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女人,的確會動搖,但就算要選,也不會選你。你擁有美貌爲利器,絕不會安分守己的,你能在我這裡爭着出頭,自然也會在王爺那邊故技重施。更何況,我不是一般女人,絕不會容忍靖王府裡還有其他女人公然分享我的丈夫。”秦長安隨手一揮,不耐煩很是明顯:“葉姑娘,你打錯算盤了。錯了,就該認輸受罰。”
葉楓頓時伏倒在地,臉色一陣蒼白,怎麼可能?她真的輸了?
可是眼前怎麼瞧的都是一個死局,她又如何能爲自己掙出一條生路來呢?她還有機會反敗爲勝嗎?
葉楓深吸了一口氣,仔仔細細回想着當初皇帝在選中她送給靖王之後說的話——
“只要照顧好靖王,朕許你爭寵,能爲自己爭得什麼樣的地位都行,全看你的本事了。”
她已經在靖王府蟄伏一整年了,但連靖王一面也不曾見得,既然如此,她再不動手,遲早會被靖王妃打壓到泥土裡去。
想到這裡,心中原本還有的猶豫頓時一掃而空,想要成大事者,如何能畏首畏尾?若是就這麼被拖出去了,不但生死難說,更不可能繼續留在靖王府等待更好時機。
幾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滾落,葉楓一時情難自控,小聲地哭泣。“靖王妃,民女的確前幾日就想來見您,說穿了,是爲了一己私慾,卻並非是王妃所想的借您之手親近王爺……。民女是聽從了皇上之命而被送到靖王府的,只是一年春秋匆匆而過,王爺從未召見我跟其他姐妹,而民女亦不能回去見見爹孃,日益念家。如今王妃受寵於前,民女是想請王妃能在王爺面前說上一兩句話,可允我們回家探親一趟……。”
手裡的銀勺“噹”一聲落在盅內,秦長安的嘴角無聲勾起笑容,她不會因爲葉楓流幾滴眼淚就相信對方真是無辜的,事實上,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是擅長說謊。
無論葉楓在打什麼主意,但有一點是絕無虛假的,就是她暫時還不能對葉楓喊打喊殺。葉楓情急之下,搬出自己的身份,不就是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換言之,即便她是靖王妃,可以隨便處置清心苑的人,但皇帝送的女人,她能有什麼辦法?
她的指節輕輕叩擊在桌上,似笑非笑,葉楓這女人是在挑釁她嗎?但她若是太沖動,不管是打了還是殺了葉楓,想必消息馬上就會傳到宮裡,還在新婚期間,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若是皇家婦出了個妒婦,那躲在暗處看熱鬧的人就太高興了。
“雖然是皇上送來照顧靖王爺的,但我剛說過,你們未曾真正的侍寢,名分上也是不清不楚的。若是降一等,承認自己是靖王府的奴婢,我倒是可以用王妃的身份給你們通融一下,安排一兩日假期,回家探親。”秦長安輕描淡寫地說,犀利的目光卻不放過葉楓那張絕美的臉上一絲一毫的風雲變化。
葉楓駭然大驚,她怎能承認自己是一個婢女?她跟清心苑的其他低賤女人根本就不一樣!一旦她說了,靖王妃就會把她變爲一個真正的下賤婢女,那麼,她在京城貴女的圈子裡,不就淪爲一個大笑話了嗎?
“民女出身葉家,雙親健在,自甘爲奴恐怕引起父母的震怒……”
秦長安見她不肯答應,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待在清心苑吧,等何時王爺想起你們,自然會給你們最好的安排。”
她端起茶杯,碰了碰茶蓋,下逐客令的意思很明顯。
“不過,你雖然是皇上的人,但沒有通傳,莽莽撞撞,打擾我做事,實在不合規矩,翡翠,帶葉姑娘去管家那裡領罰。”
葉楓恨恨咬了咬牙,但臉上不曾流露憤懣的表情,佯裝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這才搖搖晃晃地起身,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但秦長安卻面無表情,甚至連手都不曾伸出來,心中無緣無故地涌出不少煩悶情緒,等葉楓被翡翠拉着離開,纔將手邊的賬本砸了出去。
“果然王妃不是份閒差!”
瑪瑙跟珍珠對視一眼,極爲忌憚,鮮少見到主子雷霆大怒的模樣,想來主子在郡主府是當家女主人,任何事都是自己做主,不曾看過別人的臉色,何時受過這些冤枉氣?
“郡主,您千萬別跟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置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珍珠勸道。
“你們覺得,我是在生氣嗎?”秦長安皮笑肉不笑,嗓音異常溫柔,眼神卻極爲危險。
珍珠跟瑪瑙頓時不敢說話了,主子哪裡是生氣啊,簡直快氣炸了吧!偏偏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瑪瑙,去管家那裡拿一份清心苑的名單過來。”
“郡主,您這是要——”
“剛纔你們難道沒聽出來,葉楓強調她出身葉家,又是皇帝選出來的人,必當不是平民百姓,我倒是要看看,清心苑裡是不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否則,這些龍啊虎的孃家就足夠碾碎我的了!”秦長安重重哼了聲,環顧一週,看着桌上堆得小山般的賬本,氣不打一處來。
龍厲個瘟神,走的那麼痛快,把她一個人留在王府裡,這也就算了,還把靖王府的生意全都交給她,如今連後宅都開始不安生了。
她本是不愛管後宅那些烏煙瘴氣的大小事務,陸家清清白白,一乾二淨,她自小是沒見過後宅裡的血雨腥風,但在北漠這幾年,接觸的全是皇親國戚,後宮後宅的刀光劍影,也是聽了不少。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只是讓她憤憤不平的是,在大婚後,靖王府的清心苑還未解散,是因爲龍厲從未把這些人放在心上,不當一回事而疏忽了,還是……。賭約並未揭曉答案,他不如大大方方養着這些美人,畢竟都是各方官員甚至是皇帝的好意,何必太早散了這座“後宮”?
她搖了搖頭,臉色更加雪白,突然往前走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看了一天賬本,頭昏眼花,我要出去散散步。”
“是,郡主。”兩婢這就要迎頭跟上。
“誰也不許跟着我!天黑前我自然會回來。”她頭也不回,甩門而去。
正廳之外,管家憂心忡忡地看了眼葉楓,輕聲嘆了口氣。“葉姑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主母可不是你能隨隨便便見得,希望你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學的懂事些。按例,你必須在此跪上三天,除了喝水之外,不得進食。”
葉楓頓時血色盡失,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縱然她穿着綿軟加厚的襖子,還是忍不住地發抖,這一回……是真的。刺骨的寒意隨着冷風鑽入她的脖子、袖口,對於養尊處優的嬌小姐而言,無疑是非人的磨難。
是她猜錯了,這位王妃根本沒有容人之心,那麼,她不信這一招苦肉計無法爲她帶來一星半點的好結果。
她可是皇上送來的女人,靖王妃把她打罰了,豈不是打了皇上的臉面?更別提她跪在正廳前,來來往往總有人見到,消息不脛而走,那是必然。
“我會做給他看,我會讓他知道,能擁有我是三生有幸。”她握緊拳頭,在無人的黃昏,蒼白而豔麗的臉上滿是堅決。“他一定會愛上我的。”
……。
從馬廄裡隨便拉了一匹駿馬出去,秦長安一直往北走,直到來到山腳下的樹林,在林子裡策馬狂奔了一番,出了一身汗,好似才把這兩日受的鳥氣全部發泄出來。
若龍厲是個中規中矩的男人,那麼他拒絕帶她去軍營是情理之中,但他這位親王從不在意別人目光,習慣了爲所欲爲,任性放肆的生活,他居然跟她說什麼軍營重地除了軍妓之外,就沒有別的女人了?
以往在北漠,不管她要去哪裡,見什麼人,他都習慣了跟隨其後,來了金雁王朝之後,果然是開始防着她了嗎?
思緒漫無目的地在腦中蔓延,她的心裡生出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卻又不知爲何,到了金雁王朝似乎沒有一件事是十分順遂的,陸家的陳年舊案、生母的背後身世以及那清心苑的存在。
“嗖。”
左臂傳來真實的刺痛感,她低頭一看,衣袖已經被刺破,而那枚箭斜斜地射在前方的草叢裡。
“王妃小心!”從半空中送來的聲音,不算陌生,正是王府的暗衛李闖。
一道飛箭從另一個方向急射而來,一個身影凌空而來,他雖擋在她的身前,可也只來得及以身體爲她擋箭,飛箭沒入他的右肩,傷口處所涌現的鮮血立即染溼了他身上的黑衣。
見狀,她倒抽口涼氣,顧不得想再多,一把扯住李闖的手。“李闖,如今天已經暗了,我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反而不該輕舉妄動。”
就算李闖可以以一敵百,但如今他爲了救她已經受傷,一個暗衛是無法對抗對方的人海戰術的。
而她倉促之間離開王府,身邊沒有任何武器,腰間倒是有幾瓶毒藥,但除非敵人近身搏擊,她纔能有機會對對方用毒,但同樣有個紕漏,就是能對付的人一次至多兩三人,無法大面積地使用。
“王妃,屬下哪怕死,也會保護您。”李闖咬牙說道。
“不行,不管是我還是你,都不該死在這裡。”她用低不可聞的嗓音說,隨即保持沉默,兩人藏在半人高的灌木叢後,靜靜等着黑暗襲來。
頭頂上有聲音——那是許多人施展輕功,腳踏在樹葉上發出來的聲響,秦長安沒有學過精深的武藝,無法聽聲辨位,更不知爲了取她的性命,派來了多少個殺手。
猛地一轉臉,卻發現李闖的臉色發黑,嘴脣發紫,眼神也不再冷靜如初,有些渙散,她心中喊了聲不好,顯然這箭上抹了毒藥,還是……劇毒。
但對於百毒不侵的她而言,再劇烈的毒藥,毒性來得慢,一般人半個時辰就要嚥氣,而她一個時辰後纔會發作,這就往往給她許多時間製造出解藥。
即便像李闖這樣的一流高手,沒有她這樣的特殊體質,遇到致命的毒藥,還是一個字,死!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一顆解毒丸,遞給李闖,他馬上嚥了下去,不疑有他。
身邊的毒藥不多,就得省着點用。她擡起頭看着今日的夜晚,沒有月亮,極爲陰沉,在腳邊摸了一顆石子,朝着西方丟去。
石子剛落地,便有三五個黑影落下,但發現不過是聲東擊西之後,其中一人擊掌,低聲道。“兄弟們,大人交代,一定要抓活的!”
大人?
秦長安微微蹙眉,或許因爲黑暗降臨,那些殺手開始放鬆警惕,認爲她逃不了他們的追捕,她眯了眯黑眸,在心中暗暗輕點人頭。
十一人。
爲了捉她一個女人,居然用了這麼大的陣仗?
她處亂不驚,更擔心的是身邊暗衛李闖的安危,畢竟那顆解毒丸可以對付一般毒性的九九八十一種毒藥,但毒性更強的毒藥卻無法攻克,只能起到一個保護心脈不損,延遲毒發的作用。
摸着手裡的瓷瓶,她估摸了一下今晚的風向,正在這些殺手手持刀劍,喪心病狂地砍倒能遮蔽視線的灌木和矮樹時,她捂住口鼻,雙耳豎起,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樹葉沙沙作響,這些殺手目光兇狠,掃向每一處有可能成爲秦長安藏身之所的角落。
就是此刻!
黑色的粉末隨風而逝,無聲息地飄向人羣,殺手們不停地揮舞着手裡的刀劍,各個大汗淋漓,泛着冷光的刀劍無情地刺穿灌木後,不帶半點猶豫。
正因爲他們乾的熱火朝天,心跳加速,此時嗅聞到一點點她的毒藥,藥粉會貼在皮膚上,隨着汗水飛快地滲入血液——
“誰讓你們非要撞到我的槍口上來?這一味毒藥叫焚身似火,正巧剛製出來不多久,還未找到合適的人選試藥,便宜你們了!”秦長安憤懣地想着,紅脣無聲揚起。
但就在她耐心等待,見到這些彪悍魁梧的殺手動作愈發遲緩,已然是毒藥在發作時,她的耳畔同時傳來愈發粗啞的喘氣聲。
她驚懼地轉向李闖的方向,只見他雖然臉上的黑氣褪去一些,但脣卻由紫轉爲青,更嚴重的是,他的嘴角已有隱約的白沫,雙手也有着輕微的顫抖。
“王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是信號,只要其他暗衛見到,馬上就會趕來,屬下會爲您爭取時間的!”他顫抖着雙手,強忍着意志力不被毒發的疼痛掩蓋驅散,從懷裡掏出一個宛若炮仗的東西以及打火石。
“你——”秦長安正想說,這些人早就是紙老虎了,他們馬上就能離開,不必他放什麼信號的煙火,但說話間的功夫,李闖已經閃過她的眼簾。
他忍住肩膀的痛楚,用身影將她護在身後,很快他的出現,好似成爲餓狼羣眼中的一塊肥肉,剎那間,就衝來兩人,將他左右夾擊。李闖擊出一掌,將其中一人擊倒在地,卻無法抵擋背後另一劍,那一劍再度插向他的腰腹,頓時鮮血淋漓。
後面的人陸陸續續已經開始毒發,三三兩兩腳步踉蹌,猶如酒鬼般一個個倒下,還有幾個在衝過來支援的時候,在半路就跌了個狗吃屎。
秦長安實在看不下去了,拍了拍雙手,從灌木叢後現身,朝着單膝跪地滿身血汗的李闖罵道。
“你這傢伙,我剛要說我已經下了毒藥,你不用出去拼命,怎麼就不聽呢?敢情我這個主子的話,在關鍵時刻還是派不上用場。”
“屬下保護不力,罪該萬死……。”李闖低聲呢喃。
她哼了聲,這才以打火石點燃了煙火,只見一束藍色的煙火直衝雲霄,綻放出碩大的火花,她等待其他暗衛來支援,倒是不慌不忙地給連跪都跪不動,倒在地上的李闖把脈。
眼神一凜,這種毒藥倒是極爲罕見,能讓人的脈象如此平和,看不出半點異樣,若是尋常的大夫過來,勢必束手無策。
但看李闖,他縱然是身強力壯的高手,但四肢抑制不住地抽搐,眼圈發黑,雖然強撐着,但眼神空洞……
她研究的毒藥至少有兩百多種,光憑把脈和看病人的氣色症狀,並不能馬上確定一種毒藥。反覆查看他的病症,專注至極,甚至沒留意到不遠處有個黑衣人緩慢地從地上爬起,操了一把銀閃閃的大刀,悄無聲息地向她逼近。
“有點意思。”秦長安撕開李闖肩膀上的黑衣,審視着他發黑的傷口,腦子飛快運轉,面無表情地自言自語,那位大人能蒐羅到如此罕見的毒藥,倒是激發她的戰鬥欲了。
就在此刻,黑衣人揚起手裡的大刀,正欲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就範。
陰風陣陣,樹葉狂舞,黑衣人身形搖擺,毒性發作讓他連刀柄都握不住,但一想到若他獨自活着回去也是死,不由地惡向膽邊生,再往前一步。
就在風聲大作的時候,一道白影從遠處閃過,當看清面前的那頭龐然大物時候,驚得黑衣人手一抖,大刀落地。
媽呀,這又不是什麼深山老林,怎麼會有……會有老虎啊!
“吼——”白虎咆哮,那激烈的熾熱氣息噴在殺手臉上,他登時白眼一翻,昏了。
秦長安眼睛眨也不眨,全程目睹這麼神來一筆的一幕,就在白虎咬着那人的脖子,把他如小雞崽子般拎起來的時候,她抓起地上的那把大刀,猛地刺入殺手的腹內。
鮮血,瞬間汩汩而出。
“這一刀,是你們欠李闖的。”她不顧鮮血噴濺,濺到她的眼內,好像是火星子燙着她的眼珠,黑夜之內,她的容顏輪廓不太分明,唯獨那雙眼,灼灼如火。
手裡沉甸甸的大刀,再度扎入對方的心臟,血泉噴涌,致命一擊,他也僅僅是抽動了一下,當下就嚥了氣。
“這一刀,是你們欠我的。”她只覺得臉頰上有不少溼漉漉的液體淌下來,伸手摸了下,只看到滿手的血,佇立在風中,無動於衷。
白虎這才張開了血盆大口,殺手的屍體軟綿綿地落了地,那兩刀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身形一晃,卻還是勉強站定。
“虎頭,你來的可真及時。”她的嘴角綻放一抹蒼白虛弱的笑意,話音未落,白虎就撲了過來,正好被她張開雙臂,摟個正着。
磨蹭了下它柔軟厚實的皮毛,她輕撫着它的脖頸,感受它意外熱情的溫度,低聲問。“我記得前幾天剛收到消息,說你纔剛到邊境附近,本想着至少十天才能跟你見面,你怎麼就出現了呢?”
白虎自然不會說話,但它那雙虎目炯炯,在黑夜中宛若一對黃金打造成的珠子,閃爍着幽光,嗅聞着主人身上的血腥味,它毫不客氣地晃動了下毛茸茸的大腦袋,不客氣地連打了兩個噴嚏。
秦長安不快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忍俊不禁。“哈,好的不學學壞的,跟那人一樣愛潔成癖了?虎頭,你可是嫌棄我滿身惡臭?!”
白虎窩在秦長安的身旁,似乎看出主人的身心俱疲,她什麼都沒說,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着,而將自己的外袍裹住神志不清的李闖,這一場廝殺,已然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力氣,還有……運氣。
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似乎白虎和靈隼日益通人性起來,不但能領會她的命令,甚至連她的心情也能洞察於心。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探向自己的胸口,裡衣的暗袋裡有一顆黃豆般大小的凸起,那是小夕給她的馭靈珠。
理應跟着郡主府派來的人馬的白虎,絕不可能就這麼走來,理應是被關在籠子裡,至少保證人畜安全,但它卻提前幾天出現在她的面前,甚至好似天降神兵般神奇,在她危難之際解了圍。
難道……。馭靈珠能讓她跟自己的愛寵心有靈犀,否則,怎麼解釋它理應在百里之外,卻循着什麼氣息來到了城外的樹林?!
被自己的想法震懾住,她壓着心口的那顆馭靈珠,滿心激盪,遲遲不能自己。
一批暗衛約莫五六十人,很快趕赴到林子裡,他們手持火把,當找到秦長安的時候,不免眼底閃過一絲惶恐和驚愕。
他們的王妃,正躺在一頭龐大的白虎胸口,腦袋枕着它的前肢,臉上有着早已乾透的血痕,不但如此,白虎的其中一隻厚實的前掌,擱在她的肩膀上,它虎目半眯着,好似在打盹,一條純白色的虎尾一搖一晃,似乎愜意十足,守着自己的獵物,極爲饜足。
“王妃!”領頭的人正是曾經的“驚雷”——孫武低聲喊道,面色煞白,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每個人的腦海裡都是同樣的想法,糟了,王妃被老虎襲擊了!
但孫武提心吊膽地走近,白虎卻睜開其中一隻虎目,危險地發出警告的嗚鳴聲,尾巴虎虎生風,好似在說,“誰要過來,老子就一尾巴甩死他!”
“不對啊,孫武哥,什麼時候京城周圍有老虎了?”
“我們都沒見過成年的老虎,更別提是白虎,不知該如何擒拿而不傷了王妃,孫武哥,是用弓箭,還是刀劍?”
但事實上,他們沒辦法靠近白虎,更不知這個躺在白虎懷裡的王妃,只是嚇昏了,睡着了,抑或是……已經香消玉殞了。
“白虎不是一般的猛獸,你們都別給我輕舉妄動!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它離開王妃!”孫武頓了頓,毫不遲疑地說。“不如我以身誘敵!”
秦長安終於被吵醒了。
虎頭的懷裡很溫暖,絲毫不遜龍厲,厚實的皮毛勝過上等的毛毯,替她擋風禦寒,她眯了會兒眼,但這羣暗衛的交談,卻讓她沒辦法繼續睡了。
“誘什麼敵?孫武,就你這身皮糙肉厚的腱子肉,我家虎頭咬下去都嫌咯牙,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還有,剛纔誰說要用弓箭還是刀劍的?”她黑眸一眯,血色殘留的小臉上閃過一分冷笑,環視着這一羣黑壓壓的大男人。
孫武馬上意識到這頭白虎就是郡主府的那一頭!都怪情況太緊急,他一時亂了陣腳,他馬上單膝跪下,隨着他的動作,後面幾排男人全都動作一致地跪下。
衆人驚悚之餘,更是欣喜若狂,激動自豪。
幸好王妃還活着!否則,他們就是全部給王妃陪葬都無話可說!
“屬下沒認出它就是王妃的寵物,實在該死,屬下來遲了,讓王妃受了驚嚇,又是罪加一等。”
秦長安揮了揮手:“別急着領死,先把你們的好兄弟李闖送回靖王府。剩下一半人,看看裡面有沒有活口,帶回去先關着;至於熬不住死了的,如何做的乾淨,不留痕跡,總不用我教你們了吧?”
“是,屬下領命。”衆人異口同聲。
孫武利落地吩咐了幾句,便領着兩人打算去林子外牽駿馬過來,當他們看到空空如也的地面時,地上馬蹄痕跡紛亂,卻連一匹馬都沒剩下。
“騎什麼馬?再好的馬,聽到了我家虎頭的動靜,早就被嚇跑了。算了,我就騎它回去。”秦長安幽幽地說,雙手撐在白虎的脖子上,穩穩當當坐在它的後背上,白虎這才站起身子,穩步往前走。
縱然是見過不少生死大場面的暗衛們,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個羨慕的表情來,心中想到,王妃果然是個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啊!
一回到靖王府,在燈火通明的院子裡,孫武這才發現秦長安左臂上的血跡,並非是染上別人的血,衣袖被利器穿透,撕扯了一塊,裡面的衣料也是紅彤彤的……
孫武喉嚨一緊。“王妃,您受傷了?”
她不以爲然地回道:“不過是皮肉小傷。你們先把人擡到我的煉藥房去,用烈酒擦拭李闖的身體,我換件衣裳,馬上過來。”
“是。”孫武快步離去。
三婢得到消息,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秦長安卻懶得再把方纔的遭遇再說一遍,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毒的辦法。
她率先開口,乾脆利落地發號施令。“替我更衣,要快。”
秦長安給自己抹上了祛毒的膏藥,手臂上只是擦傷,但她清楚,厲害的毒藥即便只是沾一下,就能讓人去見閻王爺。縱然是她這麼特殊的身子,傷口處還是蔓延了一小圈青黑色痕跡,她套上乾淨的棉袍,散亂的長髮只是簡單地束在頭頂,這就風風火火去了煉藥房。
煉藥房臨時擺放了一張單人木牀,孫武爲了不讓秦長安分心,支開了大半暗衛,只留幾人在暗處蹲守,以防再生枝節。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別進來,我需要絕對的安靜。”她面色冷然。
“屬下在門外等候,任憑王妃調遣。”孫武說。
秦長安只帶了個話少的瑪瑙進去,孫武剛被烈酒抹過身子,一開門,裡頭一股濃烈嗆鼻的酒味迎面而來,她一眼就看到躺在木牀上裸着上身的李闖。
瑪瑙雖然頭一回看到不穿衣裳的男子有些害羞,但很快維持了平靜,替秦長安打開藥箱,取來一包用羊皮包裹好的金針。
一個時辰後。
眉頭依舊緊縮着,秦長安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臉上一派陰鬱,實在頭疼。
她把剛纔懷疑的五種毒藥全都試了一遍,但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這些毒藥雖然跟李闖身上的極爲相似,卻又不是。
李闖從面上到身上,已經被金針封住了影響心脈最重要的幾十個穴道,但這隻能爲李闖拖延兩三天時間,沒有解藥,李闖最終還是得死。
而且,更奇怪的一點是,她發現自己左臂上的毒藥,跟李闖身上的也並非是同一種。
看上去很相似,但她左臂上的青黑色在祛毒膏藥的作用下,已經漸漸變淡,也就是說,那支朝她射過來的箭傷抹着的毒藥,沒有那麼劇烈致命。
關鍵的地方,是在李闖背上的那一處刀砍下的地方……。她驀然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對方只是想殺死她身邊的護衛,卻沒想過要殺死她,所以箭上的毒藥,並不致命。
李闖受的是兩種毒藥!刀面上抹了另一種毒藥!
毒藥的程度截然不同,所用的藥材和毒物也不同,有的可以和平相處,毫不衝突,但有的一旦兩相交融,會在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可怕殺傷力。
“李闖,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就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吧。”她靜靜地吐出一句,緩步走向靠牆的櫃子,從中取出一個藍黑色的小盒子。
盒子打開,瑪瑙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說是蜈蚣不太像,說是蠍子也不太像……約莫有半個手掌大小,甲蟲般的身體上是自然的金色花紋,好似是用金粉描畫上去的一樣。
“小金,靠你了。”秦長安將盒子一倒,頓時那隻金色的甲蟲順着李闖的臉爬向他的脖頸,然後,舉起兩隻駭人的大鉗,耀武揚威地朝着李闖的脖子就是一夾。
瑪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驚懼地發出聲音,小臉一白再白。
原來自家主子,是這樣救人的?
“他體內的兩種毒藥相剋相沖,而在短時間內找出可以同時應付這兩味毒藥的解藥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秦長安沒有回頭,但彷彿早已知曉瑪瑙內心的恐懼和不解,嗓音清冷,輕描淡寫地說。
半個時辰後,秦長安以雙指拎起趴在李闖肩膀上一動不動已然僵化的金色甲蟲,無聲地嘆了口氣,養了大半年的小金,也算是英勇就義,完成了它的使命。
“瑪瑙,你在這裡看着他,若他能在天亮前醒來,至少要給他灌下三壺水,能助他儘快排毒。屋內的暖爐不能熄滅,必須保證一夜溫暖——”她已然朝着門口走去。
“郡主,若這位護衛不能在天亮前醒來,奴婢該怎麼做?”瑪瑙很是細心。
秦長安的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
“若還是醒不來,那是他命該如此。你什麼都不用做,讓管家準備一副厚棺就行。”
……
五十里之外的軍營內。
“靖王,當年末將在九死一生的時候,拜託您爲末將照顧家中女兒,這事難道您忘了嗎?”苦着臉跪在龍厲面前的正是蔡敢,當朝大將軍,一把絡腮鬍,有着人見人怕的一身神力。據說,此人曾經在發怒的時候,力拔山兮氣蓋世,徒手抱樹,撞開別國的城門。
“本王當然沒忘。”龍厲慵懶地靠在矮桌前,桌上的酒菜幾乎沒怎麼動,但他的神態看上去卻宛若喝了不少酒般醺然,擁有蠱惑人心的味道。
“既然沒忘記,那您什麼時候娶她?”蔡敢喝了幾口酒,一聽龍厲說沒忘記當年的承諾,心情格外複雜激動,壓了很久的心事,這才蠢蠢欲動,壯着膽子不吐不快。
他撐着下顎,雖然搖晃着手裡的夜光杯,但俊美無匹的面容上多少帶些心不在焉,很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當年只是受了重傷,不是挺過來了嗎?既然你沒死,臨終遺言還算嗎?再者,本王可以讓你的女兒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便是本王所說的照顧,何時提起要娶她了?”
“可是——末將說的照顧那就是娶了她啊!王爺,我家小蠻身段好,飯量大,好生養,最適合給您生兒育女,肯定三年抱兩,五年抱三!不像那些個吃飯比貓吃的還少,走幾步路就氣喘如牛的千金小姐,還有還有,小蠻長的漂亮,跟您站在一起,肯定特別般配!那什麼來着,叫天作之合,嗯,天作之合!”
呵,這個大老粗蔡敢,一番話裡簡直有幾處都是不想活地踩了他的大忌,龍厲的嘴角撩起一抹不屑至極的笑意。那個又黑又健美的蔡小蠻跟他般配?也只有蔡敢才說得出來。
“蔡敢,你這是要挾本王嗎?”他的嗓音很輕,但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王爺,我蔡敢也不是糊塗的人,知道蔡家的身份還不夠,就是當個妾也是可以的,只要能讓小蠻伴隨王爺左右——”
龍厲手裡的夜光杯猛地墜落,“啪”一聲,摔得粉碎,蔡敢瞪大了眼,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頓時噤若寒蟬。
據說這是邊國送來的貢品,一對在皇帝宮裡,一對在靖王身邊,是無價珍寶,居然就這麼摔在他的面前了?
龍厲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發現自己身邊養的都是一羣腦子不靈光的廢物。
若非蔡敢忠心不二,是他的死忠屬下,不斷地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否則那一剎那他還真有依了自己一貫的脾氣,索性砍了了事,省得看了心煩。
“當個妾?本王看起來這麼好拿捏嗎?這樁事最好別再讓本王聽到,否則,本王親自替你蔡家找個如意郎君,在西北的純皇叔如何?他年逾五十還體力旺盛,養了百來個小妾,說不定你家小蠻可以得到他的萬千寵愛。”
蔡敢的黑臉沉了下來,龍純那傢伙的惡名在外,因爲封地在西北,只要他對皇權毫無野心,不管怎麼花天酒地,皇家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近兩年,龍純甚至接連幾夜都玩死了侍寢的小妾,那纔是真正的辣手摧花。
就算自家女兒嫁不出去,一旦被送到龍純的封地,這輩子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