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疼得面色慘白,要是換做從前的楚惟大概早就又疼死一次了吧。
薔薇急得滿眼淚水,將芍藥的遭遇一字不落複述給周怡聽,後者忍着劇痛咬牙道:“宇文徹!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裡!”
誠然,此時此刻的周怡,連這句狠話的氣勢都沒說出來,反倒讓薔薇覺得更加難過。不好還好,日落時分,大夫總算進了凝暉園。
周怡疼得眼睛都不想睜了,隱約覺得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撲面而來,分外讓她清爽,她很爽快得伸出手腕,虛弱道:“快診脈吧,不然我就斷氣了。”
“撲哧。”
只聽一聲嗤笑,周怡側目望來,這大夫也太年輕養眼了吧?一身白衣如風,分外讓她覺得親切,此人眉目爽朗清絕,長髮隨意散在身後,長眉入鬢,神色間盡是不將天地放在眼裡的不羈灑脫。而幸運得是,這個人楚惟認識,她的師兄蕭風。
“蕭風?!”周怡驚呼一聲,但很快又恢復被疼痛折磨的扭曲面孔,大致蒐集了一下楚惟腦海裡的記憶,楚惟年幼時曾隨隱世神醫學過些皮毛,那是個四季如春的山谷,而楚惟便是神醫唯一的弟子,盡得其真傳。
周怡這才鬆了口氣,看來她的運氣還算不錯,宇文徹那混蛋也沒有隨便找個庸醫來應付自己,還算他有些人性!
“快,幫我看看,痛死我了。”周怡拉着蕭風的手就要放到自己胸口,然而蕭風卻徑直先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展眉道,“我還以爲你落水發燒連腦袋都燒壞了。”
周怡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爲在古代來說已經可以算是浸豬籠的罪過了!因而也自覺有些臉紅,將手腕伸過去,喃喃道:“是我病糊塗了。”
蕭風兩指落於她手腕間,微熱的溫度與恰好的位置忽然就能夠讓她不安的心穩定許多,或許這畢竟還是楚惟的身子,對於蕭風的熟悉才讓她有這樣的感覺吧。
半晌後,蕭風的雙眉越蹙越緊,周怡不由得忐忑不安,該不會這楚惟真得有心臟病吧?
“怎麼樣?我是不是……”
“等等。”卻見蕭風雙目一亮,食指置於脣前,然後兩眼將她的房間掃了個遍,最後將目光落在矮几上放着的手爐上。
周怡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沉眸道:“這香有問題?”
蕭風不語,只是踱步至矮几前,然後蹲下身細細查看那精緻的手爐,爐壁皆是用純金打造,雕花圖案上還鑲嵌着兩顆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極爲奢華。而後,他將手爐裡的香灰倒盡,以中指在爐壁內細細摸了兩把於鼻前輕嗅,頓時鬆開了眉頭:“小惟,這手爐誰送你的?”
“馮芷蘭,她上午來送的,自我生病之後她還是頭一個……”話沒說完,周怡腦中靈光一閃,“問題在手爐上?”
“沒錯。爐壁被人塗了噬心粉,若在裡面燃香,熱氣便會將上面的噬心粉都深入手爐中,久而久之用此爐的人便會暴斃而亡,一般尋常大夫都以爲是心悸的症狀,真可謂殺人於無形。”蕭風說着,眼角露出一道冰冷的笑意,分外瘮人,“若非你在藥王谷待過,身體對藥粉極爲敏感,否則也不會痛得這麼厲害。”
這一刻,周怡是真得怕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這個陌生的地方,她隨時都有可能死得無聲無息。
太可怕了,真得太不可思議了!如果今天來得人不是蕭風,如果今天沒有發現這手爐裡極爲精明的藏毒手段,大概不出幾日她就會暴斃而亡,到那時連個爲她流淚的人都沒有!原來,周怡以爲電視小說裡的橋段都是虛構的罷了,可如今看來,事實比小說更要殘忍。
“一個不受寵不爭風的正妃而已,用得着她們費盡心思要我的命麼?”周怡低低質問一句,蕭風從隨身帶的藥箱裡找出一顆小巧的藥丸讓她服下,憂慮道,“我常年不在京城,前幾日回來就聽說你落水了,可一直沒有找到進府的機會。還好這次那寶慶堂的張大夫與我有些交情。”
“小惟。”蕭風忽然正色望着周怡,那種清朗眸光裡的關心分外真摯,讓周怡這個一向不擅於面對感情的女子瞬間不知該如何,“楚伯父若還在世,他必定不會希望你過得如此危險。當年師父說你聰穎,卻命數坎坷,如今師兄只掛心你的安危,我過幾日便會離京,以後你該如何?”
蕭風的一番話讓周怡心中悵然,是啊,如今的情況半點不由人,就算她拿過無數獎狀如何,就算她是老師最得意的研究生又能怎樣?這裡不是實驗室,這裡的人也不是任由她處置的試管和液體,她就算拿博士後的榮譽都沒用!
見她一籌莫展,蕭風思慮再三還是將一枚小小的玄鐵令牌放在她手裡,那東西很涼,像剛從冰窖拿出來的冰塊,上面只寫着三個小字“點剎樓”。
“點剎樓?”周怡疑惑着望向蕭風,這地方她在楚惟的記憶裡找不到,“什麼意思?”
“這是江湖最爲神秘的殺手組織,也只有這樣的地方纔能與雍肅王府對抗。”蕭風頷首,話中之意顯然已經明瞭。
周怡失笑,這帥氣的師兄看着不傻,“那有什麼用?我又沒有功夫也不會殺人,他們怎麼會要我。”
“但是你懂醫,師父肯收入門的弟子定不會比我差。小惟,你該看明白了,那宇文徹並非你的良人。你現在需要一個能護你安然的盾牌,而點剎樓並非一味只做殺人的義務,你只需要借他的勢力離開這裡,然後再想辦法脫離點剎樓,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蕭風的話正說中周怡的心事,她的確是打算離開這個地方,只是暫時還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像那些所謂的逃跑都是屁話,光是那府門前的兩個侍衛她都鬥不過!可是,蕭風真能信得過嗎?
“師兄,你一向浪跡天涯,怎麼會有點剎樓的令牌?”
周怡這個問題讓蕭風有些意外,甚至他此時才發覺如今的周怡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但思維變得清晰,連眸子裡流露出的氣息都不再如從前那般軟弱,莫不是一次落水真得讓她開了心竅?
蕭風此刻的目光有些毒,但周怡已經習慣了,仍然怔怔望着他等回答,最後蕭風嫣然一笑:“因爲我是點剎樓無回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