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在率領軍隊作戰時,不要露出任何沮喪的表情,因爲兵士一般會通過自己將軍的表情,來估計自己的前景。
——東羅馬莫里斯皇帝
※※※
“聯名請求罷戰!?”路庫拉斯又驚又氣,“這難道是整個軍團的要求?”
“是的,不但是第七軍團,還包括第十一軍團,大家都拒絕繼續作戰,要求冬營。”阿庇斯說。
“但是他們不知道阿塔克塞塔這座城市的重要性嘛!這座城堡是羅馬的宿敵漢尼拔所建的,它的存在就是對我們民族的威脅,我們必須攻陷它,才能真正征服亞美尼亞。難道兵士們連這點重要性,都不明白?”
阿庇斯搖搖頭,用遺憾的語氣說:“兵士們大部分連漢尼拔是誰都不關心,他們更關心一場戰爭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原諒我,閣下,作爲軍事護民官我必須肩負與您交涉的責任,因爲軍團的兵士,也都是羅馬的公民。”
卡拉比斯第一次看到,路庫拉斯有些泄氣般地坐下,這位威震敵膽的統帥,任何敵人是打不垮他的,沒想到最後還是羅馬自己打敗了他。
“也許這件事情,我能置喙下。”迷人的克勞狄突然發話了,“一種折衷,那就是每個軍團抽調一部分,回去冬營;並且遣散色雷斯和蓋拉夏的傭兵,用優厚的酬勞犒賞剩下願意繼續進軍的人。”
“不,不,阿庇斯,請先將士兵集結在營地的廣場上,我要向弟兄們訓話。”路庫拉斯扶着額頭,苦惱地說到。
“卡拉比斯,就在這裡的門口窺探,聽着金槍魚都對兵士說了什麼?”當羅馬的將佐都出去後,依然留在營帳裡的阿狄安娜吩咐道,她坐在一堆靠墊上,看着庶兄三名神秘怪異的使者,他們都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對外界事情毫不關心。
“主人,您爲什麼不親自聽呢?這樣會更清楚。”卡拉比斯咕噥着,悄悄走到營帳帷幕的縫隙處,身後傳來了阿狄安娜的嘮叨“閉嘴,雙耳陶罐,我這種身份的人物,怎麼會幹如此之事。”
坐在對面的奈薩發話道了,意味深長,“阿狄安娜,你應該知道,馬爾察取你過去,是爲了什麼目的?”
“我當然知道。”阿狄安娜垂下了栗色的髮捲,低聲說道。
“我會祝福你的。沒想到,你和你母親的命運,居然是一模一樣的。”奈薩皮笑肉不笑。
這時,路庫拉斯在營帳外,對着兩個軍團的兵士,大聲開始了演講,他聲音鏗鏘,姿勢有力,大談榮譽、戰略意義等東西。但下面的兵士,則惡意喧譁,根本不給主帥繼續下去的機會,甚至連路庫拉斯最寵愛的第十一軍團,很多兵士也指桑罵槐起來,總而言之,他們根本不願意再跟着路庫拉斯進軍了,他們甚至還威脅性地喊到,要麼冬營,要麼他們會聯名提議市民大會撤銷路庫拉斯對軍隊的指揮權,若路庫拉斯膽敢採取強制性手段的話,他們也會採取非常的措施。
非常的措施是什麼,兵士們沒有明言,但傻子也知道指什麼,赤裸裸血淋淋的“兵變”——羅馬因此而死的主帥,可不止一位兩位。
廣場演講臺上的路庫拉斯氣得渾身抖動,但他還是力保鎮靜,繼續苦口婆心,他還答應出征歸來,每個兵士都能獲得一千到一千五百德拉克馬的獎賞,他在凱越後還會讓元老院通過動議,讓兵士都能獲得安置生活的豐厚土地與退休金。
但兵士們大聲嘲諷起來,他們竟然紛紛將手裡的空錢袋扔到廣場上,喊着:“金槍魚,看看我們的錢袋吧,這就是跟着你苦戰幾年的收穫。”
“爲什麼第八軍團一直在西里西亞逗留,而我們卻在一線受罪?”
“我們已經三年沒有冬營過了。”
“聽說龐培在意大利和西班牙鎮壓馬略的叛黨,兵士是多麼的清閒,還能在戰利品上發了大財,而我們的營地連個承包商和奴隸販子都沒有。”
“讓龐培來接管這支軍隊吧,我們都受夠了你!”
抗議和辱罵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克勞狄拉着姐夫的胳膊,大聲勸道:“也許我剛纔所提的建議,纔是最合適的,閣下不要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這件事情的結果,還是路庫拉斯接受了克勞狄的建議,第十一與第七軍團,共一百一十個百人隊,抽籤出四十個,回比提尼亞冬營,再從西里西亞的第八軍團,抽出二十個百人隊,前來換班。願意繼續前往亞美尼亞作戰的人,每人現發六百德拉克馬,回來後再補助七百德拉克馬。
爲了平息兵士的怒氣,特地安排在營地廣場上,舉辦抽籤換班儀式。
卡拉比斯看到,海布里達也參與了抽籤,而且是第一個上的,在抽取的一霎那,他衝着臺上的克勞狄擠眉溜眼地笑了下。
頓時,卡拉比斯什麼都明白了,他想起了出戰前,海布里達毆打囚禁他和阿狄安娜時,薩法諾對他悄悄說了什麼,而後克勞狄爲什麼要去海布里達的營帳隊,就是爲了這個時刻。
因爲克勞狄不但是騎兵隊長,而且還和軍需後勤的人極爲熟絡,他肯定在其中做了手腳,可以想見這四十個百人隊的兵士與百夫長,爲了取得冬營的資格,加一起會暗中塞給克勞狄多少塞斯退斯!
果然,結果頒佈出來,海布里達也在四十個百人隊其中,他終於獲得了去冬營的資格,他站在人羣中間,比運動會優勝者還要得瑟。
但,隨後海布里達又承蒙路庫拉斯的傳喚,特地單獨進了主帥的營帳,看得出低階百夫長滿面春風,昂首闊步走了進來,而後他掃視了一圈:都是老熟人了:奈薩和阿狄安娜差點被他強姦過,波蒂被他暢快地強姦過,猶太佬和卡拉比斯都被他毆打過,都老熟人了!
“說,你給我那沒品的妻弟塞了多少錢?”進帳後,這是路庫拉斯的第一句話。
“五千塞斯退斯。”低階百夫長也絲毫不避諱,他不害怕路庫拉斯會出爾反爾,羅馬人的習慣,一旦以公開儀式確定的結果,是不容置疑的。
“難道你身爲軍人的榮譽,就值這些錢!”路庫拉斯直視海布里達,逼問道。
“閣下,你披着八千塞斯退斯的託加,穿着三萬塞斯退斯的鎧甲裝具,寶劍的象牙劍柄值一萬塞斯退斯,手指上的綠松石戒指值五萬塞斯退斯——然後你給我談榮譽和金錢的等價關係?”海布里達暢快地說到,“比提尼亞有我的奴隸,很多都染了傷寒,我冬營回去把他們賣掉,也不一定抵得上送給閣下妻弟的賄賂,您想要管我,先把您妻弟管好得了。”
路庫拉斯臉部的肌肉跳了兩下,尷尬地撫摸着劍柄上的球,不知道該如何應答海布里達的話,最後只能說:“聽說這次作戰,你的聯隊傷亡很大。”
“是的閣下,三聯隊安然無恙的,只剩下七十人。”
“這樣好了,你和烏泰瑞斯、阿庇斯一起回比提尼亞,帶着三聯隊,一面是去冬營休整,一面負責護衛博斯普魯斯總督的使者隊,包括本都王女王妹。作爲報酬,執行這項任務期間,你享受雙份糧餉。”
“這個任務,我個人是不樂意接受的。”
“我個人也不樂意接受。”阿狄安娜厭惡地看着海布里達,說到。
特格雷塞塔的林蔭道前,白楊樹在鉛灰色的冬雲下,只剩下淡青色的枝幹在瑟瑟着。阿狄安娜將手優雅地搭在卡拉比斯的肩膀上,而後輕巧地一躍,登上了四頭公牛牽拉的裝飾華美的車子,後面也是相同的一輛,載着奈薩與她的侍女波蒂。
前來道別的是路庫拉斯與克勞狄,略略寒暄後,前往冬營的隊伍出發了。
夾在車輛兩側步行的是三聯隊的兵士,他們個個臉帶喜色,光着腦袋,肩膀上扛着無花果樹幹,上面繫着他們的頭盔、水壺與錢袋,至於樹幹是從特格雷塞塔城郊的聖域裡砍伐下來的,現在那裡還在冒着縱火燃燒的黑煙呢。烏泰瑞斯與海布里達,兩個百夫長肩並肩,舉着手杖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坐着騾車的軍事護民官阿庇斯。
冬營了,終於能回到了家,即使是臨時的家。
“金槍魚是派你來監視哥的,對不對?”
“永遠低階的海布里達,你不用把自己想的如此重要,我是受命來監護第三聯隊的,它現在肩負着護送本都王室女眷的重大使命,由不得你個問題分子獨斷。”
“嘿,這不是哥奮戰後,奪來的那個靛青蠻子的劍嗎?怎麼歸你所有了。”這時,海布里達突然發現烏泰瑞斯腰上彆着的,是把華麗的凱爾特長劍,並回憶起它的身份,便喊到,“如果哥沒記錯,那晚上你一直在索菲尼的山頂上吹風納涼的吧!”
就在烏泰瑞斯準備爭吵時,這時後面的阿庇斯舉手,“先生們,我的職責就是去西里西亞的駐屯地,辦理一些交割事宜。”
“西里西亞,還要去錫諾普海港送這兩個娘們上船,然後才能去比提尼亞,多麼繁瑣的路程。金槍魚路庫拉斯,我知道他恨哥。”海布里達不斷地抱怨道,然後他回頭看了下,與阿狄安娜車駕寸步不離的那三名來自博斯普魯斯國的神秘使者,他們依然蒙着嚴實的斗篷,騎在馬上,只露出一支覆蓋在腕甲下的手,牽着繮繩,高度戒備的姿態,這讓他感到極度的惱恨,彷彿預示着這段路程不會那麼輕鬆愉快,不由得加了句,“這該死的任務……”
隊伍慢慢地在筆直的街道上移動着,距離特格雷塞塔越來越遠,目送他們離開後,路庫拉斯便轉身撥馬離去了,旁邊的克勞狄則笑着,還在那裡杵着。
一會兒後,幾聲唿哨,道路邊的林地裡,閃出一小支人馬,打首的披頭散髮的巨漢騎着馬,揹負着一把同樣華美的劍,臉色塗着可怕的靛青染料,他對克勞狄點點頭。
克勞狄很有風度地笑着,而後向車隊與第三聯隊遠去的背影,對那巨漢輕輕做了個“請”的姿勢。
前往比提尼亞的路程裡,隊伍變得越來越不愉快,時而是烏泰瑞斯與海布里達爭吵,時而是阿狄安娜與奈薩,時而是阿狄安娜和海布里達,時而是……這足以讓阿庇斯感到不滿和惱怒,他只想快點抵達西里西亞,快點脫離這個隊伍。
今夜,隊伍決定在一處荒原裡宿營過夜,因爲四周都找不到足以容身的屋舍,但海布里達又和阿狄安娜發生了劇烈的爭執,阿狄安娜用希臘語罵所有的羅馬兵士都是蠻子,他們在路途裡隨意地用無花果樹幹挑開車駕的帷幕,肆意窺探着自己的容貌,言語充滿了猥褻下流。
“聽着,你們希臘人才是下流種子!”海布里達用拉丁土腔回敬道,“我們都知道的,你們希臘的雕像全是赤身裸體的,是羅馬人把這些雕像一件件披上了衣服!”
旁邊的卡拉比斯差點笑出聲來。
最後,氣憤的阿狄安娜宣佈,她的車駕在夜晚要和羅馬的聯隊宿營地保持距離。
“請原諒我侄女的粗魯,她一直就是這麼頑劣不堪的孩子。”奈薩柔媚地對阿庇斯和烏泰瑞斯解釋着,並保證她絕不離開聯隊半步,不會爲任何人帶來任何麻煩。
“我們走,卡拉比斯。”
“請允許我僭越,就安全角度,我認爲還是和三聯隊同宿一處比較明智。”卡拉比斯進言道。
但阿狄安娜根本不理會他,無奈的卡拉比斯只得選擇了處另外的宿營地,距離三聯隊營地兩個弗隆,是片幽深的山林,帶着清澈的泉水。
升起火後,那三名使者也跟來了,依舊一動不動,衛護着阿狄安娜的車駕,而與海布里達爭吵後的阿狄安娜,就把自己關在車駕裡,拒絕了卡拉比斯要她用晚餐的請求。
半空的淡黃色的月亮,這時從雲層裡移步而出,給大地投下了層朦朧的影子,月亮的身形比特格雷塞塔決戰時相比,“豐滿”了不少,看來又要到月中的時刻了。卡拉比斯胡亂想着些不着邊際的東西,提着陶罐,前去一處溪水前去汲水。
溪流裡的水,很清澈,還沾染着一些冰霜,在月光下清楚地反射着絲絲銀色,周圍傳來的,只是風扇動樹枝的索索聲。就在陶罐放下,掀起浪花,再提起,水面慢慢收斂時,卡拉比斯赫然看到,從水中的漸漸聚攏的倒影裡,印出那個馬爾察使者的頭領,中等個子,正站在他的身後,渾身因爲斗篷遮蓋,隱沒在夜色裡,只露出銀色的猙獰面甲,盯着自己。
卡拉比斯心裡一緊,差點墜到水裡去,但那使者頭領的手腕隨後按住了他的肩膀,卡拉比斯企圖掙扎,但那使者力大無窮,他的肩膀就像被鐵鉗鉗住般,絲毫動彈不得。
這時,卡拉比斯覺得,那使者頭領似乎不關心他,而是更關心溪流的情況,最後卡拉比斯也看出來了:溪流的水面在震動!雖然頻率很輕微,但確實在震動。
突然,一聲響動從空氣裡急速傳來,那頭領猛地將卡拉比斯往地上一扔,腳踏在了他的腦袋上,斗篷一閃,從背後抽出一面小小的“提佛式”的盾牌(挖空成8字形的古邁錫尼盾牌),擋下了那個響動——一支從叢林暗處射來的利箭!
還沒等卡拉比斯反應過來,那頭領又是急速地將提佛盾牌旋轉了半圈,又擋下了另一支箭,還瞬間在盾牌8字形的空缺處觀察掃視到了自暗處殺來的敵人的態勢:四名騎馬手持標槍的,外加九名步行的武士。
那頭領對着躺在地上的卡拉比斯用手一指,意思是叫他趴在草叢裡,不要亂動,然後從披風后抽出一把帶鏈條的小斧,在空中劃出個美麗的銀色弧線,一下就“啪”得,把阿狄安娜的車駕上火光給打滅了,車裡的阿狄安娜輕輕地驚呼了下,周圍一切都變得黑暗起來。這讓襲擊者們,失去了清晰的目標,他們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行動,而且自從沒有射中卡拉比斯和頭領後,襲擊者就放棄了使用弓箭,而是舉着彎刀,迅速摸了上來。
見到此景,頭領又是一腳踏在卡拉比斯的肩膀上,把他剛剛痊癒不久的舊傷給撕裂了,疼得他叫喚起來,藉助着這個反彈力,頭領如雨燕般躍起,將手中的鏈斧拋擲而出,一名來襲的騎兵慘嚎中,被劈中了面門,倒栽蔥跌落馬下,又是道弧形在夜空裡閃現——頭領又是急速轉身,將鏈條一抖,拴住了另外名騎手的馬蹄,一拉一帶,那騎手剎不住,硬生生地往前飛了下來,與頭領在半空裡交錯而過,一道寒光後,身軀裂成了兩截——那頭領的特製的提佛盾牌裡,伸出了雙頭劍,如猛獸的舌頭,反射着死亡的光芒。
另外兩名使者反應也是極快,高大的立刻擎出一根巨型的荊棘鐵棒,一手舉着長條形的盾牌,如鐵塔般擋在了車駕前。另外一位如鹿般,兩三下跳躍到車廂的頂部位置,拉起了手中的斯基泰弓,急速連射幾箭,簡直無視暗夜對視力的減成,發發命中,幾名尚在如野豬般衝鋒的襲擊者,在奔跑中被射中,保持着古怪的姿勢滾着倒下。
這一瞬間,襲擊的隊伍就被消滅太半。
“在那邊!”伏在草地上的卡拉比斯突然看到,從另外一面撲來的襲擊者,大呼道,原來這是聲東擊西的計策。
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襲擊者的速度極快,已經靠上了阿狄安娜的車駕,高大使者將手裡的大鐵棍一揮,兩個襲擊者就像垃圾般,被掃到了半空中,帶着碎骨與血液。那鐵面首領發覺了這邊的情況,急要回身協助,但被這邊好幾個撲上來的敵人纏鬥住,只能一手舞着鏈斧,一手舉着提佛盾牌,且戰且走。
看來這幫襲擊者,是暗中盯梢了好久,制定了周詳的計劃而來的。
“卡拉比斯,卡拉比斯!”車駕裡的阿狄安娜喊起來,而卡拉比斯此刻還躺在溪流邊的草叢裡,右臂的舊傷復發了,但聽到阿狄安娜的召喚,便咬着牙,急速地貼着草地,往車駕方向爬去。
這會兒,車駕邊又是兩三個襲擊者,被高大的使者用鐵棒毆斃,血、腦漿與骨頭,到處噴灑,車輪與車廂上到處皆是。幾個趕車的隨從,不是在亂鬥裡被殺,就是躲在車肚子下發抖。卡拉比斯好不容易抖抖索索地摸到了車輪,準備爬上來,車窗裡呼啦刺出一把劍刃,貼着他的臉龐與肩膀間穿過,差點叫他斃命當場。
卡拉比斯都呆了,然後那劍刃來回鑽動着,在他的腮邊亂動着,看來劍刃的主人想用力把它重新拔回去,“王女閣下,是我!”卡拉比斯急忙喊道,等到阿狄安娜把這劍拔回再刺出,自己小命就交待給這妮子手裡了。
“是卡拉比斯啊,你快去,去聯絡三聯隊的人來救護。”
“現在才說這些,您不覺得太遲了嘛!”卡拉比斯怒吼起來。
然後他聽到了沉悶的“哐當”、“哐當”的聲音,一看,是幾名襲擊者貓着腰,不知在哪裡,一起推出個巨大的盾車,上面插滿了短矛與利刃,轟隆隆,進迫着那高大的使者。那高大使者靠着車廂,使出渾身蠻力,手裡的鐵棒如風車般,與盾車交相砸擊,火花四射,居然讓盾車一時無法上前。
一支箭斜着下來,正中那盾車缺口處的一名探頭探腦的襲擊者面門,對方悶哼了下,就栽倒了。那是車頂上的矮小使者射出的,他隨後身影如鬼魅般,躍下了車駕,繞到了盾車的側翼——那兒沒有鐵盾掩護,箭無虛發,短短瞬間,躲在盾車後的襲擊者接連中箭倒斃。
“好險,這下可安然無虞了。”卡拉比斯捏了把汗,看來阿狄安娜的車駕安全了。
那邊,最後一名襲擊者的脖子被頭領使者的提佛盾牌暗藏的雙頭劍,正面彈出,貫穿,再用機關縮回,帶着“刺啦刺啦”的聲音,那襲擊者捂着喉嚨,慢慢跪下了,而後屁股撅着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頭領使者將斗篷一甩,重新披上,極其瀟灑地轉身,向已經安全的車駕走來。
“這三個鐵面傢伙的戰鬥力,是何等的壕!怪不得馬爾察只派了他們三個,來護送阿狄安娜,三聯隊簡直是多此一舉嘛,明天叫海布里達他們來洗地收屍就完事了。”
想着,卡拉比斯攀上了車廂,準備詢問阿狄安娜有無受傷,那靠近的首領,突然手臂一長,將鏈斧往上擲出,那是卡拉比斯頭頂上的一棵大樹的樹冠。
一聲脆響,鏈斧被某個武器生生彈回,反倒朝着頭領的腦袋飛來,那頭領急忙側臉躲避,但面甲還是被自己的鏈斧擦着斬飛,隨後急忙用斗篷遮住了暴露出的面容,扔下了鏈斧,“咔擦”聲,自提佛盾牌裡伸出了雙頭劍,朝樹冠處殺來。
高大使者已經運起了鐵棒,本能地朝樹幹呼嘯砸去,結果一陣怪笑,一個黑色的身影自樹冠上,垂直落下,恰好落在卡拉比斯的身邊,然後卡拉比斯覺得胸口被猛地撞擊了下,“完了,我被刺中了……”倒退了兩下,從車駕上倒着跌落,帶着阿狄安娜的尖叫“卡拉比斯!”
那身影把卡拉比斯刺落牛車後,而後一手抽出鞭子,打了個大大的響,催動四頭牛猛跑起來,一手順帶劃出了個弧線,將高大使者逼出了圈外,阿狄安娜的車駕就此轟隆隆急速開動起來。
這時,那棵被砸斷的樹,自腰部以上轟然倒下,恰好橫在了趕來阻止的鐵面首領前,砸起了一溜煙塵,待到那首領越過樹幹時,只看到卡拉比斯臉色慘白,喃喃自語地倒在草地上,捂着胸口,滾來,滾去,不知道在喊些什麼,至於本都王女的車駕,早已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