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燕不滿地說道:“你還打算瞞我一輩子啊!”慕容岫一攤手,說道:“我嘛,不是怕你——”他扭頭對着若虛說道:“哎,把羊翻翻!別烤焦了!”若虛轉動一下烤羊,又往火堆中添加了一些乾柴。慕容岫一見,說道:“不行!不行!火大了,就烤糊了!”他連忙走過去重新調整火苗。
駱燕招招手,說道:“若虛,你來!”若虛只好走了過來,拍拍手上的灰塵,拱手說道:“見過駱掌門!”駱拓生點點頭,算是回禮了。他隨便地看了一下若虛,可是他的目光馬上就移了回來,又多看了若虛幾眼。若虛能感到這一次他的目光是異樣的,說不出其中的含義。
駱燕說道:“爹,他是若虛!這兩年他一直照顧我,還救過我的命!要不是他,女兒就回不來了!”駱拓生點點頭說道:“謝謝你了!”若虛說道:“不用謝,駱掌門!”駱拓生指指一塊石頭,若虛坐了下來。
駱燕蹲在父親的身邊,問道:“爹,到底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慕容岫插話道:“我問過幾次,你都一聲不吭,現在當着你女兒的面,你該說了吧?你還要把這個秘密留到什麼時候?”駱燕說道:“爹,你就說吧!”駱拓生猶豫了片刻,又看看若虛,顯然他還不相信若虛。
“爹!”駱燕說道,“若虛是自己人,我們是誓同生死的朋友!”駱拓生重複了一句:“誓同生死?”駱燕肯定地點點頭。駱拓生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若虛,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到底是誰在陷害我,我也不能確定!不過車轅的可能性最大。”
慕容岫走了過來,說道:“你終於開口了!真正的鐵樹開花!駱拓生,你可有什麼證據?”駱拓生微微搖頭,駱燕搶過話,說道:“爹,我看到了小蝶,他說是車轅讓他把一種什麼藥下在你的茶碗裡,可她沒有下。——她的話,我還是相信的。”
駱拓生慢慢點點頭,說道:“當天晚上,我就覺得小蝶舉止有些奇怪,不過,我也沒有太在意。對了,那天晚飯後,小蝶確實沒有沏茶。後來車軾來了,他說我神色不對,應該去看看大夫。對了,他見我的茶碗裡沒有茶水,就到外邊提茶壺去了。我喝了他倒的茶,還聊了好一會兒,難道是他下的毒?”
駱燕霍地站了起來,說道:“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是小蝶,就是車軾!”駱拓生沉吟了一下,說道:“可是這孩子與我關係不錯,他會下毒?我是不信的!”駱燕說道:“他爹讓他這樣做,他會不聽他爹的話?”
駱拓生慢慢點點頭,說道:“他還真不會聽他爹的話,這孩子,我還是瞭解的!——嗯,車軾走後不久,我就感到精神恍惚,後來就特別興奮,渾身的血液在翻騰,連呼吸都困難。我就想到外邊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似乎是門口的侍衛擋住了我,沒讓我出去,我迷迷糊糊地就來到了頂樓。這時候,我忽然看到前面是一遍金碧輝煌的世界,美輪美奐,無與倫比,我就奔了過去,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駱燕問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這是什麼毒藥?”她又望着若虛,可是若虛搖搖頭:要是師姐在,她一定知道。
慕容岫埋怨道:“哎,駱拓生,爲什麼我問了你幾次,你都隻字未提?”駱拓生搖搖頭,說道:“我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當時,我確想趁着年輕,做出一番事業,可是一年未到,這個希望就像早晨的露珠一樣,很快就落入塵土中,不見了蹤影。我的一番熱情很快就消失殆盡了。爲什麼?因爲我行路難啊!不僅是行路難,有時甚至根本就走不通。”
駱拓生痛心地搖搖頭,又說道:“車轅在白虎派的資格老,勢力大,很多人都聽他的,而我根本就指揮不了他,有時還得聽他的。車轅似乎是故意跟我爲難,處處掣肘,給我出難題。我想了又想,就找到虞順、金銀花和幾位長老,想搬走車轅,可是他們都不贊同,一致的意見是慢慢來,現在時間還不成熟,否則搬起石頭可能會砸在自己的腳上。這就是說,我只能和車轅耗時間,等他死了,我就可以掌管大局。你們都知道,我是這種個性的人嗎?按照這個狀況,我只怕會死在車轅的前頭。哎,我這個掌門做得辛苦不說,還特別窩囊!我反反覆覆地想了多次,知道自己鬥不過車轅,如果我不選擇退讓,很可能就有一場內訌,白虎派就會陷入分裂。從此,我就以酒爲友,漸漸遠離幫務,估計這樣時間一長,衆人就會對我失望,我就可以不當這個掌門了。”
慕容岫摸着鬍子,說道:“你呢,這樣想也有幾分道理,可是你也不要回避,你的消沉也是和那個女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有關。”
駱燕好奇地問道:“哪個女人?”慕容岫說道:“就是你娘!”駱燕奇怪地問道:“我爹和我娘之間有什麼恩恩怨怨的?”慕容岫說道:“你一個小孩子家的,不知道最好!”
旁邊飄來一陣誘人的香味,若虛跑過去把烤羊又翻了個身,這才走回來。駱拓生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這兩方面的原因都有!我在外邊事事不順,在家裡又處處受氣,我還有什麼希望呢?”
駱燕問道:“爹,你和我娘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娘怎麼會把氣給你受呢?”駱拓生搖搖頭,說道:“小燕子,也沒有什麼大事。”駱燕還想問清楚,可是慕容岫說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願做掌門,直說就是了,何必沉迷酒鄉讓人誤解呢?”
駱拓生搖搖頭,說道:“可是我又不願意主動把掌門讓給車轅,真的不願意給他。他們怎麼誤解我,就隨他去吧!”慕容岫說道:“所以,你連我不說。不是遇到小燕子,我還矇在鼓裡呢!”他又望着駱燕,意思是,我說的沒錯吧!
駱拓生說道:“我就想徹底忘了這事。不是這個丫頭難纏,我是不會講的。不是嗎?說了這些,又有什麼用處?逝者如斯夫!”駱燕問道:“爹不打算回去報仇?”駱拓生點點頭,一聲不吭。
駱燕說道:“我不會嚥下這口氣,我要找車轅算賬!”慕容岫一揮手,說道:“不行!別胡來,小燕子!我一直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性格急躁,一旦露出馬腳,你就有殺身之禍。”駱拓生也說道:“爹的事,你就甭管了!”駱燕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慕容岫急了,回頭看到若虛,就說道:“哎,你怎麼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啊!你是小燕子的朋友,總得勸說一下吧!”
若虛點點頭,他本就是一個不多話的人,在這種場合下,感到自己不便插話,見慕容岫點名,只得說道:“慕容前輩說的有理!駱燕,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在乎這一時半刻呢?再說,我們這次來就是爲了聯合白虎派,粉碎太平教一統江湖的陰謀,如果此時搬出這件事來向車轅施壓,車轅說不定會倒向太平教,那樣我們就又多了一個敵人,勝算就小多了!”
“哎!哎!”慕容岫攔住話頭問道,“什麼太平教?什麼一統江湖?我怎麼聽不明白?”駱燕說道:“還是我來講吧!”她就把近來江湖上發生的一系列的大事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慕容岫點點頭說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嘛,是孤陋寡聞了。”他看着若虛,“潘如江在臨終前把江湖刑部的事務都託付給你了?”若虛說道:“是的!爲了不辜負潘幫主的囑託,我們這才輾轉來到這風沙之地,就是想聯合白虎派。”
駱拓生點點頭,說道:“這也是大事!”慕容岫告誡駱燕說道:“小燕子,知道嗎?這是大事!你不能爲了自家的小事而誤了江湖大事!”駱燕不做聲了,但可以看出,她仍然心有不甘。
若虛說道:“駱燕一向深明大義,這點小道理,她不會不明白的。”慕容岫還是不放心,勸說道:“小燕子,千萬別做傻事啊!”
若虛又說道:“當然,也不能讓兇手長期逍遙法外。——對了,不是還有小蝶那封信嗎?”駱燕這纔想起來,問道:“爹,你讓小蝶給我一封信?”駱拓生想了一下,說道:“不錯!我自感情況不妙,讓你小心!沒有什麼其他內容!”
駱燕說道:“我還以爲你告訴我事實的真相呢!”駱拓生搖搖頭,說道:“我當時心情差到極點,哪裡還管什麼真相?”
聞到一陣焦枯的味道,慕容岫連忙出去,翻動烤羊。過了片刻,他又走了回來,說道:“你們呢,年齡不大,可是有責任感,有擔當,這一點比你爹強!嗯,你們打算啥時候出發?”
若虛看看周圍,說道:“越早越好!可我們迷路了!”駱燕補充說道:“差一點葬身沙海!”慕容岫摸着鬍子,說道:“你們啊,是歪打正着!不是迷路,你們恐怕還找不到這個胡楊溝!”
駱拓生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攔你們了。這樣吧,讓師叔陪你們一道去!”慕容岫搖搖頭說道:“我還是暗中幫忙吧!我嘛,還真不想上白虎山!”駱燕說道:“你只要爲我們帶路就行了!”慕容岫說道:“看來,我也就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了!”
駱燕聞到一股香味,問道:“白鬍子爺爺,這羊什麼時候才能烤好啊?我都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慕容岫撓撓頭,說道:“還有一段時間。”他又跑去翻動烤羊。
駱拓生說道:“還有一張烙餅!”他指着洞裡。駱燕奔去取來烙餅,一分爲二,大的留給若虛,小的自己吃。如果沒有人在場的話,若虛會還給駱燕的,可是當着駱燕父親的面,若虛卻感到不好意思,只是埋怨地看了一眼駱燕,就吃了起來。
真的是狼吞虎嚥!兩個人幾口就吃完了,駱拓生這才知道兩個人飢餓的程度,可是駱燕仍然把大的留給若虛,這一看就明瞭:這個年輕人在女兒心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她自己!
停了一下,駱拓生問道:“你是桓天翔的兒子?”若虛點點頭,說道:“我爹是叫桓天翔,可我不知道是不是駱掌門所說的那個桓天翔。”駱拓生說道:“你長得像你爹!”駱燕說道:“那就沒錯了!薛如鬆也是這麼說的。”
駱拓生問道:“薛如鬆?”駱燕說道:“他也是白虎派的人。”駱拓生略一思考,說道:“這人是白虎派的叛逆。他還是那個太平教的教主?”駱燕點點頭。
這時候,一陣陣誘人的香味再次傳來,慕容岫又去翻動烤羊了。這次,時間不長,慕容岫就喊他們去吃羊肉了。
四個人圍着火堆,吃着香噴噴的烤羊肉。聽着駱燕講着這兩年來的趣事,駱拓生也暫時忘卻了憂愁。看到駱燕紅撲撲的臉,吃得流油的嘴,他由衷地笑了,這兩年來第一次開心地笑了。
若虛和駱燕循着水聲,找到一條小溪,把手上的、嘴上的油洗乾淨。駱燕調皮地把手上的水毫不客氣地扔向若虛,若虛知道駱拓生正在注視着自己,不好反擊駱燕。駱燕見若虛不反抗,就覺得沒意思。她打了一個哈欠,說道:“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我困死了!”
若虛也很困了,可是他還有些後怕,回想起白天遭遇到的沙暴天氣,真是險象環生!可是無意中卻找到了駱燕的父親,又是歪打正着!
正是:遭沙暴山窮水盡,遇親人柳暗花明。
望着深藍的天空,一顆流星由西向東劃破天空,消失在夜幕中。若虛不由地又望着東方:師姐已經到了濟南了吧!還有休花,她是不是順利地到了少林寺?她這一趟路,比起師姐是遠了一些,可是應該不會遇到什麼風險吧!
那麼,趙休花這一路就真的是風平浪靜嗎?欲知後事如何,下一回接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