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閒趕回南公館的時候,李理這精神頭其實看上去還不錯;只是這不過是在生命即將消失之前的那麼些最後的閃耀,或者說這是在等着渝閒回來;
事實上來說,渝閒是知道李理是怎麼病倒的;或者說那跟本就不是病,而是傷;
李理在那個混亂的夏季裡邊,雖然是座鎮南公館,而沒有與渝閒一起跑出去發瘋;可是以當時的局面來說,那般的混亂之中自然是有那麼些有心人在其中攪和的;以此,渝閒在這外面發癲慟似的殺戮發泄,而李理在這南公館裡那也不是那麼好過;
除了那心力上的焦悴,在山城的地面上也不太平;甚至是有人還對南公館下了黑手,不過呢這南公館裡的侍衛力量那都是園子裡的侍衛,儘管這是有人下了黑手,可是卻一個也沒有走得掉;李理就是在那個時候讓人給打傷的,而因爲這渝閒那時候的狀態,或者說以當時那混亂的局面,這也沒有顧得上去理會那麼多,這一心都放在那渝閒的身上;
後來呢,在渝閒回南公館的時候,看到李理那有些蒼白的模樣,這李理才說起有人在那混亂的時候對南公館下了黑手,至於是誰這就不得而知,因爲在那麼些下黑手的人,一個也沒有能夠走得掉,全都留在了南公館,卻又是沒有一個活口;
對此,渝閒也是沒有太過上心;或者說以當時那混亂的局面來說,這有人在背後捅刀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如果沒有人在那兒下黑手的話,這反倒是有些反常;所以呢,這也沒有太過去計較;
直到李理病倒,這渝閒也知道是因爲傷勢的原因;而以這逐漸穩定下來的局面,李理的臥病不起,那麼以他們南公館的勢力,那是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找來那最好的醫療;所以呢,這也是沒有太過上心;當然,對於李理的病倒,這大家也知道是因爲那個夏季裡邊,家族的局面太過於混亂,而所有的事都壓在李理的身上;特別是在李財他們幾個兄弟的噩耗傳來的時候,這都有看到李理連站都站不穩了都;
或者說對於李理那不算突然的突然臥病不起,這大家的心裡都難受,卻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這其中倒底有多麼的嚴重,這卻只有李理自己知道;或許是當時的局面才穩定下來,這大姐宋君她們所需要處理的事務太過繁瑣,一時間也沒有顧及得到李理的傷勢倒底是怎麼樣的;
而實際上呢,卻是在醫生第一次檢查之後,李理讓醫生將病情或者說傷勢情況給隱藏了下來,沒有告訴大姐他們;而李理自己還在哪兒裝模作樣的裝作沒多大的事,或者說是順着宋君她們的理解,是因爲那個夏季裡逝去的人兒太多,這心中悲痛過度;只是這倒底怎麼個情況,李理自己纔是最清楚的;
偏偏那時候這局面纔剛剛穩住,在這樣的時候如果沒有他李理來撐持着的話,那麼這就不僅僅是那個夏季裡所付出的代價將付之東流,而是連他們南公館都保不住的;特別是以當時渝閒的狀態,這跟本就沒有那怕丁點的心思放在家族事務上;對此,李理是選擇自己承擔,或者說他能夠懂得渝閒那心中的悲痛;
之後,在渝閒回鬱林清堡玩那麼一出自殺的舉動,這李理更是難受得緊,同時也讓李理更加的堅定着要瞞着關於他自己的傷勢情況;因爲這渝閒都失去了活着的理智,那麼這若大的家業再沒有人撐持着的話,其實李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也只得在那兒強撐着;
只是那樣死撐着,那終究是撐不了多久的;或者說這李理能夠撐持這麼一年多的時間,那已經是靠着李理的意志力撐持着的;而在關於渝閒呆在園子裡的那麼些情況傳回來,看着渝閒已經開始好轉,雖然還僅僅是開始,卻也讓他欣慰不已;
這樣一來,原本緊崩着的神經,便在那不經意間有些鬆動;而當一個人的精神意志長期緊崩着之後,這一旦鬆弛下來,那麼對於其精神狀態的打擊是非常嚴重的;然後這再加上李理身上的那般傷勢,實際上是很嚴重的,只是讓他那麼輕言幾句給代過;當然,這李理能夠那般輕言幾句代過,那也是因爲這李理在他們這幫人之中,那無論是個人身手還是智慧,這都是最出衆的,這才能夠讓他那麼輕言代過,而不會引起太多的懷疑;
在這個冬季裡,李理終究是再撐持不過了;或者說今年的天氣在入冬之後,有些格外的寒冷,以至這原本就已經算是病入膏肓的身體狀況,終究是走到了最後;而這既然是到了最後,那麼也就不必再隱瞞什麼,這李理便將所有的事都老老實實的交待清楚;
或許吧,李理也知道自己這沒有多少時間了,那有些事還是需要與渝閒談談的;或者說這從那個夏季之後,他與渝閒還沒有再好好的談過話;而現在呢,無論渝閒願意與否,也不管渝閒是否有那心思,到這時候也不得不說了都;
所以呢,在渝閒趕回南公館的時候,這李理的精神頭看上去還不錯,而實際上不過是還有那麼一些沒有與渝閒交待得清楚,在那兒做着最後的強撐;
李理與渝閒這算是最後的談話,實際上來說並沒有談話得太多;或者說這李理沒有去談論關於家族現在所擁有着的西南,也沒有說他李理走了之後讓渝閒回來好好的管理家族事務;或許吧,李理那時候玩這麼一個大局,那確實是因爲老爺子還有那麼些遺憾;可是在經歷這麼多之後,李理也明白老爺子說過的其他的話,那就是隻要人活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可以扔掉;
而在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李理還並不太懂得;或者說那時候的李理是因爲老爺子對他們兩兄弟的恩情,而只記住了老爺子的那麼些遺憾,卻忽略掉了其中那更爲重要的東西;現在呢,這該經歷過的都經歷過了,終於明白了只要人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以此,李理與渝閒在這最後的談話之中,李理只對渝閒一個要求,那就是讓渝閒好好的活下去;至於江湖事,連半個字也沒有提;不過呢,這李理除了那從未有過的嚴肅的模樣要求渝閒好好的活下去的要求之外,還有那麼些悲哀的模樣,而這說起的卻是關於老七與渝閒之間的那麼些事;
老七從那個夏季的混亂開始之後,這便再沒有了消息;可是這李理卻知道那殺父之仇,是絕對不會就這麼的輕易抹滅;而渝閒呢,李理也是有着很深的瞭解的;
以渝閒的脾性,這文黎的遇襲身亡與老七有着甩脫不開的關係;雖然是這渝閒在那個混亂的夏季開始,這便再沒有提起這個話題;可是從渝閒那般瘋癲的殺戮來看,這很明顯的是無法放得開的;所以,這渝閒暫時的沒有卻提及,只是沒有老七的消息而已,如果有那麼絲毫的線索,那麼渝閒肯定還得發瘋;
不爲別的,只是因爲渝閒那喜歡遷怒於人的德性,這由文黎的遇襲身亡而導致的後來那麼個混亂的局面,而在那混亂的局面裡邊又是逝去那麼多的人兒;以此,渝閒這心裡肯定是對於老七有着遷怒的;
事實上來說,李理也是對於老七的作爲挺憤怒的;或者說,這兄弟爭鬥的手足相殘,那本就有夠難受的了;可這老七居然對文黎下了狠手,要知道那時候文黎可還是有着身孕呢;這再怎麼說,那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這文黎的孩子還得叫他馮敬宜一聲伯伯呢;
或者說,老七隻是與渝閒兩個人在那做個了斷,李理還不會那般的憤怒;可是這牽連到文黎,以及那未出世的孩子,這就過火了;當然,要李理的意識裡邊,這後來所發生的事,所逝去的人兒,這並沒有遷怒於老七;因爲後來的事是他李理一手操作的,雖然是有着老七的因由而起的頭,可這還真無法責怪到老七的身上去;
特別是在李理病倒之後,還真有仔細的去想過這老七與渝閒之間的恩怨倒底怎麼樣才能夠去化解;或者說在李理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想要藉着這個時機與渝閒化解這與老七之間的那麼些恩怨;
以李理對渝閒的瞭解,渝閒是一個重感情的人,甚至是這感情還是渝閒致命的弱點;所以,李理纔會在這最後的談話之中與渝閒說起這事,他相信以渝閒的那個致命的弱點,這看到他在離開前的最後的請求,肯定是會答應的;而渝閒只是是能夠答應,那就會做到;無論是不是他真心實意的去應承或者說承諾什麼,只要這話一說出口,那麼就能夠做得到;
因此,渝閒的這個重承諾的毛病,其實也是一個弱點;只是沒有感情的弱點來得那麼致命,不過卻也是可是藉助來用用的;只是李理沒有能夠想得到渝閒對於老七的做法有着怎麼樣的憤怒,或者說至少在那時候的渝閒對於他與老七之間的恩怨,那還是放不開的;
所以,在李理這已經都能夠算得上是最後的請求了都,可是這渝卻就是在那兒死強着沒有答應下來,甚至連那就算是安慰這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兄弟的那麼些敷衍都沒有,在那兒有些生硬的沒有理會李理的請求;當然,這渝閒也沒有與李理說明他自己的想法,只是在那兒有些生硬的就是不應承李理的請求;
對此,李理也是沒有辦法了都;或者說以李理對於渝閒這個兄弟的瞭解,知道這渝閒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渝閒不會跟他玩什麼先敷衍着讓他安心,然後又去接着按自己的想法做;也就是說,渝閒就這臭脾性,不答應的就是不答應,不會玩什麼先敷衍着,轉過身又玩另一套;
在無法將渝閒與老七之間的恩怨給化解開之後,這李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或者說是基於對於渝閒這個兄弟的瞭解,他知道這渝閒不應承的事再怎麼說也沒有用,如果還在那兒說得更多的話,那麼這渝閒就會翻臉;這也是渝閒爲什麼總是那般的喜怒無常,除了渝閒那有着間歇情的精神分裂症之外,也有着那麼些人對於渝閒不夠了解,總是那般的嘮叨囉嗦,才導致渝閒的喜怒無常總是變化得很快;
不過呢,有一點卻也是值得安慰的,那就是渝閒給了李理承諾,他會好好的活着,不會再做出什麼自殺這類的舉動;這對於李理來說,那其實是最值得安慰的;因爲這渝閒是非常正式的給他的承諾,那麼以渝閒的脾性,肯定是會做到的;而以他李理那般因爲老爺子所交給他的責任,到這時候算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也算是沒有辜負老爺子的託付;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邊,渝閒是一直陪在李理的身邊的;或者說在李理那最後的時間裡邊,渝閒與李理走遍了整個山城;
有時候想想,這人生還是有那麼些說清楚;以李理或是渝閒,那在曾幾何時只不過是那街邊的小乞兒;而到現在,這卻擁有着整個西南的地下秩序,甚至都開始擁有了那去一爭天下的資本;如果以通俗的成功論來說的,他們是成功的;或是以江湖的成功論來說,他們同樣是成功的;因爲他們都站在了那金字塔的頂端,一言而定人生死,改人命運;只是他們自己的命運呢,卻又是無法掌控的;
以那年的李理來說,其實這不過纔剛剛過而立之年;而那年的渝閒呢,也不過才二十多歲,正處於奔三的半路中;這樣算來的話,他們都還很年輕;或者說,以那年的年齡往前推算,在那個混亂的夏季裡邊,這兩個人還要年輕許多,卻是玩出了那麼大一盤局面,其中更是不知道攪亂多少人的命運,造就了多少的殺戮,也靠着那般的枯骨而站上他們人生的巔峰;
以後來的事而言,渝閒與李理他們所造就的巔峰,那也是一個無法超越的巔峰;或者說以江湖論調來說,他們那時候所擁有的權勢,是這山城或者說整個西南,那是沒有任何一個江湖人物能夠達到的高度,在他們之前沒有,在他們之後也沒有;
只是這看着熱鬧,或是在別人的眼裡他們是高高在上的,是去端上的人物;可是以他們自己來說,卻又是那般的悲哀;看着站在了他們人生的巔峰,一個看似無法超越的巔峰,可是這付出的代價卻是那般的讓人難以承受;無論是那些親人或是友人,甚至是他們自己的生命,所換回來的只是那麼一個所謂的巔峰;
渝閒在李理最後的時間裡,逛遍了整個山城;這所看到的,都是屬於他們的,而心裡卻是有那麼些複雜的滋味;以那麼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說法,他們是悲哀的;所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卻只換回這麼些個玩意兒,那麼他們寧願選擇不用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不要逝去那麼多的人兒,那也不要擁有這個冷冰冰的城市,或者說權勢;
當然,這只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說法;在江湖裡或是平民的世界裡,有着多少人爲了那麼些權勢利益而去拼爭,甚至不惜出賣生命;那說出賣什麼尊嚴靈魂都是很虛的玩意兒,這連尊嚴靈魂的載體都可以出賣,那還有什麼不可以出賣的;
而這出賣那麼些東西,爲的還不就是所謂權勢所謂利益;更甚至是,他們出賣那麼多的東西,卻依然無法達到那般的高度;所以呢,以渝閒和李理那般的說法,那還真的是屬於站着說話不腰疼;他們是付出了很多,多得他們都承受不來,可是他們得到的同樣很多,多得是那大多數人都不敢去想像的,他們所在的高度卻是別人出賣那麼多之後,卻還是得仰望的存在;
這是世事的不公嗎?是也不是;
同樣的付出了那麼多他們都承受不來的代價,而得到的卻又是那麼在的差距,以這樣看來,那確實也是不公的;要說不是呢,這似乎也不是;因爲這同樣的付出那麼多,得到的卻不相同,可這仔細想來,又有多少人像渝閒他們這樣,從還年幼的時候就懂得了殺戮?
很少,真的很少;所以,他們付出了那麼多,得到的也同樣那麼多,所以這個世事是公平的;
或許是因爲渝閒在李理最後的時間裡,將他們這所走過的地方再走了一遍,也或許是有着親人的陪伴,那麼些懂得的東西都已經懂得,該放下的東西都已經放下,所以李理走得很平靜;平靜得都不像是生命消失,而更像是遠行到另一個地方,一個再不會回來的地方;
在李理平靜的離開的同時,這山城的一把手也上了位,成爲了那內閣首相;對此,渝閒沒有任何的表示;或者說關於那一把手上位的事,渝閒早就知道,因爲這還是由李理實際操作給予的支持,才讓這一把手登上那內閣首相的位置;
所以呢,這看着挺大的一件事,而實際上這內閣首相換了人做,那也確實是一件大事;可在渝閒這裡,那不過是李理生前閒得無聊而沒事找事做的打發時間而已;以此,這對比於李理的離開,在渝閒這裡那跟本不值得去關注;
或許吧,那時候的渝閒就是這幅德性,有些自負,有些自卑,有些冷漠,有些無情,有些悲哀,有些喜怒無常;以此,凡是與他無關的事,那是絕對不會去多瞅一眼的;而這內閣首相換了人做,那對於渝閒來說,是與他無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