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因着敏珠和穆旗兒那麼一鬧騰,宗親府裡頭很是沸沸揚揚了一番,這洪水能堵住,口又怎麼封得住呢?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但想必是博爾濟吉特氏的倆姑侄鬧出宮廷醜聞了,一下子穆旗兒瞞着弘春廣納美人的事情如那雨後春筍,一茬接一茬的冒了出來。
九阿哥忙着善後,康熙爺被氣病了回了暢春園,清雅亦忙着侍疾,這節委實是過得憋屈。一晃眼,便到了那元宵節了。
養心殿裡今日格外的熱鬧,隔得老遠兒都能聽到屋裡的歡聲笑語。
“好容易還剩個年節尾巴,咱們一家子可得當作除夕來過纔是,咱們也來比比誰做的燈兒最好,可是重重的有賞。”
清雅坐在九阿哥身邊,一邊吃着他遞過來的蜜餞,一邊開心的說道,蟈蟈的傷好了,這朝堂上的障礙也沒有了,嫡長孫又離出世沒有幾個月了。若不提倒黴的八阿哥府和十四阿哥府,至少她這一家子,是和樂昌盛得很。
因着都是一家人,今兒個誰都沒有盛裝打扮,只穿着最尋常舒適的常服,尤其是清雅,還穿了一雙軟乎乎的平底子繡huā鞋,內裡還鑲嵌了皮毛,踩在燒了地龍的大殿裡,暖洋洋的。
“額娘,那金銀俗物黛玉可不要,且先說說這賞是什麼吧?”黛玉自打大婚之後,也融入了這一家子,雖然還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卻臉上光澤又紅潤,帶着一股子勃勃生機。
她穿着一件大腥紅子的緞面繡着纏枝huā兒的小襖,一副若是不好我便不依的嬌俏模樣,看得一旁的蛐蛐兒又紅了臉。
“額娘常說這幾個兒媳婦中,我是那最難纏的,今兒個額娘可要好好看看,這最精乖的當屬三弟妹呢,瞧這一張巧嘴兒,兒媳恨不得搶過來,安到自己個臉上。”富察氏摸了摸肚子,那着帕子輕掩了一下口,笑道。
“太子妃嫂嫂說的哪裡的話,黛玉這可是爲我們大家爭取個大彩頭呢,等我奪了那頭彩,給大家夥兒買酒喝。”一旁的董鄂氏常與黛玉一塊兒談詩弄畫,兩人最是親香,自然是站在她那邊說話的。
清雅看着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忍不住笑開了huā“看你們爭的那個樣子,像是這頭名已經安到你們頭上了似的,羞不羞,若是一會兒輸了哭鼻子,那額娘給你們買酒!”
衆人越說,興致越高,此刻小路子和穀雨等人也從庫裡頭領了許多扎燈籠用的材料,堆在屋子的一角,滿滿當當的。
九阿哥瞧着清雅高興,兩隻眼睛笑得彎彎的,他這一輩子也不枉生了。
“媳婦兒,你想要扎個什麼樣的燈籠啊,上次咱們要做並蒂蓮huāhuā燈便沒有做成,不若這次便一塊兒做了吧?”
清雅一聽那並蒂蓮huā四字,趕忙捂住了九阿哥的嘴,嗔怪道:“老不羞的,兒子媳婦兒都在呢,咱們做那個幹啥?再說了,這賽huā燈,可不能一下子便將老底兒給揭穿了。”
“額娘,你不用捂着阿瑪了,我們可都是聽到了。”
清雅扭過頭去,只見滿屋子的人都在那裡偷笑,只有那蛐蛐兒,站在哪裡,一臉促狹的說着話。
她隨手撿起地上的絡子,往蛐蛐兒頭上一扔,笑罵道:“我和你阿瑪還偏做那並蒂蓮huā了,你要怎地?”
蛐蛐一把接過絡子,蹲下來對黛玉說道:“妹妹快看,額娘給咱們打賞了。”
這話一出,滿堂鬨笑起來。
這個沒臉沒皮的。
待選好了材料,夏芒有眼力勁的尋來了兩個蒲團兒,放到清雅和九阿哥的腳邊,然後眼巴巴的站在一旁。
“好啦,你那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自己個尋了東西,也扎着玩兒吧,穀雨和小路子也是,一塊兒熱鬧熱鬧。”
三人一聽,趕忙衝到了材料堆裡,尋撿起來。
九阿哥一屁股坐在那蒲團墊上,搖了搖頭,這幾個身邊的人,都被他們給寵壞了。
因着有了上一次扎河燈的經驗,這次做起並蒂蓮huā來,格外的順手。兩人還是做了兩盞燈,合在一塊,便是那並蒂蓮huā,分離開來,便都是缺了一塊芯兒的蓮。
扭過頭去一看,發現他們是最快的,其他的人,纔剛紮好了個骨架子而已。
“媳婦,等到我們這裡的事情了了之後,你最想去哪裡?”
清雅看了看九阿哥,見他的臉上的確是沒有一點不捨之色,方知道蟈蟈可以獨當一面,所以他的心結也放下了,大清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杭州好不好?早就聽聞,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指不定去那斷橋上,還能遇到個許相公。”
九阿哥嘴角一抽,拉了拉清雅的手,笑道:“你早就有了九相公了,還要許相公做甚?”
清雅睜大了眼睛,詫異的看了看四周,問道:“我有九個相公?在哪裡,怎麼就瞧見一個最醜的?”
……
媳婦兒,就算是爺今兒個早上吃了一罐子蜜,這甜言蜜語也說不下去了好嗎?
想到這裡,他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爺一個頂九個。”
清雅看着他那模樣,咯咯地笑了起來,湊到他的耳邊說道:“你在我心裡,一個頂一百個,不管是哪個相公,都比不過你。”
九阿哥一聽,耳朵悄悄的紅了起來,左顧右盼的看了看,說道:“孩子們的燈也紮好了,咱們快些去瞅瞅。”說着拉起坐在地上的清雅,便往大殿〖中〗央走去。
果不其然,大家的燈都全不紮好了,一溜兒排開,看起來倒是頗爲壯觀。
纔看到第一盞,清雅與九阿哥便有些滿頭黑線。
蟈蟈他紮了一個蟈蟈,好冷……
蟈蟈的huā燈,扎的是一直蟈蟈兒,在他的頭部放了兩隻小蠟燭,充當眼睛,在肚子處則放置了一個大蜡燭。燈是極好的,只是能不要把蟲子做得這麼惟妙惟肖麼?
沒看到暖心都嚇得躲到元寶身後去了……
放在他一旁的是富察氏的燈,她扎的是鯉魚燈,紅燦燦的鱗片,偏偏清晰可見,可見她這個當額孃的,到底是有多想一舉得男了。
看着清雅頗有興味的看着她,富察氏笑了笑,開口說道:“額娘,我就是個大俗人。”
九阿哥倒是衝着她點了點頭“放心吧,沒有比我和你額娘更俗的了。”
再到弘暲,他倒是紮了八面宮燈,那燈上畫有一個男子,做着各種各樣奇怪的姿勢,從幼年到老年,看到衆人是一頭霧水。
看到大家都看了過來,弘暲有些侷促的說道:“我這個是要和董鄂氏的燈一塊兒看的,青梅竹馬。”
那董鄂氏的燈上畫着的卻是一個女子,從扎着辮子的黃毛丫頭,到白髮蒼蒼的老嫗。兩盞燈兒並排放在一起,都朝着那內裡轉,便可以看到一男一女,小時候一塊兒放牛鬥雞,長大了相知相許,到老了相伴白頭……
“好一對青梅竹馬,難怪你敢誇下海口,取個頭彩了!”
這對小夫妻,怕是最能琴瑟和鳴了,她的幾個兒子媳婦,都是比不上的。
再過來便是蛐蛐的燈,與方纔那精緻又有寓意的燈兒相比,這盞簡直是不忍直視……
這是一個雞腿形狀的燈……
清雅看着大家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忍不住咳了咳“你這燈籠,和你大哥的不相上下。”
蛐蛐一聽,眼睛亮了,額娘竟然說他和他那個能文能武,自以爲天下無敵的大哥差不多也!
“……都是沒有人敢掛出來的燈!哈哈……”
這一下子,大家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你見過有大門口掛個蟲子或者一個雞腿的麼?
再看到黛玉的燈,卻是讓人眼前一亮。
讓清雅都忍不住想說,當真是一朵鮮huā插在了雞腿上,白瞎了這麼個好仙子!
黛玉做的是一株鈴蘭huā,便是走近來看,都栩栩如生,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假huā兒。每一朵鈴蘭huā,都是一截小蠟燭。而那長長的細葉子上,竟然抹上了一層熒光粉。
黛玉看着大家有些疑惑,微微的紅着臉道:“若是夜裡點了燈,豈不是隻能看到huā骨朵兒,看不到葉子了。便塗了些熒光粉,發出綠色的光,倒也稱了葉子的名。”
這哪裡是燈啊,簡直就是精湛的藝術品“這玩意都可以放到博古架子上了,黛玉當真是好手藝,這下子頭名有得爭了。”
元寶的不用說了,和他的三個哥哥一樣,都是個沒有創意的,他這麼會就紮了一堆金銀元寶兒。
蛐蛐一瞧,樂了“元寶,綠珠沒有來,你也不能自暴自棄啊,哪裡有自己叫啥名字就扎什麼燈的。”
這話剛落地,便感覺周身一陣寒涼,他打着哆嗦扭過頭去一看,只見蟈蟈站在那裡,陰深深的看着他,滿眼裡都寫着“你丫等着吧,看爺之後怎麼教訓你”……
接下來是暖心和夏芒幾個人的,暖心的是個兔子燈,夏芒紮了個最常見的大圓紅燈籠,穀雨扎的是個西瓜燈,而小路子則紮了個四面方燈,燈倒是不錯,只是他不會寫字,也不會畫畫,只好按了硃砂,在上頭弄了幾個手印兒。
若是點了燭光,可想而見,這該是一盞帶着血手印的鬼燈……
九阿哥咳了咳,不用多少,林妹妹奪了頭彩,而董鄂氏與弘暲都得了賞。
至於其他那幾個,清雅有些心酸的將九阿哥拉到一邊,嘟嚷道:“爺,咱們的孩子好像養壞了……這都是啥玩意啊……怎麼好孩子都是別人家的……”
九阿哥點了點頭,這說起來都是淚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