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浮生

慷慨浮生

“左額發頂,平地起坡。如果喜歡本小說,請推薦給您的朋友,隆起寸半。紅中帶紫,紫中透青,青中梨黃色濃,實乃一時難得之見聞。”

黃衫人搖着一把烏木骨扇坐在榻邊,揹着几上燈火,悠然搖動兩回,把風涼話兒閒閒說起。

頂上的青筋便一跳一跳的疼。

自打睜開眼起,我覺得自個額頭都是腫的。拱起得太高,以至於漲到眼皮發緊,看人先模糊幾分。偏偏黃衫人的嘲弄灌進耳朵,倒是沒有絲毫的滯礙,於是撐在枕頭上,蹙眉問他:“……兄臺哪位?”

那把烏木骨扇歪下去半身,又扶了正。

此人自枕下摸出一件渾圓的物事來,手掌一翻,遞在我手裡。“你呀……人差點磕破腦袋滾進湖裡,懷中玉石倒是好生揣着,也不知道是運氣、還是天生財命?”

上下打量一番,果然如他所言,掌中圓玉通體細潤,毫無瑕疵。但是此刻,它倒也不曾太上了我的心。

我用手掂量白玉圓石的重量,對光分辨蓮脈薄透的紋理,將心中所想老實說給打趣我的人聽,“這什麼東西,管它去作甚……”

烏木骨扇終於落到地上。

扇子主人站起來跳腳,一根手指細微抖動,“……蘇鵲,你是當真還是作假!”

我發覺一項趣事。

這人啊,本來狡詐。越到了滿腔沉鬱的時候,越喜歡苦中作樂。就是真的倒黴到了底,他也會藉着嘴皮子揩揩別人油的功夫,緩緩爬將上來。

不過苦了近身,打趣反遭一耙的人。

我不地道的笑起來。

張眼能見想見,使我泰然舒暢,平添幾分戲弄的心情。

景元覺回過其中的味來,明顯是惱羞成怒,想過來武力相向,又停步榻前,“你本事了,頂恁個大包還笑得出來!”

他怒了一刻,卻自己崩壞了拉長的臉。扭頭一聲假咳,“咳……”

我用鼻尖去想,也知道現在的模樣稱得上滑稽二字,不便同他計較。原本在階上磕一回,數十年往故的聽聞淡成昨日的舊事,思來想去,也是一件划算的事。至於驚動本來在大宴賓客的君主,回來悶氣等候……

是我有錯罷。

“腦袋疼……”

害人久等,尋人開心,適當的示一示弱,總是好的。

景元覺拂袖低頭,相當有氣勢的瞪下一眼,哼了一聲。君王興師問罪的架勢,果然與常人負氣不同。

畢竟是有過於先,服一服軟,怎麼也是應當。

“景元覺……景元覺。”

把心一橫,其實就沒什麼不敢做。我眼中閃爍着桃花,桃花撲朔着水光,水光飽含着期待,“疼,吹吹……吹吹罷?”

……

簡而言之,得逞了。

對付某些色厲內荏、吃軟不吃硬的人,只要不那麼計較面子,就等同抓住他的軟肋,得逞得輕易。

雖然吹過之後,揉過一通,此人又端起高高的架子,恢復那副惡聲惡氣的言語相向,“怎麼好像坑坑巴巴的,全不似身上的皮膚,又滑又軟。”

但既然我得了實際的便宜,又枕在人家大腿之上,就不會同他處處計較。

“幼時惹了惡狗,被追得一頭栽進冰湖裡,砸的頭破血流。當時留了銅錢大的一個疤,後來好了,摸着只是糙手而已……”我在絮絮中闔上眼睛,又在末一句時陡然睜開,“你可是不滿意,未能一早撒手不要?”

這是半真半假的話。

前一半假,後一半真。請原諒罷。即便到了如今,有敞開的臂膀任我倚靠,還是隻能摻半虛言。

你,相信緣分嗎?

這是其實我想問的話。

景元覺聽到這一席話,卻朗笑出聲,似是看人賭氣異常欣慰。他忽然俯下頭,湊在我耳朵邊道,“……知道了。蘇鵲,你幼時莫不是賴痢頭?”

徹底的造謠。

我氣極反笑,扯過一邊的枕頭,把脖下的人肉枕頭往外推。可惜此人皮厚,又把到手的方枕搶走,拋到一角榻上,笑嘻嘻無賴的勸說,“氣什麼?算了,告訴你個秘密,叫你消氣。”

他的嘴脣貼着我耳朵,用一種秘不可告人的調調,蚊吟般的低語:“……十歲以前,皇兄帝裡面,誰也沒有我圓。”

景元覺。

……小胖墩。

我還在不時抽痛的腦袋嗡嗡響了數下,方纔回過神來。驚疑不定,上下的瞅了他幾眼,腦中不由自主,把他現在頎長挺拔的身形樣貌搓扁、揉圓、化嫩……嘴角一撅,大笑起來。

“你,哈哈,你,你……”

驚天秘聞,不笑必會死人。

“哈……”

景元覺由着我在他腿上抖動不休,笑到幾欲岔氣,偶爾伸手過來按個一把,舒兩下通氣。臨到笑聲漸漸變小,方溫文捋起他垂下的發髫,探頭說道,“該做的都已做過,事到如今,可是不滿意——竟要始亂終棄、嫌棄爲夫麼?”

……真是。

我體會到咬着舌頭,筋脈錯亂的痛苦。

此人頂一張正經八百的面孔,用一種雍容大度的口吻,偏偏。那什麼什麼嘴裡,吐不出那什麼什麼牙。

一通笑鬧過後,景元覺從榻旁案几上拿過一個小瓶,把裡面不知道是什麼的藥膏厚厚抹在我頭頂包上,生了好些清爽的涼意,又放回去。

他挨着並排躺下,牽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一臉瞭然,摸摸我的發,“今天出了什麼事,叫你走路都在恍惚?”

沉默了片刻。我告訴他,“我去了一趟陳荀風府上。”

景元覺點點頭。雖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我,所問的話,卻不需我回答。

“爲了舅舅之事?”

陳荀風一向與周肅夫親厚。雖然難以言盡其中種種複雜的緣因,他猜中的是我今日此去的本意。

景元覺嘆了口氣。

“我不該瞞你。”

我緩緩搖頭。周肅夫臨走同他的交待,本就是他二人之間的私事,何況現如今的我,早無意好奇。

因爲大致可以猜到。

前日裡周肅夫走出弘文殿外廊時,那一抹挺拔,卻又蒼涼的背影。留在景元覺桌案上,那本邊邊角角都磨起了毛,卻顯然是妥當收藏的小冊。還有堂堂周府書房裡,掛到牆背都因缺少光照而變了白色的,那幅平湖泛舟圖……

諸多的細節,一朝拼湊在一起,讓答案昭然若揭。是我執拗的性子,偏要去他人處知曉,弄個頭破血流。

一時心緒紊亂。我把臉挨在景元覺的頸項,讓他看不見我變化的表情,吶吶的問他,“還有什麼……比培養出一個位高權重的接班人,更好的變革?”

“再沒有。”

景元覺撫着我的背,低聲回答我。“再沒有……”

是的。

你的舅舅,你高明的舅舅,他把所有江左帶來的政治見解,灌輸在你的心裡,把所有京城學到的手腕手段,澆鑄在你的腦中。

從他將珍藏半生的理想抱負,寄託在你的身上的那一天起,只要你在位子上呆一刻,他的理想實現,就更近一步。

你就是他最好的作品。

人言江左四俊,各有千秋。周肅夫雖無羅放燕鴻之才,卻有孜孜勤倦之功,一生成就,蓋過前者。那所謂的成功……或許,纔是四人間最大、最久的成功。

“怎麼了?”景元覺挑起一邊的眉毛,斟酌着力道,在我頭頂的大包上親了一下,“忽然這樣看着我。”

我莞爾。

看着你,我就知道。

他的方法比師傅和父親更有效。

“我聽說中書侍郎的宅邸,已經修葺完好了。”我目不轉睛的望着景元覺,看見他俊朗的面孔頓時黑了一下,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二十年前,我就應該和你相識——無論是以故人子弟的親近,還是以皇家宗親的血緣,我們也許,都應該彼此陪伴、度過孤獨寂寞的時光……卻兜兜轉轉,在遙遙關外那座叫廣平的小城裡,繞了偌大的一個圈。

偌大、再回不去的圈。

然而我並不感到後悔。

我心有感慨。心有慶幸。相比之下,慶幸的成分還佔的多些。想來即使是並不存在的身份,無數謊言的堆砌,卻能夠在茫茫人海中相逢並且相處,這般的機緣與巧合——都該感到慶幸。

三月函谷遇刺,五月迎軍凱旋,一眨眼的工夫,已在宮裡住了將近三月。時光時長時短,全隨心情心境,還有,就是相互陪伴的人。

這段時間,叫我深深體會。

“呃。”

景元覺含糊應了一聲,撇開眼去。過了一刻,又似熬不住似的轉過來,使勁攬了攬我,低頭猛親上來。

極深,極用力的親吻。

別說我早已經傷愈,縱使有再大的功績和恩寵,也沒理由將一介臣子,久留於天子寢宮。

他和我一樣清楚。

也許,還比我更爲清醒。

所以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很快帶來了濃厚的眷戀和輕微的別愁。不一會兒,就親得我嘴脣磕破,臉頰痠疼,不僅鼻子被他的鼻子壓得歪扁,連頭頂上脆弱的大包,也被他魯莽的動作弄得更加腫大。

還不知道停止。

……

後來暈暈乎乎,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

只在恍惚間,聽見他似乎是用咬牙切齒的聲音,在我的耳側賭咒。“再過個三年五載,定要叫滿朝上下,沒一個敢說閒話的人……”

……就好像,一個發誓要得到什麼好東西的孩子。

混沌中帶着這樣一種不明不白的想法,我揚着嘴角,陷入夢鄉。

暄仁四年,五月中。

天光晴好,日正東方,皇城西頭甜水巷口響起“噼噼啪啪”的爆竹渾聲,據說足有千餘響,吵擾一衆街坊圍觀,眼看門裡官員家人出入,源源擡進裹着大紅包紙的禮品和沉澱澱的包銅大箱——這是近來最得皇帝榮寵的新任中書侍郎蘇鵲蘇大人,奉了皇帝的恩旨,由不到一里地外在賊人災禍中毀於霹靂彈火的原處宅子,大張旗鼓,喬遷新邸。

等到一整日的接待忙完,闔上如有千斤的大門,我瞧着重新上任後更加精神抖擻的嚴老管家帶着老小數人忙不迭在外廳紀錄禮單,終於整了一個機會,感謝早晨從宮中送我來此後,大熱天裡忙裡忙外,連水都未曾喝上幾口的統領大人。

“蘇大人不必客氣。”蒙恆擦了下額頭的汗,爽朗不羈的甩下袖子,對着我道,“此地不比宮中,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他的話說得我心中咯噔一下。

這間御賜的宅子,論大小佔地正是一間四品官員的府邸,論三進傢俬亦是尋常文員家中的佈置,氣派周正,不過不枉。

我站在堂屋外,頭頂一塊御賜“清風雅逸”牌匾,背對一座先賢“德盛福昌”的石碑,不免跟着蒙恆方纔的動作,擡手就着袖子、抹了把頭上的汗。“將軍,您不覺得……蘇鵲當值那點微末俸祿,供個百八十年,也未必造得起此宅?”

蒙中郎將瞅了瞅廳堂,又往我身後望了一眼,露出一張了然的笑臉。

“不然。大人位居四品,這一座宅子作大人安身立命的所在,統共不過三進,樸素簡陋,寬敞無物,只怕還屈了大人的身份。後府花園用以生活休憩,與那辦公前府院落無甚相干,多栽點花花草草,隨便挖個塘,也沒什麼不妥。”

我順着他的目光,默默回首往身後一望。拱門後,外人免入的恁大一座內眷花園嶙峋湖石、異草奇葩,當中一池新挖的綠水碧波粼粼,不曉從哪裡移來的蓮荷含苞待放,正濃翠欲滴的團團圍住當中一座古樸雅緻的水榭。

……我原來屋裡養的那條肥碩大白鯉因爲一下有了寬闊水面和太多宮裡來的花斑兄弟,不時情難自抑的從水中擡頭,“噗”的吐出一連串泡泡,以向主子宣泄心中的滿足。

瞧吧。若是這也叫花花草草、隨便挖個塘,那皇宮內苑的太液池桃柳數,我看也不過就是水坑一座,野蔓數枝了。

“若卑職是大人,就不會推辭。”

大概是隱見我額間青筋凸現,蒙恆退後一步,拱了拱手,換了種懇切的言辭,“您住着舒坦,便是有人跟着開心。一個舒坦,一位開心,還需什麼別的計較?……卑職不會說話,大人卻定能明瞭。”

統領大人一雙眼睛明明亮亮,不避讓的看過來,晃得我心中咋舌。

他實在已經很會說話。

我在新的府院裡安頓下來。前幾日,多有朝裡的同僚到訪,提攜微薄的禮物,叫我蓬蓽生輝。後幾日,恢復了進宮點卯的中書省官吏生涯,忙碌與清閒之中,日子流水般渡過。

這一時間,京城因爲朝政初定並迎來久駐邊疆的神威軍凱旋,舉城都在歡慶的氣氛中。將近五月末,卻有一則意料之外的消息傳入京中。

那是早上朝會時。南方驛道突然有急信送到,說安閒侯周肅夫舊疾復發,病死在返鄉途中。

當時還來不及震驚,先見着座上人白了臉色,我本來聽着只是下沉的心,緊跟又是一疼。

但那人好端端又正起了形容,命人再去查實,又一頭着人去通知在家閉門思過的周子賀,啓程離京治喪。

他清楚明晰的語調顯不出乍聽此信的震驚和無措,一舉手一擡足間,皆是四平八穩,甚而有種早在意料之中的泰然。

於是惶惶不安的朝臣很快安定下來,乃至於也覺得,失勢被趕回老家的尚書令大人,落得如此一個結局也是心灰意冷之果,不外情理之中。不出一炷香的時刻,朝人們就收回了散掉的心,閉上議論的口,讓朝議的題目沿着驛丞的消息遞進來之前今秋麥收的瑣碎事情,繼續往下進行。

那是關於不到一月前,還站在這間太和殿前排、最靠近天子地方的一位老人,最後的幾句關懷。

我將雙手攏在袖中,歪斜倚靠身後的龍柱。仰首往高高的案几看去,陛下也只比平日,埋首多飲了兩杯茶水。

散朝之後,本想尋着一個由頭去天子書房轉轉,不巧纔到門廊卻已有尚書省、禮部、宗人府的多位大人在那裡堵着,於是我只好晃出宮門。

沿街步行回家,有位大概是挨戶化緣的僧侶在巷口和我擦身而過,唸了一句佛號。

他袈裟破敗,略帶風塵,手中託的佛鉢卻銅黃澄亮,上面一行墨筆小篆寫着寺家歸屬。我再多看一眼,那和尚又道一聲南無,將鉢盂納入長袖,轉身出巷。

我便止了步,反身走出那一條巷口。到來往熱鬧的街上租了一駕馬車,進去隨口說了一個地方。

普濟寺。

七歪八拐,再入佛門。

天公恰恰作美,到了禪寺木門前轟隆隆降下澤被蒼生的甘霖,讓我矮身躲入老剎檐下時,多了則過路避雨的由頭。

在下欲訪耳聰禪師,知否可得一見?

僧童開門答曰,然也。

大雄寶殿外,我等了稍刻。

此時寺人早課已畢,晚課未到,都在後廂休息。白日大雨突降,狂風驟起,天暗如墨,院裡一座香火寥寥的香爐孤零零對着年久失修的殿閣,盡顯空曠寂然之感。

被散落到檐下雨珠打得有些涼意的時候,方纔領我進來的小僧童,蹭蹭自大雄寶殿後跑出,雙手合什,鞠了一躬,“這位施主……師父說,打掃乾淨,可以進去禮佛了。”

我不由掛了笑,伸手在他的光頭上摸了一摸。

寶殿一側邊門,徐徐打開。

高懸垂地的經幡幔帳,染了積年的塵埃,勁風一吹,翻出內里布帛灰舊的本色——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間中孑立。

背對着我,負手向着如來。

“……”

一剎那,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衝出口,可是,聽着身後木門慢慢合上的聲音,又好似同樣隔斷了什麼,將話堵在心頭,說不出口。

直到那個人迴轉過身來,依舊是清俊如水,卻高貴無鑄的模樣。

“鵲兒。”

他向我伸出手來。

恍恍惚惚,少年時高高的山崗,吹雪峰上。其人披着雪花大步跨進廳堂,背後雲霧山蒼茫的林海綿延無盡,燒着炭火的磚石地迅速留下一行完整的水印,頭頂狐皮帽子絨毛尖上,蒙起一層細密的水霧。

不及卸下佩劍,先向前伸手。

也是,如此這般。掌心帶着練劍磨出的厚繭,紅潤,飽滿,溫暖,又有力。開口也夾着不自知的寵慣與縱容,泉水擊石般清朗動聽。

……鵲兒。

“哥。”

“噓。”走近身,聞哥打斷我本來欲言又止的話,將我遞給他的右手捧到面前,對着窗外所剩無幾的亮光,“先給我看看。”

他的神色急切而緊張,如同旁人盜竊他的珍寶,還到面前,也要驗上一驗。

我含了笑,上下翻轉,給他看個真切。

這隻手,如今已經恢復到可以畫出完滿圓圈的地步,雖然比之之前仍難免歸到半殘的境地,但倘比尋常人等端水奉茶之類,並不落於劣勢。

“並沒什麼不好。”

“你自然是這麼說。”聞哥頓了一頓,手腕有些略抖,“從小摔跤,就不會哭,喝藥再苦,也不懂吭多一聲。”

他輕輕把我的手放回袖中。話說得有些埋怨的意思,好似我天生老相,不知撒嬌耍潑,倒使他養着養着,失了大人該有的哄逗樂趣。

“哪的話。”我回憶着當時的情景,將真相與他講明,“這一回,李仲恭那個混蛋見閻王前,已叫我氣得七竅生煙,生不如死。”

聞哥瞧着,抿嘴不語。

“當真……”

“我叫人在邊境留心潛入的狄人。哪一個賊子膽敢再現身,長夜山莊的弓箭,會令他再也無法回頭。”

“好。”

“你莫要心軟。我下的是絕殺令,不會收回。”

“做靶子的滋味好受麼,我不替他們求情。”

“……”

親近再多,終究難免走到難避的話題上。

“你大概也已知道,周肅夫死了。”

聞哥坐在佛前的蒲團上,突然一句出口,頓住若有所思。

外間風雨如晦,鴿蛋大的雨點咚咚打在窗櫺上,我們對坐幾句輕言細語,卻鬧中顯靜,能夠極其分明的灌入人耳。“事出突然,透着許多蹊蹺。我們還未議出個結果。之前他半途倒戈,已經打亂了計劃……”

“哥。”

我提住一口氣,整理太過紛繁的思緒。真心希望能將它們匯結的本意,真實無偏頗的歸納呈現,而不因爲帶有一己的私憤,障目遮天。

“我有話跟你說。”

聞哥難得見我嚴肅的神情,蹙起眉頭,望了一會,琥珀色的眼瞳漸漸凝成深黑,不禁坐正了身形。“鵲兒?”

我張口,又合上。

再張,又頓於半空。

難爲我所聽到的故事,早早起於二十年前,遙遙遠在江左千里之外,卻牽連數條人命,隔閡兩代恩仇……至今難以言盡。

室中松香濃郁,古檀幽重,頭頂上鎏金如來大佛端坐垂眸,靜默無聲,竟顯得此間座下凡俗之事,渺如煙塵,皆是虛妄。

終了我探入懷中,取出那塊無暇的白玉攤在掌上。

羊脂潤膩半透,將一朵千葉白蓮,稱得羸弱楚楚,卻又端莊傲潔。

“哥,你知道麼,”合起手掌,我念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世上什麼都可以算計……唯獨人的感情,算計不來。”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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