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喜滋滋的站在一面西洋穿衣鏡前,看着身上新制的紫雲英色長衫,如今已然是初夏時節,府裡紛紛在趕製這一季的新衣。
此前福晉爲三個兒子每人縫製了一套一模一樣的,那衣衫針腳緊緻,還帶了些西洋風格,讓人瞧了好生羨慕。他就知道福晉絕對是不會忘了他的,鏡中的自己,風流倜儻,好一個翩翩佳公子,與坐在身後,微笑着看着他的福晉站在一起,可不是神仙眷侶般的一對。
“媳婦兒,你是不是原諒我了?嘿嘿,我今夜可以睡到牀上去了麼?”自打從了敏珠那事之後,他便一直睡在牀邊的小榻上了,有時候夜裡他會悄悄地爬上牀,結果都被清雅給狠狠地踹了下來。如此好的氣氛,此刻不問,還待何時?
清雅也不接話,伸手扔了一塊白色魚形玉佩給他,說道:“從那裡尋出來的,有避暑的功效。”
他們不愁吃不愁穿,爲了掩人耳目,甚少使用空間。就算用了,也都說那裡那裡的。
九阿哥還想努力一把,便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發生什麼事情了?”
得了,又錯過好機會了。
“稟貝勒爺,完顏格格身邊的松枝來報,說周格格她……懸樑自盡了!”
九阿哥與清雅對視一眼,這周格格懸樑自盡,怎麼是完顏格格身邊的人來報?
“讓松枝進來。”
松枝是個十五六歲的丫頭,臉上有着不同於常人的鎮定,她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淡定的回稟道:“今兒一早,我們格格擔心弘暲小阿哥的安危,便和奴婢一道去了周格格的院子,這推開門一看,只見周格格懸在樑上,身子冰涼,已經沒氣了。我們格格嚇了個半死,趕緊將弘暲小阿哥抱回了院子,這才遣了奴婢前來稟告。”
清雅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周格格院子裡的人呢?都死了麼?主子出了事,他們也不知道。”
松枝搖了搖頭,“這個奴婢不知。”
周氏的院子裡,露水滾在草地上,閃閃發亮,漂亮的黃鸝鳥兒站在架子上,歡快的唱着歌兒,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只是這院子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清雅與九阿哥走進內室之時,丫頭們已經整理了她的遺容,將她好好的安置在牀上。九阿哥伸過頭去一看,忙不迭的伸出手,捂住了清雅的眼,“媳婦兒,你別看了,別嚇着了。”
清雅無語的點了點頭,她又不是非看不過。不過九阿哥忘記了麼?她可不是什麼後宅的弱女子,她是在戰場上斬過萬人頭顱的猛將!
周格格的大丫頭綠蕊畏畏縮縮的匍匐在地上,顯然知道這件事情自己絕對脫不了干係,那些二等丫頭們或許還能留下一條小命,而她卻是必須給主子陪葬了。
清雅與九阿哥分別在主座上坐了下來。這等後宅之事,原本就該由清雅做主,九阿哥自然不會越俎代庖。
“說吧,今兒早上你們都去哪裡了?格格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好端端的便自殺了?”
綠蕊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有些呆滯的回道:“早晨奴婢去給小阿哥煎藥了,平日裡格格不大喜歡房門口人多,她偶爾會要吊吊嗓子,卻又怕下人見了嘲笑她,所以她們多是不近身的。”
“至於格格爲什麼要自殺……”綠蕊扭了扭頭,看了看聞風趕過來的衆位侍妾,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完顏格格的身上,“格格一心想讓完顏格格撫養小阿哥,她自知身份低微,給不了小阿哥好的前程,怕耽誤了他,平日裡便常說要死了乾淨,不拖累小阿哥的話。”
清雅眯了眯眼,看了看牀上躺着的已經斷了氣的周格格,冷聲說道:“哦,我與爺可是還沒有應承她呢,她倒是放心先去了,她還沒有看到弘暲娶妻生子呢。完顏格格,你可不要辜負了周格格的一番信任啊!”
完顏氏一聽這話,眼淚像是不要錢的似的,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周妹妹你且放心,平日裡我們好得就像是親姐妹一般,我無所出,日後弘暲小阿哥便就是我的親生兒子。自打他去了我的院子之後,已經醒過來了,你就放心的去吧。”
“你們倒是姐妹情深。我聽說最後是誰給去世的人擦的臉,等到夜裡的時候,那去世的人便會回去找誰。我想周格格定然還是想再見小阿哥一面的,完顏格格,你便去幫周妹妹整理整理吧。”
衆位妾侍一聽,頓時都心生寒意,聽聞那上吊死之人,最是難看,適才九阿哥還捂住了福晉的眼,想必是其狀恐怖,完顏格格她做得了麼?
完顏氏也是一驚,“福晉,這話妾身怎麼沒有聽說過。”她踮起腳尖,遠遠地往那牀簾裡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福晉……”
“本福晉是有心將小阿哥交給你撫養的,只是可惜了,周格格當年害你落胎之事,不知道你是否懷恨在心,於是就這麼試你一試,沒想到……唉……爲了小阿哥的安危着想,本福晉還是另尋她人吧。”
坐在一旁原本低眉順眼的陳格格,聽了這話,詫異的看了清雅一眼,當年那事情,她與郎氏都有參與,看來福晉並沒有將事實真相告訴完顏格格,而是繼續讓周格格背了黑鍋。想到這裡,她鬆了一口,又將身子往外挪了一些,恭恭敬敬的只坐了半張椅子。
清雅瞧見她這一番舉動,滿意的笑了笑。
完顏格格早已視弘暲阿哥爲己物,哪裡肯就這麼算了。
只見她眼淚一擠,雨帶梨花的說道:“那是妾身自個沒有那個福命,和周格格沒有半分關係。妾若是對周妹妹懷恨在心,待弘暲不好,將要天打雷劈。”
九阿哥忍住不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砸在了完顏格格的身邊,“爺管你是不是天打雷劈,你發這樣的毒誓,莫不是威脅我與福晉不成?這弘暲小阿哥歸誰養,是你區區一個格格做得了主的麼?”
完顏氏一驚,嗚嗚的哭了出來。
正在此時,帳內突然傳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只見原本在那牀上躺得好好的,早就沒有了生氣的周氏猛的坐了起來,在牀上哈哈大笑。
衆人扭過頭去,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那周氏不是死了麼?
陳格格仔細地看了福晉與九阿哥一眼,見他二人表情淡定,顯然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心下安定大半。
完顏格格此刻也顧不得哭了,猛地一下跳了起來,“不可能的,我與綠蕊明明將你勒死了掛在樑上,你連氣都沒有了,怎麼又活了過來。”
說道這裡,她面露驚恐的抱着九阿哥的大腿道:“爺,爺,不好了,周格格詐屍了!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九阿哥見她這瘋癲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來,真真是狠心的毒婦!若不是清雅突然想了這麼一出,那周格格的小命還不真讓她害了去!
周氏從牀上邁了下來,惡狠狠的看着完顏氏,又是哭又是笑,滿目猙獰。她伸出手去,指着完顏氏的俏臉說道:“完顏氏,你真是太歹毒了。我連兒子都願意放到你的名下,你卻做出這等去母留子的事情,枉你平日裡還裝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如今可好,你自己都已經將自己的罪狀說出來了。”
周氏說着,跪在地上,朝着清雅狠狠地磕了響頭,“福晉救命之恩,妾銘記於心。還望福晉爲妾做主,要這毒婦償命。”
她此言一出,在場的都恍然大悟。敢情這是福晉連着周氏做了個套子,請完顏氏入甕啊!
完顏格格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我有什麼錯!當年我可是懷了個小阿哥,若是出生了,那便是這九阿哥府的長子!可是你們都做了什麼?都是周氏你這個骯髒地方出來的賤婢,害了我的孩子不說,還害得我無法生育。如今我不過是以牙還牙,奪走你的兒子罷了,你出身卑賤,若是真爲了你的兒子着想,就應該自己死了乾淨纔對,我這是在幫你。”
說着她又轉過頭去,看着清雅,厲聲說道:“還有福晉你!你不過是個漢軍旗入滿洲的,哪裡比得上我完顏氏的血統,明明當初你可以幫我懲戒周氏的,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只是關了她禁閉,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我生出長子來,你當時心裡可高興了吧!”
“完顏格格,你可知道,像瘋狗一樣,見人就要咬的樣子,實在是難看得緊呢!”清雅敲了敲桌子,緩緩地說道。
這完顏氏當真是不知道好歹,當初她那孩子是怎麼去的,還不是因爲她自己親信他人。那會兒清雅初進九阿哥府,自己都沒有站住腳跟,可沒有聖母到爲了她,將這府裡一大半的女人都拉下水。要知道,當初涉及此事的,何止區區一個周格格而已。
她明明點醒過完顏氏,讓她自己強大起來的,可是她還是如此的不中用。難不成她還要負責老公小妾的幸福生活不成!真真是笑話!
九阿哥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拉着清雅的手,便往門外走,“來人啊,將這毒婦拉出去杖斃了,免得污了咱們的眼。”
完顏氏聞言,滿懷恨意的看了九阿哥一眼,突然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剪刀,狠狠的朝前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