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人酷愛自己的武器,
任重而道遠。
他們會突然出現在敵人面前,
隊伍井然,壁壘森嚴。
——維吉爾
※※※
看到此景,卡拉比斯不知哪來的勁道,扔下盾牌,就追了上去。
“滾開!”對方用亞美尼亞語喊了句,回手就是一劍,卡拉比斯的右臂頓時麻木了,但他怒喊一聲,生生用左手一扯,將那人從馬背上拉了下來,誰叫當時沒馬鐙呢?
那人在地上翻了幾翻,以狗吃屎的姿態背對着卡拉比斯趴着,卡拉比斯撲上前去,但留個心眼——他是側着身子靠上去的,果然那人猛地起身回刺,但被卡拉比斯躲過。
不過饒是如此,那人畢竟通曉戰術,當他意識到卡拉比斯在他一邊時,順手就用左肘一擊,卡拉比斯頓時鼻血橫流,整個鼻子都麻酸到失去感覺了,往後踉蹌着。
“去死吧!”那人調整了姿勢,用劍筆直地向卡拉比斯刺來。
但瞬間,那人的右手,和劍一起,飛離了他的肩膀,血高高噴起,隨後就是驚悚的叫聲。
砍斷那人右手的,是路庫拉斯的持盾奴凱利,凱利然後刷的將劍用平端,變爲了緊握往下的姿勢,快速把鋒芒深深地刺入那人的後脊樑。“這人是個王室奴隸。”凱利踢了踢對方的屍身,上面刺着王室的徽章刺青,卡拉比斯則捂着鼻子,扶着右手,顫巍巍地走上來,取下了屍體揹着的皮囊,一個沉甸甸的華麗的金冠滾出……
“祝賀此戰我們獲取瞭如此名貴的戰利品。”入夜後,路庫拉斯的大營裡,歡聲笑語,路庫拉斯滿面春風,親自舉杯,拿着特格雷尼斯丟棄的冠冕,祝酒道,“這是凱利與卡拉比斯兩個人的功勞,他們都是勇敢而機智的人,我沒有看錯。請我們的掌秤官,馬上給予他們每人五百德拉克馬的獎賞。”
“對了,卡拉比斯,你的右手如何了?”
“凱利已經幫我包紮了,皮外傷。”卡拉比斯站得筆直的,回答。
所有的參加宴會的人都歡聲笑語,高聲讚頌着主帥的英明,和曠世的勝利,米特拉達梯的妹妹奈薩也不例外,她殷勤地給所有的羅馬將軍斟酒,在筵席上轉來轉去,彷彿她本人就是個羅馬貴婦似的。
阿狄安娜則若有所思地坐在席位上不動,舉着杯盞沉吟着。
路庫拉斯以爲她尷尬了,便寬慰道:“只要您的父王和特格雷尼斯願意歸順羅馬,我絕對可以保證他們對國家與人民的自由統治權,而您王女閣下,完全可以來到羅馬城,看看我們的世界,我表示熱忱的歡迎。”
“一條河是行駛不了兩艘同樣龐大的船的,主帥閣下。”阿狄安娜的語氣還是死倔死倔,“我認爲父王只要肯學習你們羅馬人的作戰,擊敗你們應該並非難事。是的,好吧,我承認你們在戰術上的優越性。”
“不,不是紙面上的優越性,這是紮根在我們民族血液裡的東西,它註定了我們羅馬會成爲世界的統治者,是學不來的。”路庫拉斯盯着阿狄安娜,嚴肅地說。
“一切尚未塵埃落定。”阿狄安娜帶點氣惱,帶點自信地說到,這時德米特留斯在一邊爲她斟酒,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因爲他知道了,這位是黑海帝國的王女,跟着她比以前當富家翁的家庭教師前途遠大多了。哪知道阿狄安娜厭惡地看了他兩眼,隨後將酒水往猶太佬的臉上又是一潑,“行了,我認爲在實在的世界前,確實應該放棄虛幻的矜持與自尊。好吧,就像我承認你們羅馬人的戰術比我們國家先進一樣,在這個猶太奴隸與卡拉比斯之間,我更喜歡卡拉比斯,包括他身上很不像奴隸的那些特性。”
路庫拉斯哈哈笑起來,“王女閣下,您的意思?”
“我要交換。用這個精通草藥學、書寫與計算的猶太奴隸,和你換卡拉比斯。”阿狄安娜語氣很肯定。
還沒等路庫拉斯回答,他身邊的凱利就插嘴:“這個卡拉比斯什麼都不會,主人啊,給我換個能幫上忙的壁龕奴隸吧。”路庫拉斯看着有些納罕的卡拉比斯,聳肩笑道:“那可惜了,因爲我一向都很尊重凱利的意見的。不過王女閣下,我與您的看法一致,這個猶太奴隸確實是個好奴隸,但他並不是個好助手,而卡拉比斯則恰恰相反。”說完,他溫和地與卡拉比斯握手,“我的兒子,感謝你伴隨過我作戰,不過現在我把你轉手給了阿狄安娜閣下了。”
“可!”卡拉比斯有些氣惱。
路庫拉斯的手突然握緊了,“記住我的話,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做不樂意的事,也是一種歷練,這也是你現在最缺的東西。”
“卡拉比斯,雙耳陶罐,來,坐在我的身邊來。”阿狄安娜很有勝利者的感覺,向不甘不願的卡拉比斯招喚着。
主帥營帳的大筵在歡樂地持續着,修長俊美的騎兵隊長克勞狄慢慢地從其中踱出,帶着酒意,站在營地小廣場的排水溝前,“嗖嗖嗖”地飆了一大泡尿。這時,他手下的一名扈從,用繩索牽着名渾身靛青的高大漢子,走到了他的背後,“官長,這個被俘的加拉太人,說有要事,點名要見您。”
克勞狄帶着迷人的微笑,問那漢子:“抱歉,我似乎沒見過你,也沒去過加拉太高地。”
“彼此,我來此是爲了尋找我的女主人的,她叫愛博娜。有人說,一位叫克勞狄烏斯的年輕羅馬騎兵軍官,能幫我找到她。”那靛青漢子咧着嘴,這讓他的面容更加令人生怖。
“也許你來的不是時候。”克勞狄微笑依然迷人。
“放!”次日凌晨,大敗萬王之王的羅馬軍隊,開始了對特格雷塞塔這座龐大城市的進攻,結局已經註定:二十輛能拋射巨大石彈的拋石車,每輛足有十頭牛才能拉動,每隔一段時間,就將一輪石彈傾瀉在這座不幸的城市當中。
軍團幾乎剛吃過午飯,特格雷塞塔的市政官、祭司與富裕市民就組成了代表團前來乞求和平,代表城裡的居民:希臘人、敘利亞人、哥迪尼人與亞述人,向路庫拉斯獻出這座富饒的都市。
休整到第二天,羅馬兩個軍團,正式整隊進入了特格雷塞塔的城門,雖然事先路庫拉斯向市民們保證士兵的紀律,但當軍隊進入城市後,路庫拉斯就採取了默認不作爲的態度,因爲阿米蘇斯的情景仍未讓他忘卻,他需要安撫士兵的情緒,還要指望他們繼續跟隨自己,向亞美尼亞的腹地進軍。
卡拉比斯很謹慎地站在特格雷塞塔的某處街口,看着對面幾名兵士,抱着罈罈罐罐,從一戶人家破門衝出,巧得很,其中就有海布里達與薩法諾,他與百夫長快速對視了下,海布里達也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帶着兵士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卡拉比斯,前面那些骯髒的兵士,走了沒有?”在他的身後,阿狄安娜穿着淺蔥色的袍子,慵懶地用手託着腮,坐在停下的擡轎上,旁邊幾個苦力奴隸拱手站着——路庫拉斯將軍團的戰利品折現後,分了她與奈薩兩人,每人整整一萬德拉克馬,權作化妝費。
見海布里達跑走後,卡拉比斯回頭,對着所有人點點頭,表示可以通行了,雖然羅馬人接管了這座城市,但城裡的治安還不夠太平,亂兵到處在搶劫,就像海布里達那樣,不過畢竟沒有肆意動刀殺人,也算是謝天謝地了,所以他們只要謹慎行事,不要觸到黴頭就行。
最後,卡拉比斯引導着擡轎,穿過了龐大而空無一人的廣場,四處都是鴿子在亂飛,於一處新落成的華麗圓形劇場前停下了腳步,這本是特格雷尼斯投資的建築,但現在它屬於整個城市所有了,外加很多來不及逃走的樂師與優伶。今天,由路庫拉斯慷慨解囊,在此邀請軍團將佐、城市顯貴觀看歐里庇得斯的悲劇演出,阿狄安娜也在被邀請之列。
“你們都退下。”阿狄安娜下了擡轎,命令道,卡拉比斯準備帶着其餘人在此等候時,卻聽到王女說,“卡拉比斯,你跟着我身後,一起進去。”
很快,跟在王女後面的卡拉比斯,就感受到了希臘人建築方面的精美無倫,說是圓形劇場,其實是個巨大的半圓形,外連着走廊與石柱雕刻,整座劇場面向空曠的原野,背靠天然的丘陵與樹林,當時正是上午九點時分,整個劇場內微風習習,連風都被調撥得極有韻律,配合初冬那溫和的陽光,走在其間,每個毛孔都充滿了水分與溫暖,極其的舒服,不愧是古希臘最有代表性的文化建築。
“卡拉比斯,你對文明的驚詫程度,我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不要像個蠻子那樣東張西望,暴露你的本性。記住,現在你的風度,與我是息息相關的,別讓我在這座城市丟了顏面。”阿狄安娜看到長着嘴東仰西看的卡拉比斯,皺着眉頭,很不高興地數落到。
整個圓形劇場,可容納五千人觀看演唱與戲曲,每一塊觀衆席位都被入口精準地分割好了,和現在的大體育場沒有太大區別。在阿狄安娜走入的入口,站着負責爲主人迎賓的德米特留斯,雖然被前任主人“拋棄”,但德米特留斯看到阿狄安娜,還是帶着讓人歡喜的笑容,代表現任主人路庫拉斯對王女的最熱烈的歡迎。
阿狄安娜面無表情,就走過了入口,這讓德米特留斯有些尷尬,卡拉比斯在後面倒是和德米特留斯快速而輕輕地握手擊拳,互相勉勵式地笑了笑。
暗地裡,德米特留斯塞給了卡拉比斯幾顆藥丸,應該是對他右手的輕傷有康復作用的。
“這不是我親愛的侄女兒嗎?今天據說演出的是美狄亞,我覺得它一定特別符合你的胃口。”那邊,在波蒂的伴隨下,奈薩濃妝豔抹,扭着柔柔的腰肢,挑釁性地走來。
卡拉比斯與波蒂交換了下眼色,就各自低下頭來,他們不願意再惹惱這個脾氣狹隘的阿狄安娜。
“我倒覺得,在觀賞這幕偉大的悲劇時,姑母您今天的着裝實在是有欠考慮,瞧瞧這身讓所有雄性都會爲之瘋狂的打扮,也許姑母您現在身處臥室深閨的牀上更合適。”阿狄安娜的口舌如刀如劍,讓乘興而來的奈薩,鎩羽而歸。
而後兩位本都最高貴的女子,一個坐在看臺黃金第三排的最左,一個坐在最右,卡拉比斯看了,中間十個座位(希臘劇場一排十二個座位)空蕩蕩的是沒有人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接下來,路庫拉斯帶着身着便服長袍的羅馬將佐來了,一批市民顯貴也來了,幾羣人略略寒暄了會兒後,便坐在了另一邊的座位席上。
終於,隨着一陣很有節制的鼓掌聲,特格雷塞塔的合唱隊首先登場,圓形劇場的表演區域就在“圓心”處上,但也分爲了兩個部分:用於合唱隊表演的“唱臺”和用於演員表演的“舞臺”,後者是凸起的一塊。
待到合唱團唱起歌來後,卡拉比斯驚呆了,他激動了,這二千年前的天籟之音,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心,這些歌手的詠歎是完全沒有歌詞的,純天然的聲音,無任何附加物,從一度音到八度音,時而輕靈時而雄渾,更妙不可言的是卡拉比斯完全能感受到歌聲像水面的漣漪,沿着一個個標準的同心圓,擴散到了劇場座位的每個角落。
因爲在每個座位下的凹間裡,建築劇場的工程師,都安置了一個小小的青銅甕,它們能應和不同的音調,讓聲音盡善盡美。
這種現代人根本享受不到的極致,讓卡拉比斯捂着嘴巴,差點淚水都流下來,但他又害怕阿狄安娜會對他大爲不滿,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合唱謝幕後,接着就是《美狄亞》的表演,演員們都帶着假面,穿着高跟鞋,做着各種舞臺動作,賣力地演繹着震撼人心的悲劇。那邊,泰蘭尼昂藉着觀看希臘歌劇之際,不斷地在試探路庫拉斯對希臘藝術的態度,很不好意思的是,卡拉比斯是萬分激動地,而路庫拉斯雖然精通希臘語,但他顯然對歌劇十分欠奉,甚至有些瞌睡。
至於色克底流斯、穆里拉等武夫,更是一副坐立不安,興味索然的表情。
“請恕我直言,閣下似乎對歌劇的愛好,不像我們希臘人這麼強烈。”
路庫拉斯抱歉地笑了下,回答泰蘭尼昂:“那是因爲羅馬人的成長曆程,與你們不太一樣。”
泰蘭尼昂頓時來了興趣,他叫身邊侍立的書卷奴隸開始記錄,問路庫拉斯何出此言。
“羅馬的城市和鄉村沒有截然的鴻溝,我小時候經常會脫去長袍,跑到郊區莊園的田地裡耕作,手腳粘上了汗水與污泥,就脫光衣服去河流裡,梯伯河、盧比孔河沐浴。所以我們羅馬人盛產好的兵士,因爲我們所有人都扮演過農民的角色,你知道嗎,農民裡能出產最優秀的兵士。”
“與其觀賞戲劇,對我來說,更喜歡在鬥獸場裡,舉着刀劍和獵叉,和各種猛獸血戰一番,這是羅馬貴族青年最愛做的事。我二十歲前,和狼,和豹子都搏鬥過,然後我覺得心智成熟了,纔開始閱讀希臘文的哲學與辯論學著作。”
“羅馬人和你們希臘人還是有個相通的愛好的,那就是去大賽車場,看金蛋(希臘用的是金海豚)不斷落下,這能讓我們的血液沸騰,對我和所有羅馬參與高貴政治的公民來說,政治生涯的道路就像賽車,你必須讓對手車毀人亡,才能不斷地進入更靠內的一圈,一圈一圈,最後榮獲至高無上的桂冠。”
路庫拉斯滔滔不絕,泰蘭尼昂則若有所思地不停點頭,這位學者最近似乎在撰寫有關兩個民族的特性方面的著作。
“那個戴面具的,爲什麼跳來跳去?這可比我們家鄉農神節裡的滑稽戲難看多了,這些戴面具的,應該拿着劍和矛,在這兒戰上一番,那才叫好看!”後面的色克底流斯嚷嚷起來。
這時,兩名軍團的令牌官,騎着馬火速地趕到劇場出口處,然後下馬一路疾跑,找到路庫拉斯後,便將一面刻着機要文字的木板交給了他,路庫拉斯掃了幾眼後,面帶喜色地匆忙站起來,對後面的將佐們快速地說了幾句,那些將佐就像得到了解脫般也站立了起來。路庫拉斯然後裹緊了長袍,向全場的其餘人很有禮貌地四面揮手致歉,表示自己還有要事亟需處理,諸位大可留在此地,繼續享受這出美好的戲劇。
“煩勞奈薩與阿狄安娜兩位閣下,也隨我們主帥一起回營地。”一名令牌官找到了本都的王女與王妹,行着軍禮請求到。
路庫拉斯位於城郊的主帥營帳裡,站着三個高矮不一的人,中間的中等身材的似乎是頭領,後面的兩人,一個瘦小,一個高大,但三人都全身蒙着褐色斗篷,看不到手腳,披着魚鱗甲,帶着尖頂波斯頭盔,還帶着遮着面容的面甲,只露着一對眼眶,冷冷地反射着鋼鐵的光芒。
見到路庫拉斯來了,那頭領很恭敬地附身行禮,隨後將一軸卷宗與一個匣子交給了凱利,凱利再轉放在了路庫拉斯的桌上。
“這是你哥哥,博斯普魯斯國總督馬爾察的使者。”坐在椅子上閱讀卷宗的路庫拉斯,對阿狄安娜,直截了當地表明瞭這三人的身份。
“原來是我王兄少年時和那個下賤牧民之女所生的庶子,馬爾察啊!”奈薩故作驚訝地展示了下自己血統的高貴性。原來,米特拉達梯在被自己母親追迫時,曾經與一個遊牧族的酋長之女好過,這個女子還替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但名分地位始終無法僭越,這個叫馬爾察的兒子,一直是庶出的身份,就算米特拉達梯的其餘兒子都被他自己毒死了,馬爾察還是沒有繼承本都王國的權力,但他在之前的羅馬與本都的戰爭裡,受了父親的委託,渡過黑海前往博斯普魯斯國,當了當地的總督,收取各蠻族爲本都所用,現在儼然成了一方實力諸侯。
這個博斯普魯斯國,並非是我們現在所熟悉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它實際位於黑海的北岸,即現在的克里木半島附近,是野蠻的草原騎馬民族聚居之地。
還是阿狄安娜精細點,詢問:“我的哥哥,在外交書信裡都寫了什麼。”
“他似乎知道您們都還存活着,於是他願意歸附羅馬與我,接受我的指揮,爲我提供僕從騎兵。”路庫拉斯放下卷宗,答道。
“條件是要我和我的姑母,去博斯普魯斯,對不對。”阿狄安娜說這話,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沒錯。”路庫拉斯簡短地答道,“這三人就是迎接您和您姑母的使者。”然後他打開了小匣子,裡面是個金碧輝煌的阿波羅小神像,是馬爾察贈送給他的和平禮物,“王女閣下,您意下如何?”
阿狄安娜平復了情緒,冷笑了兩下,說:“我很感激閣下還能出於禮節,諮詢我的意見,但我相信,這樣的局勢下,我是沒有選擇權的。”
“什麼,就這三個人?馬爾察簡直在侮辱本都王室的身份。”一邊的奈薩憤怒地對着這三個使者,叫起來。
聽了阿狄安娜的話語,路庫拉斯也有些於心不安,就在他沉吟不決時,掌管軍需的軍官走上來,告訴主帥糧草與輜重都已妥當,是否可以下達挺進亞美尼亞山區的命令。
言及此,整個營帳裡的將佐都露出複雜的表情,類似穆里拉此類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干將,他們很熟悉兵士的心理和需求,所以他們都勸說路庫拉斯,放棄這個冬季繼續出兵的想法,“路庫拉斯,你已經在之前獲取了一生裡巔峰的榮譽,你佔領了整個本都王國,擊敗了萬王之王,取得了最富饒的阿米蘇斯、錫諾普、特格雷塞塔等城市。這次對特格雷塞塔的劫掠,每個兵士都分到了至少八百德拉克馬的財物,分的越多,他們就更不願意白白地扔下金錢,去繼續艱苦的作戰,他們需要在冬營裡揮霍、盡歡,這樣在下一個春季,他們就會再次心甘情願地成爲軍團的騾子。”
“軍團很可能會兵變的!”這是穆里拉最後的也是最嚴重的警告。
“兵變……”這個話題,似乎阿狄安娜也提及過,路庫拉斯一向對下屬很是和善,但這種和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好像很少關心兵士們內心的想法,“但諸位,不能放棄,等到下個春季,我們恢復了,敵人也恢復了,那樣戰爭會變得更艱苦持久。”
就在這時,阿庇斯、烏泰瑞斯等所有的軍事護民官,慢慢走進了營帳裡,對着慷慨陳詞的路庫拉斯,欲說還休的模樣。
“各位先生,你們齊集一堂,一定有什麼要事。”最後,還是路庫拉斯忍不住先問了起來。
烏泰瑞斯一副不忍心的樣子,還是阿庇斯快言快語:“統帥閣下,我們是帶着兵士的聯名請求,來與你商討罷戰的事宜。”