後要出門前,也得檢查一下他的儀容裝束。好歹也是金雁王朝的客人,他的體面,就是王朝的待客之道。”

她沒說溫品言穿的有補丁的袍子是因爲袁凱剋扣給質子的月例,假裝不知內情,但言之鑿鑿,袁凱後背冷汗涔涔,想着這個靖王妃眼睛這麼尖,是個不好瞞的主子,自然不敢怠慢。

“靖王妃不必擔心,小的馬上就給少爺多做兩套冬衣,小的也知道南陽四季如春,少爺必定最習慣不了這兒的寒冬,一直都想,就是上頭髮下來的銀子太少,實在不經花。王妃給了這麼些,小的必定讓少爺穿的體體面面——”

秦長安輕點螓首,目光掃了一眼桌上重新送來的飯菜,顯然廚子不是沒本事,而是不把這些個質子放在眼裡,草草了事。

“溫少爺正在長身體,個子還是偏瘦小了些,再過兩年,就更瞞不住別人的眼睛了。袁公公,何時他哪天進宮面聖,瘦弱成這副樣子,你當下人的,不也臉上無光嗎?說的嚴重些,若是皇上追究下去,可不就拿你這些貼身服侍質子的下人開刀?你可別糊塗啊。”

袁凱臉上的笑容一僵,驚懼地擡起頭,卻見此刻看似溫婉美麗的王妃,眼神如刀,雙目宛若深邃的黑洞,要把人的心神都捲進去。

“當然,小的一定謹遵王妃教誨!”

溫品言從頭到尾看着這一幕,袁凱伺候他的時候,話裡話外常常透着一股子酸味,明着雖然不至於給他使絆子,但暗裡到底有沒有剋扣上面發下來的銀子,這就難說了。

但他不善結交金雁王朝的權貴,也看不慣他們的浪蕩不羈,同齡的朋友都是些紈絝子弟,多的是不愛讀書,十來歲就喜歡拈花弄月的……這四年來,他的所有朋友,就是這質子府的其他三個質子而已,可是,這樣的親近卻不是出於內心,只能說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但今天,卻有個地位尊貴的靖王妃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不但替他要回了母親的遺物,更是單獨地對他耳提面命一番,甚至軟硬兼施地整治了他旁邊這個對主子不敬的太監。

溫品言心思複雜地目送着秦長安離開,他不禁有點好奇,她所說的那位朋友,是什麼人呢。

等人一走,袁凱就笑眯眯地說。“小的當初就覺得少爺面相好,可不,您今天是遇到了大大的貴人了,這位靖王妃是北漠跟王朝和親的郡主,興許她體諒少爺自小離家,往後,你不如多多跟靖王妃走近——”

“我是男子漢,該親近的也是巍巍男兒,袁公公,你說的是什麼話!”溫品言負手而立,不顧臉上腫脹的傷處,刻意板起臉,不屑至極地說。

“我的好少爺,你真是一根筋啊,你也不想想你表面上親近的是靖王妃,實際上親近的是靖王爺啊……小的不怕跟你直說,上一位南陽質子在金雁王朝整整二十年,若不是他跟靖王爺交好,王爺在先帝面前爲他說話,說不準他要在金雁王朝待到猴年馬月呢。”袁凱意味深長地道:“這裡面的文章,你難道還看不懂嗎?”

溫品言無言地望向質子府內的圍牆,彷彿那個女子還坐在牆頭,一身寶氣流動,衣袂飄飄,說不出的瀟灑風流,格外的驚豔。

……

“王爺已經回來了?”秦長安裙裾翻滾,快步走在抄手走廊,明明他說今天有應酬,不用等他吃晚膳,如今纔是黃昏時分,他怎麼提前回來了。

“是啊,奴婢剛纔問過,王爺也不知爲何發了一通火,官員們嚇得跪了一地,王爺就這麼回了王府。”瑪瑙小聲地回。

“翡翠,珍珠,你們去廚房準備晚膳。”

交代完了,她才走進了龍厲的寢室,敲了敲門,裡頭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幾乎要炸裂門板。

“滾!”

“你讓我滾的,我這就滾了啊。”秦長安也不遲疑,涼涼一笑,這就轉身往回走。

還未走上兩步,身後的門就轟然一聲打開了,某人長臂一伸,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生生拖入了房內。

“不是讓我滾嗎?”她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果然是氣氛不對勁:“那些臣子又說什麼你不愛聽的?”

“他們邀請,本王難道非要去?本王就這麼廉價嗎?”他哼了一聲,俊美的面龐上滿是倨傲。

秦長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揣着明白裝糊塗,從容地問道。“聽說皇上要你去軍營練兵,你還沒答應嗎?”

“小道消息來的挺快啊。”龍厲反覆摩挲着她的手指,黑眸生出熠火:“你做了萬全準備,早早就在京城安排了幾個釘子,什麼都瞞不住你。”

“不過是幾個釘子而已,怎麼比得上你的暗衛?”她眼神一凜。

龍厲輕輕咳了聲,眼神透着傲嬌和欣喜,頗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讓李闖跟着你,一是他已經見了光,不再適合當本王的暗衛,你身邊的白銀還未趕回來,你身邊需要一個高手保護你。”

“二是,我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李闖自會第一時間跟你稟告,是嗎?你以爲他躲在暗處,我就會被矇在鼓裡了?”恐怕今天在巷子裡遇到的幾個小霸王,回家的時候是帶了一身傷,躺在牀上一兩個月不能下牀,再也無法出來作惡。

龍厲的俊臉微微一沉,眼神變得高深莫測,但仔細分辨下,並未察覺她有絲毫的厭惡。“王妃這是跟本王置氣了?”

“我跟你生什麼氣,犯得着嗎?知道我今日見了誰,暗中生氣的人可不是你嗎?”她輕忽一笑,宛若千樹萬樹梨花開,清純嫵媚,靈動秀敏,好似有着少女和少婦的萬千風情,看的龍厲心頭一蕩,忍不住把她抱個滿懷。

此時此刻,他也不用隱瞞了。心裡的疙瘩,因爲她如此坦誠,反而清如明鏡。

“溫品言是南陽送來的小世子,說來也巧,我沒想過還能見着他。”她一句帶過,說的輕描淡寫。

“南陽的皇室亂的一塌糊塗,接連幾代的君王都是不問政事只顧享樂的軟骨頭,芙蓉帳暖度春宵,後宮養的妃子多如雞鴨,腦子早就空了……”他正色道。“就算給他們百年時間,南陽都不可能翻身了。”

她抿了抿脣,無聲地點點頭。

“南陽皇室和貴胄全都腐朽,好似爛根的大樹,的確很難捲土而來,南陽君王不思進取,沉迷在溫柔鄉,南陽估計無望了。不過,送來的卻都是正氣的好孩子。”

龍厲的眼皮,幾不可查地一抽,幾年前的片段不斷地在他眼前飛晃而過,揮之不去。

“不論他在金雁王朝待多少年,你保他一條命可好?”她神情黯然,咬牙道。

他深深地注視着她,眼底透着複雜的陰影。“好。”

“謝了。”她緊緊握着他的手。

他當然知道秦長安對溫品言的看重,少不了對溫如意的一番感激和懷念,但她毫不避諱的態度,反而顯得他實在小心眼。

“但願他值得你爲他這番籌劃。”他反手將她柔軟微涼的小手攥緊手心裡,胸口又止不住地有些泛酸。

她話鋒一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清楚溫如意至今還是能讓這個男人耿耿於懷。

“你若是因爲我而不願進軍營練兵,不如把我也帶進去,讓我見識見識金雁王朝的國富民強,兵強馬壯。”

“這裡可不是北漠,軍營裡嚴謹女子入內——”

“這簡單,我女扮男裝不就得了?”她心生古怪,龍厲手中握着兵權,進軍營本是他的職責所在,他卻似乎不願意讓她跟隨?

新婚期間,他不是天天都要纏着她嗎?雖說好不容易說服他願意分房睡,但總覺得他似乎有事瞞着她。

“軍營裡都是粗野的漢子,滿身臭汗,有什麼好玩的?本王也就去個三無日,馬上回來,你若是閒來無事,不如替本王管理王府的內務。”龍厲拍了拍雙掌,朝外喊了句。“讓風離馬上滾過來。”

不多見,一輛鑲着銀邊的馬車,緩緩停在靖王府的門口,布簾一掀,走出一道挺拔偉岸的身影。

來人三十來歲,身着墨藍色緞袍,手執摺扇,俊雅的臉孔蓄着鬍子,揚起一貫溫和無害的笑容。

秦長安警覺地瞥向走來的這個笑容深沉,面容素正的中年美大叔,她有着商人的直覺,此人雖然意態風雅如仙,但那雙笑眼看不到底,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靖王爺,靖王妃,風某求見,給王爺王妃請安了。”風離身形微微一動,傾身向前,一氣呵成地行了禮。

“別整那裝模作樣的一套,看着噁心。”龍厲冷哼一聲,當轉向長安的時候,不屑一顧的面孔已然換上了笑臉。“長安,這是風離,可以說是靖王府的地下大總管,替本王管理名下的那些旺鋪產業,你既然已經是主母了,風離理應退位讓賢——”

秦長安橫了他一眼,她嫁過來還沒幾天,還沒過上王妃作威作福清閒度日的好日子,那管家的重擔,怎麼就落到她肩膀上了呢?

“靖王妃,風某總算等到這一日了……”風離一臉狂喜,怎麼都隱藏不住,甚至幾乎要抹下激動的眼淚。

她一愣。“風總管是個能幹的人才,這些年做的好好的,總不能因爲我一來就卸任,王爺,我沒必要跟風總管搶飯碗。”

“不,王妃絕對不要這麼說!風某盼着這一天,足足盼了七八年了,最近拙荊有喜,風某早就想回家照料妻子,把靖王府的這些事務交給王妃,風某簡直是求之不得啊。”風離說的眼角泛光,但餘光瞥到臉色陰惻惻的龍厲,馬上笑着改口。“風某內心一千個一萬個捨不得,但王府的產業,交給王妃想必王爺也最爲安心。”

秦長安不顧這風離誇張的表情,沉吟許久,才淡淡笑道。“原來是老年得子啊。”

風離的嘴角一抽,那副飄然若仙的神情扭曲了一瞬間,這才壓着嗓子,強顏歡笑。“風某今年剛滿三十九。”

老年得子?他看起來有那麼老嗎?若不是年輕的時候當了這個破總管,忙起來連飯都沒時間吃,想他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也不至於這兩年才娶了個小嬌妻,都怪那位始作俑者靖王爺!榨乾他的青春和血汗,逼得他當牛做馬,如今還要被始作俑者的老婆嗤笑什麼老年得子!

龍厲樂得看戲,不疾不徐地道。“本王去軍營的這幾日,風離正好可以輔佐你左右,你有什麼不清楚不懂得,就問風離。”

風離笑的無害。“靖王妃,這是京城的地圖,您瞧,這上頭用紅色標記畫的全是王爺的鋪子……”

每個皇子手下都會有幾家鋪子,皇子的權力爭奪,就是一場無煙的戰爭,考驗的都是各人的財力和勢力。

秦長安不以爲然地看着風離在桌上攤開來的羊皮卷,訝異於不少鋪子她都見過,卻不知道是屬於龍厲的財產。

這些店鋪,可是遠遠大過她的想象啊。

“東街九家鋪子,西街六家,一共十五家。最近三個月內,還要多一家銀樓,聽聞王妃在北漠也曾是經商中的奇才,想必這些鋪子在您手中更能化腐朽爲神奇,煥發出源源不斷經久不衰的活力——”風離言詞鋒芒暗藏,並非泛泛之輩。

她忍住發酸的牙疼,嫣然一笑。“你們這對主僕,還真是看得起我啊。”

在北漠她一共五家店面就忙的累死累活,如今卻有十五家旺鋪,龍厲還想把這些都交到她一人手裡,想看她焦頭爛額嗎?!

“不急,慢慢來。”龍厲脣角有笑,但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語氣毫無轉圜餘地。

秦長安眸子噴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在桌子下重重地掐了他一把大腿,他卻敏捷地抓住她的小手,往袍子下鑽去。

風離鉅細無遺地交代注意事項,並未發現桌子下的動靜,將十五家鋪子在何處位置、經營的範圍、每年約莫進賬多少,一口氣倒了出來,可見經商經驗豐富,遊刃有餘。

“你放開。”秦長安壓低嗓音,一隻耳朵接收着風離的話,眼神卻鎖住氣定神閒的讓人牙癢癢的龍厲,實在氣不過她才掐了他一把,如今還有外人在場,他卻做出這種尺度大開的惡劣行徑!

龍厲森眸一眯,貼近秦長安的耳畔,半調笑半威脅的清滑嗓音灌入她的耳中。“王妃,當家主母的重擔,只有你擔得起,有風離給你打下手,本王很安心。”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財產全都敗光?”她挑釁地問。

“無妨,你真能敗光,也算是你的本事。”他的舌尖掃過她小巧的耳垂,嗓音更加暗啞。“敗光後,本王要你肉償。”

呸!什麼肉償啊!她趁他不備,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動靜不小,甚至驚到了正在詳細解說的風離。

“王妃,您可是有什麼要問的?”

她根本連他說到哪家鋪子都忘了啊!她只能穩住心神,泰然處之地說。“風總管,今天就先說到這裡吧,我做生意向來有自己的一套規則方法。你別太心急,你家夫人是有喜了,但孩子不是一眨眼就能呱呱落地,這不還有懷胎十月嗎?”

風離那張優雅俊逸的臉,頓時沉下幾分,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明明以爲自己就要擺脫那位狡猾暴怒的主子非人的摧殘,可以跟家裡的小嬌妻和和美美一家團圓享受從未有過的安逸生活,誰想到這個王妃也不是吃素的女人啊。

不是隻要在幾天內交代完了就可以卸下這副擔子了嗎?敢情靖王妃也會給他挖坑?難道他要繼續幹活,直到妻子臨盆的那一日?!

“王妃,風某還把十五家店面這一年來的賬本都送來了,請您過目。”

秦長安臉上的笑意轉冷。“風總管來的這麼臨時,還能不忘給我準備這麼多厚禮,實在是難爲你了。”

話語帶刺,聽的人心肝發抖,王妃看上去是開始記仇了啊!風離蓄着的美髯猛地一顫,嘴都快歪了,他怎麼會天真地以爲靖王妃就比靖王爺好應付?!野狼一樣的主子的眼光,絕不會看上一隻羸弱可憐的小白兔。

“風總管,我看賬的時候,習慣及時地解決問題,每次麻煩人去請你實在麻煩,不如你就住在靖王府的廂房,方便我隨時跟你取經。”她惡意地調侃,果然看着風離的臉都綠了,她這纔有了出了一口惡氣的真實感。

“王爺……”風離佯裝瑟縮了下,神色難看,想到龍厲那邊搬救兵,誰知卻在他冰冷危險的警告目光中不敢再多言,只能認命地低下頭。“風某領命。”

秦長安無聲地綻放笑靨,打開門,看着十來個下人將一摞摞的賬冊搬到隔壁的書房,一家鋪子一年就是十二本賬冊,十五家則是一百八十本,想來風離大叔也是被龍厲壓迫了許多年,夢裡都想着早點有一日可以找到個接班人吧。

“風總管,醜話說在前頭,我看賬看的很慢,還請你多擔待啊。”她對着風離又是一笑。

風離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他好歹也是京城商場上人稱笑面虎的大總管啊,這位年輕王妃的氣勢卻絲毫不輸他,說話一針見血,看起來溫柔和煦,實則呢?莫不是跟靖王一般的黑心腸吧。

“是自家奴才,何必嚇着人家。”龍厲跟秦長安並肩站在抄手走廊裡,大手自然而然地攬住她,卻被她無情地拍下。

“你名下這麼多產業,除了這些鋪子,還有不少良田房產,你坑我倒是沒商量!”她沒好氣地說,如今周圍沒有旁人,她將所有怒氣都宣泄出來,那雙眼因爲怒火的點綴而閃閃發亮,好似純淨無暇的礦石。

“本王怎麼捨得坑你?這些事遲早都是你管的,早點接觸有何不妥?”

“難道在你眼裡,我是財迷嗎?”

“喔?不是?”

她一時半會兒氣結,拐了他一記,他卻靈活地閃開,反而把她的手緊緊攥在手心,她只覺一陣煩躁,脫口而出。

“等我何時真正認下靖王妃這個名號,你再差遣我不遲!”

龍厲手中一陣虛空,眼看着她氣沖沖地越過他,直接走出了他的院子,顯然氣得不輕。

當下,他並沒有馬上追上去,只是黑眸眯起,其中的晦暗一閃即逝。

龍厲去了軍營的第一天。

秦長安百無聊賴地翻閱着手下的賬冊,桌上堆了厚厚一摞,不但如此,窗邊的長臺上井井有條地擺放着一百多本賬冊,每當她擡眼看到這一幕,就更是心中怨恨。

“郡主,您休息會兒吧,珍珠端來了燕窩粥,奴婢給您揉揉肩。”翡翠輕聲打斷秦長安的沉思。

她一點頭,雖然答應了,但看着那一盅熱氣騰騰的燕窩粥,並沒有太大的胃口。

僵硬發酸的肩膀被心靈手巧的翡翠按揉着,卻是卸下不少疲憊,她不由地撐着自己的下顎,閉上了眼。

“郡主,外面有人想見您——”瑪瑙推門而入,秀氣的小臉上卻有着一抹遲疑,似乎不確定是否應該替主子做了決定。

“什麼人?”她今天沒請風離過來,龍厲又不在王府,又能什麼客人要專程來見她的?

“是……清心苑的一位葉姑娘。”

翡翠腦子轉的最快,她們當下人的,早就知道清心苑裡還留着不少女人,前些天看王爺跟郡主濃情蜜意的,她也不好意思讓郡主掃興。

她氣憤難當地說。“王爺不在府內,這些個狐狸精就一個個不安分了,就憑她們,也想見我們郡主?郡主,奴婢替您把人攆走,打發的乾淨!”

秦長安面色不變,但心中還是微微一沉,王府太大,她剛嫁過來,總有顧及不到的角落。但她的確沒有想到,那一個安置各位官員給龍厲獻上的美人少年的地方,並未徹底清除,不但如此,還有膽大妄想的女人敢出現在她的面前——

是誰給她的勇氣?是因爲龍厲的不管不問嗎?

她當然可以不見,但事實上,她卻很好奇,很想見一見跟她一起生活在靖王府的那些女人們,到底是何等的國色天香,沉魚落雁?

“站住!”她低喝一聲,“翡翠,你又沉不住氣了。瑪瑙,你把人帶過來。”

瑪瑙很快把人帶到了書房,秦長安依舊維持着原本的慵懶坐姿,即便她見過不少美麗的女子,但在第一次見到葉楓的時候,還是小小的驚豔了下。

葉楓膚若凝脂,眉若柳葉,眼若秋水,脣瓣豐美飽滿,小嘴好似嫣紅欲滴的櫻桃,散發着香甜的誘惑。小小的巴掌臉精緻無暇,豔冠羣芳,雖然葉楓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形纖細,胸部卻很豐滿。蓮步輕搖的時候搖曳生姿,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舉手擡足間盡是魅惑風情,這樣的女子,稱爲尤物不過分,若是男人瞧了,定會把持不住。

原來靖王府的院子裡,還藏着這麼多人間尤物?!

秦長安在心中冷冷一笑,龍厲不是希望她擔當起主母的權利嗎?好,那她必定不辱使命。

葉楓只是做做樣子給秦長安行禮,但是卻發現跪了好一陣子,秦長安也沒喊她起來,漸漸的,嬌貴的雙膝傳來麻木感,爲了保持良好的教養,她遲遲不曾擡頭,更不知此刻的靖王妃是何等的表情。

秦長安並沒有再看跪着的葉楓,她當然知道龍厲那等冷僻又病態的性子,就算想要夜夜做新郎也是不能,但那些女人擱在王府,不是個個都安分守己當米蟲的……比如,眼前這個葉楓。

“葉姑娘是吧,槍打出頭鳥這句話,我相信你一定聽過。”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就憑一股大無畏的勇氣,趁着龍厲不在的時候做妖,說實話,秦長安還不得不高看葉楓兩眼。

聽着對方波瀾不興的語氣,葉楓心中咯噔一聲,這話聽上去就是讓人心生戒備,若她功力不夠,自亂陣腳,就是送來被王妃殺雞儆猴的祭品。

她的目的,是探探這位大名鼎鼎的北漠郡主,到底有多深。

“民女不認爲王妃是是非不分的女子,會爲難給王妃請安的民女——”

秦長安笑着打斷。“葉姑娘,你可知這一句裡有多少破綻?”

葉楓看似恭敬的身影,微微一震,但不甘心地擡起那雙瑩瑩大眼,一臉無辜。“王妃,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我不會。”她低下眉,以手中的精美銀勺緩緩攪動着燕窩粥,笑意在脣邊隱約盪漾,伸出青蔥玉指。“三個原因。”

即便心中一驚,葉楓也不曾花容失色,柳葉眉挑高,靜待下文。“民女願聞其詳。”

狐狸尾巴藏的這麼好?秦長安卻見怪不怪,若葉楓是個與世無爭的女人,今日就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其一,你在靖王府是什麼身份?是王爺的侍妾嗎?如若不是,那就是婢女嗎?只有能上皇家玉蝶的女人,才能到我面前來請安。其二,就算你是王爺的女人,也有資格來請安,若你有心,在我新婚的第二日起,就該過來,一天都不能斷,風雨無阻,方顯你的誠心,而不是無緣無故地在今日出現。其三嘛……。”她晶亮的眸光直直地注視着葉楓,甜美笑容裡藏着一絲殘忍。“若你是個聰明的,就該知道輕舉妄動比按兵不動更容易壞事。我本來不知道清心苑都是些不安分的人,如今王爺一走,你就冒出頭了,王爺跟我新婚燕爾,大婚不過才十天而已,正是我要在王府立規矩的時候。你說我不拿你開刀,是不是挺可惜的?”

葉楓精美衣袍下的身子瑟瑟發抖,可是她在清心苑已經整整一年了,一天天望着靖王府而生的希望,被秦長安這麼滴水不漏的一番話打散,彷彿轉眼間成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絕望。

她懷揣的希望,就是這位靖王妃即便不是真的賢良淑德,但剛嫁入王府,也得戴着賢良淑德的面具,不會對她太過狠心。但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嗎?

只聽得秦長安笑了笑,又說。“你打的主意,應該是寬容主母爲了體現自己溫良大度的一面,而會從清心苑選一個既能服侍王爺,又能成爲自己的親信心腹,才更能鞏固我在靖王府的位置永遠不被撼動。”

強忍住內心的驚懼,她眼眶泛紅,梨花帶淚,嗓音哽咽。“王妃多心了。”

這幅楚楚動人的模樣,若是男人見了,必當萬分憐惜,可惜葉楓還是不太瞭解女人,女人是最見不得情敵裝作柔弱不堪一擊的模樣。

059 本王像個孩子?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99 我不討厭你026 皇后生了030 簡直反了078 命不該絕037 私會男人072 龍家真的沒情種?008 病情惡化006 給的承諾001 天選之人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009 敢強吻爺?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60 她手裡有春藥076 將計就計被捉姦028 送上門的寶物075 女兒的童子尿010 團圓之夜017 什麼舞?脫衣舞?038 她懷孕了036 及笄禮物076 將計就計被捉姦015 你可以忍受本王納妾?056 家法伺候004 皇后學壞了啊014 金鑲的嗎040 絕不放過一個惡人080 另立新後031 她的秘密032 我罩你082 好好伺候本王?006 你有了?065 扮豬吃老虎076 主動吻上龍厲081 睡青樓?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41 沒有人喜歡被拋棄024 剪了舌頭059 願者上鉤028 呵,女人082 湊合着過唄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70 你想死?我成全你030 簡直反了053 王爺還挺吃香的嘛015 某人臉紅了055 母子齊心,對付皇帝081 這就算勾引了?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32 你不能吻我!092 若我被他碰過004 同生共死021 保護女人071 真當本王沒見過女人?楔子 鬥獸047 又是兒子?066 你纔是最懂我的人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43 一種閨房之樂082 湊合着過唄054 打造一個保護殼050 一個噩耗008 保他一命可好024 不怕她的口水?027 後院只能有我一個049 只有你纔是本王真心所求025 郡主,是你套牢我了(必看)071 求親對象是他?086 和好了029 以色侍人084 捨不得你?012 你的名字041 算什麼男人?020 美色勾人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61 王爺好棒050 一個噩耗070 王爺回來了091 本王要你難逃一死054 葉楓的心上人061 錯過就是一生099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094 裴九愛慕王爺?073 把本王當小白臉了056 家法伺候061 再見蔣思荷016 謀害皇孫012 馬匹發狂001 船上的放縱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03 是個瘸子023 其中有鬼008 病情惡化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
059 本王像個孩子?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99 我不討厭你026 皇后生了030 簡直反了078 命不該絕037 私會男人072 龍家真的沒情種?008 病情惡化006 給的承諾001 天選之人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009 敢強吻爺?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60 她手裡有春藥076 將計就計被捉姦028 送上門的寶物075 女兒的童子尿010 團圓之夜017 什麼舞?脫衣舞?038 她懷孕了036 及笄禮物076 將計就計被捉姦015 你可以忍受本王納妾?056 家法伺候004 皇后學壞了啊014 金鑲的嗎040 絕不放過一個惡人080 另立新後031 她的秘密032 我罩你082 好好伺候本王?006 你有了?065 扮豬吃老虎076 主動吻上龍厲081 睡青樓?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41 沒有人喜歡被拋棄024 剪了舌頭059 願者上鉤028 呵,女人082 湊合着過唄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70 你想死?我成全你030 簡直反了053 王爺還挺吃香的嘛015 某人臉紅了055 母子齊心,對付皇帝081 這就算勾引了?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32 你不能吻我!092 若我被他碰過004 同生共死021 保護女人071 真當本王沒見過女人?楔子 鬥獸047 又是兒子?066 你纔是最懂我的人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43 一種閨房之樂082 湊合着過唄054 打造一個保護殼050 一個噩耗008 保他一命可好024 不怕她的口水?027 後院只能有我一個049 只有你纔是本王真心所求025 郡主,是你套牢我了(必看)071 求親對象是他?086 和好了029 以色侍人084 捨不得你?012 你的名字041 算什麼男人?020 美色勾人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61 王爺好棒050 一個噩耗070 王爺回來了091 本王要你難逃一死054 葉楓的心上人061 錯過就是一生099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094 裴九愛慕王爺?073 把本王當小白臉了056 家法伺候061 再見蔣思荷016 謀害皇孫012 馬匹發狂001 船上的放縱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03 是個瘸子023 其中有鬼008 病情惡化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