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就是他的宿命!楊樂天註定死在我手上。”
“師妹,你真的變了,變得那麼陌生。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單純善良、楚楚可憐的小妹妹了。”微生霧輕嘆,滿眼的落寞和失望。
“你是這麼看我的?”落花覺得微生霧愚不可及,搖搖頭,“那你真是錯的太離譜了,我本來就是個殺手。當年主人送我去龜谷,唯一的目的就是學習用毒,若不是當年毒王剛好被仇家所殺,我也不會拜那個老古董爲師。”
微生霧端着手,拳頭攥地咯咯作響,隱隱後悔自己在龜谷出手救回落花一命,這樣歹毒之人的確死不足惜,他呵了一口氣,諷刺地道:“看來師父趕你出谷,你沒親手殺了師父,還真是他老人家的萬幸。”
落花心下一沉,她還真動過這心思,只是沒等付諸行動,那老古董就歸西了,不過即便老古董不死,她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沒有主人的命令。
落花橫了一眼微生霧,“你說得不錯,我落花是個有仇必報之人。不過我也是有恩必還,你救了我一命,這恩情我不會欠你太久的。”
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啊——
落花和微生霧的對話被白虎盡收耳底。他就躲在剛纔微生霧現身的大石後,離他二人不過是咫尺之遙,自是聽得清楚明白。
一抹壞笑浮上了脣,後面的話對於白虎來講已沒有太大意義,他也懶得聽了,對於他來說,有青龍的把柄在手就已經足夠。
正所謂來無影去無蹤,白虎沒多耽擱便直奔天神教總壇。
而在大石前,微生霧也無謂再和一個毒婦多費脣舌,眼下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趕着去辦,於是他匆忙趕回了青龍壇。
青龍壇。
偏殿內,當琳兒醒過來時,飛鳥已不知去向,不過除了楊樂天的甦醒,其它的事情也不再重要。此刻見了醫仙回來,琳兒微笑着向他報告着這個好消息。
微生霧回之一笑,快步來到榻前,也未多言,從懷中取出了一粒朱丹,直接放入楊樂天的口中,遞過一個深切的眼神:“你信我,就吃了它。”
楊樂天一閉眼睛,便吞了下去,沒有片刻的遲疑。儘管口中苦澀,然這苦澀卻神奇地貫穿了他的喉嚨,竟然可以開口說話了。
“你何必救我?”這是楊樂天甦醒後的第一句話,帶着沙啞的悶氣。
微生霧淡淡地道:“爲了琳兒。”
“你心疼她?”楊樂天加重了語氣,喉嚨撕裂着疼。
“對,我不忍心看見她爲你傷心欲絕。”
“你們……唔……”楊樂天剛張開的嘴被醫仙擡手擋住,生生憋了回去。
微生霧點頭:“對,我們正如你想的那樣,照顧琳兒舉手之勞。”
“喂!”琳兒嗔他一眼,微生霧纔不理會,繼續對楊樂天說道:“你先不用忙着謝我,因爲我還沒能力幫你解毒。”
“微生大哥,你剛纔喂他吃的朱丹不是解藥麼?”琳兒驚疑。
微生霧搖搖頭:“當然不是。那只是顆藥性更猛烈的補藥,甚至損傷心脈。”
說到此處,琳兒和楊樂天均是大吃一驚,疑懼地望向他。
“這方法也是逼不得已,我已知道解藥所在,但需四日去取。這朱丹是我剛研製成功的補藥,雖有一定的副作用,但可保一時性命無憂,這樣做至少趕得及我取解藥回來。”
琳兒聞言心下略寬,總算樂天的性命有了希冀,慶幸剛纔及時攔住了飛鳥。她看得出,楊樂天也是同樣欣喜的,即使是那張全無表情的臉,緩緩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救人如救火,微生霧刻不容緩,簡單向琳兒道別後,便匆匆下了神魔崖。
琳兒撩動裙襬坐在榻邊,掏出香帕爲樂天輕拭着額上的汗珠。令人欣慰的是,這次拭去的不再是冷汗而是他體內毒火的發散之物。
那顆朱丹果然見得奇效,此時他的額頭不但退了熱,連周身的黑氣也消退了許多,臉上泛出的潮紅半掩了青紫,再次襯出俊秀的五官。
突然間,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來了很多人,腳步聲漸近,琳兒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到底出了什麼事?!”
“砰!”殿門轟然一響,被一個飛腿踢開。
眨眼之間,衝進來十幾名教衆,分左右兩側排開,白虎楊雲仇傲然正中,一股強盛的殺氣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給我綁了!”楊雲仇橫眉冷目,用手一指榻上的青龍,衝口厲喝。
那十幾名教衆一律金袍加身,並非青白赤黑四色中的任一,這是總壇使者的身份象徵。此刻聽了白虎的吩咐,頭前幾人扯出麻繩,不容分說的把楊樂天從牀上拽起來,在他身上結了個五花大綁。
楊樂天直到此刻才慢慢張開雙眼,看清弟弟暴戾的神情,不屑地哼笑一聲,目光空洞無力,任由使者將他架了出去。
這場疾風驟雨來得太過迅猛,琳兒一時間怔在當場,剛剛點燃的希望轉瞬間化爲泡影。
“把她也帶上。”楊雲仇丟下這句冷冽的話,便一腳踏出了殿門。
“不必綁了,我跟你們走。”琳兒淡漠地看了看衝上來的幾名使者。她畢竟是神尊親女,總壇使者還是尊她幾分薄面,應聲跟在琳兒身側。
夜蟬在耳畔叫囂,蟈蟈在叢間鼓譟。
眼見楊樂天被架着盤山,身子東倒西歪,琳兒知他捱得辛苦,猶自心酸。一路顛簸,總是捱到了總壇,然而,出乎琳兒意料的是,他二人並未被押去正殿,而是直接被打入了總壇地牢。
“哐當”一聲,沉重的牢門打開,攪動起空氣中陰潮的黴氣。
解開束縛的一霎,楊樂天的背心被狠狠地踹上了一腳,本就疲軟的身軀砰然倒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門關了,冰冷的鎖鏈撞擊着牢門,聽得琳兒膽戰心驚,接下去的就是琳兒,她被關在了對面的囚室。這兩個相向的囚室相隔一條長長的甬道,彼此看得見卻夠不着。
囚室三面是牆,正面是由一根根拇指粗細的鐵柱製成,每根鐵柱相距不過一掌。儘管柱體鏽跡斑斑,卻是不可小覷,因爲它並非普通的鐵製,而是由千年寒鐵打造而成,遇強則強,韌性極佳,任內功再高強的人也是極難突破的,乃是陸峰特意爲江湖人士所備。
“楊大哥,你怎麼樣?”琳兒抓着囚籠,焦急地問。
“還死不了……”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
琳兒聽到心頭一鬆,又問:“是不是很辛苦啊?”
楊樂天沒在回答,琳兒也知道多此一問,喃喃自語:“不知白虎把我們抓起來是何目的,你身上劇毒未解,卻還要受這個苦。”
楊樂天悶悶地咳了兩聲,總算緩過一口氣來,虛弱地接道:“這苦不值一提,只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恐怕報仇無望。”
“楊大哥!”琳兒急聲喚着,雙手緊緊握住囚籠鐵柱,指骨泛白。
“琳兒,這次要抓我們的不是白虎,而是你爹。”楊樂天向前爬了幾寸,勉力匍匐到牢邊。
“我爹?”琳兒的手顫抖了一下。
“對,你想想這裡是總壇的地牢。而各個分壇中均有牢房,若是白虎一人所爲,我們此刻應被抓到白虎壇纔對。楊雲仇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你我關到這裡來。”
“那我爹又爲何將咱們關起來?”
楊樂天苦澀地笑了:“因爲你爹發現了我偷學煙雨六絕內功心法的事實,所以趁我中毒將我抓到這裡。至於爲何連你也一併抓了,倒還真是難說。”
“不可能的!”
琳兒心頭陡然一震:“我已經承認偷書,爹也給了懲罰,怎麼又怪回到樂天的頭上?”
她還不知道她爹給她的懲罰竟是致命的,也不知道楊樂天爲了給她療傷用上煙雨六絕的內功。當然楊樂天也不打算把這個殘忍的事實告訴她,難道說陸峰爲了試探自己不惜利用女兒的性命?不,楊樂天絕對不會這麼說,那太冷血了,陸峰做得出來,他可說不出來。
然而下一刻,琳兒卻脫口問了出來:“爲什麼,爲什麼我爹會知道你學了那本內功?”
楊樂天微微一怔,輕描淡寫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掩飾的不好,被他識破了。”他雖然扯了慌,可這是善意的謊言。
琳兒冥思苦想,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何處,忽的眼神一亮,皺緊了眉頭,惶恐地問:“對了,楊大哥,我給你的手抄本呢,是否已經毀了?”
“毀了,我已經燒掉了,你放心吧。”
楊樂天抓不住囚籠的鐵柱,手一鬆,額頭觸到了地面,心中苦笑:“那麼珍貴的東西我怎麼捨得毀掉呢,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都飽含着你的真情啊。”
“是何物毀了啊?”
一個渾厚可怖的聲音響徹在陰森的地牢中,琳兒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甬道盡頭,陸峰威風凜凜地走來,在囚室間駐足,霸道地立於二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