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若虛和駱燕清早起來,經過大半天的的奔波,到達古城長沙。上次若虛和趙休花是從水路到長沙的,這一次他和駱燕騎馬到了這裡。據駱燕自己講,她來過長沙,遊覽了這裡獨特的自然風光和衆多的人文景觀。
兩個人牽馬從北門進入繁華的長沙城,看着鱗次櫛比的商鋪、琳琅滿目的商品,若虛卻提不起興趣,心事重重地走着。而駱燕也沒有興致,因爲此次衡山之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師姐金銀花一直下落不明。
兩個人打算住店,明天再走。在北大街,他們找到了一家“有爲客棧”,可夥計說,本店客滿。不過他又說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家“無爲客棧”。駱燕一笑:那就住無爲客棧,無爲一回吧!他們走不多遠,果然看到了一家無爲客棧。
兩人剛到客棧門口,夥計就熱情地迎了上來,接過兩人手中的馬繮繩。若虛、駱燕走進客棧大院,這家客棧還不小。若虛還沒有站穩腳,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是師姐凌霄。若虛大喜過望,連忙衝了過來,大喊一聲:“師姐!”
凌霄也驚喜看着若虛,笑着說道:“若虛,你也來了!”若虛已有近兩年沒見到凌霄了。兩年前一個雪後的晴天,若虛離開凌霄,回到鳳凰,第二年又在趙家谷呆了一年多,沒想到在長沙見到了她。
聽着凌霄溫暖的聲音,看着師姐親切的目光,若虛心頭一熱,似乎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不,凌霄現在就是若虛的親人了。若虛眼睛有些溼潤了,不是旁邊還有不少人,若虛或許真的會落淚的。
凌霄往旁邊一側身,神龍教的沈乾、茅塢長老上前見禮,若虛連忙和他們寒暄了一陣。之後夥計引着兩位長老先到樓上的客房裡了。
若虛急切地問道:“師姐,你的傷好了嗎?”凌霄嗔怒道:“你呀你!這都快兩年了,還不好?你呢?好像挺有精神的。”若虛一搖頭,說道:“我又沒什麼嘛!”
凌霄說道:“上次接到你的信,皇甫教主馬上着手研究雪域三魔的毒性,連這次衡山大會,他都沒顧得上,讓我跟着沈長老、茅長老一起來見見世面。”她說着說着,眼睛落在了若虛身後的駱燕身上。
若虛連忙給她們作個介紹。駱燕上前禮貌地招呼:“凌姐姐!”凌霄一笑,說道:“你叫我姐姐,我都不好意思了。這樣吧,我們年齡都差不多大,就直呼其名吧!”駱燕笑着點點頭。
凌霄看着客棧里人來人往,就說道:“駱姑娘,我們上樓吧!”
夥計領着幾個人來到三樓,爲若虛、駱燕安排好房間後就走了。凌霄坐在一把椅子上,說道:“若虛,我到宜昌找過你,可竟然沒人告訴我。後來我遇到一位姓田的將軍,他知道我是你的師姐,就說了你的去向。我這才趕來,沒想到在長沙能遇到你。”她看看駱燕,“駱姑娘,你坐吧!”駱燕本想出去站站,現在只好坐下。
凌霄說道:“若虛,你伸出手,我爲你把脈!”若虛伸手,凌霄凝神把脈,過了一會兒,她放下若虛的手。若虛說道:“師姐,怎麼樣?”凌霄想了想,說道:“從脈象看,也沒什麼,毒性不大,照說雪域三魔不是這種水平!”
若虛一笑,說道:“師姐真的成了郎中了!”凌霄謙虛地說道:“教主教給我不少東西,可惜我笨,只學了這麼一點,就現炒現賣了。”她看看若虛,說道:“在宜昌的時候,我就問田將軍怎麼能讓若虛單獨到衡山?人家說你不讓帶人,他們沒辦法。對了,他們還說有個趙姑娘不在家,估計也跟你去了。那個趙姑娘呢?”
若虛搖搖頭,心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師姐一下就問到自己不願提的問題了,這事,他還真不能瞞着師姐,連項弢的事都能告訴師姐,這事如果不說,不是把師姐當外人?他就把自己在趙家谷的事以及近來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
駱燕聽着他們親熱的談話,自己被擱在一邊,覺得無聊,自己也不好插話,也插不上話,就一個人走出屋子,站在走廊上隨便看看。站在三樓,斜對面的有爲客棧也能一覽無餘。
突然,她一愣:師姐金銀花好像在有爲客棧!她仔細觀察,果然,師姐的身影又出現在樓梯上。啊!師姐似乎受傷,不,她就是受了傷,有兩個人攙扶着她,一步一步地上樓。
駱燕一愣:師姐怎麼會在對面客棧裡?她旁邊的人是誰?她想了一下,看看屋裡,若虛和凌霄談得正熱鬧,就沒跟他們說,徑直下樓,來到有爲客棧。
夥計攔住了她,說道:“姑娘,本店已經客滿!”駱燕說道:“我不住店,我的朋友在裡邊,我想進去看看!”夥計說道:“不行!本店被人包下了,沒有主人的同意,我們不能讓你進去。再說你的朋友怎麼會在這兒?你弄錯了吧!”
駱燕見夥計堅持不讓進,覺得有點不對,就馬上改口道:“這不是無爲客棧嗎?”夥計說道:“無爲客棧在對面!姑娘,你走錯了。”
駱燕只得離開,返回無爲客棧,心想:什麼人把客棧包了?這麼有錢?正好有個夥計過來,駱燕就向他打聽,夥計說道:“有爲客棧的老闆經常有固定的客人,好像是青龍派的人!”
駱燕問道:“他們一定是青龍派的人嗎?”夥計搖搖頭,說道:“我不敢肯定。不過現在許多人都去衡山,青龍派不也要去衡山?”駱燕見再也問不出什麼了,就朝樓上走來。此時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在晚上夜探有爲客棧。
趁着駱燕走出房間,若虛說道:“師姐,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此時凌霄十九歲了,已是一個亭亭玉立少女了,臉色比在烏龍山的時候更白淨了,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尤其明亮。
凌霄裝着不高興地樣子,說道:“你呀你!一個毛孩子,知道什麼啊?不到兩年的時間,你就變成這樣了,不是趙姑娘,就是駱姑娘!”她朝外面看了一下,駱燕已經下去了。
若虛忙解釋道:“師姐,你別多心!”凌霄說道:“我多什麼心啦!這個駱姑娘,就有落雁沉魚之色,那個趙姑娘,肯定有羞花閉月之貌吧!我還要多心?”
凌霄本是個靦腆文雅的姑娘,兩年未見面了,她還是很文雅,可是卻不再靦腆了,看來呆在深山老林不行,還是要在風浪中歷練。
若虛拉着凌霄的胳膊,說道:“師姐,駱姑娘只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般朋友!”凌霄眉頭一揚,說道:“那趙姑娘肯定就不是一般的朋友了!”若虛急了:“師姐,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凌霄說道:“不是那麼回事,你急什麼啊?”若虛低聲說道:“還是師姐好!”凌霄臉色一紅,說道:“你呀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要專心,不能三心二意!”
若虛說道:“我沒有不專心啊!”凌霄點點頭說道:“這就好!”若虛往外看看,駱燕不在走廊,就大膽地貼近凌霄。凌霄後退了一步,說道:“你別胡來!駱姑娘來了!”
若虛還真有抱住師姐的意思,聽師姐這麼一說,也就猶豫了,而這時確聽到有上樓的聲音,他只得後退一步,和凌霄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來人也確是駱燕,可是駱燕並沒有進來,她不想打擾人家師姐、師弟敘敘舊,講講悄悄話。凌霄又問了問駱燕的情況,若虛也照實講了自己和駱燕認識的經過。
凌霄覺得不好意思,出來把駱燕叫了進來。三個人坐定,凌霄問道:“若虛,你們打算怎麼救老伯?”若虛看了一下駱燕,說道:“師姐,駱姑娘還要找她的師姐,她——”駱燕打斷他的話:“瞧你說的!你救過我的命,救老伯的事,我能不出力?”
凌霄看了一下若虛,若虛自然知道這個意思:這就是你說的一般朋友?若虛躲過凌霄的目光,接着師姐的問話,說道:“我現在還沒有具體的辦法。到了衡陽,找到衡陽鏢局的郝鏢師,等了解情況後,再確定具體的計劃。”
凌霄想了想,說道:“我跟兩位長老說說,神龍教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若虛說道:“師姐,師父說他也要帶人來!”凌霄一喜,問道:“你見到師父了?”若虛點點頭說道:“他現在是太平教天柱堂的堂主。”凌霄高興地說道:“師父能來,那是最好的!”若虛說道:“師父很關心你。”
凌霄忽然臉色一變,似乎想說什麼。若虛笑道:“師姐,你別擔心!師父沒問那些問題。”凌霄這才露出了笑臉。駱燕有些疑惑:什麼問題?可是從他們的神色中,她知道,他們之間已經不是一般的師姐弟了。
若虛見駱燕心神不定,就看着駱燕問道:“駱燕,你剛纔去了哪兒?”駱燕遲疑了一下。凌霄催問道:“駱姑娘,有事就說吧!這兒又沒有外人!”駱燕點點頭,說道:“剛纔,我看到師姐在對面的有爲客棧。”若虛一愣,問道:“你師姐?她在有爲客棧?”
駱燕說道:“我也很奇怪,聽夥計說,這個客棧可能是青龍派的,裡面可能住着青龍派的人。”若虛說道:“這麼說,你師姐在青龍派的手中?”駱燕說道:“我想晚上去查看一下。既然有這個線索,就不能放過。”
凌霄說道:“那當然!讓若虛陪你一起去,我就不去了。我功夫不行,在外邊接應吧!”若虛點點頭,說道:“好吧!”
在若虛的眼中,師姐多多少少有些小肚雞腸。他本以爲師姐會責怪自己和駱燕走得太近,甚至還想過,如果看到師姐哭哭鬧鬧,或者流淚責罵自己,自己一定會在此和駱燕分道揚鑣的,可是現在師姐卻主動讓自己幫助駱燕,這是若虛所沒有想到的。他微微鬆了一口氣,同時還對凌霄產生了幾分敬佩之情:師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有些小肚雞腸的師姐了。
有爲客棧的客房並不多,只有前後兩排樓房,當然還有廚房、馬棚、廁所之類的配套設施,院落顯得很開闊,許多人覺得這樣做不可思議:你多建一些房子不是能多賺錢嗎?但是老闆毫不在意。其實這是青龍派開了一家客棧,他們的目的就是打探江湖上的各類情報,賺錢不是主要的,外人當然不知道。
這一天的子夜時分,若虛、駱燕悄悄地落在有爲客棧的院子裡。此時已是八月下旬,沒有月色,只有客棧裡掛着的馬燈發出暗淡的光。他們仔細一聽,客棧靜悄悄的,不見一人,估計裡面的人已經睡熟了。只有少數客房還亮着燈,卻也是靜悄悄的。兩人也沒覺得奇怪,因爲大戶人家點燈睡覺也是常見的事。他們屏聲靜氣,躡手躡腳地在客棧的屋子裡尋找着。在後排二樓的一間房子裡,他們果然看到了金銀花,而且屋子裡竟然沒有一個人!金銀花躺在牀上,似乎也睡熟了。
兩人環視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慢慢靠近金銀花的牀前。而金銀花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吃驚地望着駱燕,緊接着臉色嚴峻,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在暗示什麼。
駱燕一拉若虛,兩個人止住了腳步。金銀花的眼睛還在眨,駱燕一驚,心想:既然金銀花在眨眼,看來這裡面定有文章!先行離開,以後再說。他們正要走,這時從牀底鑽出一個人,手中長劍帶着風聲直刺兩人。駱燕和若虛也早有準備,後撤幾步,避開了此人的刺殺。
此人年齡有四十多歲,圓臉型,兩道劍眉,薄薄的嘴脣,大大的嘴巴,中等身材,面如冠玉,身着白衣。若虛一想:這人一定是青龍派的人,顧大哥說過,這人叫——哎,一下想不起來了。
駱燕知道若虛不能運力發功,就把若虛一推,提劍相迎,一個“雁飛窮海”刺向白衣人,白衣人一個“魚龍潛躍”擺劍接招。兩把劍相撞,駱燕就感到虎口發麻,知道此人內力深厚,不宜久戰。她倍加小心,和白衣人周旋。
若虛明白了:對方有埋伏,不是金銀花使眼色,我們幾乎就中了他們的埋伏!怪不得客棧裡靜悄悄的,原來是暗藏殺機。若虛左右看了一下,見屋裡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再看駱燕,他又緊張起來,原來這個白衣人劍術十分高超,駱燕竟戰他不下!
若虛急了,揮刀上前幫忙。白衣人見若虛勢如猛虎,不由得後撤一步。趁着這個機會,駱燕虛晃一劍,後撤一步,一拉若虛,兩個人就從房間的窗子裡跳了下去,落在院子裡。兩個人腳一落地,就奔向院牆,可是在靠近院牆的一間屋裡,又跳出幾個人,攔在他們的前面。看來他們是早有準備。
這時白衣人也從窗子裡縱身下來了。駱燕一想:後面的白衣人劍術很高,只有試試前面的人了。駱燕、若虛剛向前幾步,這時從旁邊傳來一陣婉轉、悠揚的二胡聲。駱燕一愣:這麼晚了,誰還拉着二胡?可是在前面的幾個人卻忽然閃在一邊。駱燕愣住了:這是要幹什麼?
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提着一把胡琴走了過來。只見他袍袖一抖,一股勁風撲了過來,把旁邊的幾棵手臂粗細的松柏樹吹得“嘎吱”一下折爲兩段。在這股勁風中,駱燕站立不穩後退好幾步,若虛一把抓住她,兩個人才算站穩。他們在驚鄂之餘,注視着這位老人。只見來人是個大臉型,細眼睛,高鼻樑,頭髮、鬍鬚花白,但精神矍鑠,目光炯炯。看着這人手中的胡琴,駱燕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此人就是青龍派大名鼎鼎的“泰山龍脊”曲二胡。
這人酷愛二胡,出門在外總帶在身上,簡直就是形影不離。林三徑當上掌門之後,曲二胡雖對林三徑發展擴大青龍派的種種做法指手畫腳,卻終究阻止不了林三徑的計劃。相同的命運,使得他很快就和大師兄泰山龍頭公孫一鳴走在一起了,他們在青龍派是舉足輕重的,兩個人一聯盟,力量增大了許多,林三徑壓力陡增,被迫退讓了一些。可後來曲二胡的徒弟顧歸襄引來項弢,而項弢又盜走了青龍派的武功秘籍,這使得曲二胡的威名掃地,雖然按照幫規處理了顧歸襄,但作爲師父,他也是難辭其咎的。
可林三徑沒有怪他半句,曲二胡似乎也領了這份人情,從此不再與林三徑唱對臺戲。林三徑心中暗暗高興:只要曲二胡不來找麻煩,他們的聯盟就瓦解了,單單一個大師兄公孫一鳴就好辦多了。這次他讓曲二胡帶着自己的弟子蔡玉龍參加衡山大會,就是投其所好,讓曲二胡在江湖上出出風頭,緩解一下兩個人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