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
香香嘟着嘴,拉起夜裡歡的手,“走,進屋再說!”她推着夜裡歡進了屋子,一下子將這個大男人按在了椅子上,這便回身去關門,卻突然被夜裡歡的五指扣住了手腕,“不用關,我這裡沒人敢來!”
香香甩開了他的手,“還是關上吧,關上我可以放心和你說啊!”
“有我在。”夜裡歡的聲音冷了下來。
香香低下頭,羞澀地擺弄着髮尾,“開着門,這事情不好說嘛!”
“沒關係,你說吧!”夜裡歡的語氣沉重了許多,這表明他不高興了,香香突然意識到,於是不敢再違背於他,其實香香平時最怕就是他的夜哥哥生氣,因爲那樣的話夜哥哥就不說話了,不再理她了,何況她現在正需要夜哥哥的支持。
“好,不關了!”香香乾脆地應了,隨身坐到夜裡歡對面。
“夜哥哥,我的事就是……”香香雙頰不由飄起兩朵紅雲,可見到漠然垂首的夜裡歡,便又撒起嬌來,“夜哥哥,你有沒有在聽啊?”
夜裡歡鼻中“嗯”了一聲,“我在聽。”
香香咯咯一笑,把椅子拉得近了些,泯了泯嘴,低聲問:“夜哥哥,你覺得尋譽這個人怎麼樣?”
夜裡歡淡淡地道:“不是壞人。”
“我……我要嫁給他呢。”香香說着,癡癡地向着夜裡歡笑了。
“好,神尊同意了麼?”夜裡歡一擡眼睫,凝望着香香。他面似寒冰,但那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分明是哥哥對妹妹的關愛,很親切,很溫暖。琳兒從門縫中窺出去,正好可以看見夜裡歡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只在這一刻,她爲那眼神動容,原來一個冷血殺手也可以這樣溫情。
“就是因爲這個我才先問你。”香香又嘟起小嘴,一臉愁容,“夜哥哥,幫我想個辦法吧,我怕爹他不允,還沒敢開口。”
“好,香香,你先回去,我會幫你想到辦法的。”夜裡歡輕拍着香香的肩頭,安撫她焦急的心境。
“你倒是幫我做主嘛,這回可全靠你了!求求你了……”香香努着嘴,拉扯着夜裡歡的衣角,搖搖晃晃,這幅模樣就像一隻小貓在主人的懷裡撒嬌討好。
琳兒見了差點兒笑出聲來,“沒想到我這個妹妹真是可愛得緊。”
“你不相信你夜哥哥了麼?”夜裡歡反詰。
“相信!”香香頓時滿心歡喜,只樂得合不攏嘴,朱脣雪齒,甜美如昔。她道了一聲“我走了”,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出來吧!”隨着夜裡歡這低沉冷漠的一呼,琳兒輕柔地推開門板,她並未向前踏出半步,只留在原地靜靜地凝望。夜裡歡也不理會於她,徑自來到牀塌前伸手摸索,正當他拾起那柄雙面利刃的時候,鼻中輕哼了一聲,霎時目中劃過一道流星,這個細節使琳兒的心臟猛然撞擊了一下。同時,冰冷的利刃瞬間被吸入了他的衣袖。
“我們該走了!”這話是向琳兒說的,夜裡歡卻未曾側頭看她一眼,因爲此時在他炯炯碩光的雙目中,除了寒銳的殺氣和冰封的冷漠,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了。倘若是在黑暗中,這眼神足可以充當射殺獵物的工具。
琳兒跟隨着他,一路來到玄武壇後山,這裡比起前殿的富麗堂皇,可謂是荒蕪至極,雜草叢生,橫林斜冠。不過,代替了華麗壓抑的是清新的空氣和芬芳的泥土,琳兒深深地吸一口氣,純淨自然,別有一番感受。
夜裡歡駐足在一山石前面,擡手撥動紛亂的樹枝。琳兒眼中霎時一亮,原來在樹枝後面,竟藏着一條密道。
“走吧。”夜裡歡沒有去看琳兒,只是在對着那個洞口說話,“此密道通向梅家塢,你可就此離開神魔崖。”最後,那對凌厲的眸子終於瞥了琳兒一眼,琳兒卻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道了一聲“謝謝”,匆匆進入了密道。
密道的曲折反轉並沒有使琳兒迷路,因爲這條密道僅此一路,除了前進,絕無後退的可能。沒有岔路,也沒有選擇的必要。然而,琳兒的頭腦卻迷糊起來,夜裡歡的眼神總是隱隱出現,她心裡的恐懼正漸漸被莫名地融化,就當它快要融化待燼的時候,她看見了曙光。
其實,確切地講,應該是晚霞纔對。此刻,琳兒已置身梅家塢的茶山之中,漫山遍野的茶花香飄然入息,全身的血液都活躍開來。
在這時辰,每過一刻,天色都會昏暗幾分,四周的霧氣也就愈加濃重,直到一丈之外的景物全然看不見了,琳兒才覺醒過來。她的確迷路了,原本她也不知該何去何從,所以迷路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入夜了,霧氣籠罩她的全身,很冷,她如何度夜。琳兒不敢讓自己停下腳步,找到一戶人家是她最後的希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找尋到了一點光亮。“火光?”那是琳兒意念中希望的火花。這點光亮猶如沙漠中的綠洲,誘惑着琳兒前行。
紅光,近了,明瞭,明亮得刺眼。正如琳兒所期望的那樣,那光芒是一堆篝火燃燒所至。在那篝火處,兩個人的身影,若隱若現。這本來對琳兒來說是件好事,在山林迷霧中重現生機,然而,那兩個人,確令她的心動搖了。
因爲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令琳兒朝思暮唸的楊樂天!
楊樂天坐在距篝火一丈之處,火光在他臉頰上跳動,忽明忽暗,面目之上,全無半點表情。猛然間,他右臂一擡,一口烈酒昂首穿腸,依舊冷漠無情,火光中勾勒出了一道金色輪廓,那是道完美的弧線,一種凜然的犀利。
這種狀態下的男人,自卑中的沉淪,憂鬱中的俊美,神秘而滄桑,女人見了,就宛如一卷驚濤,兜頭襲來,便再也無法抗拒。只不過,在他身旁的並非普通的女人,她是柳瑩,就緊貼着他。不知道柳瑩此刻是否也難逃世俗的狹隘,她吻了他的臉頰。
就在這一刻,琳兒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她駐足不前,再沒勇氣踏出一步。忽感頰上微涼,舉手一拭,竟是淚水氾濫。
“琳兒!”楊樂天擡頭,陡然見到朝思暮想之人,便發足撲了過來。琳兒醋意橫生,轉身就要跑開,卻被楊樂天一把拽過來,緊緊地摟住了腰。
“不要走,好麼?”楊樂天那富有磁性的聲音,神秘暈光的眼神,深情地望着她,令琳兒無法躲閃。
夜是一顆散發着詭異芳香的植物,會開出讓人無奈的迷離花朵。琳兒置身其中,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此刻的她,除了一頭扎進楊樂天的懷中,立即靠在他那溫暖的胸膛上,再也沒有別的想法。也許這就是女人的脆弱,情感完全湮沒了理智。在愛人的懷中,淚水更加肆意,琳兒感動、興奮又委屈,卻強忍着不哭出聲音,她怕樂天爲她擔心。
“我們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楊樂天那低沉的聲線微微顫抖着,激動而又略帶柔情。
琳兒心中默許着,便將楊樂天摟得更緊,細細地體味這份幾乎不能承受的感動。楊樂天也用那強而有力的雙臂牢牢的夾住了她,緊得琳兒幾欲窒息。但此時此刻,幸福的光環已經完全籠罩了他們,甚至有種力量欲將二人合而爲一了。
噼啪的火花明暗不定,在這寂靜的黑夜中,二人靜靜地享受着這得來不易的重聚。
“你們夠了沒有!”柳瑩的這一聲吼,絲毫沒有影響到二人。
“刷”白光閃動,那是楊樂天的配劍,卻持在柳瑩手中。
“好一對小情侶啊,真是羨煞旁人!只可惜你們今生無緣。”柳瑩的眼中驀地閃出殺手的冷光,那樣得冷和肅殺,竟和夜裡歡有幾分相似。
“今日你二人,必有其一在我劍下斃命!”話到此處,長劍破空,在柳瑩妒忌的目光中急速下落。
兩個人同時向後退讓一步,楊樂天擋在琳兒身前,“柳瑩,我的命是你撿回來的,你要拿去隨時請便,但你卻沒有傷害琳兒的權利。”
柳瑩擎着長劍,戲謔地瞧着楊樂天,“呵……我剛救了你,轉眼又殺你,豈不是做了賠本的買賣?至於你的琳兒,我倒是看她很不順眼。”
楊樂天厲聲道:“要動琳兒,就必須先殺了我。”說罷,他別過頭,輕聲安慰身後的琳兒,“我曾說過,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怕。”
琳兒卻搖搖頭,上前一步與柳瑩強辯:“你沒有權利拿去樂天的命,我救他性命在先,他的命早就屬於我了,我決不會讓別人去傷害他。”
柳瑩冷笑,“你們兩個還真是恩愛呢。呵呵,當我是傻子麼,把你們兩個都殺了,豈非成全了你們!”
“你不傻就動動腦子,即便你殺了我二人其中一人,另一人也斷不會獨活,還不等於成全了我們麼?”
柳瑩眼珠一錯,暗中權衡:“此二人心意已決,再僵持下去,只怕即得不到楊樂天,也殺不了琳兒。即便僥倖傷了琳兒,楊樂天定然更加憎恨自己,再想征服這個男人就難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沒興趣做。”
柳瑩收回長劍,揚眉冷笑,“如此說來,我今天還真是多此一舉,倒不如留你們在人世間多受些煎熬。這種爛貨,還你!”語聲未落,一把飛劍脫手而出,恰被楊樂天穩穩地接在手裡。
待二人再擡頭探望柳瑩時,卻只是個縮小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