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關閉,柳嫣一臉嬌羞的喚來宮女準備沐浴,即便是洗乾淨了身體換了新軟的衣服,那種異樣的感覺還是殘留在身體裡面。柳嫣很恨地將沾髒了的衣服扯破丟進浴桶,心中的恨意如同驚濤駭浪,每到這種時候她都痛恨血蠱無法將這種“傷害”轉移給柳茹!她要時常忍受的這種噁心感覺,爲什麼那臭丫頭不能代替!柳嫣臉色酡紅地走出屏風讓宮女服侍着穿上華美舒適的外衣後才柔聲道:“方纔我沒站穩,不小心扯落了換下來的衣服,可能扯破了幾處地方,那衣裳不用送去浣衣坊了。我小睡片刻,你們退下。”
華闊的寢殿安靜下來,爐中香料和榻上的被褥枕靠已經全部換過,可柳嫣還是覺得空氣中殘存着無法掩飾的歡愛氣味,越聞越要作嘔。柳嫣露出一個毫無生氣的笑容,褪下剛換上的華服,取下發間金簪在身上隨意地狠劃了起來!猩紅的血痕在羊脂玉般的美麗肌膚上出現又消失,悉數轉移到另外一具更年輕更有魅力的身體之上,只留下火辣辣的痛,柳嫣想象着柳茹此刻的慘狀,陰森森的無聲的笑了。
以往柳嫣都是劃一下就換一個地方,偶爾也會故意抻着手臂在後背隨便劃扯直到自己無法承受那份痛苦,所以柳茹背後的傷痕尤其多而且可怖。但今天她只在左臂上反覆劃扯,看着血痕重複地出現在藕臂上,直到左臂痛得幾乎擡不起來才罷手。柳嫣看着自己的手臂,慢條斯理地套上衣服,在收拾乾淨換洗一新的榻上躺下,體會着左臂痛到鑽心的滋味慢慢陷入沉眠……
禁苑中,小嬋抱着柳茹痛哭失聲,柳茹已經因爲失血和寒冷昏死過去。小嬋剛給柳茹送來簡單的午飯,柳茹現在的吃穿住甚至比不上小嬋。柳嫣最常給柳茹準備的吃食是喂貓喂狗的剩飯剩菜,茶水甜點就別想了,能有煮過的井水就不錯了,所以小嬋常把自己的三餐和偶爾能吃到的點心省下來給柳茹充飢。
兩人入宮時都各自帶了幾身衣服,柳茹帶的是柳嫣不要的舊衣飾,小嬋帶的則是幾身半新不舊的衣飾。入宮後柳茹的包袱早被柳嫣以太髒太破爲名丟掉了,小嬋的包袱沒人碰,反而還有宮女分了些衣物給她穿用,小嬋身材非常瘦弱,她的衣裳柳茹穿不下,所以柳嫣根本不用多費心處置。
至於住的地方,柳茹從入宮第二天就被丟到不見天日的禁苑中,除了冰冷的石牆什麼都沒有。小嬋分幾次偷送了些幹稻草給柳茹鋪在地上隔寒又扯了幾件舊衣裳給她做被單,偶爾還從自己和宮女們混住的屋子裡偷幾支蠟燭送給柳茹照明。禁苑沒有窗戶通風不好,柳茹除了在必要的時候才點蠟燭,其餘時候都是在黑暗中發呆。小嬋每次送飯前都會在廚房裡裝一罐子滾水,這是在禁苑中生活的柳茹唯一的取暖之物,放溫了還能解渴。小嬋曾試過送棉被軟枕等必須品給柳茹,但下場就是兩天沒能出房門。
還記得三月三那日,小嬋在宮中見到了燕婧和方琮,她知道這兩人都是好人且難得對柳茹和善。她拼着被柳嫣發現打死的危險,在送完早膳後沒有鎖上禁苑大門並告訴柳茹兩人所在的方位和行走路線,她希望柳茹逃出禁苑後能立刻找到兩人並隨她們離開這裡。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誰知道大小姐竟是想殺了那兩位好心的女子?幸好小姐沒有跟着她們一起墜下陷阱,可那又有什麼用呢?她被柳茹關了五天,柳茹則被血蠱狠狠折騰一番後又丟回了禁苑。自那之後小嬋就特別安分再也不敢違逆柳嫣的心意。
好容易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個月,柳茹身上的傷也被小嬋幾次偷偷運送的傷藥養得接近恢復,今日她幸運的在廚房裡找到了肉食,想到柳茹許久沒吃肉,小嬋特意多拿了些耐放的肉脯肉乾和乾果。柳茹太久沒見光,即使是一點燭火也會讓她刺目流淚。小嬋倒了半碗溫水放在一邊,將昨日剩下的冷水和剛帶來的滾水倒在一起:“小姐,奴婢今天多帶了些滾水來給您擦身子,還有這幾件貼身的衣裳都是奴婢才趕出來的,針線雖說有些粗糙但勝在乾淨,您放心換下來的衣裳奴婢會瞞着人悄悄洗乾淨了再送來。”
柳茹有些麻木地看着食盒裡的飯菜:“今日的午飯怎麼這樣豐盛?不會是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殺我,所以纔給我安排一頓斷頭飯吧?小嬋,你別管我趕緊逃吧,再跟着我,她不會放過你的。”
小嬋只做沒聽見,麻利地給柳茹擦了身:“奴婢明天會送些乾淨的冬衣來給小姐禦寒,這裡曬不到太陽,稻草也該換了,再睡下去恐怕要生蝨子。小姐先吃飯吧,肉乾果乾奴婢都用盒子盛了給小姐當零食。”
柳茹藉着朦朧的燭光看着小嬋將污水潑到牆根處,又扯了些稻草蓋住水痕,她張了張嘴卻也只是嘆了一聲,捏了一片肉乾塞進嘴裡。小嬋將柳茹睡覺的地方清理乾淨,轉身將食盒一層層擺開:“小姐怎麼只吃最上面的乾貨啊?下頭還有好吃的,奴婢今天在廚房還找到了幾樣鮮果,就拿了來給主人解渴。”
柳茹看着顏色漂亮的鮮果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可指尖還沒碰上那鮮亮的嫩軟就垂落下去!小嬋看見柳茹的指尖有鮮血滴下,她連忙湊近了拉起柳茹的衣袖,只見左臂上突然多了一道傷,不到半刻鐘的功夫,那條皮開肉綻的傷口就一點點變深,最後穿透了整條手臂!雖說沒有碰到骨頭是萬幸,但刺穿了半條手臂的深長傷口也足夠嚇人!小嬋身上沒帶藥,柳茹在禁苑本就覺得冷,此刻更是整個人不斷髮抖,一刻多鐘就昏死了過去。小嬋不得已扯了柳茹身上的衣服扎住血脈又從自己的內裙上扯布條給她裹傷。
小嬋被嚇得渾身冰涼,只能小心捏着柳茹的腕脈才能確認她還活着。柳茹的體溫很低,整個人蒼白到發青,手臂上的傷口也止不住血,情況很糟糕。小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裡沒有藥環境也差,小姐傷成這樣撐不過幾天就會死於傷口潰爛,而憑着柳嫣的性子,只怕會由着小姐在這裡爛成枯骨,在老爺夫人面前最多拿具女屍隨便應對過去,而自己也不過是能多活幾天罷了……
柳茹覺得很冷很冷,在禁苑的她除了抱着裝滿滾水的罐子之外鮮少有溫暖的感覺,可此刻這種寒冷也是從未體驗過的,那是怎樣的冷?手腳似乎尚能動彈可骨血中都是成塊的寒冰,凍得她連呼吸都是冰碴,這比小時候被姐姐埋進雪人裡還要冷,當時的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希望能化掉滿眼滿嘴的冰雪,希望能讓姐姐聽見自己的求饒:“姐姐,我錯了,你放我出來吧……不,柳嫣你在嫉妒我……不對,姐姐我受不了了,我好冷啊,我再也不敢覬覦你的東西了,我會乖乖聽話當你的狗……求你殺了我吧……”
小嬋察覺到柳茹開始發低燒說胡話,如果她現在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離開等到晚膳再帶東西過來就太遲了。急亂間她猛然想起十一曾說過血餘炭可以止血,眼下也不能奢望有人會來幫忙了!小嬋怕被人瞧出端倪不敢割下太多頭髮,情急之下只好又割了柳茹的一把頭髮在所剩不多的溫水中洗淨擦乾,拿稻草粗略炮製成炭給柳茹敷上。小嬋也明白這樣粗糙的東西比不上真正的血餘炭可現在她只求救命,她沒辦法看着柳茹就這樣死去。又過了一刻多鐘柳茹的血才慢慢止住,小嬋探了柳茹的鼻息才慢慢站起來。
柳茹鋪蓋的稻草本就不算多,今日更是被小嬋折騰丟了一大半。小嬋看着柳茹在稀疏的稻草杆上發着抖還是下定了決心,她將食物全部取出,拎着空食盒往牆上狠命一撞,然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禁苑。回到宮女們的住處,小嬋驚訝地發現屋裡沒有人在,以前那些不當值的宮女們都聚在屋裡休息玩鬧甚少外出,但她顧不上多想忙將一些薄褥厚衣折扁壓實塞入食盒,又在身上塞了藥粉藥布,低着頭快速離開。
經過廚房的時候還被廚娘打問,她苦笑着塞了塊碎銀推說自己摔跤灑了飯食才折回來。廚娘收了銀子卻不放她走還笑着跟她要喜糖吃,小嬋頭大如鬥恨不得快些脫身:“嫂子又打趣丫頭了,我是個什麼身份,哪裡能有喜糖給嫂子?您瞧我這一身的淤青!嫂子也知道我每日都要按着大小姐的安排給人送飯,若是耽擱了,我的小命都保不住!好嫂子就當可憐我,別把這事說出去,不然女官姐姐又要罰我了!”
廚娘嬉笑道:“你是伺候二小姐的貼身丫頭,這幾日不過是進宮學規矩,二小姐大喜,你學完了規矩自然還是要回去服侍的。你雖長得單弱了些但模樣還算周正,好好補上幾年,將來不愁沒有出路。你看這麼大的喜事,不該給我喜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