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角的淚痕還未擦乾,鹹鹹的眼淚劃過臉上的傷疤,生出細微的刺痛,她心中一派駭然受驚,身子不受控制地軟下。
她趕緊跪下求饒,眼底盈滿淚光:“王妃,妾身也是因爲掛念我爹,纔會一時衝動……”
“葉貴妾,你若只是侍妾或者通房,你的名字沒有刻上皇家玉碟,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馬。可惜你既然勉強也算是皇家的媳婦,就不能凡事不拘一格,隨心所欲,我身爲靖王妃,若不嚴格一些,到時候王爺還不是責怪我管教無方?”話鋒一轉,秦長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康如月。“你說呢,康側妃?”
康如月沒有意見。“既然王爺的家規都是這麼寫的,而葉貴妾的確接二連三都犯下大錯,是應該好好反省,免得以後別人以爲我們靖王府半點規矩都沒有,全都亂了套了。”
“葉貴妾,你先前看不慣我的愛寵虎頭,一時負氣下了毒藥,虎頭雖然被我搶救下來,如今也在漸漸恢復了健康,但這一筆賬,還是要記在你頭上。其二,你明明還在反省的時候,卻獨身一人離開王府,說是去了死牢外,但是沒有人證物證,豈由你一人說了算?你實際上是去了哪裡,是不是去了死牢,亦或是去了別的地方,見了不該見的人,此事還有待調查。”
這一番話,條理清楚,思緒分明,每一句都有大家風範,主母威嚴。
葉楓被戳中內心最脆弱的一處,她的臉色更加慘白,整個人失魂落魄,只想着別再讓秦長安發現她避之不及的秘密,只能暫時低頭認錯。
“妾身知錯。”她深深地伏在地上,低聲哭泣。
“鑑於你對虎頭下毒,存心不良,以及無心反省,私自出門,光是這兩件事,就不能輕描淡寫,一帶而過。”秦長安眼神一沉,臉上最後一抹笑意轉瞬即逝,更不巧的是,她見慣了女人的眼淚,反而對眼淚無感,不會被葉楓觸動。
“來人,罰葉貴妾和丫鬟小米各三十板子,葉貴妾免去半年例錢。除此之外,爲了讓你不再胡思亂想,衝動行事,虎頭的院子由你來打掃清理,一日三餐也由你來餵食。”
“什麼?”葉楓聽到最後,身子一震,不是沒想過秦長安會提出來的處置,但是怎麼可能,三十板子?那可是下人才會受到的重罰吧!她可不是靖王府的丫鬟,而是靖王的女人啊!秦長安她怎麼敢!
康如月眼神一變,三十板子下來,康如月就是不死,也是半條小命沒了,她暗自揣摩,秦長安處罰的力度拿捏的正好。若是五十大板,康如月必定是直接就去黃泉了,三十板子,不至於致命,但對於女人而言,着實是一大浩劫,不是眼睛一閉就能熬過去的漫長過程。之後,要養傷起來,也是頗費功夫,但顯然秦長安並不想讓康如月安安穩穩地養傷,而要她去伺候那頭恐怖的龐然野獸,對於康如月而言,那便是二度傷害了。
“怎麼?你不服?”秦長安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俯視着跪在地上的葉楓,嗓音異常輕柔,聽不出半分怒氣,讓人覺得這是一場非常平和的對話。而她,也不是因爲怨氣而來處置,只是公私分明,秉公處理。
連管家都暗暗點頭,畢竟,若是讓以往的王爺來處理的話,葉楓一定會被打死的,王妃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
但如今王爺王妃的感情挺讓人看不透的,整個靖王府的氣氛也總是低迷壓抑,讓他們這些下人如履薄冰,大氣都不敢出。就連這次,他也不敢私下請示王爺,免得王爺遷怒於自己。對了,王爺看似是個嬌生慣養的貴族,但踹人起來,很痛的呢。
“妾身不敢。”葉楓悶悶地說,整個人都懵了,但還是想着只要承受了這些,就能轉移秦長安的注意力,她還能期待能夠逃過一劫嗎?
更何況在場所有人,都沒有一個站在她這邊,她今天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避這一場責罰的。
秦長安擡高下巴,眸色更深幾許。“當然,若是你不服,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康如月裝模作樣地插嘴:“王妃,家規也是王爺定下的,規矩不能亂。”其實,她是很想看葉楓被秦長安懲罰的,葉楓以後記恨上秦長安,自然就會更殷勤地巴結自己。
葉楓低垂着腦袋,牙關打顫,身子緊繃僵硬,氣的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此刻卻把康如月看的更清楚了,康如月想借刀殺人,讓自己以後徹底擡不起頭做人,未免也太狠毒了!很好,康家還想着要讓自己給康如月打下手,簡直就是做夢!
“第二條路,便是你被王爺休離,這三十板子就可以免了。”
此言一出,本想看熱鬧的康如月瞠目結舌,秦長安果然是假借懲治犯糊塗的葉楓爲幌子,實則還是要把後院的女人趕盡殺絕嗎?!
她雖然不喜歡葉楓,但康家指示過,葉楓留着有用,若是葉楓當真怕被打的皮開肉綻而示弱,她會失去一個幫手,這就划不來了。
還不等康如月開口求情,葉楓早已搶在前頭拒絕,一鼓作氣地說。“王妃,妾身認罰,以後不會再犯錯了。”
美目半眯,斂去幾分殺意,秦長安對於葉楓的死乞白賴更是厭煩,卻也更確定葉楓明知道自己會被打個半死,也非要留在靖王府,不會是貪圖榮華富貴的目的這般簡單,一定還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站起身來,用力一揮廣袖,臉上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冷若冰霜。“好,管家,即時動手吧。”
管家深深鞠了一躬。“小的遵命。”
下一刻,葉楓就被人拖到王府行刑的院子,秦長安走出正廳的門口,眉眼淡淡,不遠不近地望着。
動刑的護衛無人敢放水,每一板子,全都紮紮實實,用了十足的力道,不敢憐香惜玉,免得惹禍上身。
“啊——”才三板子下去,葉楓就被打的頭昏眼花,屁股上火辣辣的疼,渾身沁出了冷汗,忍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下去,哀切地叫出聲來。
不遠處,一角紅袍在她的眼底閃過,她彷彿看到了救星,雙眼迸射出驚喜的光輝,卻又不敢將欣喜表露在外,只能眨着那雙滿是眼淚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向龍厲佇立的地方。那一眼,飽含着痛苦和委屈,哀求和無助,只要男人看到了,就不可能鐵石心腸地拒絕。
龍厲的確停下了腳步,看向的方向便是行刑的地方,甚至朝着葉楓走近了幾步,管家滿心忐忑,該不會王爺不滿王妃的處置,終究要中途喊停,救葉貴妾一次?
只是,龍厲只是看着而已,俊美的面容上沒有任何喜怒,看着葉楓主僕,當着所有下人的面,被打的體無完膚。
動手的兩個護衛看到王爺都來了,卻又只是旁若無人地看着葉楓被打板子的過程,手裡更不敢鬆懈,用力揮舞,很快,葉楓下身的裙子就被鮮血染紅,她身下的板凳一滴滴地淌下殷紅血滴,落在地上。
恍若沒聽到葉楓的慘叫聲,他輕哼了一聲,眼角猶帶着一絲陰婺。
站在秦長安身後的康如月見到龍厲出現了,正想迎上去,卻發現龍厲的目光,並非是看着她,而是落在秦長安的臉上。
她的心無聲沉下。
秦長安目不斜視,直直地望着龍厲,臉上沒有笑容,雙手擱在小腹前,那雙眼清透明亮,好似皎潔月光,卻又冰冷純淨,宛若千年積雪。
龍厲挑了挑斜長的俊眉,嘴角無聲勾起,那雙墨玉般不染塵埃的眼瞳,裡頭浮動着很多東西。
做得好。
他的眼神如是說。
若不是衆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免得惹人懷疑,他恨不能把秦長安拉入懷抱,認認真真誇她一回。
接受到龍厲的眼神,秦長安才彎了彎紅脣,笑的很淺很淡。
康如月總覺得空氣裡流動着一股不太尋常的氣流,讓人發麻,她不由地雙眼眯起,細細打量秦長安臉上的每個微笑的細節,又留意到秦長安跟龍厲兩人眉眼間的交匯,心中十分不解。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算感情不合,王爺還是不願收回秦長安手裡的權杖?哪怕親眼目睹秦長安整治後院的驚人手腕?而秦長安對着王爺微笑,從容自若,這有算是什麼?藉着打壓葉楓,來表示對王爺冷落正妻的挑釁和不快嗎?
康如月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浮想聯翩,不經意跟龍厲的目光碰了個正着,心中一驚,對上龍厲那雙眼角帶着猩紅的黑眸,不禁膽戰心驚。
她什麼都不敢想,身體比理智反應更快,已經低下了頭,當她看着自己的繡花鞋,不由地萬分狐疑,爲何面對一個夜夜寵愛自己的男人,她卻還是不敢挑戰龍厲的威嚴?甚至連直視他的膽子都沒有?!
不該啊,可是方纔心中的那一絲忌憚,卻又是真實存在的。
等康如月再度擡起頭來,龍厲早已遠去,到頭來,也沒有聽到他爲葉楓說一句話,彷彿就算葉楓今天運氣不好,死在這三十板子上,對他而言,跟死了一條狗,沒有太大的區別。
康如月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氣的摔了一整套的茶具,雖然龍厲只是看了幾眼就走了,但他對秦長安處置葉楓的行徑默許了,落在下人眼裡,誰都明白,不管靖王如何寵愛自己,她終究就只是個側妃,而管理王府的大權始終是捏在秦長安手裡的。這樣一來,誰都會覺得她跟秦長安相比,終究是矮了一截。
爲什麼一切都跟母親康夫人說的有所出入?明明王爺夜夜睡在她的牀上,與他歡愛的人也是自己,但是除此之外,他又給了她什麼?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更多權利,彷彿……彷彿她就只是一個身份高貴些的妓女,供他發泄慾望罷了。
她實在是太不甘心了!看來,她不能只是讓王爺擺佈,也該對王爺吹吹枕邊風了,唯有王爺徹底厭棄了秦長安,才能把大權交到她手裡,還有……她心心念唸的那一枚麒麟玉!
……
葉楓跟小米是被人拖回清心苑的,孫詩琦和王瑩聽到不小的動靜,全都開了門出來觀望,但一看到這樣的慘狀,無不面色大變,花容失色。
只見兩個婆子攙扶着葉楓,葉楓根本已經沒有力氣行走,兩條腿在地上拖行,下半身的裙子全是血花,乍眼看上去,已經看不出她原本的裙子是什麼顏色,而那一雙走路總是風情萬種的雙腿,此刻彷彿是被打斷一般,實在駭人。
她無精打采地垂着腦袋,似乎已經昏厥,梳好了的髮髻早已散亂的不成樣子,淚水將臉上的脂粉糊成斑駁的牆面,嘴邊還有血跡,氣若游絲。
再看她的丫鬟小米,同樣一身是血,一路上哼哼唧唧,神智不清,情況不比她的主子好上多少。
“孫姐姐,好歹我們也是一起被送來這裡的人,我們要不要送點東西過去,聊表心意,安慰一下?”王瑩年紀最小,性子裡還有幾分天真和純良,拉着孫詩琦的手問道。
但一碰到孫詩琦的手,才發覺孫詩琦的手同樣冷的像冰,兩人站在清心苑裡,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沉吟許久,文靜內秀的孫詩琦才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匆匆拉着王瑩回了自己的屋子,這才說出了心裡話。
“王瑩,葉楓可不是無緣無故而受到懲罰,你沒聽婆子們說嗎?她意圖毒殺白虎在先,毫不反省獨自出門,纔會激怒王妃,用家規處置。王妃鐵面無私,這事做的沒錯,既然有錯的人是葉楓,今日她是咎由自取,我們怎麼可以出面安慰?一旦傳到王妃耳朵裡,我們兩個也就成了是非不分的糊塗蛋,那麼我們在靖王府安安穩穩熬了一年多,如此隱忍度日,不就前功盡棄了?”
王瑩露出一臉迷茫和擔憂。“可是我有些擔心,將來會不會有一天,王妃也會這麼對付我們?康側妃身後有着康伯府撐腰,可我們不一樣,我們沒有那麼大的背景……。”
孫詩琦無法迴應王瑩的擔心,因爲這些擔心,她同樣深藏在心。
“我們凡事小心些,別動不動就去王妃面前晃悠,只要我們不犯錯,王妃不至於跟我們兩個沒有任何名分的美人計較。”孫詩琦握住王瑩的手,壓下心頭源源不斷的不安:“我聽說她在北漠便是行事如風、瀟灑大氣,我相信她不該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女人,更不會遷怒無辜。”
王瑩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那雙活潑的眼眸也沉靜下來,幽幽地說道。“孫姐姐,其實,我好想回家啊……我們只是見了皇上一面,就落了選,我本以爲落選了就可以就出宮,卻沒想過會因爲皇上的一句話,就進了靖王府。王爺雖然長的很俊,可是,他不是我想嫁的人,說真的,孫姐姐,我有些怕王爺呢……”
孫詩琦無聲地嘆了一聲:“你不想留在靖王府,我又何嘗不是?”
她沒有王瑩那麼單純天真,但她卻不是牆頭草,她有主見,有想法。
因爲家裡的父兄都是文人,孫詩琦也偏向文弱,喜歡的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對於自己將來的婚後生活,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夫妻和睦,舉案齊眉,而她則可紅袖添香,相濡以沫……只可惜,在她被送去皇宮選秀,她的希望就破滅了。
而很顯然,她看出靖王喜怒無常、卻又一身自負霸氣,這樣的男人,習慣將身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掌控在手裡。她雖然不至於像王瑩那麼害怕王爺,但她一向很理智,面對這樣的男人,她無法駕馭他,更絕不可能獲得平和的幸福。
這一點,孫詩琦很清楚。
所以,在王爺一前一後娶了王妃和側妃之後,孫詩琦更想爲自己的將來打算,她幾度看到葉楓自尋死路的做法,反而暗自提醒自己,絕不能重蹈負責。
王瑩突然想到了什麼,俏麗可愛的小臉發紅。“孫姐姐,王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們,說不定會給我們留一條退路呢?”
孫詩琦但笑不語,唉,皇家的人個個心機深沉,不可能無緣無故替人作嫁衣裳,王瑩始終還是對這個世道認識不清。
王瑩沒發現孫詩琦的心思,天馬行空地問道。“孫姐姐,我們一道參與選秀,一道被送到靖王府,若是他日可以一起離開,我們還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可好?”
“好啊,若能如此,我們當真很有緣了。”孫詩琦心不在焉地回,望向王瑩那張閃爍着光彩的圓臉,笑容漸漸凝固。
她是挺喜歡王瑩的,因爲王瑩跟她性情截然不同,但天真無邪,活潑熱情,而且沒有半點爭寵出頭的心機,她們在靖王府相依爲命,一年多的時間纔不至於苦澀難熬。
只是,她怕她們不可能還能跟尋常的女人一樣,嫁人生子了。就算哪一天被趕出王府,又有什麼好姻緣會落到她們頭上?即便她們知道自己還是清白之身,可是外人又怎麼可能相信她們在靖王府這麼久,還沒有被靖王寵幸過?一般的男人,恐怕是不敢來提親的吧。
王瑩沒頭沒尾又冒出一句,打斷了孫詩琦的沉思,她故作神秘地開口。“孫姐姐,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去皇宮選秀,我一萬個不情願。”
孫詩琦瞪大眼睛,左顧右盼,幸好屋子裡沒有旁人,她才壓低嗓音,一臉嚴謹。“這話可不能跟別人亂說。”
“孫姐姐,皇上固然是個風雅英俊的男子,興許每個女人都想要得到他的青睞。只是,如果把我一輩子關在後宮,這個不許,那個不能,等級森嚴,動輒看人臉色行事,還要防着別人背後算計,我一定會發瘋的……”
孫詩琦無奈笑了。“是啊,你這般活潑,最好是嫁給小官或者商賈之家,規矩沒那麼嚴苛,反而能讓你自由自在。”
王瑩笑嘻嘻地趴在孫詩琦的肩膀上,親密無間地談論起這個平日不敢說的話題。“孫姐姐最好是嫁給一個才華橫溢又文質彬彬的男人,我說的可對?”
兩人說到這裡,總算明白了,她們都是在選秀過程中故意讓自己落選的特例,只想遠離皇宮,只是不知爲何又讓皇帝惦記上了,把她們轉手送給了親弟弟靖王。
推心置腹之後,兩人的心更貼近了,孫詩琦望向窗外的風景,不禁想,這輩子,她還能擺脫這些上位者的操控和安排,只過自己的小日子嗎?
這麼一想,難免情緒又低落下來。
三日後,孫詩琦和王瑩破天荒地被召如皇宮,而召見她們的人,則是當今皇后蔣思荷。
蔣思荷開門見山地把話說開了,大意是她徵求了皇上的同意,既然她們一年多都不曾讓王爺多看兩眼,也從未服侍過王爺,想來在靖王府繼續留着不太合適。
畢竟她們也是官宦之女,身家清白,皇家仁慈,不願揹負讓好人家的女兒蹉跎歲月的罵名,所以皇后來問問。
蔣思荷細細打量眼前的兩個女人,臉上的笑容很淡,但話裡話外都透着真摯。“你們若還想留下來服侍靖王,就當本宮今日的話沒說,繼續沒名沒份地待着,或許真能有熬出來的一日;但若是你們願意離開靖王府,嫁人生子,重新生活,本宮這兒有兩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也樂的當一回月老。”
孫詩琦和葉楓,全都聽的心中一跳,無法抑制滿心歡喜。
王瑩一時之間沒控制住喜出望外的心情,輕微地回了一句。
“回皇后娘娘,民女願意。”她才十六歲,現在有個大好機會擺在自己面前,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更別提皇后在金雁王朝的名聲很好,爲人正派,皇后的話很能讓她信服。
孫詩琦見王瑩這麼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又回想了一下三天前葉楓被打的滿身是血,頭一回心中涌出更多的希冀,也低低地點了點頭。
“民女願意跟王瑩一起出府。”
蔣思荷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兩人對靖王和富貴沒有太多留戀,不是好賴不分的蠢貨,不如由她來做一件好事,成人之美。
蔣思荷一貫的冷靜乾脆:“那好,今日你們收拾收拾東西,先回孫家和王家。你們的婚事包在本宮的身上了。”
皇后都打包票了,孫詩琦和王瑩也不敢再多問什麼,紛紛起身下跪,叩謝恩澤。
蔣思荷正色道,“慢着,你們該感謝的人,還有靖王妃。若不是她在本宮面前說你們懂事明理,理應有個更好的歸宿,本宮可不見得會爲你們牽線搭橋。”
聞言,兩人心中又是一驚,再度磕頭謝恩,這纔出了宮,但回到靖王府的時候,還是恍恍惚惚,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王瑩一邊吩咐丫鬟收拾衣裳,一邊問孫詩琦。“孫姐姐,我們不是在做夢吧?怎麼三天前我們才說到這件事,皇后就爲我們指了婚事?要不,你掐掐我,我看看痛不痛?”
聽着這麼孩子氣的話,文靜娟秀的孫詩琦也忍不住笑了,拍拍王瑩的肩膀。“我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快去收拾吧。不過,臨行前,我們應該去跟王妃辭別。”
王瑩歡呼雀躍,在這個陌生的靖王府待了一年多,她一直跟隨孫詩琦,壓着自己原本熱情活潑的性子,正是不想行差踏錯,而毀掉自己有可能逃脫靖王府的一天。
一時之間,清心苑不再跟原本那樣冷清,而是添了很多人氣和喜氣,丫鬟們把主子的衣物首飾整理好了,一箱箱地搬上馬車。
芙蓉園。
“王妃,孫美人和王美人在外求見。”
“讓她們進來吧。”
秦長安頭一點,奶孃剛剛把如意抱過來,如意穿着一套輕薄的衣裳,上頭繡着幾棵翠竹,清爽怡人,正是出自生母莊福之手。
如意在大牀上爬來爬去,剛纔秦長安扶着他走了一段路,他有些累了,便懶得直立行走,反而在牀上打滾嬉鬧。
“如意的性情比先前活潑許多,這真是好事。”秦長安朝着白銀笑道,揉了揉如意腦袋上的柔軟黑髮。
“小少爺是男孩子,當然還是活潑些好。”白銀附和一聲。
說話間的功夫,孫詩琦和王瑩已經進來了,她們畢恭畢敬地行了禮,纔敢擡起頭來。
雖然她們在靖王府挺久了,但看到靖王妃傳聞中的兒子,還是頭一遭。
而秦長安也沒有任何顧忌,就這麼坐在牀沿,一套湛藍色絲綢常服,除了頭髮上的金釵之外,再無多餘綴飾,反而襯托的她肌膚盛雪,眉眼如畫,隱約還有淡淡已婚少婦的柔美和成熟。
孫詩琦率先跪下,王瑩一看這陣仗,想也不想,跟着孫詩琦跪在地上。
“這又是哪一齣啊?”秦長安神態透着慵懶,懶洋洋地問了句。
孫詩琦面色鎮定,一本正經地開口。“民女今日見了皇后娘娘,才知道王妃心裡始終掛念着我們,心中十分感動。雖然跟王妃相處只有三月而已,但王妃願意讓我們離開靖王府,重新開始,甚至請皇后娘娘爲我們尋一戶好人家,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民女必當永世不忘。”
“民女也是。”王瑩不甘落後,嗓音清脆,一雙眼睛跟兔子般圓亮,恨不得拍胸脯保證。
秦長安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說。“你們果真對王府沒有半點留戀?”
孫詩琦想了想,回覆地極爲巧妙。“王府雖好,但民女們不太適合王爺。”
“喔?什麼樣的女子才適合王爺?”秦長安不依不饒,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笑。
“當然是王妃才適合王爺了。”王瑩腦子轉的飛快,但眼神卻又閃爍的厲害,生怕一句話說錯了,王妃就攔着她們,不讓她們回家嫁人了。
實在忍俊不禁,看着這兩個姑娘心裡害怕,卻還要言不由衷地恭維自己,秦長安“撲哧”一聲笑出來,揮了揮手。“行了,你們兩個都是聽話乖巧的,若是再說幾句,說不定我捨不得放你們走,想把你們留一輩子了。”
只是一句玩笑話,秦長安說的似真似假,孫詩琦和王瑩悄悄對視一眼,心裡的歡喜卻彷彿瞬間消失,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情不自禁戰戰兢兢起來。
“擡起臉來,我又不是母老虎,不會把你們吃了。”
兩人這才壓下心頭的恐慌,緩緩地擡起眼,跟秦長安目光交匯,發現她眼底滿是笑意,帶着真實的溫度,這才稍稍安心。
秦長安把如意抱在自己的腿上,如意眨着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正在含着自己胖乎乎的粗短手指頭,這是他最近新發現的樂趣,彷彿手指頭上藏着千百種滋味,無法自拔。
她拉開如意的手,輕柔給如意擦拭手上的溼漉漉,說的極爲隨意。“孫詩琦,王瑩,你們不必念着我的好,只需要記得這事若沒有皇上和皇后的首肯,你們還不知道要在靖王府熬個多少年。出去了,就好好過日子吧。”
孫詩琦和王瑩聽的熱淚盈眶,做了好事拿出來炫耀,說的人盡皆知,只求對方一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這是很多權貴的做法。但像王妃這樣,輕描淡寫,一句帶過,特別是那句“出去了,就好好過日子吧”,更是戳中她們內心最柔軟的一處,不知不覺中,就讓原本身份對立的女人,反而親近了不少。
兩人再三感謝了幾次,才離開了靖王府,好姐妹又拉着手說了一番貼心話,各自承諾以後也要出來多見面,這才各自坐上了馬車,一個往城東,一個往城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