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屋很快傳來了夏塵風的鼾聲,看來這傢伙果真是累了,想想也是,先前我是在途中和他相遇的,這之後,我和秦子墨一路駕車,偶遇小智,這才順利來到了永安村,夏塵風就一個人,又不見他有什麼交通工具,他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趕到這裡,顯然是馬不停蹄,疲憊也很正常。只是,他這般放鬆的樣子卻並未讓我有所安心,相反,隨着黑夜的加深,我卻越來越心慌,就好像擔心的事情下一秒就會發生一樣。
站在屋內坐立不安,擡眼看見秦子墨站在窗戶口,朦朧的月色映照在他的半張臉面上,深邃而沉靜。
他雖答應了我暫且不過問之前的事情,只是我知道他心裡必然還是耿耿於懷的,只是眼下,還有更迫切的事情,我默嘆了一口氣,垂了垂手臂,打算靠着桌子眯眼小憩一會。
“你說,莫陽和李婉,是不是已經平安到家了?”忽然聽聞秦子墨幽幽開口問話,我緩緩睜開眼,擡眸看向他筆直的背影,略微愣了幾秒,方纔支吾着應道,“應該……應該已經到了吧。”頓了頓,復又接到,“這裡沒有信號,雖然聯繫不上他們,可想着他們應該不會出事的。”是啊,有莫陽哥在,他們又能出什麼事呢。
秦子墨卻不再說話,我抿了抿脣,忖度了半日,總覺得太過安靜了些,到底有些不自在,本想着尋個話題同他說說話的,只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最合適。
良久,他終於動了動身子,爾後轉身朝我面前走來,在我對面徑直坐了下來。
燈影下,他眉頭微蹙,似有萬千鬱結壓在心尖。
“子墨哥……”
“恩?”我小心的喚了他一聲,他輕捂着答應,爾後擡眸看向我,嘴角一撇,輕笑道,“我沒事。”他側頭看了看裡屋,大約也知道要拉夏塵風出來是不可能的,是以只好無奈接到,“夜也深了,要不你靠在這裡睡一會吧。”說罷,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我身上。
沒了外套,他身上便只剩了一件襯衫加薄毛衣,這夜裡氣溫低的嚇人,又沒有暖氣,哪裡受得了。
我忙推辭,他卻執意要我披着,還調侃着他是男人,這點冷算什麼,不礙事。
我見他堅持,便只好接了下來。
自此後,我和他便只是安靜的坐着,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卻都是不痛不癢的話題,慢慢的,瞌睡感襲來,我終是支持不住,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大約是當真累壞了,頭一沾臂膀便沉沉睡去。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至一陣肆虐的大風聲響起,我方纔恍然清醒過來。猛的一擡頭,便看到秦子墨亦是緊皺眉頭看向窗口。
耳畔傳來隱隱的悉悉索索聲響,大風呼嘯的拍打着房屋外壁,甚至能依稀的感覺到它的強大和暴躁。
秦子墨慢慢下了炕,神色戒備的往門口方向去。我大氣都不敢出,只也是小心翼翼的下了地。
“子……”我的話還未叫出口,秦子墨便是轉頭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爾後微微搖了搖頭。
我眉心一皺,怎麼?難道外面有人?腕間傳來一陣冰涼的觸覺,我低頭看去,紫晶珠發出幽幽的光亮,昭示着有危險靠近,我的心一提,登時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外面的會是什麼?
然而還未等我徹底冷靜下來,本來已經沉睡的夏塵風卻突然跑了出來,擡眼看到我和秦子墨的樣子,登時眼眸一閃,壓低了聲音,比劃着說道:“外面,有東西。”
這是一句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看來夏塵風已經感受到了,只是他口中所說的東西,可就未必是人了。
難道……我心中大喊一聲不好,忙的上前一步拉住秦子墨,以免他去開門。
其實我想到的是外面的可能是慕容衍,我本能的不想讓秦子墨見到他,再加上還有個之前纔在慕容衍面前跑路的夏塵風……若他們二人一鬼面對面,還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秦子墨疑惑的看着我,眼神示意怎麼了?
我纔想要開口,身後的夏塵風卻是一臉欣喜若狂的樣子,猛的衝了上來,邊在口袋裡掏着東西邊伸手去開門。
”你幹什麼?”我急忙攔住他,衝着他瞪眼,他卻一臉無害,”這不明擺着嗎,開門啊!”
這傢伙瘋了嗎?是想要害死我們嗎?
我氣的差點要跳起來打他了,“你有沒有搞錯,你都說了外面有東西你還開門!”
他卻一把甩開我的手,努了努嘴,應道:“就是因爲外面有東西,我纔要開門啊!我可就是爲了這些而來的,難道,你當真以爲我就那樣悠閒的睡一晚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今夜被我碰上了,我倒要會一會那些東西,纔不枉此行。”夏塵風決意已定,任我怎麼阻攔恐也無濟於事。
正當我們彼此爭持不下之時,小智媽媽的聲音猛的傳了過來,“小智他爸,是小智他爸回來了嗎?”
我們三人皆是停了手,轉頭看去,果見小智跟着他媽媽從裡屋走了出來,小智還迷糊着雙眼,顯是被他媽媽叫醒的。
小智媽媽眼中閃着驚喜的光芒,她邊說邊朝我們走來,在門口停了腳步,看了看我們幾個,問道:“外面,是不是小智爸爸回來了?”
此時外面餘了呼呼吹過的風聲,聽不到其他聲音,只是這般靜謐之中的呼聲卻更是顯得突兀,如今聽聞小智媽媽的這番問話,倒是叫我一愣,小智爸爸?
見我們不回話,小智媽媽便是又接到,“我剛剛睡夢中好像聽到小智媽媽叫我的聲音,說他回來了,要我出來開門接他進去,不然他進不來……然後我就……我就醒了,怎麼……外面沒人嗎?”
“沒……”
夏塵風這廝一把推開我,嬉笑着回答道:“有……外面確實有人,我正要開門呢。”
夏塵風來的時候小智媽媽已經睡下了,眼下突然冒出這麼個陌生的人,到底是被嚇了一跳,連着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夏塵風一眼,說道:“你……你是誰啊?”
夏塵風再一次擋在我面前,撩了撩劉海,頗有自信的開始自我介紹起來:“你好,我叫夏塵風,我是名道士,我來這裡是爲了來幫你們的。我告訴你,你說外面你孩子他爸回來了,我說啊,指不定他已經變成殭屍了……不過有我在你們放心,我會幫你們對付他的……”
“夏塵風你閉嘴!”眼看小智媽媽的臉色越來越差,險些就要哭出來,我也顧不上其它,怒喊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一把拉過他的手臂,將他推開。
“嬸兒,你別信他的,不會的……”夏塵風的話也驚到了我,若果真如此,那小智爸爸豈不是就沒救了嗎?還有其它幾個人呢?他們又會去哪?村長難道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小智媽媽嗚咽的捂住嘴,不斷搖頭,滿眼的不可置信,看來她是把夏塵風的話都聽進去了。我急的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就在我們幾個都不注意的檔口,迷迷糊糊的小智突然清醒了過來,繞過我們幾個,徑直到了門口,只聽吱呀一聲,大門就被他毫無徵兆的打開了。
陰冷的大風混雜在空氣中陣陣吹了進來,撩動的劉海迷濛了雙眼。
我們站着的四個人皆是將目光投向屋外,只見那慘淡的月光下,屋門前果然直直的站立着一個人,熟悉的臉面,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身量……一切都很熟悉,然而卻又透着一絲詭異。
“阿爸……”小智的驚喜呼喚聲適時的拉回了我的思緒,就在小智就要踏出門口的那一剎那,站在我身旁的夏塵風箭一般衝了過去,一把抱住小智,阻止了他的行動,也好在小智腿腳不方便,否則只怕早就已經跑了出去。
“你幹什麼,你放開我,我要去我阿爸身邊。”小智扭打着想要逃開,然後夏塵風卻是死死拉住他,然後轉頭衝着還呆愣在原地的我和秦子墨叫道:“這個人身上陰氣太重,恐怕已經……”
“小智他爸,他……他回來了……”夏塵風的話還未說完,我身邊的小智媽媽已經飛快的越過我的身,眼看着一隻腳已經踏出了屋子。
“快攔住她!”夏塵風正死死拽着小智,根本騰不出手去拉小智媽媽,而當我回神想要去拉小智媽媽的時候,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她整個身子衝出了屋子,已經到了小智爸爸面前。
夏塵風一把將小智推到我懷裡,“你們都給我待在屋裡,千萬別出來,要是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們這麼多人!”說罷,一面取出懷裡的東西一面往外衝去。
他雖沒有細說,然而從此刻周遭的氣壓以及瀰漫在空氣中的那股噁心的氣味我也已經知曉一二,再擡眼看向外頭,小智爸爸一動不動的站立着,待得他稍稍擡起眼的瞬間,我猛然發現那雙本來還黑白分明的雙眼卻是污濁一片,墨黑的令人驚悚,卻見他緩緩擡起兩隻手臂,下一秒,張開乾涸蒼白的雙脣,仰頭“哧”的大喊一聲,一口咬向小智媽媽的肩膀。
“小心……”等我喊出口,已經慢了半拍,雖然夏塵風趕了出去,一把將小智爸爸踢翻在側,隨後取出黃符,口唸咒語,直直貼向了他額間,小智爸爸本來還想要繼續行動的身子終是像定了格一樣。
“怎麼回事?”秦子墨緊皺眉頭,想要出去又礙於夏塵風的警告,只能隔着屋門緊盯着外頭。
小智見到此景,嚎啕大哭起來,掙扎着要出去,我死死拉住他,一時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只是,若果真如我想的一樣,那是不是說明村長已經得逞了,那慕容衍呢,鬼婆婆呢,他們如何還沒有行動?
“到底怎麼回事?”秦子墨復又大聲問道。
這會夏塵風替我回答了他,“你這還看不出來嗎?這幫中了屍毒的人已經成了殭屍,既然這個到了這裡,那麼說明其它的殭屍一定也已經在村中亂走了,眼下還沒有鬧出動靜,恐怕只是最後的一分平靜了。”
夏塵風邊說邊扶起一旁被小智爸爸咬傷的小智媽媽,轉頭衝着我和秦子墨道:“快過來幫我將她扶進去,難道想看着她死在這裡嗎?”
我因護着小智不好行動,秦子墨便同夏塵風合力將已迷迷糊糊意識渙散的小智媽媽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