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琳兒,你忘了它。”
原來飛鳥指向剛纔那隻灰色黑眸的小兔子,此刻,它正毛茸茸在草叢中仰面躺在,悠閒自得地享受着溫暖的陽光。
琳兒微微含笑,“沒想到這裡的兔子都那麼慵懶。”
“不如帶上它,如何?”飛鳥沒待琳兒點頭,一個健步二指將那兔子耳朵鉗住,用手掌小心地將小兔子託入了懷中。
琳兒偷笑飛鳥若似個小孩般純真頑皮,但她此刻已提不起興致,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啦,飛鳥。”
飛鳥微微一笑,“好,那這隻兔子我就先幫你收着,等你悶了煩了,記得管我要。”琳兒“喏”了一聲,當前行去。飛鳥仍舊是距她三步之遙,向着那山林而去。
剛近山坳百餘米,琳兒向前一指:“飛鳥,你看!”
只見面前這些樹木高可及十丈有餘,粗細四人合抱尚且不及,樹幹挺拔,葉子寬大蒼綠。更爲稱奇的是,枝葉都聚於樹冠,樹枝交縱盤繞,陽光在這裡彷彿有穿透一切的魔力,爍目的金光穿過那些樹枝的間隙,把闊葉照得熠熠生輝。又有樹幹依附其他樹木而生,似條條巨蟒般盤旋而上,彷彿有絞殺一切的力量。
飛鳥感嘆:“看這些樹木生得高大異常,少說也有百歲,致使冠冠相接,不分彼此,儼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天然綠頂。此等仙境,真乃醫仙最佳休憩練丹之地。”
“但願如……”琳兒表情一瞬間僵住了,只見一片樹葉緩緩滑落於兩人之間。飛鳥眸中寒光一閃,伴着一陣輕風,立見一人出現在三丈之外。定睛一看,正是那青衣老者。
一見那老者又來搗亂,琳兒不免火起,嗔怒:“老人家爲何要一直要跟着我們?”
那老者輕拍着衣襟,嘿嘿笑道:“姑娘,你們不是想找醫仙麼?”
“不錯。那又如何?”琳兒皺起一對秀眉。
老者板起老臉,一本正經地道:“要找醫仙,就必先服下後悔藥。”
“不吃怎樣?”
“不服你們就永遠找不到醫仙。因爲整個龜谷,只有老頭我知道醫仙他藏身之處。嘿嘿……”老者詭異的笑聲中,透着戲謔和得意。
飛鳥眼睛一眯,笑了笑,“好吧,就讓我飛鳥服這後悔藥。”
“慢着,我的話還沒說完……”那老者擺擺手,“年輕人,你先打開葫蘆看看。”
飛鳥忙拔開葫蘆塞子,倒轉過來,三粒晶瑩透明的小藥丸從葫蘆口順勢滾入掌心,“這三粒便是後悔藥麼?”
“對。”老者點點頭。
“咦,怎麼有三粒?”琳兒看看飛鳥,又看看老者。
“嘿嘿,你忘了這小子懷中的那一個了?”老者用柺杖一點,飛鳥恍然大悟,將空葫蘆擲在一旁,轉手從懷中掏出適才那隻兔子,對着兔子說話:“兔子啊兔子,看來你也要無辜受累了!都怪我飛鳥不好,把你也牽扯進來。”
“老人家,我們倘是吃了這藥會怎樣?”琳兒問。
“你吃了自然明白,怎麼這麼多廢話!”青衣老者面上不悅,長長的白眉挑起,卻是一半猙獰,一半好笑。
飛鳥低聲對琳兒道:“看來這位老人家是咱們的唯一希望,但這後悔藥究竟是毒藥還是補藥,還未可知。我且先服下一顆,你稍後行事。”
“不,飛鳥,你也不要吃。”琳兒拉住飛鳥。
那老者見二人竊竊私語,很不耐煩,“你們兩個嘀咕個什麼,究竟還想不想找醫仙?”
飛鳥輕笑,“老人家休怪,我這就服下後悔藥。”他隨手丟進嘴裡一粒後悔藥,這藥並沒有什麼味道,飛鳥吞下後便喂小兔子吃了第二粒。
片刻過後,飛鳥和兔子均相安無事,飛鳥也未感任何不適,但他一時間也琢磨不透這老者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萬一是什麼慢性毒藥怎麼辦,自己死活倒是無所謂,可是琳兒的安危呢,自己可是答應了楊樂天要照顧好琳兒的。
青衣老者面色一沉,示意琳兒吃下最後一粒後悔藥。琳兒趁飛鳥遲疑之際,探手取了第三粒後悔藥,放入口齒之間,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
“琳兒!”飛鳥驚呼。
琳兒淺笑,“我沒事,飛鳥。”又問那老者:“老人家,藥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吃了,那麼請兌換您的承諾,告訴我們醫仙在哪兒?”
“不急,不急,藥雖然吃了,還要知道它是什麼藥。”
“後悔藥!”飛鳥和琳兒齊聲道。
“這個不錯。剛纔這小子一定怕我老頭逼你們服下毒藥,真是小人之心!”
“不錯。飛鳥是個小人。”飛鳥知這老者已對他心中所想了如指掌,不如將計就計。
那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透出一股仙道怪氣。他目光如剪,緩緩道:“其實,後悔藥並沒有任何毒性,常人服下還有強壯體魄之神效,乃是大補極品;反之,如若是身中劇毒之人服下,則會讓毒性增強十倍,無藥可救了。”
飛鳥聽聞此言,心中總算鬆了口氣,只道面前的老者並不是壞人。便在此時,琳兒“哇”地一口黑血噴將而出,直嚇得飛鳥膽戰心驚。
“琳兒,你怎麼了?”飛鳥忙去扶琳兒,此刻的琳兒已支持不住身體,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腹中絞痛難忍,一時間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該來的總歸要來。”青衣老者似乎早料到一切,見面前的琳兒正睜大了眼睛望着他,搖頭道:“姑娘,早告訴你信錯人了!老頭的後悔藥雖然沒毒,但你喝下的泉水中……”
“莫不是那泉水有毒……”飛鳥的臉上變得蒼白,扶着琳兒的手不住地顫抖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泉水我也喝了……”
青衣老者赫然厲叱:“正因如此,我才警告這位姑娘信錯人了!”
“難道……是你?”琳兒難以置信地別過頭,用盡最後一口真氣吐出最後四個字,便又嘔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撲倒在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中似有閃爍而強烈的光線,像是在幽暗的鬼門地府中突然閃現的一扇通往陽間的大門,召喚着琳兒的靈魂。琳兒每走近一步,那光線就增強一分,正當琳兒剛要跨入那扇門,楊樂天怦然出現,他的身後還站着飛鳥。
“過來吧,琳兒,我很想你。”楊樂天深情地道,他甚至向琳兒張開寬大的臂膀。
飛鳥也在旁隨聲附和:“是啊,琳兒,快過來,我們在這裡等你很久啦。”
面對如此情景,琳兒仍對楊樂天癡情,但她猛然間想到樂天辜負她一片芳心,乃是個負心薄倖的男人,愛恨頓涌心間,此刻再看見喂她毒水的飛鳥,更加望而卻步。她寧願不去還陽,選擇永遠地忘記,只要喝了孟婆湯,她這世的糾葛就此了結。
琳兒含淚離去,她選擇了死亡,也許這是她最好的選擇。琳兒再沒勇氣回頭,漸漸地,淚水模糊了一切,明亮刺眼的白光晃得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又哪裡去找奈何橋、孟婆湯,眼睛被那白光刺痛,痛得她居然睜開了……
強烈地陽光穿透樹葉的間隙,直射上琳兒的粉頰,居然還可以感到微微的暖意。原來一切都是夢魘,琳兒對這個世界如此眷顧。睜眼之時,眼角的淚水靜靜地滑落下來,無聲無息地湮沒在泥土裡。周圍一片空蕩蕩的,不見了飛鳥和青衣老者。
琳兒剛要撐着起身,卻發覺手指之間握有一片青色碎布,上面工整地寫着幾行字:“歲計因山薄,霞棲在谷深;設罝連草色,曬藥背鬆陰。”
這布片顯然是那老者留下的,琳兒還清楚地記得他的青衣布衫。爲何他要留書而去?這幾行詩句又是何意?莫非這正是指明瞭醫仙所在?
“歲計因山薄,霞棲在谷深。”這前兩句詩似只道醫仙久居龜谷之中。
“設罝連草色,曬藥背鬆陰。”這後兩句許是說醫仙住在長滿青草和松樹的居所。
也就是說醫仙並不在此山林之中了!想到此處,琳兒爬起來,卻發現身子異常輕鬆,甚至有些飄忽,她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竟然騰雲駕霧似的凌空躍起,彷彿練就了上乘的輕功。這大大出乎琳兒的意料,簡直是匪夷所思。
“許是蒼天憐憫,助我儘快找到醫仙,救回孃親。”琳兒將碎布收入懷中,隨即提了一口丹田之氣,腳下施展輕功,未用一炷香的時間,便飛掠出山林。
擡頭遠眺,前方乃是一片低窪地帶,被兩邊隆起的山峰夾在中間,這是片大草場,一直延伸到兩側的山峰之上。若不是置身其中,這片低谷在外面是絕對看不到的。放眼一觀,就在草場的北面屹立着幾棵松柏,掩映之下的確有幢木屋,難道醫仙果真隱居在此?
琳兒不再多想,急急奔向那木屋。來到木屋前,她舉手叩動門板,輕呼:“醫仙,醫仙。”
“嘎吱……”陳舊的木門在琳兒的指尖彈開,門沒有鎖,當然屋內也沒有人,有的只是灰塵、蛛網、斷椅。
“原來是一間廢屋,那醫仙呢,那個神醫究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