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本王趕過來就是看這具屍體嗎?”我語調平靜的看看宋慈,又掃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太后,發現她的面色一片木然。
“回稟殿下,屬下已經查出,殿下送給太后的人蔘被人摻毒,此人有着重大嫌疑,不過就當屬下想找他問話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懸樑自盡。屬下覺得此事內幕重重,如果要想徹底查清,則需要殿下和太后的配合,否則屬下也覺得有力難施!”宋慈的語氣顯得很謹慎,似乎他也感到這件事情背後的壓力。
我圍着這個屍體走了兩圈,突然對太后說道:“太后,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個人是你從臨安帶來的舊人,而且深獲你的信任,被委任爲冷凝宮中的庫房總管,舉凡冷凝宮中的一切物資調度都要經過此人,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楊太后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波動,轉頭看向我,語氣淡然的說道:“本宮很久以前就一直禮佛敬香,很多的事情都已經不再過問了。”
她這話明擺着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也不想逼迫她,更何況此事我已經另外有了一些線索,此人一死,似乎更證實了太后身邊確實有別人的死士,就是不知道皇宮中還有多少人是他的同黨。
“既然太后已經不過問此事了,那本王覺得此事到這裡爲止,不知太后覺得如何?”
“你是殿下,馬上就要當皇帝了,你說如何就如何吧,不過你我份屬母子,爲何你每次來都是重兵圍宮,難道你還怕本宮謀害你不成嗎?”太后語氣古怪,看我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那種東西應該叫做,關心吧!
我怔了怔,纔不亢不卑的說道:“這個,其實是最近一直不太平,現在建康城中要殺趙昀之人何止百人?就是這個皇宮,恨趙昀入骨之人也是大有人在。爲了江山社稷和自己的性命着想,趙昀不能不小心一些,免得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鑽了空子。”
楊太后嘴脣微微顫抖了一下,好半晌才勉強擠出幾個字道:“原來如此,本宮這裡已經沒事了,你可以離開了!”
我平靜無比的說道:“趙昀知道,太后還是需要多注意一下身體。謝姑娘,本王看你和太后這麼投緣,不如由你來就任冷凝宮中的總管,以後這冷凝宮中的大小事情你都可以做主。至於太學府那邊,本王會讓人將你的課程送過來,今後你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和雪王妃說,賢德王妃最近可能比較忙,沒什麼時間來關心一些閒事了。趙昀告辭了!”
不讓一臉驚訝的謝道清說話,我示意宋慈跟上,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匆匆離開冷凝宮,來到御花園處的一假山前我才停下腳步,對着一臉索然的宋慈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很遺憾?”
宋慈直言不諱的說道:“屬下認爲此案背後隱藏着甚多謎團,如果不查清楚,恐讓奸人逍遙法外,使得皇宮不寧。”
“是啊,原本祥和的皇宮現在也開始充滿了殺機,以一人之力,要想挑戰神州千年陳規,大宋百年來的陋習,真是談何容易?宋慈,本王知道你曾經立下宏願,要蕩清這污濁不堪的大宋官場,要還天下一個朗朗澄宇,你認爲你可以做到嗎?”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宋慈,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似乎有許多感慨,但又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宋慈猶豫了一下,才搖搖頭,緩緩的說道:“有很多的事情,屬下都是有心無力!”
“好一個‘有心無力’,恐怕是有心殺賊,但又無力迴天吧!”我笑了起來,“比如太后這件事情,你明明發現有可疑,而且甚有可能查出一個針對太后,甚至針對本王的陰謀,但你卻偏偏不能查下去,是不是感到很無奈?”
宋慈坦然說道:“殿下既然說了,又何必問屬下了?”
我笑了笑,看了看天色,輕鬆的說道:“你今天和本王一起用膳吧!”不等宋慈說話,我就轉身走了,他停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
因爲要款待宋慈,我讓人增加了二個菜,一共有五菜一湯,因爲是念雪親自做的,其未嘗,已經讓宋慈眼中流露出驚奇渴望之色。
“怎麼了?難道不習慣和別人同桌而食嗎?在本王對面坐下吧!”
聽到我的招呼,宋慈臉上竟然露出驚訝無比的神色,有些遲疑的說道:“難道殿下是讓屬下和殿下同桌吃飯嗎?”
我呵呵笑道:“當然,今天雪王妃爲了你還特意增加了兩盤菜,平時本王還吃不了這些了。坐啊,難道你以爲本王會爲你另外準備一些菜嗎?最近皇宮經費緊張,一切都要從簡,你不會嫌棄這些菜餚簡陋吧?”
被我這麼一說,宋慈期期艾艾的坐了下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感到渾身不自在,我笑了笑,將碗筷遞了過去,然後讓身邊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纔對他說道:“這下你是不是覺得舒服了些?”
宋慈尷尬的笑了笑,道了謝之後,就拘謹的端起碗來,在我的勸說下,慢慢吃起來。
開始宋慈還很有些不自然,但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通了什麼,表情就自然了許多,伸筷的速度和頻率也比開始增加了一些,讓我暗自有些讚許。
看來此人適應能力還是不錯!
飯後,我拉着宋慈來到一處雅靜的地方,對着流水噴泉,清茶水果說起一些關於建康政令得失的閒話。
宋慈一直都是旁聽,很少開口說話,偶有所言,也是告訴我一些不到的地方,並沒有表露出自己的看法,顯出一種對於不熟悉之事的謹慎。
看到時候差不多之後,我才突然轉口說道:“宋慈,你可知道本王爲什麼不讓你將太后侍女被毒殺一案查了下去?”
宋慈看了我一眼,默然一會兒,突然說道:“屬下猜測不到!”
“你不是猜測不到,而是不能肯定吧?”我輕鬆的看着他,“其實這件事情你也應該有所察覺,就你觀察而言,太后的態度和昨天有什麼變化沒有?”
宋慈微微沉吟一下,才緩緩說道:“昨天屬下剛去冷凝宮的時候,太后對於毒殺一案十分緊迫,但今天似乎淡然了許多,好像並不太着急找到兇手。”
我猛然說道:“不是不太着急,而是根本不想我們找到兇手,既然如此,本案的兇手就已經昭然若揭了,只是我們還不知道是什麼人罷了。”
“殿下話中有話,是否是意指什麼?”
“皇家無小事,有些事情遠遠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本王知道你在朝中以不結黨,不謀利,不枉法做爲自己的行事準則,可是你能做到這些,並不能保證其他人就可以做到這些,陰謀總是伴隨着利益的。最近建康暗流洶涌,如果你不慎捲入其中,到時就算是本王,也愛莫能助,所以本王不想你再插手皇宮裡面的案子,更何況此事已經對太后有了一個交代。”
宋慈的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在考慮什麼,過了半晌才擡起頭來說道:“殿下既然心若明鏡,爲什麼還要坐看此事發生了?”目光炯炯,似乎直想看到我內心深處。
我也不迴避他的目光,冷然的說道:“大宋陋習百年積壓,已經猶如一個風燭殘年,病入膏肓的病人,如果僅僅只以鍼灸藥石治療,最多也只能苟延殘喘,苦拖病體罷了。但是如果我們不以鍼灸藥石,而是用種種猛藥將病根從大宋的體內激發出來,然後再輔以合適的治療方法,那我們就有可能讓大宋沉痾得起,重獲新生。這其中的差異之處,你應當盡知!”
宋慈的目光突然一凝,似乎呆愣了一下,纔再次放鬆下來,看着我,半晌纔開口說道:“原來殿下已經有了打算,屬下看來有些杞人憂天!”
“杞人憂天?爲何你如此說?難道你以爲本王今天和你說這番話的目的就是想聽到你告訴本王這個?你是否真的理解本王爲什麼要升你的官職,並委以你重任?”我的語氣中有些不快。
宋慈顯然也聽出我對他的不滿,猶豫了一下,纔再次說道:“請殿下寬恕屬下妄自猜測殿下的深意,按照屬下估計,殿下讓屬下巡查天下刑獄審斷之事,恐怕是想讓屬下借巡查刑獄爲名,清查一次大宋的官吏。”
我點頭道:“這纔是本王知道的宋慈,該說就說,不會瞻前顧後,拖拖拉拉。你說的不錯,因爲本王現在還未登基,所以還不能賜予你尚方寶劍,不過等你查辦了兩淮行省禮物被劫案之後,相信你一定會幫本王澄清一次大宋官場上的種種惡習。”
宋慈目光綻然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剛纔殿下問屬下是否還有信心還天下一個朗朗的澄宇,屬下心中原本還有猶豫,但是殿下今日的午膳卻讓屬下找到了答案。請殿下放心,屬下但只要一口氣還在,就決不與那些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官員甘休,定當不負殿下的期待!”
“好,宋提刑果真是我大宋的棟樑之臣,本王命你立即放下一切前往兩淮,速速查清禮物被劫一案,本王會下一道密令,讓各地官員協助,必要時,你可以調用當地駐軍。這是調兵的兵符,你拿着!”
宋慈雙手接過兵符,語調沉靜的說道:“多謝殿下信任,屬下一定竭盡所能,以不讓暴徒逍遙法外!”
我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要小看這夥盜賊,根據本王得到的情報,這夥人可能是武藝高超的江洋大盜,甚至大宋官吏中都有人和他們相互勾結,不可小覷啊!關於本案的詳情,你可以在刑部去看卷宗。以後出入的時候也要小心一些,殺賊固然重要,但也要善於保護自身才是。”
宋慈長鞠道:“多謝殿下關心,屬下一定會注意。不知屬下可否離去,此去兩淮路途也非近,早去一日,也可早知道現場的情況。”
“當然,不過你去兩淮前可以先去軍法部,以及和即將到達建康的李明全將軍等人見上一面,或許你可以知道一些更多的線索。”
“屬下知道,屬下告退!”
“去吧!”
宋慈的身影剛從我眼前消失,我就叫來修紫暄吩咐道:“再挑選二十個忠誠強幹的護衛撥付給宋慈,另外,將最近剛研製出來的‘軟甲衣’也給他送一件去,並要看着他穿到身上,並規定除了洗澡,他任何時間都不要脫掉。”修紫暄點點頭,轉身就去辦此事。
不久修紫暄返回,低聲說道:“紫暄已經吩咐好此事,但是不知殿下爲何如此擔心這位宋大人,難道有很多人想謀害他嗎?”
我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落寞的說道:“他是本王猛藥中的一副,朝廷上下要他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本王可以幫他擋住明刀,但是暗箭就要靠他自己,連本王都不能肯定,他是否還能活着回到建康。”
修紫暄清澈的眼神中流露出驚訝,淡雅的神情也露出一種罕有的關心,輕聲說道:“既然如此,不如讓紫暄再請幾位好友在暗中幫助這位宋大人,或許這樣成功的機會更高!”
我高興的說道:“如此甚好,你辦好之後就派人去知會嶽雨一聲,本王在玄武湖上等他,有重要事情要他去辦!”
修紫暄微微一笑,吩咐下去之後,就駕輕就熟的拿來便衣讓我換上,然後我們一行人就又秘密出宮而去。
***
還是那個花棚,還是那條長椅,還是那本書,還是那個看書的人,她的神情還是那麼專著,眼神中還是充滿着佩服和驚奇,似乎她是從昨天一直看到今天一樣,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
“公主真是好雅興,如今建康城內風雨欲來,公主卻還能安然在此處讀書習文,穩如泰山,真是讓老臣佩服!”伴隨着話語,金國特使,左丞相完顏仲德緩緩的走了過來,一臉平靜的哈拉跟在他後面。
被人打斷的完顏雲花沒有露出半點不高興的神色,放下手中的書本,淡然自若的看着完顏仲德說道:“如今是完顏丞相主導和大宋的和談,以丞相的才幹,自然用不着雲花幫忙,所以雲花無所事事,只好看書以消遣!請坐!”
完顏仲德坐了下來後,一臉無奈的說道:“公主在這裡消遣,可是老臣卻是絞盡腦汁,怎麼也看不明白如今宋國朝廷的走向,不知趙昀在做什麼打算。屢屢被那個文貴佔了上風,實在是舉步維艱啊!”
完顏雲花沒有半點意外的說道:“這不奇怪,以趙昀的爲人,絕不可能在這件事情讓我大金佔到多大的好處,現在我們能肯定趙昀確實有和談的誠意,只要我們主要目的達到即可,其他的東西,我們現在還是不要多插手!”
完顏仲德的臉上露出大爲意外的表情,眼光落到完顏雲花手中書本的封皮上,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現在大宋國內,士子百姓爭相談論趙昀所著的一些驚世駭俗之書,褒貶不一,不知公主覺得這些書如何?”
完顏雲花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手中的書本,感嘆的說道:“如果丞相問雲花,雲花只能告訴丞相,這些書字字珠璣,句句是寶,如果真的能夠實現書中所言,則國斷無不強盛之可能。”
完顏仲德仔細的看了完顏雲花一眼,才緩緩點頭道:“公主想的,和老臣想法頗爲接近,以公主看,趙昀這麼做對我大金是好還是壞?”
完顏雲花閉上了眼睛,輕輕靠在椅背上,半晌不開口,就在完顏仲德想開口催促的時候,她又將眼睛睜開,語氣沉重的說道:“如果趙昀不將這些書公佈出來,或許雲花會告訴丞相,這是好事,但如今,雲花也不能判斷趙昀這麼做,對我大金到底是好還是壞!”
完顏仲德沉吟起來,過了一會兒再次開口道:“趙昀想以一人之力挑戰神州千年來的仁義道德,妄想以天下士子清流爲敵,就算他是當今大宋之主,這麼做是否也是不自量?”
完顏雲花面色上有些沉重,搖搖頭道:“潛移默化,當初我大金能讓那些漢族,契丹族的士子爲我大金效力,如今更有手段的趙昀沒道理不明白他要面對的困難有那些!其實,雲花已經發現趙昀早就在這場博弈中放下了幾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只要趙昀不倒,最終的勝利一定是他。”
完顏仲德想不明白對方這話的含義,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纔不解的問道:“公主看出什麼來了嗎?”
完顏雲花反問道:“以丞相之見,如今大宋國說的上話的大臣有那些?”
完顏仲德很快的說道:“文臣首推司馬風,其次就是葉謙,上官天南等人,武將恐怕就是岳家能影響趙昀,其餘之人的火候還不夠。”
完顏雲花搖搖頭:“丞相,你只看到表面,其實趙昀從一開始,就已經在文臣武將的佈局中放了兩個關鍵的子,別看趙昀如今似乎將大宋這盤棋的氣眼堵住,只要時候一到,這兩個子自然會起作用,貫穿全盤,到時趙昀不費多大的力氣,就又可以盤活大宋這盤棋。”
完顏仲德眉頭皺了起來,良久之後纔開口道:“老臣只想到武將這邊或許是岳家,但文臣這邊是誰,老臣有些想不到。”
“丞相爲何將梅這個女人疏忽了?”完顏雲花不無遺憾,知道對方還是免不了輕視女子的傳統習慣,就算他非常重視自己的意見也一樣。
果然,完顏仲德有些懷疑的說道:“不可能吧,這個女人在宋國這邊並無多少勢力,可說毫無根基。雖然此女身爲副總理大臣,但宋國一品二品的大臣中,和其交往的不過二三人,而且不少人對其不滿,如果不是其平日裡韜光養晦,行事低調,有些拉攏人的手段,只怕早就被人所彈劾。而且宋國朝廷內,和她來往比較多的都是一些低級官吏,對於宋國動向根本無足輕重,就算司馬風失勢,她似乎也不可能在宋國內有多大作爲。”
完顏雲花淡淡笑了,看着完顏仲德輕聲說道:“丞相似乎忘了,宋國高層官吏也是由低級官吏晉升而來,如果發生一次事件,將現今得勢的宋國高官都拉下馬來,那將由誰來接替他們的職位?趙昀如今每次召集重臣商議國事,總是少不了梅這個女人,何況梅還主管着大宋教育。”
完顏仲德反駁的說道:“就算如此,司馬風,葉謙等人一黨的勢力也比此女高的甚多,何來她出頭的日子?就算趙昀提拔,只怕她也不能坐穩高位。至於宋國舉辦的那些‘學校’,老臣覺得這些所謂‘新派學子’要想有所作爲,沒有個一二十年,只怕不行。”
完顏雲花眼中流露出不以爲然,停了一下才說道:“丞相就沒想到,趙昀將那些可以威脅到此女的官員黨羽一網打盡?然後讓此女一派的官吏佔據官位,如此不就可以了嗎?”
完顏仲德心中閃過駭然,有些難於相信的說道:“趙昀真的會如此做嗎?要知,這可不是一名兩名官吏的事情,整個大宋從上到下,會有多少官吏?如果一次動搖他們,只怕宋國將會朝綱動盪,官吏惶惑,進而甚至引起朝統失調,民間大亂。趙昀就算再有雄心,只怕也不能不顧忌到這個事實吧?”
完顏雲花坦然說道:“這確實是讓人費解的地方,但云花相信,趙昀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將這種震盪的後果消弭下去,而且可以讓宋國的百姓相信他的作爲。可惜,現在雲花還沒想到趙昀到底有什麼打算。”
完顏仲德露出深思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公主的意思是說,現今大宋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這個叫梅的女人?”
完顏雲花點頭道:“看她的動向,就能知道不少事情。不過如果趙昀要動用她,那就表明,趙昀不想再和別人玩下去,我大金國就要當心了。”
完顏仲德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今日聽公主這麼一分析,老臣覺得宋國的形勢對我大金確實有些不妙,趙昀此人太過陰毒,而且頗有雄才,對我大金實在是一大威脅,不知公主可否趁現在宋國朝廷爭鬥之機……”
“丞相,此事先不論能否成功,雲花只想說,如今我大金需要趙昀,如果宋國少了趙昀,要不了多久,蒙人就能將宋國說動,和其聯手攻打我大金。就算情況比這要好,宋國也定然會陷入內亂,徒然蒙古人得了這個便宜。蒙古纔是我大金頭號威脅,丞相不是忘了此點吧?”完顏雲花的目光中閃出點點精光,臉上一片堅毅之色。
完顏仲德雖然被對方打斷自己的話弄的怔了怔,但還是說道:“或許情況比公主想的要好,如果宋國後繼之人能夠……”
“丞相,如今宋國的直系皇親除了趙昀,還能有誰?此事就算成了,最好的結果也是大宋陷入內亂,這對我大金到底意味着什麼?丞相不是忘了當初力勸皇兄的那一番話吧!”完顏雲花的語氣已經變的很嚴厲,顯示出不肯在這個問題上妥協的立場。
見此,完顏仲德沒再多說,站了起來道:“如此老臣告退了,老臣會抽時間去拜會那位梅大人,希望能得到一些對我大金有益處的東西!”
完顏雲花禮貌性的站了起來,語氣轉柔的說道:“辛苦丞相了,剛纔雲花兩次打斷丞相,還請丞相不要見怪!”
完顏仲德理解的說道:“老臣知道公主的意思,是老臣一時糊塗,缺了心竅。我大金能有公主,真是我大金的福氣!”
在完顏雲花謙虛的笑容中,完顏仲德快步離去。
哈拉送走完顏仲德之後,又去而復返,完顏雲花目光露出詢問。
“屬下聽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聽說趙昀昨天和嶽雨鬧的有些不愉快,有人在大門處看到趙昀滿臉不快的離去!”
完顏雲花來了興趣:“打聽到是什麼事情導致的嗎?”
哈拉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說法很多,但屬下認爲,趙昀想給岳家兩兄弟賜婚,但嶽雨卻斷然拒絕這個說法更有可能。因爲屬下已經探聽清楚,嶽雨的大哥已經得到趙昀的明確表態,等趙昀登基之後,就會讓他和那個雲綠姑娘成婚。”
完顏雲花習慣的坐下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又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在一棵矮冬青面前停了下來。
“你去準備馬車,我要去見見這位輕易攻佔京兆府的驃騎大將軍!”完顏雲花的話中,沒有透露出她任何心情,只是她的表情卻顯得有些不確定。
“是,屬下這就辦!”哈拉轉身就離開。
很快,華麗的馬車就準備好,完顏雲花登車之後,馬車就向着目的地出發。
完顏雲花的住處離中央大道並不遠,沒用多長時間就接近了目的地,在離嶽府大門百多丈的距離時,完顏雲花無意中掀開車窗,恰好看到路邊一人,雖然只是一眼,完顏雲花還是不禁怔了怔,對着身邊的哈拉說道:“我剛纔看到的一人好像是我金國的一名將領,聽說此人還頗有些能耐。”
哈拉麪色如常的說道:“公主說的應該是那個楊沃衍,此人本來是一戍邊的小卒,蒙人入侵,其趁勢而起,後接受先皇冊封,成爲西北一名守將。原本其還算盡責,但自從我大金被那個號稱‘風將軍’的流寇所敗後,其就歸降了宋國,而且還被嶽雨帶到建康。公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完顏雲花似乎並沒有注意對方最後那一句話,喃喃自語道:“我大金多名將領投降宋國,情況堪憂啊!”
哈拉想了想,出言安慰道:“此事非公主之過,實乃這些人背主忘恩之顧,只要我大金今後可以嚴加監視,料能讓那些將領守些規矩!”
完顏雲花淡然一笑,不置可否。等到了嶽府門前,就讓人送進去一份拜貼,馬車停在嶽府門外等候。
此時嶽雨正在客廳和鄭天等幾名黃龍軍團的將領聊天,說及一些建康發生的事情,鄭天等人都將自己的一些擔心告訴嶽雨,還說及現在建康城內多名武將因爲剋制不住,而被軍法處處罰。鄭天等人有些摸不準淮王的意思,想從嶽雨這裡探聽一些消息。
嶽雨一邊好言安撫,一邊言明自己一定會想法問問淮王,並婉轉的告訴鄭天等人,自己的大哥過些日子就要回來,到時一定會有個明確的答覆,還暗示淮王最近可能有一些大的行動,也許會讓黃龍軍團再次出征。幾句話就讓鄭天等人心裡塌實下來,語氣中的憂慮一掃而空。
當嶽府管家將完顏雲花的拜貼遞上,並悄悄說到楊沃衍單獨出門去散心後,嶽雨神色不變的接過拜貼看了看,然後放到一邊,對着鄭天等人說了一句抱歉。
鄭天也是個明白人,也沒多說,表示理解之後就和身邊的同僚告辭。
嶽雨起身送他們出門,等送走他們後,才轉身望着那輛華貴的馬車,此時完顏雲花才緩步從馬車上下來,款款走到嶽雨身前,對着嶽雨一福道:“雲花冒昧造訪,還請大將軍不要見怪!”
嶽雨面色不變的說道:“那裡,能得公主造訪,嶽雨真是感到意外不已。公主請裡面請!”
完顏雲花含笑跟隨嶽雨後走進嶽府,目不斜視,堪比良家淑女。
在客廳分賓主坐下之後,嶽雨打量了完顏雲花幾眼,突然說道:“嶽雨曾經多次聽聞金國聖興公主完顏雲花才貌雙全,在金國家喻戶曉。如今一見,才知道公主果真明豔照人,華貴雍容,不愧天姿絕色之名。不過公主的智慧如果真是和美貌並重的話,公主的有些話還請不要說出來。”語氣平靜,有種由衷的讚賞,讓人一聽,就知他確實是出自真心,但蘊涵的意思也很明確。
完顏雲花瞳孔突然縮了縮,裝做掩飾的喝了一口茶,等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才故做淡然的說道:“雲花此來只是想看看宋國頭號武將的風采,而且大將軍屢次擊敗我大金國的將領,雲花也想知道將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聽說大將軍如今還不到二十,卻已經身居宋國武將首位,古往今來,唯有漢朝時期的霍去病或許能與將軍相媲美!”
嶽雨面色不動的回道:“公主過獎,戰場之上,各爲其主,當然要分個勝負成敗,此乃人臣的本分。雖然殿下厚待,但嶽雨自己也知道不足,如今正想上書殿下,讓嶽雨擔任一省守備,以增嶽雨見聞,更防那些齷齪奸詐的小人從中挑撥,以圖謀害我大宋和殿下!”
完顏雲花裝做未聽出對方話語中的警告之意,仍然自顧自的說道:“原來如此,真是可惜。如果淮王真的如此做,雲花可真爲大將軍惋惜,以將軍如此人才,如果掌管大軍,拿帥封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困居一隅,豈是如將軍這般英雄的人物所爲?雲花最近聽說大將軍和淮王多有一些不愉快,難道是因爲如此,大將軍才萌生退意嗎?”
嶽雨冷冷說道:“公主看來真是有爲而來,我嶽雨只知效忠殿下,只要殿下有令,嶽雨隨時可以披上戰甲奔赴戰場,無論金夏,我嶽雨決不讓他們失望就是。”
話說到這裡,氣氛就已經十分不融洽,完顏雲花勉強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雲花早就聽聞宋國岳家兵強勢厚,比之當年武穆元帥的‘岳家軍’有過之而無不及,本來還不信,可是剛纔看到大將軍和駐守建康的宋軍將領十分投契,不得不感嘆傳言確實有可信的出處。
只是當年令祖武穆元帥僅僅因爲一個‘莫須有’而慘死風波亭,世人都以爲是秦檜做惡,可是我大金卻知道,若不是宋國高宗皇帝,武穆元帥豈能落的如此下場?看來大將軍似乎半點不懼前車覆轍。”
“哈哈,公主三兩句話就將來意說明,真是讓嶽雨失望。”嶽雨放聲大笑起來,竟然也不反駁,徑直說道:“公主既然心懷七竅,請恕嶽雨事情繁多,不能在此作陪公主。公主請!”
完顏雲花也突然笑了起來,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雲花就不打攪大將軍,不過前車之鑑不遠,大將軍還請多多思慮,如果有何疑難,儘可來我大金國!”
嶽雨勃然變色的道:“真是不知所謂,公主自便,嶽雨不奉陪了!”說完,一摔衣袖,揚長而去,將完顏雲花晾在當場。
沒想到嶽雨竟然如此,完顏雲花愣了愣,纔在嶽府管家的督請下離開嶽府,出門離開的時候,竟然看到一個宋國皇宮侍衛匆匆的進了嶽府大門。
仔細的想了一下,完顏雲花才下令起行。
離開嶽府老遠,完顏雲花才感嘆的說道:“厲害,嶽雨果然名不虛傳,處處佔據主動,讓我根本無所用其計。”
哈拉小心的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這個嶽雨十分狂妄自大,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趙昀給收拾,公主何必如此焦慮?”
完顏雲花輕輕搖頭道:“你不知道,原本我還以爲,就算嶽雨沒有二心,但總歸有一些猶豫,只要如此,我定能有機可趁。但今日一談我才知道,嶽雨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你可知道,這個世上有兩種人最難對付,
一種是意志堅定,秉性堅強,油鹽不進,對外力影響擁有難於想像的抵抗之力,而且智慧不凡的人;另一種就是老謀深算,做事周詳,滴水不漏,總是能借用外力來成全自己的功業,心懷遠大的人。嶽雨,就是前一種人,這種人,就算是死,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信念的。”
哈拉似乎還是不明白,不解的問道:“就算如此,公主也無需如此憂慮,宋國有忠臣良將,難道我大金就沒有了嗎”
完顏雲花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嘆息着說道:“如果僅僅這樣,那還沒什麼,因爲像嶽雨這樣的人,他還是有讓人可以利用的地方,比如他堅持的信念就是他的一大弱點。不過大宋之主,趙昀卻是後一種人。這種人,不會顧忌任何已有的規則,所有的仁義道德只不過是他的抹布,他不會和你講任何信義,不會爲了無用的面子而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
你永遠難於猜測到他的下一步會幹什麼,就算你知道他不懷好意,但你也只能眼睜睜的陷進去,難於自拔。明明知道對方用來解渴的水是毒藥,但你還是不得不喝,而且還得用你最寶貴的東西去換過來喝。這種人纔是真正的可怕,可怕到你甚至不知如何去防備他。”
哈拉明白過來,面色變了幾次,接着說道:“其實公主最擔心的是,如今趙昀是大宋之主,而嶽雨卻是趙昀器重的屬下!”
完顏雲花有些疲倦的將頭靠在軟墊上,語氣微微有些苦澀的說道:“如果是嶽雨這樣的人成爲宋國之主,那我大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或者只有趙昀而沒有嶽雨這類人當屬下,那宋國的威脅也將有限,但如今卻是最壞的一種情況,比我以前估計到的還要壞的多。我大金真是四面楚歌,羣狼環視啊!”
哈拉眼中寒光一閃,冷狠的說道:“既然如此,不如讓哈拉去散佈一點東西,多少讓宋國出現一點問題。”
完顏雲花沉默了一下,有些無力的說道:“也好,至少也可以給趙昀造成一些麻煩,或許能夠出現一些意外也說不定。”
得到完顏雲花的允許,哈拉很快的離開馬車,不久就消失在街頭,而完顏雲花的車廂內也安靜下來,只有一對如同寒星般的眼睛在車廂中不時閃過一陣陣光芒。
***
遍地的死屍和焦屍,多處濃煙,腳下被燒焦的圍欄不時發出沉悶的斷裂聲,隔着厚厚的鞋底似乎都能感受到地面上的溫度。一陣微風拂過,還冒着煙的幾根木頭上飄下了幾絲火星,一股燒焦飯的糊香氣也四散飄散開,使得周圍站立的士兵都硬着頭皮看着已經面色鐵青的年輕統帥,號稱‘風將軍’的郭風。
“是誰讓你們用火油箭的?這是糧倉,裡面都是我們要吃的糧食,你們這樣一燒到是痛快,讓我們吃什麼去?你們到是說啊?”郭風的語氣中有種低沉的憤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現在有人要倒黴了,這也使得那些士兵更是膽寒,一個個低着頭,不敢搭腔。
因爲最近招收的流民多了些,山寨上的糧食有些不夠用,郭風就帶人去找西夏人借點糧食去。本來郭風已經很成功的將對方防守糧倉的士兵引誘出了營地,然後他親自指揮部隊對其進行圍殲。
按照他的設想,留在糧倉附近的部隊應該可以很容易的將糧倉攻佔,所以他就去指揮消滅對方出擊的主力。可是等他消滅了對方主力回來,對方糧倉就已經成了一片火海,熟悉的火油味道,讓他知道這是己方的一大傑作。
這一把火,讓整個戰鬥計劃的最後目的完全泡湯,所有犧牲都變的沒有任何意義,整場戰鬥也失去了應有的價值。一場已經到手的重大勝利就這樣沒了,這讓郭風越想越不甘心,只差破口大罵這羣沒有腦子的手下。
闖出了這麼大的禍事,原本就十分害怕郭風的士兵,在這種時候更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不過大部分的人目光都落到一個人身上,顯然希望他出頭去解釋這件事情。
看到郭風冷峻的目光也轉到自己身上,這人無法下只好畏畏縮縮的上前道:“風將軍,這事也不能全怪我們,當時我們只是想嚇唬嚇唬西夏人,讓他們投降,所以才放了幾支‘火油箭’,沒想到被風一吹,就嘩的燃了起來,屬下實在是沒想到!”
雖然郭風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傢伙,但還是忍住怒氣的說道:“趙二,你平日裡作戰勇猛,每每身先士卒,所以本將軍纔將這個重任交給你來完成,爲什麼你這次竟然會如此不智?更讓本將軍感到不能容忍的是,你現在竟然毫無悔意,還想託詞狡辯,實在是罪不容赦,軍法官何在!”
一個粗壯的軍官站了出來,哄聲道:“屬下在!”
趙二似乎知道處境不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哀聲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屬下知錯,請將軍給屬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一邊說一邊磕頭,很快就將額頭磕破了。
“拖下去砍了!”郭風並無半分憐憫,幾個軍法處的士兵撲了過來,將趙二連拖帶拽的拉走,只留下聲聲哀號,不過不久之後哀號就平靜下來,軍法官提着一個人頭走了過來,覆命道:“已將人犯處斬,請將軍過目!”
郭風看了一眼人頭,輕聲說道:“趙二跟隨我也曾立下不少戰功,將他的屍體焚化,好好的安葬吧!”接着高聲說道:“這次作戰失利,實是趙二指揮失誤,非諸軍作戰不利,本將軍宣佈,此次攻佔敵人營地的士兵都可以獲得一半封賞。”
原本已經心中發涼的士卒聽完這番話,愣了一下才議論起來,過了一會兒才高聲歡呼起來,不論如何,有封賞總比處罰好。更何況,這個趙二平時爲將也挺橫暴的,並不得軍心。
看到這一幕,郭風也暗自搖頭不已,本來想借用趙二的勇猛來一舉攻克對方糧倉,沒想到趙二這次表現的如此不濟,而且爲將也太失敗了,實在是讓自己失望,這次真的是用錯了人。
等這些士兵安靜下來,郭風纔再次宣佈道:“趙二左軍統領一職由皇甫端接任,即刻上任!”
一名身體魁梧,臉型方正的將軍站了出來:“多謝風將軍,屬下一定不負風將軍所望!”
郭風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淡然說道:“本將軍賞罰分明,看重的是成績,而不是馬屁,你將部隊帶到一邊休息去吧!”
“是!”皇甫端轉身就下了一條條命令,這些士兵就按照要求排成隊列離開這裡,毫無任何混亂。
在郭風軍中,郭風的話就是一切,聽郭風的話就可以得到一切,這是郭風軍中士兵深深體會到的一點,而公然懷疑這話的人,基本上不大可能再有機會見到太陽。
連那些從建康來的將領,對這一點也十分認同,因爲郭風帶領他們打了不少勝仗,這比什麼都有說服力,而這些人中也包括淮王特別給郭風安排的參謀長夏平,雖然他對郭風的冷酷殘殺一直都很反對,但對於他的指揮才能,他也確實無話可說。
在郭風處理失職將領的時候,夏平卻從俘虜那裡聽到一條重要的消息,如今正在一處沒有被大火光顧的房屋中查找一些有用的情報。
正當郭風在軍中教導官兼後勤官趙汝傑的帶領下,試圖清點出一點沒有被燒到的糧草輜重的時候,一臉振奮的夏平卻跑了過來。
“將軍,有重要情報!”夏平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顯然確實是個好消息。
心情很有些不爽的郭風冷然道:“什麼事情讓參謀長如此失態?”
夏平連聲說道:“將軍,屬下剛纔瞭解到一個重要情報,西夏太子李德旺因爲西夏國內歉收,已經下令西夏駐鳳翔路的都統軍阿沙漢,將西夏在鳳翔路的十八個糧倉的糧食運往西夏救急。雖然這個糧倉被燒了,但我們可以趁別的糧倉將糧食起運後集中勢力出擊,只要搶的二三個糧倉中的存糧,我們大寨中就可以度過這個冬天了。”
郭風聽到這個消息後,沉吟了一下,反問道:“這道命令是什麼時候發出的?”
夏平遞過一個信封,笑着說道:“就在二天前,這個糧倉的西夏守軍剛將糧草準備妥當,打算明日就起運,結果卻被我們一把火給燒了。”
郭風有些不滿對方語氣中的輕鬆,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徑直的走到一邊去看起情報來。
趙汝傑卻悄聲對夏平說道:“夏參謀,你這個情報來的真是太及時了,剛纔你沒看見,郭將軍簡直是要吃人,弄的我膽戰心驚的。”
教導官在大宋軍中,一般是負責新兵訓練,協調軍地關係,幫助士兵提高文化水平,可以說是軍中的老師,在宋軍中擁有很高的名望。
而這個趙汝傑也是淮王特派給郭風的,雖然此人已過三十,但這人不僅文章詩詞寫的好,而且腦筋也很靈活,並不認爲郭風年紀小而輕視他,反到對他十分敬佩,更重要的是辦事果斷,心性堅強,對郭風的胃口,不少事情郭風只要吩咐一聲,趙汝傑就可以辦的很好,所以他也很也受郭風信任。
他平日裡和夏平關係也處的不錯,偶爾也開開玩笑。
聽到他有些無奈的語氣,夏平想到了一件事情,看了一眼遠處的郭風,然後低聲問道:“你知道郭將軍這次要如何處置這些俘虜嗎?”
趙汝傑也小心的看了郭風一眼,然後低聲說道:“你不是不知道,郭將軍十歲的時候就上了戰場,看的死人比我們看的活人都多,他那個性子,誰勸的了啊!”
夏平眉頭皺了皺,自語道:“難道這次又要殺了這些人嗎?”
趙汝傑勸慰道:“也不盡然,有些山寨需要一些勞力,或許郭將軍會考慮一下,不過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們都是從西夏過來的,平日裡在鳳翔路可沒少作惡,欺凌我們漢人更是家常便飯,現在讓他們現世報也沒什麼不妥!”
夏平無奈的看了趙汝傑一眼,知道郭風軍中抱有這種思想的人不少,不少人就是因爲忍受不了這些西夏人才加入郭風軍中的,就是自己,在耳濡目染下,也不像當初那麼強烈反對,或許,是太多的事實讓自己已經麻木了吧!
沒有強大的國家,妻子兒女只是別人手中的玩物。這句話好像是淮王殿下在軍校上課時候說的吧,半年多了,自己看到的事情似乎也證實了殿下這句話。
就說那個西夏都統軍阿沙漢,此人好色貪淫,爲人兇殘,每日必要數女侍寢。如此還不知足,凡是鳳翔城中稍有姿色的麗人,其就不放過,每每強行帶入臥室,硬性姦污,如有不從者,則必殺而後辱,弄的鳳翔城中人人自危,女子竟然不敢上街,原本繁華的大城,竟然被他弄的市面蕭條,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毀在這個人之手。
這樣的人,絕對是死有餘辜,那些幫兇也是罪不容赦。
每當這樣一想,夏平就對郭風軍中的報復行爲不是那麼感到難於接受,畢竟這也是保持軍中戰鬥力的一種方法,而且還可以讓這些士兵死心塌地的跟着郭風乾下去。
就在夏平考慮一些事情的時候,郭風也已經看完情報走了回來,和其年齡不相稱的成熟方臉此時已經歸於平靜,他看着夏平淡然說道:“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西夏人想將糧食運走,我偏不讓他如意。”
夏平心中感到不安,低聲問道:“將軍想要如何做?”
“將這批糧草全都劫了!”郭風的語調中有種如同赴宴般的輕鬆。
“什麼?”夏平有些難於相信的看着郭風,“將軍,對方這是一次十分重大的行動,估計鳳翔路的駐軍全都要出動。我們趁機奪取一些糧草還不難,可是將這些糧草統統劫了,我們能有這麼大的實力嗎?”
郭風微微一笑:“我軍現在也有五萬將士,就算戰力比之西夏還是差點,但裝備上的優勢應該可以彌補,而且西夏在鳳翔路也就八萬正規駐軍,其他數萬人都是一些招募不久的漢人士卒,比之我們並不佔多大優勢。何況我們也確實需要這批糧食來壯大自己,現在來投靠我們的人已經接近二十多萬了,京兆府的那位餘大將軍現在可沒空來管我們。”
夏平聽後,也默然了,郭風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勢力擴大的這麼快,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跟隨郭風的將士能夠吃飽飯,這在如今的西北,可比什麼號召都管用,不少人都是拖家帶口的跑來投奔郭風,只要家中有人從軍,全家都可以吃飽,戰死的士卒家人同樣可以管飽,其妻兒幼小的,軍中還負責養育。
這些類似於宋軍的措施,都是靠着宋國的秘密支援才得以實現的。而且不少安置不下的流民也被放到宋軍控制的山川一帶,雖然宋軍不時會‘不小心’的被這些流民搶去大量的輜重糧草,然後大張旗鼓的出兵圍剿,但成效始終不大,這幫流民是越剿越多。西夏和金國都已經注意這個事情,一些議論也時有傳聞。
餘介就任紅龍軍團軍團長之後,就此事和郭風說過,委婉的勸說他不要擴張太快,還說現在京兆府路的流民難民也不少,物資有些調撥不過來。這話也讓郭風這位心性高傲之人聽的不入耳,或許,這也是促使郭風下定決心搶劫這批糧草一個重要原因。
夏平左右思量了一下,覺得自己不可能阻止郭風這個命令,既然如此,自己只有幫助他完成這個計劃,畢竟郭風在軍事上的才華是誰也不能否認的,這位淮王殿下親自調教出來的名將,也許真的能夠完成這個任務也說不定。不過就算如此,今後的日子也將難過了,不過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今後再說就是。
想通了此事後,夏平心情平復下來,腦袋也迅速的轉動了起來,開聲說道:“此事若要成功,情報一定要做好,我看可以派人跟隨西夏那些運糧隊伍,並且打聽西夏派了多少人來押送,用什麼方式來押送等等。”
趙汝傑也點頭道:“收集情報這些事情可以交給屬下來做,只是將軍要儘快的收攏部隊,並將事情交代清楚,不能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呃,或許我們還可以通過那些被西夏招募的漢軍來獲取更多的情報。”原本說的正溜,看到郭風冷峻的目光看了過來,趙汝傑很聰明的沒有再次提醒郭風。
夏平看了趙汝傑一眼,說道:“既然如此,情報的分析工作就交給屬下來做,只是阿沙漢這個人在西夏素有勇名,這麼重要的事情說不定他要親自帶隊,到時情況可不妙。”
郭風斷然說道:“這個人交給我,只要他出了鳳翔城,一切都好說!”
夏平和趙汝傑對望了一眼,然後再商議了一些細節就分頭去做事,不久,這支部隊就離開這裡。
等西夏援軍知道消息趕到的時候,除了已經開始發臭的守軍屍體,就是被大火劫掠過的一片焦黑。
這個消息報上去,雖然讓阿沙漢暴跳如雷,但也加強了其他糧倉的守護,在擊散了一些飢寒交迫的流民後,其餘十七個糧倉的糧食也陸續的開始抵達集合地點平涼府。
爲了防止郭風再次偷襲,阿沙漢親自帶着五萬人前去押運,加上平涼府的守軍和各地押運糧草的駐軍,西夏人駐防鳳翔府的主力八成都集結到平涼府,而鳳翔路的路府鳳翔府的守軍只剩下萬多人。
而郭風他們也探聽清楚,西夏這次不僅讓鳳翔路運糧,臨洮路也被其要求運糧,只是這兩路的運糧路徑並不一樣,臨洮路是經蘭州入黃河,然後用船運到中興府,鳳翔路要走一段的陸路,然後經過葫蘆河進入黃河,再運往中興府。
本來鳳翔路有幾處糧倉是比較靠近葫蘆河的,但不知什麼原因,阿沙漢愣是要這些糧草的守軍走回頭路,然後再一起上路。郭風夏平等人知道這個消息後,也弄不明白阿沙漢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此時郭風已經將散佈在山野中的部隊收攏,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鳳翔府,鳳翔路的治所所在,也是西夏人在鳳翔路的統治中心。
此時鳳翔府高大的城牆在夜色的籠罩下,如同一隻沉睡的巨大胖豬,雖然體積巨大,但卻處處都是弱點。長期沒有敵人騷擾,以及對面最主要的對手錶示出友善,再加上大批的精銳部隊離開,已經使的鳳翔府的防守充滿着變數,更爲嚴重的是,這些守軍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猛獸盯上了,如今的鳳翔府,已經成了別人眼中的美食。
雖然城牆上還是有士兵不斷在巡邏,可是他們很多人都是心不在焉,不斷的和隊友聊着天,說着一些無聊的話語,很少有人伸出腦袋去看看城牆,更不要說那條不算很寬闊的護城河。
就在他們疏忽中,在一處僻靜的地方,一隊隊的黑衣人扶着預先放入河中的繩子爬到城牆下,等一隊守城兵丁過去後,十多條弩箭帶着鉤索飛上了城牆,然後無數的人影利索的爬了上去,顯得十分輕鬆。
這些人是郭風按照淮王的教導,特意訓練出來的特戰部隊。挑選最優秀的士兵,給予最好的裝備,然後加以最嚴格的訓練,執行特別的任務。郭風的這支特戰部隊訓練了大半年,如今纔派上用場。相比於這些特戰隊平時爬懸崖的訓練,爬上這座城牆實在是小兒科。
越來越多的特戰隊員爬上了城牆,一部分的人分開出去放哨,另外一部分的人小心的向對方西城樓逼去,幾個倒黴的西夏兵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他們給解決了。
等到了對方佈防的位置前,一隊特種兵戰士打着燈籠,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成西夏軍服了。
“站住!”看到這羣人闖了過來,守衛的西夏兵下意識的想喝止他們。
“什麼人?口令?”這羣特種兵並沒有停步,一邊大聲問對方口令,一邊逼近了他們。
“中興大夏!”守衛的西夏兵順口就將口令的上半句說了出來,見對方沒有回答,還不高興的喝問道:“讓你們站住聽到沒有,爲什麼不回答口令的下半句?”
“哦,這個,老子要你命?”
特戰隊的隊員就在對方被說的一愣之際,揮舞着兵器就衝了上去,當場砍翻了好幾個西夏兵,此時西夏兵方纔反應過來,一邊高呼‘造反’一邊衝了上來,但隨即就被尾隨而來特戰隊隊員截住廝殺。
十多顆手榴彈,外加連環弩的一陣急射,當場就掃開了一條道路,在西城城樓的西夏兵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特戰隊的戰士就已經攻了進去,一些人去放吊橋,還有一些人衝到城樓下,在西夏兵趕過來之前掃開了路障,當城門巨大的木栓被放了下來的時候,陣陣沖天的喊殺聲飛上了天際,也驚醒了鳳翔府所有人的美夢。
不過在源源不絕的郭風軍的攻勢下,被這變故弄的慌了手腳的西夏守軍顯得混亂不堪,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許多士卒不是當了俘虜就是慘死刀下,鳳翔府的局勢已經由不得西夏人做主了。
西夏守將在聽到大勢已去的時候,帶着一些親隨從北門逃了出去,將偌大個鳳翔府留給了郭風。
西夏守軍在將領出逃的情況下,各自爲戰,不是被滅,就是投降,這場偷襲戰爭在天明時分結束,鳳翔府易手。
郭風佔領鳳翔府之後,一邊派人將府庫中的物資搬走,一邊貼出告示,聲稱自己這些人是‘狂風軍’,是專門來消滅西夏人的,並告訴鳳翔府的百姓,不日西夏的大軍就要回返,‘狂風軍’決意要和西夏人決死一戰,到時‘狂風軍’將與鳳翔府共存亡。
因此,在鳳翔府極有可能發生玉石俱焚的事情,‘狂風軍’不想連累百姓,讓他們快快出逃到鄰近的利州省,免得殃及池魚。這個舉動讓‘狂風軍’的名聲就此傳播開來。
在郭風有意派人的宣揚引導下,這些告示引發了一場巨大的逃亡浪潮,鳳翔府的百姓拖家帶口,紛紛出逃。郭風甚至還派出一軍前去幫助難民們打通前往利州的道路,這個舉動使得西夏軍瘋狂的反撲,雙方在西夏和宋交界一帶多次開戰,各有勝負。此舉又帶動了沿路的難民潮,數十萬人狂猛的衝向利州,各種流言到處飛。
最爲離譜的是有人竟然說因爲西夏王生病了,要用一萬個小孩的心肝和三千個童女來做藥,所以西夏人這次決定要在鳳翔路大開殺戒,來湊齊爲西夏王治病的一萬個心肝。至於其他什麼西夏人要屠城啦,金人又殺回來了等等,各種版本的都有。
在這些流言的影響下,原本就惶惑不安的鳳翔路百姓,這下更是無所適從,在寧信其有的心態下,不少人茫然的跟着人流踏上逃亡路。
這批巨大的難民潮涌入西夏邊防的時候,郭風的人趁西夏人忙於阻擋,驅趕難民的時候,攻佔了西夏人的邊防,將這批難民放入利州省。如此巨大的難民潮涌入利州行省,引起的震動可想而知。
原本駐守在這一帶的紅龍軍團副軍團長師夢龍,一邊派人去找總督府的人來安排這些難民,一邊讓利州的守備將軍墨人調集利州守軍協防,防止難民發生暴亂和別有用心之人趁機作亂。
就在師夢龍對這種情況驚怒不已的時候,餘介給了他一封用密碼寫成的書信,看完之後,師夢龍馬上就召集了二萬士兵,聲稱要找那個‘狂風軍’算賬,氣沖沖的出了大散關,向着鳳翔府開去。
沿路碰到西夏兵卒,也絲毫不客氣,說是他們縱賊行兇,故意擾亂大宋。話不投機之下雙方也擺開了全武行,不過這些西夏兵明顯不是對手,被師夢龍趁機收拾了數千人,原本被他們拖住的郭風的一支偏師也得以解困,不過師夢龍的插手,也使得鳳翔府周邊的局勢更加複雜,西夏在這裡幾乎成了整體潰散的趨勢。
涌入利州的難民也越發的多了起來,幸好利州的官員在墨如蘭的帶領下,對如何救濟難民極有經驗,雖然此時墨如蘭已經離開,但在總督府書記官的協調指揮下,這羣難民都得到比較好的安置,沒有影響到利州的安定。
當鳳翔府的變故傳到阿沙漢的耳朵中,這名西夏猛將怒不可遏,馬上召集了五萬人馬就向鳳翔府趕去,意圖將這羣膽大包天的盜匪一網打盡。
不過在往回趕的途中,阿沙漢的大軍被一支不明武裝埋伏,損失了一些人馬,這使得阿沙漢不禁小心起來,行軍速度也放慢。等他趕到鳳翔府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了,此時只看到鳳翔府城上已經插滿旗幟,而且還有一些頂盔帶甲的軍士立於其中,似乎軍容極爲威嚴。
這讓阿沙漢心裡動了懷疑,未敢貿然攻打,恰在此時,一些西夏潰兵前來報告宋國已經出兵鳳翔路,而且先頭部隊已經離鳳翔府不到三十里。
阿沙漢這下更不敢輕舉妄動,當天晚上就駐紮在鳳翔府城下。第二天,就在其驚疑不定的時候,師夢龍派人來和他聯繫,告訴阿沙漢,因爲這個‘狂風軍’肆意妄爲,使得利州動盪,故出兵前來助阿沙漢一臂之力,剿滅這羣盜匪。
阿沙漢未敢深信,但也表示感謝,並說,如果宋軍有誠意,請先攻鳳翔府,並保證自己在宋軍攻城後,也會跟着進攻。
師夢龍得知後,不顧軍將的反對,讓人架起了大炮對着鳳翔府轟了起來,等城門一倒塌,宋軍就潮水般的涌入鳳翔府,其威勢讓這些西夏軍看的心驚肉跳。
就在阿沙漢也下令攻城的時候,宋軍卻突然停止了攻城,而且原先攻入城中的部隊也退了出來。就在阿沙漢以爲要發生變故的時候,師夢龍讓人給他送來一封書信,然後就突然撤軍了。
阿沙漢撤開書信一看,上面赫然寫着:佩服,佩服,將軍竟然被幾個草人,幾桿旗幟給嚇倒,實在是佩服,西夏將軍果然是能人所不能!
此時阿沙漢也接到手下的回報,說鳳翔府城幾成一座空城,除了一些西夏守軍的屍體,只有滿城的旗幟和一些穿着盔甲的草人,並未見半個敵人影子。
聽到這個消息,阿沙漢暴怒的差點吐血,憤怒的將師夢龍給他的書信撕碎,帶着大軍怒衝衝的趕到差不多成了空城的鳳翔府。
幾個沒有出逃的漢奸走狗之流的,看到西夏人回來,連忙上前來問候,並且還告訴了西夏人一個重要消息,說是‘狂風軍’將鳳翔府被俘的西夏守軍都關在一座倉庫中。
等阿沙漢帶人將這座倉庫打開,只見到遍地的屍體,已經沒有半個活人。
暴怒欲狂之下,阿沙漢毫不客氣的將那幾個帶路的漢奸給砍了腦袋,還沒等他想明白要如何來處理這件事情,又是一道重擊傳到他的耳朵中,錢糧聚集的重地平涼府被‘狂風軍’攻克。
“氣死我了!”完全被怒火充滿了腦袋的阿沙漢,在憤怒和恐懼之下,什麼都顧不得,馬上就讓全軍再次開拔,目標直指平涼府。
就在阿沙漢怒氣匆匆的趕路時,郭風此時已經和夏平趙汝傑等人在清點這次獲取的物資。
在成功的調走西夏軍的主力後,郭風馬上和其他部隊會合,然後聚集到平涼府城下,準備攻城。原本郭風以爲還要費一番手腳,但沒想到,原本被西夏兵用來當勞力使喚的漢軍突然發動了叛亂,而且一部漢軍還打開了城門,將郭風軍放了進去。
就這樣,平涼府輕而易舉的就被郭風攻克。
事後郭風才知道,夏平很早就在對這些漢軍下功夫,如今不過是水到渠成而已。這件事情也讓郭風對夏平的謀劃有了更多的認識,也爲兩人今後多次的合作,奠定了最好的基礎。
攻克平涼府之後,除了獲得數量極爲巨大的糧草之外,還意外的獲得另外一些東西,裝滿上千口大箱子的銅錢,銀錠,金錠,珠寶,首飾,以及其他類如古董奇珍,名人字畫的寶貝,看樣子,這些東西是西夏人的掠奪之物,如今想要運走。
因爲沒有想到會獲得這些東西,郭風,夏平,趙汝傑三人坐到一起開始商議此事。
“我看還是將這些東西留下來,這對於我們的山寨是非常有幫助的,也好方便我們今後發展。”趙汝傑首先提議。
“不可,這些都是西夏搜刮我漢人的民脂民膏,而且這次數量如此巨大,山寨也用不了這許多,我看是不是可以將這些東西交給餘介將軍,讓他派人將這些東西送給殿下?”夏平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不時掃過郭風,想看看他是否有什麼神態流露。
很可惜,郭風平靜如故的說道:“不如這樣,將銅錢留下來獎勵士卒,至於其他東西都送往建康。殿下要登基了,我沒什麼東西可送,如今這些,想必殿下用的着。”
夏平對郭風暗自頷首,但也開言道:“都送去也似乎不妥,我看除了銅錢外,銀錠也留一些,這對我們山寨今後的壯大有不少好處。”
趙汝傑想了一下,也同意道:“這個方法不錯,將軍如何看?”
郭風站了起來,斷然的說道:“銅錢全部留下,銀錠留下三分之一,其餘的都要送到建康。阿沙漢想必也要來了,趙教導,你找一些信得過的兄弟將這些東西運走,至於糧食,夏參謀,你指揮那些投誠的漢軍運走。”
夏平也微笑着站了起來說道:“西夏人這次十分大方,連馬車都準備好了,擺明是讓我們儘管拿嘛!”這話讓趙汝傑大笑不已,就是郭風也罕有的笑了一下,低聲說道:“既然如此,不給西夏人一個好好的答謝,他們如何可以記得住我們‘狂風軍’?”說完,轉身就離開這裡,徑直去招呼部隊準備作戰。
等阿沙漢帶人趕到平涼府的時候,東西已經被運的差不多了,而且防備空虛的涇州也被郭風派人攻克,使得物資可以源源不斷的運往郭風位於金人慶原路,宋國京兆府路,以及西夏鳳翔路三路交界的羣山中,而郭風的老巢就在這裡。
阿沙漢帶人趕到平涼府的時候,郭風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將部隊擺放在城牆外,騎兵居右,步兵居左,公然擺出堂正的姿態迎戰。
阿沙漢看了對方的陣容,發現對方的兵力只有三萬多人,而騎兵更只有上萬人,比之自己少了許多。
當下也不客氣,不顧士兵連日趕路的疲勞,將自己的優勢騎兵放於對方步兵的正面,然後讓步兵對着對方的騎兵,並且用巨盾擋住正面,意圖借用騎兵優勢先一舉蕩平對方的步兵後,然後合圍對方的騎兵,將對方一網打盡,出了心頭這口惡氣。
佈置的中規中矩,是臨戰常用的陣型。
看到他的佈置,郭風的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微笑,淡然吐道:“找死!”然後大手一揮,大軍兇猛的向西夏軍衝了過去。
頓時地動山搖,飛沙走石,無數的塵土飄灑向半空,只有閃着寒光的兵刃正冷冷的反射着點點寒芒。
塵土飛揚中,宋軍衝到西夏人軍前,呼嘯的箭雨伴隨着火藥的轟鳴聲,使得一個接一個的西夏人倒了下去,給地府送去新的冤魂。
剛一交手,西夏人就悲哀的發現,原本以爲佔優勢的騎兵卻馳騁不開,擠到一塊。阿沙漢只看對方了陣容,卻忘了觀察周圍的地形,將三萬騎兵竟然放在崎嶇狹窄的涇河邊迎敵。
在對方兇猛的攻擊下,這些西夏人的騎兵前擠後擁,互相妨礙,根本就展不開攻擊隊形,反觀對方的步兵,卻如魚得水,在互相的掩護中,一條條長槍只管對着馬腹戳去,騎兵無不應槍而倒,根本都沒多少相抗之力。
西夏人騎兵這邊吃了虧,而步兵這邊情況更糟。西夏步兵所在地方,地勢平坦空曠,正是騎兵縱橫的好場所,在被對方一陣火器猛攻之後,步兵的防禦陣地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對方的騎兵如同惡狼一般的咬上這個傷口,在不斷的攻擊中,終於將這個缺口擴大,騎兵展開攻擊隊形兇猛的衝擊着西夏人,不斷的縱橫往復,左右衝殺。
西夏人的步兵雖然竭力擺好陣型,可是根本就不能抵擋住對方的這種衝殺,而且無論裝備,體力,士氣,此時都不如對方,戰況完全呈現一邊倒的趨勢,數量佔優的一方被打的節節後退,隊形不斷的被打亂,一大隊,一大隊的西夏兵被打的脫離大隊,而被對方輕易的吞噬掉。
阿沙漢發現這個情況,慌忙讓騎兵轉向來迎戰對方的騎兵,可是此舉卻讓西夏陣型越發混亂,步騎不時衝撞到一起,反到自亂陣腳起來。
看到對方大陣終於露出致命的破綻,一直在一旁註視着的郭風拉響了最後攻擊的‘九天雷箭’。
一支騎兵從平涼府中奔馳了出來,兇猛的衝向已經開始混亂的西夏步兵隊伍,馬刀在陽光下飛揚起耀眼的光芒,猶如割麥子一般的收割着對方的生命,大片的鮮紅飛濺到泥土上,如同地府的勾魂使者。這支騎兵無論技藝還是裝備,更勝方纔那支騎兵。
此舉如同致命的一拳,西夏的步兵終於在對方的衝殺下開始潰散,等兩支騎兵如同剪刀一般的在西夏步兵陣型中來回了幾次,終於使得對方陣型崩潰,整個隊伍開始潰不成軍,無數的西夏兵放棄了戰鬥逃跑,阿沙漢驚怒交加,連殺多人都不能制止,眼看着局勢一步步的崩壞了下去。
終於,阿沙漢知道此次敗局已定,雖然此刻心頭還是充滿着怒火,但逃生的**還是佔了上風。
勇名,或許以前自己很勇敢,但自從自己投靠太子,擺脫了那個武雲公主,真正成了一方大將之後,錢財和女人才是自己最喜歡的東西,拼命這種事情,已經輪不到自己來做了。
阿沙漢在逃跑的時候,不禁自嘲的想起這些來,回頭看了一眼正陷入苦戰中的士卒,然後策馬逃離了戰場,再沒有回頭。
隨着阿沙漢和西夏軍中的高級將領脫逃,原本就已經落在絕對下風的西夏軍終於抵擋不住,軍心崩潰,不少人轉身逃跑,那些逃不了的不是投降,就是裝死,表現的極爲沒有骨氣。
郭風冷眼看着對方的士兵在己方的追逐下被打散,被屠殺,眼中沒有半點憐憫,等大局已定之後,招呼一聲,帶着三千騎兵隨着西夏逃兵追了下去。
一連追了一天一夜,終於在離鳳翔府百餘里,一處叫五里坡的地方追上阿沙漢,一陣衝殺之下,阿沙漢最後的衛隊也被沖垮。
走投無路的阿沙漢竟然跪地投降,郭風走了上去,沒讓此人說話,一刀就砍下了他的頭顱,冷然的說道:“這是你欠下的!”
殺了阿沙漢之後,郭風正要趁勢再次攻佔鳳翔府,可是一個意外的情報讓他改變主意,全軍收拾了一下戰場之後悄然離去。
二個時辰之後,一隊陣型完整的西夏兵衝到五里坡,但他們只找到遍地的屍首,和一具沒有人頭的大將屍體。
當他們帶着這個成果回到鳳翔府的時候,領軍增援鳳翔路的,西夏臨洮路都統軍馬肩龍久久不能說話,看着這具沒有人頭的屍體,他只感受到陣陣無奈,也記住一個名字——風將軍!
就在馬肩龍佔領鳳翔府,並逐步向平涼府逼近的時候,發生一件讓世人震驚的事情,大約數千的西夏兵,打着爲阿沙漢報仇的名義,血洗了離大宋利州省不過幾百里的武城鎮。
此事讓還沒有回到大散關的師夢龍知道了,他連夜趕往武城,只看到遍地的屍首,滿腔怒火下,他率軍佔領了寶雞,虢縣,並且強行將還沒有逃離的居民盡數遷走,讓原本有心收復平涼府的馬肩龍不得不回過頭來處理此事,向大宋提出了抗議,要求師夢龍儘快撤走,還承諾自己會處理武城鎮發生的事情。
師夢龍身爲紅龍軍團的副軍團長,此時在利州省並無人能夠要求他什麼,這封抗議信就被轉交到長安的餘介手中。因爲這樣,途中就耽擱了一些時日,等餘介知道消息後,還沒來得及讓師夢龍撤回來,又發生了一件讓天下震驚的事情。
號稱‘風將軍’的郭風,竟然在涇河邊,讓數萬投誠的漢軍,親手斬殺了三萬投降被俘的西夏兵,涇河河水都被染紅,河邊的死屍如同小山。此舉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雖然都知道這可能是郭風對武城鎮事件的報復,但這也實在是太殘酷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
餘介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呆了半晌,才無奈的下令讓師夢龍回來,並派人去和西夏解釋此事。對於郭風,他並沒有說他什麼,只是將這些事情寫進給淮王的奏摺中,並且稱其爲‘修羅將軍’,嗜殺成性,實在有損宋軍的名聲,還讓淮王考慮將他調回建康。
從此,宋軍中,郭風‘修羅’之名開始流傳,隨着他日後更多的血腥功績,這個名聲也越來越響亮,甚至還有人將其稱爲‘瘋將軍’。
當滿腔悲憤的馬肩龍帶人前往涇河的時候,被郭風趁機偷襲,死傷了數千人馬,幸虧馬肩龍機警,連夜撤軍之後安排了一些陷阱,讓郭風反吃了一點小虧,如果不是夏平策應,甚至還有可能被馬肩龍反算計一次。
經過這次交手,雙方都對自己的新對手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而且雙方都需要時間來整理雙方各自的事情,沒多久,郭風就率部退回了羣山中,馬肩龍也逐漸將失陷的幾個府州收復。
只是馬肩龍並沒有在涇河邊找到傳說中的屍體,只是看到一些被清洗過的痕跡,還未消散的刺鼻血腥告訴人們,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
***
建康城外的官道上,商旅行人來往不絕,小販農人也挑着貨物果蔬健步如飛,渾然不顧天上過分熱情的陽光,不時有幾滴灑落的汗水飛濺到地上,被幹燥的土地所吸收,整個一派繁忙熱鬧的景象,顯示大宋新都的繁華。
西夏武雲公主李婉清默然看着這一切,深深體會到如今宋國的那種活力,而這種活力下的實力,更是不用懷疑的。由此想到西夏的情況,武雲公主只能露出苦笑。
爲什麼自己那些個皇兄皇弟就只看到爭權奪利,而沒人想到要改變自己積弱的國情,以脫離受制於蒙古的現實?
想到這裡,武雲公主看了一眼正在一邊看着什麼的墨如蘭。
因爲順路,而且又是舊識,墨如蘭和武雲公主兩人就結伴到建康,在離建康十多裡的時候,有一個人趕上他們的車隊,並且說自己有重要消息稟報墨如蘭。
墨如蘭就讓車隊停下自己走到一邊去聽取彙報,而武雲就默默的看着官道上來往的行人,再次感受着宋國如今的強盛。
如果這次聯宋能夠成功,或許和金國的和約也就能順利簽訂,到時對抗北方大敵蒙古纔能有一些把握。
只是宋國那個趙昀能相信嗎?
就在武雲默然想着心思的時候,幾個穿着紅衣服,戴紅帽子的騎士快速的從武雲面前通過,官道上的行人車馬無不對這些人讓行,使其可以順利通過。
“好像是宋國的信差,這麼急,難道有重大事情發生嗎?”武雲看着對方遠去的騎影,深深感覺到情報不暢的苦惱。
“公主,墨總督過來了!”貼身侍女木茜的話讓武雲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對於墨如蘭,她一向是又敬又羨的,因爲除了現在的宋國,女子能夠坐公堂的真是絕無僅有,何況還主管一省民政。
“如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看你愁眉不展的。”武雲語氣親暱的說道。
墨如蘭秀氣的面容上此時佈滿了憂慮,幽深清澈的眼睛也泛着陣陣不解和疑難,讓人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小。
果然,墨如蘭讓武雲將不相干的人遣開之後,低聲對武雲說道:“婉清,出了大事,鳳翔路運回西夏的糧草被劫,聽說貴國阿沙漢將軍被那個匪盜‘風將軍’給殺了。”墨如蘭表情很有些古怪。
“什麼?”以武雲這樣沉靜的人也不禁驚訝出聲,“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爲什麼先前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具體情況我現在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師夢龍將軍似乎也插手其間,阿沙漢兵敗身死,運回西夏的糧草被‘風將軍’所劫。”
武雲定了定心神,馬上說道:“我需要和鳳翔路聯繫,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如蘭,你可以幫我傳遞一次消息嗎?”
墨如蘭面色有些猶豫,低聲說道:“婉清,我現在是大宋的臣子,不能做對不起大宋的事情,如果我大宋真的插手了鳳翔路的事情,那我只能站在大宋一邊,我希望你能諒解!”
武雲也知道她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如果沒有對方的情報系統,以自己的能力,等得到情報估計也是幾天後的事情了,到時什麼事情都耽擱了。
無奈中,她只得厚顏強求道:“如蘭,我不是要你做損害宋國的事情,我只是想讓你幫助我和國內聯繫一次,只要你能和馬肩龍將軍聯繫上,就可以了?幫我這一次吧!”
墨如蘭面色變化了幾次,貝齒死死咬住紅豔的下脣,良久之後,還是搖搖頭說道:“婉清,告訴你這些,我已經是有過失了,如果我還幫你傳消息回國內,實在是做不到。對不起!”
武雲的眼中閃過深深的失望,語氣低落的說道:“我知道你的難處,是我太着急了。只是你可以告訴我如今的情況嗎?”
墨如蘭似乎想到什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語氣古怪的說道:“如果你想了解詳細情況,估計還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是誰?”
“殿下!”
“啊!”武雲流露出極爲意外的表情,如果不是深知對方的爲人,她甚至要懷疑對方是在開她的玩笑。
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武雲猛然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墨如蘭也同意這個提議,很快,車隊又重新起程,不過速度已經快了一倍。
“武雲,如蘭,何事這麼着急?”要到建康城門的時候,一聲雄壯的喝聲直接送入車廂中,讓原本各懷心事的墨如蘭和武雲公主兩人精神一震,表情各異的喊道:“父親!”“師伯!”
兩人喊完,才齊聲讓馬車停了下來,剛一下馬車,一身布衣布鞋的雲先生已經落在她們身前。
此舉讓一些護衛緊張起來,有幾個甚至將兵器也拿了出來。
“參見師伯!”讓手下稍安勿躁,武雲十分恭敬的向雲先生行禮,語氣和神態,充滿一種真心的尊敬。
雲先生已經毫無菱角的目光掃了她一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的修爲進度好像差了些,事情很忙嗎?”
武雲老實的回答道:“武雲因爲要防備蒙古人的進犯,所以最近一直被軍務纏身,進度慢了些!”
雲先生點點頭,目光轉到一直沒有說話的墨如蘭這邊,似乎微微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道:“武雲,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和如蘭說!”
武雲公主識趣的離開,並且讓護衛圍成一個圓圈,隔絕了別人的視線。
“父親,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墨如蘭見雲先生長久不開口,只好先行說話。
雲先生有些感慨的看了她一眼,淡然說道:“蘭兒,你恨父親讓你嫁給嶽雨嗎?”
墨如蘭的心頭跳了跳,幾縷幽怨浮上面頰,輕聲說道:“父親也是爲墨門好,女兒能明白,只是女兒心中確實還免不了埋怨父親。”
雲先生默然下來,平和的目光落在墨如蘭身上,似乎要將她的一切都映在心底,良久之後纔開口道:“其實父親這麼做,不光是爲墨門,也是想給你找一個好歸宿,只是,既然你不願意,爲父現在也不會再逼你。其實爲父這次見你,是想告訴你,爲父決定遠行,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和你相見了。”
墨如蘭掩飾不住心中的驚訝,有些急切的問道:“父親要走?要到什麼地方去?難道殿下會同意父親就這麼走了嗎?”
雲先生沒有回答,伸出寬大的手掌撫摸着墨如蘭,似乎是懷念,又像是感傷,低聲說道:“你真像你娘,希望你不要向你娘那樣命苦纔是。”
墨如蘭從父親溫熱的手掌中似乎感到什麼,語氣有些低落的說道:“父親這次出去要很長時間是嗎?”
雲先生突然笑了,淡淡的,如同清風www.Qingfo.Cc明月一般。
“蘭兒,現在的建康已經不再適合爲父,現在的殿下也不再是當初的殿下,爲父留在這裡,已經沒有用了。西夏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還是讓爲父來做吧,畢竟你現在已經是墨門門主了。”
雲先生說完,收回手掌,然後轉身離去,墨如蘭正想跟上去,一隻有力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制止了她。
墨如蘭一驚之下,連忙回頭一看,緊張的身體馬上鬆弛下來,輕輕說道:“師義叔,原來是你!”
來人是墨門第二號人物,被稱爲墨門智囊的墨師義,他和墨雲份屬師兄弟,在墨雲癡迷於武學之後,他一直掌握着墨門,並且培養了墨如蘭,輔助她成爲事實上的門主。他們兩夫婦,在某種意義上說,更像是墨如蘭的父母。只是後來墨門成爲淮王這邊的勢力,墨如蘭也成爲一省總督後,墨師義突然離開她,跟隨着墨雲在百家院中混日子。
“怎麼了,蘭丫頭,現在學會趕路了,以前可沒見你這麼纏綿過。放心吧,這次師兄只是犯了遊癮,想去外面看看,難道你還擔心他不成?”墨師義一邊撫摸着鬍鬚,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墨如蘭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覺得父親這次出遊有些突兀,但以前他也經常這樣,只是和父親這樣聚少離多,多少讓她有些小兒女的情態。
幸好這時武雲公主突然招呼了她一聲,讓她才免去尷尬。
走到武雲身邊,武雲告訴她,雲先生要和她同去見淮王,不過不能讓她同行,並言明自己見過淮王后,再來和她相見。
對此,墨如蘭也只能說一聲‘珍重’。
看着西夏使節團離去的飛塵,墨如蘭心中充滿了困惑,不知最終局勢的發展會不會讓自己徹底的站到這個好朋友的對立面,如果真的如此,那自己將要如何來面對這份友情?
“蘭丫頭,不要擔心,這次鳳翔路的事情並非淮王策劃的,大宋現在還不會和西夏扯破臉面。”墨師義的語氣中充滿着一種看透事情的睿智。
墨如蘭似乎明白了什麼,語氣有些感傷的說道:“師義叔,蘭兒現在有很多的事情很迷惑,父親又走了,你能來幫我嗎?”
墨師義憐愛的看着她,肯定的說道:“師義叔一定會幫你的!”
墨如蘭高興的笑了出來:“謝謝師義叔,蘭兒在路上聽說一件事情,淮王決定撤去蘭兒總督之職,這是真的嗎?”
墨師義嚴肅的說道:“當然是真的,而且還不止此事,還有不少原來被淮王安置在百家院養着的前臨安舊臣現在都被放了出來,看樣子,他們將會有新的任命。如今建康朝廷內的人,都在爲這十多個行省的份額爭來爭去,淮王又始終不明確表示支持誰,讓人不知他的打算如何。”
墨如蘭蹙起了秀氣的眉毛:“會鬧的這麼厲害?但如蘭自問上任以來,做事從來不敢怠慢,而且先前淮王也對如蘭支持有加,爲什麼這次會想到撤掉如蘭?是不是如蘭做錯了什麼事情?”
墨師義拉着墨如蘭走到一邊的陰涼處,讓人拿來兩個小板凳坐下後才說道:“當然沒這麼簡單,不過我聽師兄說,你不願意嫁給嶽雨,你是不是當面拒絕過他?”
墨如蘭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墨師義露出恍然的表情,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還不時無意識的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
在墨如蘭疑惑的目光中,墨師義纔再次開口道:“原來如此,方纔我還在懷疑師兄爲什麼走的這麼爽快,原來很多的事情早就被他處理好了,佩服,佩服啊!”
不等墨如蘭發問,墨師義馬上說道:“你被免職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一種必然。嶽雨喜歡你,淮王又非常器重嶽雨,那麼以淮王的心性,定然是要你犧牲來成全嶽雨。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淮王曾經派人來找過我,說是讓我來擔任墨門的領軍人,但我沒同意,不過這也讓我瞭解了淮王的部分心意。
在淮王的打算中,他首先照顧了嶽雨,同時,又兼顧了我們墨門,給予了我們墨門更大的發展潛力。這個計劃中,你是一定要嫁給嶽雨的,但淮王爲了不讓他的計劃擱淺,防止以後因爲嶽雨而阻礙你從政,淮王就想在墨門重新豎立一個領軍人物,想必他對此已經做了不少安排。雲師兄可能瞭解淮王提親背後的意圖,如果當時雲師兄拒絕,以淮王如今的心性,墨門很有可能被他弄的四分五裂,然後逼迫我們就範。
雲師兄看出了這個裡面的危機,或許他也想有個可以代替他照顧你的人。他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這件事情,但同時又將這件事情拒絕的後果告訴你,還讓蘭兒你自行抉擇。以蘭兒你的性子,如果你喜歡嶽雨,你定然不會拒絕,但如果不喜歡的話,你也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最好的做法,莫過於找嶽雨說清楚。
嶽雨此人,品德高尚,心性沉穩。雖然師義叔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拒絕他,但你找他將話說清楚後,以嶽雨的爲人,一定會拒絕殿下的賜婚。這樣一來,殿下如果不想放棄他的計劃,那他就只能強迫嶽雨。不過這麼做後,不良後果很多,淮王想必不會這麼做。如此一來,淮王就只得讓步,因爲此事是淮王出面,他一定要設法善後。
如此,不論事情如何發展,只要殿下仍然掌權,我墨門就會屹立不倒,而且還可以獲得進一步的發展機會。如今你被免職,只是先前計劃的一部分,如今既然情況有變,後面的計劃一定會跟着改變,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這次淮王登基之後,你將會有新的任命,而且你此時纔可算有機會進入朝廷中樞。原本我看師兄如今要走,還有些擔心,如今想來,雲師兄的籌謀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這番奇詭的政治變化被墨師義娓娓道來,讓墨如蘭聽的目瞪口呆,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被自己父親當成棋子的滋味,不論什麼原因,總是不好受的。
“蘭兒,你是不是怪師兄?其實他這麼做也是爲你好,就師兄和我的意思來說,如果殿下選擇的不是嶽雨,我們定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嶽雨此子,日後定當是一代人傑,何況如今我們已經不是江湖上的門派了,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由着性子來,遇事要多爲墨門的弟子想想。”墨師義的話語中有着感慨,更有着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循循善誘。
墨如蘭雖然不喜歡這些狡詐的政治黑暗面,但她身爲總督的這段時間,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很多的東西是很無奈的。
或許,他們都希望自己當初能夠答應下這門親事。
想到這裡,墨如蘭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刺痛,那個人的面容又浮現在心頭,一會兒是朝堂之上威嚴的君王,一會兒是朝堂之下寬容的丈夫,一會兒又成了躲在後面操縱着事情的陰謀家,一會兒又成了帶領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勇將。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墨如蘭輕輕搖搖腦袋,似乎想要將這些困惑掃出腦外,不論如何,很快就要見到他了,或許這樣就會有一個答案,只是這次實在是太對嶽雨不起!
“師義叔,蘭兒很累,我們快些走吧,叔母她還好嗎?”
墨師義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寬和的說道:“你叔母知道你要回來,已經望了好多天了,她可是一向將你當女兒的!”一邊說,一邊和她一起走向馬車。
“蘭兒,你放心,師義叔今後會陪着你的!”
“謝謝師義叔!”墨如蘭的眼中閃過欣慰感動的神色,在墨師義催促的眼神中,纔再次登上馬車,緩緩的向着建康而去。
此時,雖然經過墨師義的分析,但在墨如蘭的心中,仍然充滿着迷惘,不知自己到底能在朝廷這個泥坑中走多遠,而在西夏發生的事情,也讓她對今後兩國的變局充滿着擔憂。
似乎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起來!
***
陽光普照下的玄武湖,但見湖上畫舫處處,樂音飄揚,歡聲笑語不時在湖波中響起。岸上垂柳在清風www.Qingfo.Cc拂拂之下輕巧的搖擺,帶來陣陣涼意,不時可見紅男綠女結伴而行,頗有些才子佳人的味道。
如此美景當前,原本就心情愉快的我,更是心懷大開。
忙裡偷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把躺椅,一根魚竿,外加清茶糕果,舒適愜意的做着一個姜太公,眼睛半睜半閉的看着浮標,有種懶洋洋的散漫。
“殿下,嶽雨大將軍來了!”
我微微起身看了嶽雨一眼,然後一指身邊躺椅道:“躺着說話吧,今兒個難得清閒,咱們聊聊天!”
嶽雨應了聲是,然後就在我旁邊躺了下來,自有人給他遞上魚竿,漁餌。
見他放好魚竿之後,我示意他躺下,然後拿着一塊水果放入嘴中,懶洋洋的開口道:“你喜歡釣魚嗎?”
“平日裡事忙,還沒這個愛好!”嶽雨的話語中少了不少拘束。
“埋首於工作並不見得好,爲上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找到身心平衡之道,不然失之偏頗,有時會讓自身陷入難於解釋的異常愛好之中,危害不能小覷。”
“多謝殿下提醒,屬下會注意的!”
“只是隨便聊聊,這次找你來,是想要你幫個忙!”
“請殿下吩咐!”嶽雨條件反射似的想站起來。
“躺下說話,不要弄的這麼隆重,這是一點私事,私事,不能聲張的。”看到嶽雨有些尷尬的躺下後,我才繼續說道,“這次你要去主持四川的軍務,本王會將一批有才幹的將領撥於你的帳下,你除了要協調好這些人和四川本地將領的關係外,另外還要幫本王捉幾個‘國寶’,此事你一定要慎重行事,千萬不能傷着這個‘國寶’,唐門的人會協助你的。”
“捉國寶?殿下這話是何意,嶽雨怎麼有些不明白!”
“是這麼回事,在四川有一種走獸,此物長的像熊,但身上卻是黑白皮毛間雜,雙耳雙眼都是黑色的,行動遲緩,憨態可掬,其名叫‘熊貓’。此物乃上古異獸繁衍下來的,是我神州獨產的一種走獸,所以稱的上是‘國寶’。如果你在四川看到,千萬不能傷害它,一定要給本王活捉個四五頭回來。
還有,你也要儘可能的讓當地人不要傷害它,如果有人不聽的話,傷一隻者全家苦役十年,殺一隻者當事人死,家屬發配邊疆!另外,你在四川圍剿那些意圖謀反的異族豪強時,也儘量不要用放火這招,要儘可能的保全四川的林木,如果可以的話,你也設法捉一些四川當地其他的走獸飛禽回來,建康郊外建立的一座飛禽走獸園,如今裡面還沒有多少動物。”
“殿下就是爲此事叫嶽雨來的嗎?”嶽雨的語氣中流露出意外。
“當然,這是本王私下拜託你做的,只能你知我知的,特別是念雪那裡,一定不能透露口風。”我滿臉笑容的看着嶽雨,語氣有種興奮。
嶽雨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此事定當爲殿下辦好,只是還有一事嶽雨要向殿下彙報,方纔金國聖興公主前來找嶽雨,言談之中有諸多挑撥,屬下擔心此女意圖做一些損害殿下之事,不知殿下如何看此事?”
我掃了一眼湖面上的浮標,淡然說道:“各爲其國,沒有什麼好說的。讓她去吧,也好讓本王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可是如此一來,殿下不怕一些官員被其引誘,而做下不該做的事情嗎?”
“如果有這樣的人,就算沒有完顏雲花,他們同樣會做,如今讓她將這些人找出來,也可避免今後更大的損失。此事你不用擔心,你來我往,金國那邊本王也沒少做工夫!”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態輕鬆。
嶽雨笑了笑:“原來殿下已經胸有成竹,嶽雨多事了。”
我的眼角突然看到菊匆忙而來,情知有事發生,半坐了起來,隨口說道:“不能這麼說,看來你我今日又要不得空閒了!”
菊此時已經走到我身邊,將標有緊急圖標的信件和一份用加急送來的奏摺遞到我手上:“原本還想等殿下回去後再給殿下看,可是加急公文也幾乎在同時到達,看樣子,似乎加急公文還是先發的。”
先抽出信件看了一遍,然後又翻開公文,看完之後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將信件公文遞給嶽雨,一邊皺眉說道:“真是夠巧的,郭風那邊的情報和餘介的公文竟然同時抵達,難道說他們兩人鬧了不愉快嗎?”
菊分析道:“也有可能是巧合,我們和郭風的聯繫是用情報線路,而且情報上署名日期也比餘介將軍的晚了一天。”
我仔細想了此事的後果,搖頭道:“事情看來有些難辦,餘介這個人辦事很有些方正,郭風此人又太過高傲,不會對人解釋什麼,兩人肯定不好相處。沒看見餘介將郭風稱做‘修羅’了嗎?嗜殺成性,兇殘無比,真不知是說人,還是說魔的。嶽雨,你如何看!”
嶽雨放下手中的信件奏章,語調低沉的說道:“殿下,屬下也認爲郭風此事做的太過,以前屬下就發現他有嗜殺的傾向,不過當時因爲他的事情需要保密,屬下以爲他是因爲此纔會做那些事情,不過如今看來,郭風他的心性真的有問題,殿下覺得如何?”
我沉默下來,良久之後才搖頭道:“本王不這麼認爲,我反倒覺得郭風如今的做法,是最務實的一種做法。你可能對郭風的來歷並不十分清楚,所以你纔對他如今的做法感到難於理解!”
嶽雨不解的看了我一眼,堅持的說道:“殺俘不祥,自古以來,濫殺俘虜者,難有善終,屬下擔心郭風終有一日會招致禍患。”
“殺俘不祥?如此說來,濫殺普通百姓者也是鐵定不能善終?可是本王卻知道,不僅有人善終了,而且還是非常風光的善終了,甚至後人還將他當作英雄一樣來崇拜。殺俘不祥,哼!”連我自己都聽出語氣中充滿着一種諷刺。
嶽雨默然下來,沒有開口爭辯什麼。
見他如此,我也覺得自己的話語太重了,感嘆的說道:“本王這話不是針對你,實在是感嘆。你知道嗎?郭風十歲的時候就被人販子賣到蒙古軍中,成爲一名最低賤的奴隸兵。爲了活下去,他必需揮舞着比他人還高的兵器和敵人拼命,他必需想方設法的在敵人的攻擊下保住性命。在遇到本王之前,他已經在戰場上存活了三年多,接近四年。
你不知道,要想在蒙古奴隸兵中存活下來的那種艱辛,不過本王瞭解,也知道他害怕失去什麼。他並不怕死,在很多年前他就不怕死了,如今他最害怕的是他守護的東西被別人所傷害,所以他不斷的在想辦法保護着。你可能不能理解他爲什麼要殺死那些西夏人,可本王知道,在他眼中,這些西夏人和那些蒙古人是沒什麼分別的,他們都是要來毀滅他所鍾愛的一切。
而且以郭風現在的處境,他也不好處理那些西夏俘虜。不論是策反還是關押着,都不是他如今能做到的,只有在殺或放中選擇。殺敵之兵民就是弱敵,這是蒙古人最相信的一條,郭風受此影響,他會這麼做,實在是情有可原。何況這件事情收尾也做的十分巧妙,西夏並沒有抓到什麼有力的把柄。再說,郭風如今還是我們大宋的敵人,他屢次帶人‘偷劫’我們的後勤,我們和西夏實在同仇敵愾纔是。”
嶽雨英俊的面容牽扯了幾下,無奈的說道:“郭風將軍幼年的遭遇實在是讓人同情,但如果放任他這樣下去的話,對他對我大宋都沒有什麼好處。殿下還是需要多加從旁勸導。”
我站了起來,負手走了兩步,纔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勸導?本王能勸導郭風,可是卻不能勸導比郭風做的更過分的敵人。和一個不講規則的敵人講規則,無異將自己的手綁着和他較量。
拖雷當初能用百姓換取了彩雲手中的蒙古俘虜,已經說明我們敵人的心性,如果我們此時還拘泥於所謂道德的話,吃虧的只能是我們。嶽雨,你什麼都好,就是在這件事情想不透,戰爭決不僅僅是兩**人的較量,這不是決鬥,而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嶽雨看來還是不能認同的我的理念,搖頭道:“殿下,屬下始終認爲,戰爭爲的是勝利,而非殺人,況且殺人,也不一定能保證戰爭的勝利。”
我明白不能強迫嶽雨,他是一位真正的將軍,看了看他,我放緩語氣道:“本來是來散心的,不想還是發生了事情,真是掃興,算了,準備回去吧。菊,你將郭風送來的金錢等物暫時寄放在京兆府,讓李碧如秘密派人清點之後,將這筆錢用做安置從鳳翔路逃來的難民。
最好能將他們遷到京兆府路去,那裡需要人手開墾關中。另外,你給餘介將軍去一封信,就說本王不日將會新任命一位副軍團長去他那裡,以後由此人負責處理郭風和紅龍軍團的聯繫,他不用再插手了。”
菊記錄之後,就去處理此事,嶽雨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殿下想任命何人?不知可否透露一些,屬下或許能夠幫助到此人。”
我見他神情有些擔心,安慰道:“不用如此,你我之間儘可想問就問!”我頓了頓,才漫不經意的說道:“長空無忌在平定摩尼教中立下大功,按照功勞,足以擔當此職,你覺得如何?”
“長空無忌?”嶽雨眼中閃過明悟,“此人的確有些將才,不過他爲將過於冒險,和餘介將軍穩重的作風似乎有些不和。”
“這樣才能互相彌補嘛,不用擔心了,長空無忌這個人很會做人的,肯定會和餘介相處愉快。況且西夏那個馬肩龍的表現可圈可點,不找個喜歡出怪招的人對付他,還真難於讓人放心。”
嶽雨想了想,也似乎放開了:“是屬下多慮了,菊姑娘好像又回來了!”
我聞聲轉過身,菊果然又匆匆的趕來,語氣微微有些急促的說道:“殿下,西夏使節武雲公主在雲先生和文貴大人的陪同下,前往皇宮求見殿下,如今人已經在皇宮外等着了!”
“哦,有這等事,真是夠巧的!”我沉吟一下,“紫暄,讓人收拾收拾,嶽雨,你和我一起去見見這位西夏女英雄吧,她可是可以媲美彩雲的人物。”
嶽雨恭謹的說道:“謹尊殿下之命!”
我錘了他一拳,親切的說道:“真有你的,走吧!”
鄭重推薦男人的夢想,起點作者michanll的《獵豔人生》,下面是連接:
http://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