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見夥計走遠後,她悄悄走到牆邊猛然大聲道:“掌櫃,我們小姐看中了店裡的一對耳墜,但夥計不知價值幾何,您先把門打開,待我們問清楚了價格就會離開。至於那位摔砸東西的姑娘,您先歇一歇,待我們問完了事情,您再繼續不遲啊。兩位都不說話就算是默認了,我們過去了。”
燕婧將耳墜放進盒子,起身來到第二間內室門外。流花推開房門就見滿室狼藉,她咧嘴而笑,彎身行禮道:“柳家二姑娘好,這麼巧,您也來看首飾啊?掌櫃,我家小姐喜歡這對耳墜,您開個價吧。”
掌櫃一眼就認出這位衣着素雅的女子就是將軍府的燕小姐,如果此刻不是這尷尬萬分的局面,他恨不得立刻上前討好一番。他擦了擦額上冷汗陪笑道:“燕小姐好,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您這邊請。”
燕婧卻走了進來:“這裡怎麼就不是說話的地方?您剛纔不是還在這裡同柳妹妹說話?怎麼我一來問價錢,這裡就變成了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你想說,我說的話都是不該說的?妹妹你給姐姐評評理。”
柳茹將這間屋子砸了個透徹,累的額上都出了一層細汗,這會兒才喘勻了氣:“燕姐姐也來了?當真是相請不如偶遇,如果姐姐要買這裡的東西可千萬要小心,這家店的掌櫃可不厚道,標準的無奸不商。我將這間屋子砸了個通透,但就算這樣也及不上我在這家店裡損失銀兩的十分之一呢。”
掌櫃慌張擺手道:“柳二小姐別開這樣的玩笑,小人真的是正經生意人,燕小姐千萬別當真,都只是玩笑而已。啊,還不知道燕小姐看中了哪對耳墜?勞您久候,小人立刻給您報價。”
流花打開燕婧遞來的盒子,掌櫃看了之後道:“這對耳墜是星河石所制,非常珍貴難得,實不相瞞,這耳墜曾被好多客人看中,可很快又都送了回來。星河石看似通透潤白,迎光看去更是流光溢彩,但佩戴在身上反而會讓女子的膚色顯得暗沉,漸漸地這對耳墜就無人問津了。姑娘若喜歡這種形制的耳墜,我可以讓工匠用上好的羊脂玉改制後送去將軍府,如何?”
燕婧想了想搖頭:“我相信我的眼光,這對耳墜肯定適合我妹妹,掌櫃只管開價就是。若您不放心,我可以先留下定金,就算我妹妹帶了真的不合適,我也絕對不會將這對耳墜退回來,如何?”
掌櫃這纔回道:“燕小姐不愧是將門之女!您初次登門,小人爲表誠意,這對耳墜算五兩黃金就行。”
流花瞪大眼睛:“五兩黃金?!這樣的價碼根本就是明搶!你還有臉說自己是正經生意人!大騙子一個!這家店根本就是黑店!小姐,咱們不買了,任憑什麼珍貴難得,宮裡肯定都有,咱們回去吧。”
燕婧擺擺手:“你個傻丫頭懂什麼?趕緊給錢。掌櫃果然很會做生意呢。哎呀,夥計這麼快就把首飾都拿過來了?我知道妹妹的眼光絕佳,既然妹妹是這家店的常客,可否幫姐姐一起看看這些珍品?”
柳茹推辭道:“我這邊的事情已經了結,此刻也該回府了,姐姐慢慢看吧。”
燕婧展臂攔住房門道:“跟着你的丫頭呢?難道今日你是一個人出門的?不行,你孤身出門不夠安全,我若不知情也就算了,但今日既然遇見就斷沒有讓你獨身回去的道理。流花,你親自送妹妹回府去。”
流花應了一聲就要跟着柳茹走,柳茹卻回身道:“我經常一個人出門,沒事的,姐姐不用這樣費心。”
“胡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身份尊貴,出入無人服侍你自己覺得便宜,但身後有多少人在擔心?”
柳茹小小聲嘀咕:“尊貴的是我姐姐,又不是我,便是出了事也沒人會擔心……”
燕婧將柳茹拉到身邊低聲溫柔勸道:“這就是你胡說了,不看你姐姐,你也是柳家二小姐,柳家是亞城名門,這樣的出身難道還辱沒了你?你姐姐也是如此,若她不是柳家大小姐而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她怎能入宮選秀,便是入了宮恐怕也不會有那般榮寵。你素來聰慧,今日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糊塗?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哪裡受了委屈所以才鑽牛角尖了?往日裡跟着你的小嬋我瞧着很好,她也肯讓你獨自出來?亞城裡最近真的不太平,若你真的遇到了事,可不是鬧着玩的,你聽話,嗯?”
柳茹記起出門前小嬋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被她罵了也不肯回去,哭得不像樣子也要跟着。燕婧這樣柔聲一勸,她的怒氣也消散無蹤,她扯住燕婧的袖子委屈道:“姐姐,我不想回家,你陪着我好不好?”
燕婧給她順了下頭髮:“好,讓掌櫃換個地方,咱們挑完首飾就去一品居吃飯,姐姐做東請你可好?”
柳茹跟着燕婧去了之前的房間,掌櫃立刻讓夥計重新沏茶並親自送首飾過來:“這些是小店此刻未賣出的珍品,兩位慢慢看,有事吩咐一聲,小人就在外頭伺候。”
燕婧撥了下杯中的茶葉:“掌櫃還算有心,這次送來的是新茶,流花,去寶齋堂拿些桂花酥來配茶。”
柳茹愛吃桂花酥,上次賞花宴她賭氣離開後燕婧立刻派人到府送了好多她愛吃的東西,她雖沒消氣但還是收了。柳茹不是不知好歹的女子,她分得清誰是巴結,誰是真心。燕婧對她好是因她是柳家二小姐,而不因她是柳妃娘娘的妹妹,她很喜歡和燕婧說話,每次難過的時候聽燕婧說話心裡就能好受些。柳茹捏着手帕小聲道:“姐姐怎麼總看這些顏色清淺的首飾?姐姐向來衣着素淡,首飾還是華麗些更好。”
燕婧笑了:“這是給我妹妹挑的,她膚色極白,只有這類顏色的首飾才襯她。呀,這八寶掐絲的蝴蝶壓發真是精緻可愛,你瞧,是不是很適合你帶?你靠過來些,我給你戴上試試。可真是漂亮,很襯你的膚色呢。你自己看看。”說着就將隨身的手鏡遞了過去。
柳茹對着鏡子擺頭側臉看了好一陣,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燕婧將她發間原來帶着的菱形黃金壓發收進盒子裡遞過去:“喜歡就留着帶,姐姐買了送你,這個你也要收好,別弄丟了。”
柳茹忙擺手:“不,我身上帶了錢……”
燕婧輕輕點了下柳茹的額頭:“怎麼?除了吃的,姐姐就不能送你旁的東西了?你原來帶着的那個壓發也是好的,可款式太過莊重略顯老氣,等過幾年你做了新媳婦再帶也不遲,現在就不用急着帶了。”
柳茹難得紅了臉:“又取笑人家!要說嫁人,姐姐肯定比我要早,這枚壓發我便轉贈給姐姐如何?”
燕婧也笑:“實在不用,咱們只差兩個月,這婚期若是按着生辰來排,只怕我趕不及給你送回去呢。”
柳茹心情輕鬆,一臉小女兒的嬌俏神態看着燕婧挑揀比對着幾件顏色清淺通透的首飾:“姐姐方纔說這些首飾是給一位妹妹挑的,那位妹妹,是不是姐姐在賞花宴上引薦的帶面紗的那位姑娘?”
燕婧放下手裡的一支髮簪:“正是她,也怪我一時莽撞,只想着讓她散心未料到會讓你不快。我本想着等中秋宮宴的時候再同你鄭重道歉,可那日我找了半天也沒見着你,只好作罷。偏偏這陣子我妹妹的病情反覆,我不懂醫術,只好出來買些精緻東西回去哄她高興,她心情好了,這病許就能好得快些了。你心裡還記掛這件事,想來那時是氣得狠了,今日我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你莫要再生氣了。”
柳茹隨即道:“姐姐這話真是折煞我了!那日原是我不好,我沒給姐姐賠禮,姐姐反而還跟我說這些。我不知那位姑娘是真的抱病在身,不但言語莽撞還賭氣離席,姐姐都不生我的氣麼?”
燕婧淺笑:“你既喊我一聲姐姐,我就該多擔待你,更何況那日的事也是我欠考慮。好啦,你如果不生氣這事就算過去了,咱們都別提了纔好。你也多看看這些首飾,若有中意的一起買下來。”
柳茹抿着脣笑:“我聽姐姐的,可有件事還求姐姐幫忙,請姐姐幫我轉告那位姑娘,那日是柳茹言語有失而衝撞了她,柳茹在此真心致歉,望她能好好休養,早日康復。下次柳茹辦賞花宴定會恭迎她來。”
燕婧點頭:“她根本就沒有生氣,反而一直覺得那日不該出去,不過你說的話定會轉達,你放心吧。”
柳茹心裡非常暢快,笑眯眯的和燕婧繼續挑首飾。流花敲門進來:“小姐,奴婢耽擱了些功夫,總算買到了剛做好的桂花酥,柳小姐快嚐嚐吧。還有,奴婢在首飾店的街角遇見個熟人,她哭的眼睛都紅了,奴婢見她可憐就讓她跟着一起去買點心,她卻怎麼都不肯,硬是要在街角守着。奴婢回來見她還在原地蹲着就做主把她帶過來了,那人現在店門口候着,奴婢跟柳小姐討個人情,準允奴婢將那人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