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昨夜裡的夢,孟舒志並不會這麼認爲,孟舒志想到了柳蓮安,他曾經也是如同夢中的自己那般篤定,柳蓮安的心性高潔。孟舒志的心有些亂了。杜瑩然可會後悔嫁給自己?
屋內,談話還在繼續。那燃香打着旋兒升騰在空中,淡淡茉莉清香縈繞在鼻尖不散。
齊灼華輕輕一笑,笑容是說不出的縹緲,帶着禪意,“表妹,你可相信前生今世之說?”
如果是以前的杜瑩然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有自己還有齊灼華的例子,她怎會不相信?微微頷首,聽着齊灼華說道:“因爲我是重活一世之人啊。”
重活一世?孟舒志想到了那個異常清晰的夢,心裡有一種預感,齊灼華口中的前生,就是他昨夜裡夢到的場景。
果然齊灼華自顧自地說出了夢中的事情,杜瑩然早已經料到了,但是沒有想到齊灼華會在今日裡對自己說出這一切。齊灼華說完之後,嫣然一笑,“說出來了之後,我輕鬆了不少,表妹,就算是告訴母親,我也不過是假託夢境,沒有想到,實話竟是都告訴了你。你看看我上輩子過得如此狼狽,人前的風光算得的什麼風光呢?比不得你表妹,你啊,這輩子是風風光光,讓人豔羨,上輩子也是如此呢。”
齊灼華不等着杜瑩然反應,就說出了原本屬於杜瑩然的一切,杜瑩然聽着這些並不陌生,這些經歷原本就是她構建而成的,只是她已經是孟舒志的妻子,齊灼華說這些又有什麼干係?於是擡眼說道:“你說這些究竟是想要說什麼?”
“因爲我雖然嫁給了莫宇軒,他卻納了妾。”齊灼華閉上了眼,睜開眼之後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應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杜瑩然搖搖頭。
“你別急。”齊灼華柔聲說道,“我先給你說說看,蘇夢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告訴我,如何讓莫宇軒棄了蘇夢兒,如何同我一人一世一雙人。”
說起來,杜瑩然不怎麼了解柳蓮安卻是知道蘇夢兒這個人的,蘇夢兒已經做了莫宇軒的妾侍,就算是她是原作者,也是無法的。於是在齊灼華飽含期待的目光下,杜瑩然仍是搖搖頭,“我不知道。”杜瑩然說的是真話,書中解決掉蘇夢兒,也是陰差陽錯,若是蘇夢兒還沒有被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現在木已成舟,又有什麼用?
齊灼華的呼吸變得急促,“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啊?上輩子的時候,你明明和他很好的,所有人都知道莫宇軒對你的情深意重。根本就沒有納蘇夢兒爲妾!”
齊灼華的話說出口了之後,齊灼華自個兒的心中一緊,杜瑩然和孟舒志何嘗不是如此?孟舒志的雙手捏成了拳,屬於自己的妻子被齊灼華說是和莫宇軒在一起,孟舒志的眸色幽深。
杜瑩然擡眼說道:“表姐,你也說了,已經納妾了,還能夠有什麼方法?你也說了,莫將軍的心中原本就有蘇夢兒,若是你傷害了蘇夢兒,反而會讓莫將軍怨你。”齊灼華的身子一縮,就聽着杜瑩然繼續說道,“再說了,按照你說的,這輩子同上輩子已然不同,你是你,我是我。莫將軍如何,我幫不了你。”接着又說道:“你若是想要知道柳蓮安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齊灼華的眼睛一亮,連忙點頭。心中想着,若是用對付柳蓮安的法子對付蘇夢兒,也是使得。
“她的心思不純,我發現了,就早早告訴了冠玉,玉溪也知道,嗯,還有祖父。”齊灼華還等着後續,就看着杜瑩然一攤手,“沒了,就這樣簡單。”
“就這樣?”齊灼華有些愕然。
杜瑩然的眼眸彎起,“所有人都知道了,甚至還從她丫鬟如墨的口中套出了真相,還有什麼難得?”
齊灼華心裡有些茫然,想到了柳蓮安的死,又連忙問道:“她是自己跳水而亡嗎?”
“她落水之後並沒有死去,玉溪把她救上來了,我救活了她。”杜瑩然說道。
“你救了她?”齊灼華打斷了杜瑩然的話。
杜瑩然點點頭,“她那時候還口口聲聲說道,自己被老夫人許諾做了平妻。但是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齊灼華看着杜瑩然,忽然就覺得自己過來找杜瑩然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杜瑩然救了老夫人,所有人都會知道柳蓮安說的話是無比荒謬,而且杜瑩然會醫術,自然能夠幫助莫宇軒良多,得到莫宇軒的敬重。
“我知道了。”齊灼華的聲音有些乾澀,“我不是你,我不會醫術,你能夠做到的,我做不到。”想到了杜瑩然醫術,齊灼華有些釋然,反正她不會醫術,所以上輩子救不了趙老夫人,這輩子不能夠幫到莫宇軒,所以她纔會過得寥落,比不得杜瑩然的兩世風光。
醫術?醫術只是一個方面,但是更多的是齊灼華自己禁錮了自己,用前世的經驗來看今生,並用自己所謂的先知先覺做些損人利己的事情。
杜瑩然還沒有開口,就聽着吱呀一聲響,齊灼華拉開了房門,自顧自地出去了。“表姐!”杜瑩然開口。
齊灼華於逆光之中回首,就聽着杜瑩然說道:“兩輩子的時間,你都想着的是依靠別人,甚至把自己最爲重要的不能夠說出去的事情,告訴了我,你覺得合適嗎?”
齊灼華心無波瀾,“有誰會相信呢?兩世爲人竟如此……”
齊灼華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所求不過是一人一世一雙人,爲何如此艱難?她的聲音輕飄飄,彷彿是歌聲渺渺,“我所求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崢嶸棟樑,一旦而摧,到頭來,一場空……”
歌聲是說不出的悲切,杜瑩然聽在耳中覺得有些荒謬。不過是一個男人,就這般要死要活?若是心不在莫宇軒身上,納妾就隨他去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就是;若是心中有莫宇軒,就應當想法子,知道蘇夢兒存在的時候就開始佈局。
房間裡的小門被旋開,杜瑩然就見着孟舒志,孟舒志緊緊地抱住了杜瑩然,他是那樣的用力,幾乎要把她揉入到了自己的骨子裡,“瑩然。”
此時有劍蘭和鳶尾繞過了屏風進來,見着少爺抱住了少夫人,面上一紅,兩人退了出去。
杜瑩然見着孟舒志從暗門出來,就知道孟舒志聽到了剛剛齊灼華所說的事情,捧着他的臉,說道:“不要介意我表姐的話,她受不了莫將軍納妾的打擊,人有些糊塗了。”
孟舒志的聲音有些乾澀,“她或許說的是真的,我昨夜裡也夢到了她說的那些情景。”
杜瑩然的眼睛瞪大了,孟舒志的眸色暗沉沉的,“就如同齊……大小姐說的,夢中我同她是夫妻,她過得並不好,而你嫁給了莫將軍,一輩子是伉儷情深。”
杜瑩然挑挑眉,沉吟之後說:“很多事不是表相那般,按照表姐說的,她上輩子嫁給你,你的心中只有柳蓮安,你覺得是的嗎?”
“不。”孟舒志飛快地回答,想到了昨夜裡的夢,無論是夢裡還是夢外,他從未喜歡過柳蓮安。甚至是知道柳蓮安上輩子做的事情,對她是發自內心的厭惡。
“那就是了。”杜瑩然說道,“她覺得你是火坑,無非是因爲覺得你心中有人,事實證明,你心中無人,她所挑選的莫將軍,纔有心上人。”
身上的涼意隨着杜瑩然的話一點點消缺,身體之中彷彿是有暖流在涌動,孟舒志看着杜瑩然說道:“我比他好,對嗎?”
“未來最年輕的閣老。”杜瑩然笑着說道,“你又待我一心一意,說了不納妾,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孟舒志想到了昨夜夢裡的齊灼華,額頭抵住了杜瑩然的額頭,“對,我不納妾,我待你一心一意。我們有嘉嘉。”雖然沒有那一對雙生子,他們現在就有嘉嘉,杜瑩然的身子好,他們還可以有很多的孩子。
想到了嘉嘉,杜瑩然笑着應了一聲。
齊灼華的到來不過是一個插曲,從杜瑩然這裡得不到答案,心中是說不出的灰敗,眼神更是如同暮氣沉沉的老者,孟舒志覺得現在的齊灼華,比昨夜裡的夢中還要疲倦,還不過雙十,整個人的精氣神卻像是老婦人。
齊灼華的身子不好,在襄陽城裡病了一場,休養了五六日,就拖着病體要去京都。孟舒志和杜瑩然就算是不喜歡齊灼華,這樣的關口也不希望她離開。只是齊灼華打定了注意,只好讓她同卷碧跟着商隊去了京都。
得到了齊灼華安全抵京的消息,杜瑩然和孟舒志都鬆了一口氣。而後齊府的人不曾修書給杜瑩然問情況,邊城那邊的莫將軍似乎是派了人去京都。
齊灼華的一切,都與襄陽城中的兩人不相干。
孟舒志正握着杜瑩然的手,畫着穿着紅色小衣帶着精緻項圈的女兒。最後一筆點睛,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