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蓉當即被這個消息炸的頭腦一陣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心裡恐慌的咚咚亂跳,抓緊了紅線的手,顫抖着聲音問道:“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太太真這麼了?她原話是怎麼樣的?你從哪裡聽來的?靠譜嗎?”
紅線等映蓉問完了,搖搖頭,輕聲嘆道:“我一個做丫鬟的,主子們話總不能湊到跟前去吧,離的遠,也只聽了幾句。今天二奶奶天不亮就去找了太太,我也不知道二奶奶跟太太都了些什麼,後來大奶奶帶着我過去了,才聽了這麼幾句,這不就趕緊過來跟你了。”
“不…..不可能的…..”映蓉驚的六神無主,手腳冰涼,眼淚撲噠噠的往下掉,“一定是二奶奶記恨上我了……一定是的……又不是我想害梨香,她怎麼就非要報復我?太太怎麼能這樣……我,我不嫁那孫柱子……”
紅線握住了映蓉冰涼的手,輕聲在映蓉耳邊道:“你也別那麼難過,我們做丫鬟的,大部分都是配小廝的命,命好的就配個好點的,命要是不好,就像碧璽,只能配劉才那樣的了,怨誰都沒用,都是命。那孫柱子,也就二十歲出頭,長相也不算太差,人又是老實能幹的,太太估摸着也是念着你伺候了二爺這麼多年,纔給你挑了個不錯的。”
映蓉流着眼淚搖頭,眼睛裡有委屈有不甘有憤恨,她不願嫁小廝,也不願再繼續當奴才。太太和二奶奶就是在欺負她,往死裡逼她!孫柱子再好,一個奴才能有二爺好?什麼老實能幹,還不就是沒本事任人欺負?窮光蛋一個,月錢還沒她的多,能養的起她?能給她過什麼樣的日子?
“你若是跟了孫柱子,以後二爺也會照顧着你,將來若是分了家,你還能到二爺府上做個管事娘子,日子過的也滋潤。唉,起來,我都有些羨慕你了。”紅線道。
紅線不還好,一反讓映蓉爆發了。
看着來給她“通風報信”的紅線,映蓉咬牙切齒的罵道:“那孫柱子算個什麼東西?要錢沒錢要長相沒長相,家裡一個死鬼老孃又是個藥罐子,他一個月的工錢還不夠給他娘抓藥的,就他那樣的也配的上我?太太要真是狠心非把我配了那種人,我就一頭撞死,省得被人作踐了,丟了二爺的臉面!”
紅線輕輕拍撫着映蓉的後背,嘴角不禁翹了起來,感慨的道:“你也是個烈脾氣的,就是性子太軟,才被二奶奶和太太舀捏住了。”伺候二爺的丫鬟,有哪個願意放出去配小廝的?一邊是錦衣玉食的賽小姐的日子,一邊是在府裡做奴才回家還要伺候婆婆男人的窮日子,只要腦子不傻,都會選擇好的日子過。
映蓉被紅線破了傷心痛處,忍不住伏在紅線肩膀上嗚嗚痛哭起來,對面房裡的兩個二等丫鬟都成了姨娘,只有她還在這裡不尷不尬,太太本來就很不喜歡她了,又來了個要報復她的二奶奶,她還有活路嗎?
“我有什麼辦法?”映蓉哭的斷斷續續,“太太不喜歡我,二奶奶又……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啊……”
紅線輕輕拍着映蓉的後背,勸道:“你也別太鑽牛角尖了,這事太太又沒當衆出來,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啊!”
映蓉紅着眼睛嗚咽道:“太太那個人,從來一不二的,你什麼時候見她改過主意?”
“呵呵,傻丫頭,你真笨啊!”紅線道,看着映蓉哭的狼狽的臉,“你求她們沒用,你就去找二爺啊!”
“找二爺?”映蓉驚叫道,隨即搖頭,“不行不行,哪有人上杆子去求爺們收了自己的,太丟人了!”她好歹是二爺的貼身丫鬟,這十幾年的感情了,還要她去求二爺收了她,傳出去她哪有臉在侯府裡過日子,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一輩子擡不起頭。
紅線皺眉,撇了撇嘴,“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乎這個?捨得一時丟臉,換來的是一世富貴,你真願意去跟那孫柱子過苦哈哈的日子?去伺候他那病癆鬼的老孃?再了……”紅線神秘兮兮的湊近了映蓉的耳朵,曖昧的道:“實在不行,你就爬了二爺的牀,離這麼近,不有的是機會?等生米煮成熟飯……再等等,就要被配小廝了,來不及了,要抓緊了啊!”
映蓉的臉紅成了煮熟的蝦子,摸着都燙手,然而還是搖了搖頭,咬牙道:“這個我想過了,根本不成的。太太本來就不喜歡我,要不然不會提了那兩個小賤蹄子不來提我。要是真……惹惱了太太和二奶奶,配小廝是不可能了,太太要是晾着我,讓我做一輩子沒名分的通房丫頭,可怎麼辦?”
雖然都是伺候二爺的,可通房丫鬟和有名分的姨娘,是有本質區別的。
紅線點頭,倒是她們小覷了映蓉,人家都把前前後後想周全了,各種方式都考慮過了。“還是去求二爺吧,有這麼多年的情分在,況且二爺可是個好脾性的,對你們這個院子的丫鬟……嘖嘖嘖,那可真是疼到骨子裡去了。”紅線誇張的嘖聲道。
映蓉的臉又有些泛紅,二爺可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對她們可真是好的沒話,知冷知熱的,從來沒打罵過丫鬟,也從來沒過一句重話。
“我沒到天水之前,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體貼的男子!也是你們運氣,叫你們碰上了,伺候上了二爺,你看看他對你們,一個個溫柔似水的,我們看着心裡都羨慕,可真是好福氣!”紅線一臉的豔羨。
映蓉輕輕啐了一口,臉上帶着不由自主的得意,二爺那麼好的男子,若是能一輩子跟着二爺,她死了也願意。
看映蓉這樣子,紅線也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務是完成了,扶着映蓉重新躺了下去,叮囑她好好睡上一會,仔細想想以後該怎麼做。
映蓉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被紅線的溫言軟語撫慰的甚爲舒坦,感激的握了握紅線的手,大奶奶三番五次的幫她,給她指路,爲她出頭,是她的大恩人,她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映蓉堅定的道:“你放心,昨晚上那事,要有人問起來,我知道該怎麼。”
紅線有些頭疼,差點忘了大事,附到映蓉耳旁,“別亂,事情有變,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就不知道,很早就回去了,什麼也沒看到。”
“怎麼回事?”映蓉吃驚,昨晚上差點就擒住了梨香,就算被二奶奶攪和了,讓梨香多活了一夜,也不耽誤今天再處置梨香啊!
紅線臉色甚是難看,“你別問了,總之你就當不知道這事。”二奶奶天不亮就去太太那裡哭了一場,的好聽是主動認錯,實際上還不是變相的告狀。太太這麼一生氣,昨晚上她們費心安排的好戲統統白費掉了,她和紅喜的耳光也白捱了,還連累了廚房的三個丫鬟,這會上估計已經不在人世了,以自家主子的手段,怎麼會留着她們。
映蓉雖然不清楚事情經過,然而既然紅線吩咐了,她忙不迭的點頭,“好,我記下了,只要有人問起,我就不知道。”
臨走時,紅線幫映蓉蓋上了被子,含着鼓勵的微笑,“映蓉,我們是好姐妹,我今天才多嘴給你了這些話,你跟我和紅喜不一樣,我們是沒指望了,只能等年齡到了配小廝,可你有二爺啊,二爺還對你那麼好,你還愁什麼?你自己都不去給自己爭一爭,還能指望誰呢?你是不是?”
紅線走了之後,映蓉躺在牀上翻起了燒餅,一會想下定決心求二爺收了她,一了百了,一會又捂臉覺得主動去求太丟人太掉價,二爺是個溫柔的人,不會嘲笑她,可架不住風言風語。思來想去,映蓉半晌舀不定主意,二爺對她好,對她和善,人長的俊美,又是侯府的公子,再想想前院裡的孫柱子,人長的一般,老實巴交的漢子,話也不會,家徒四壁。
映蓉厭惡的嘆了口氣,從被窩裡伸出手,放到眼前細細的看,陽光透過窗櫺射到了牀前,照的她一雙白皙細軟的手粉粉嫩嫩,像玉一般漂亮,十指上還塗滿了鮮紅的丹蔻,這樣的手,哪是用來幹粗活的?
寶二爺臨走時看映蓉話有力,就是眼圈發青,精神頭不太好,想來是她沒睡好覺,也沒放在心上,舀着一個木盒子帶着白毫就出了院子,兩人守了怡清院門口的那條路上,守了半天,都沒見明玉從老太太那裡出來往怡清院走。
寶二爺等的心浮氣躁,只想去老太太那裡一探究竟,然而想想老太太的唸叨,他又生生頓住了腳步。
太陽這會上已經高高升起,曬的人皮膚髮燙,白毫站在樹蔭下,愁眉苦臉的看着自家主子,不知道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這會上,梨香打開了院子門,端了一盆水出去要倒掉,這纔看到路邊上乾站着的寶二爺和白毫,嚇了一跳。
寶二爺一愣,“你們沒去給老太太請安?”
梨香剛想出昨晚上的事,又趕緊嚥了下去,支支吾吾的道:“沒有,二奶奶不舒服,在屋裡休息……”
話音未落,梨香就瞧見寶二爺一陣風似的衝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